※※※※※※※※※※※※※※※※※※※※※※※※※※※※※※※※※※※ ※                                 ※ ※         ≡≡≡ 新 ≡ 语 ≡ 丝 ≡≡≡       ※ ※          (NEW THREADS)          ※ ※                                 ※ ※         2011/04(第二零七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www.xys.org           ※ ※       国内版:xys5.dxiong.com       ※ ※            ◆赞◆助◆单◆位◆            ※ ※   PSI留学生服务公司:www.psiservice.com ※ ※※※※※※※※※※※※※※※※※※※※※※※※※※※※※※※※※※※                   §                   § 黑夜                   § 【卷首诗】 § ·肖清和·                   § 肖清和:黑夜 § 昨天已经过去了                   § 明天依然那么遥远 【网讯】 § 我看到 § 桥下的倒影 【牛肆】 § 在波纹中一圈一圈消失 § 呼唤着远方光秃秃的山 简 杨: 流光之声 § § 还有昏沉沉的天 晚 昱:在曼谷的寺庙里感动 § 谁栽种的这棵柳树 § 无力的 【丝露集】 § 扭动最后几根柳丝 § 仿佛招魂的灵幡 阿 W: 大民惨死: § 朝可鉴此安邦,野可鉴此聊生 § 在和着声嘶力竭的哭喊 § 大地依然那么沉寂 周一五: 诺言 § 听不见血液泼溅的声响 § 颓危的高楼下面一堆堆白骨 覃 雄:弟弟的胸脯 § 人们还在孜孜不倦的建着现代坟场 § 乌鸦在说着上帝的圣言 【网里乾坤】 § § 黑夜是如此的黑 王万然:书的力量比所有的军队更强 § 我还是要睁开双眼 § 蛇在蜿蜒着婀娜身姿 肖舜旦: 教育杂文二篇 § 说你愿意去劳作受苦 § 还是愿意留在美丽的伊甸园 【网萃】 § § 我的灵魂是你给的 向笔群:读研那些事 § 轻飘飘的浮在五彩斑斓的深潭 § 两千多年修炼而成的洞主 § 挥舞着钞票和核弹制成的长鞭 § 魂兮归来么,魂兮归来呀 § § 黑夜依然如此的黑 § 我还是睁开双眼 § 【网讯】∽∽∽∽∽∽∽∽∽∽∽∽∽∽∽∽∽∽∽∽∽∽∽∽∽∽∽∽∽∽∽ ◆ 新开通新语丝镜像点:cdn.xinyusi.org ◆ 4月8日上午方舟子在杭州市委党校做《科学时代的伪科学》的报告,下午在 杭州师范大学做《反对学术腐败、建设学术规范》的报告。 ◆ 4月10日下午在西双版纳植物园召开的中国科学院植物园、标本馆科普网络委 员会2011科普工作会议上,方舟子做《当前科普工作中的几个基本问题》的报告。 ◆ 以下摘自《南方日报》2011年3月28日报道《国内“微博第一案”:周鸿祎 被判侵权赔金山8万》,记者赵杨。   近日,金山控告360董事长周鸿祎侵权,这个国内“微博第一案”已由北京 海淀法院审结。法院认定,作为被告的周鸿祎构成名誉侵权,法院判令其向金山 公司赔偿8万元,并连续7天在新浪、搜狐、网易三大网站的微博首页刊发致歉声 明。   此次海淀法院作出的判决也极具“微博味道”,不仅引用了大量的周鸿祎微 博原文作为判案依据,同时还对微博的特性、法律责任、名人微博的自律、如何 评估微博发言的危害性等都首次进行了司法评判。   这一判罚在社会上引起热议。虽然金山控告指出周鸿祎的言论导致第二天金 山股价市值下跌6亿港币,但法院认为“难以认定与金山软件的股价下跌存在必 然因果关系”。不少人认为通过此案,“我们能隐约地看到具有影响力的公共人 物,其微博的威力之大和所需要付出的成本之低。”   首次定性微博言论空间对普通人宽,对公众人物严   作为“微博第一案”,在认定周鸿祎的微博言论是否侵权前,法院对于微博 的特点首次进行了司法意义上的定性。法院认为:个人微博的特点是分享自我的 感性平台而非追求理性公正的官方媒体,因此相比正式场合的言论,微博上的言 论随意性更强,主观色彩更加浓厚,相应对其言论自由的把握尺度也更宽。   不过,法院同时认为,作为公民现实社会的投影和延伸,微博中的言论自由 也并非没有限制,其行使不得侵犯其他人的合法权利。   虽然法院的定性给了普通人较宽的言论空间,可是对于掌握“话语权”的公 众人物,法院认为应该有更高的限制。法院认为,周鸿祎作为公众人物,拥有更 多的粉丝、更多的话语权,他将对竞争对手的负面评价公之于众时,更应三思而 行,克制而为,对其微博言论自由的限制要高于普通网民。   中国人民大学法学院教授、民事诉讼法研究室主任汤维建昨天对记者表示, 法院这种定性是比较合理的,微博发言如侵犯他人的合法权利也一样可以被认定 侵权。但可能普通人想去侵犯他人名誉都难,因为受关注程度不大,但公众人物 就不一样了,他们言论的威力要大很多。   评估微博言论危害依据微博回复和媒体报道   法院认定周鸿祎把微博作为“微博营销”平台,密集发表针对金山公司的不 正当、不合理评价,目的在于诋毁金山公司的商业信誉和产品声誉,削弱对方的 竞争能力,从而使自己任职的公司在竞争中取得优势地位,造成了金山公司社会 评价的降低。   在评估这种侵权的危害的时候,法院选择了网友的微博回复和媒体的定位作 为依据。法院表示,鉴于有关网友的微博回复和媒体将双方之间的争论定义为 “口水战”,周鸿祎的微博对于金山公司名誉权的影响有限,同时难以认定与金 山软件的股价下跌存在必然因果关系,因此,法院认定,周鸿祎的行为构成名誉 侵权。   在对周鸿祎的微博言论是否构成侵权进行了详细的论述之后,法院作出判决, 要求周鸿祎停止侵权,并删除其中的20条内容侵权的微博,法院将这20条微博具 体内容一一在判决书附件中列出。   同时,法院判令周鸿祎在判决生效后,在新浪、搜狐、网易的微博首页发表 致歉声明,持续时间为7天。如果周鸿祎拒不履行,法院将在全国公开发行的媒 体上公布判决内容,费用由周鸿祎负担。   防止微博沦为侵权手段应追究网站的连带责任   “通过这个案例,你能看到我国司法制度在保护企业名誉权、人格权、名称 权方面的问题,”著名律师、广州大同律师事务所主任朱永平昨天对记者说。朱 永平表示,按照现代的司法理念,侵犯企业以及个人名誉权、造成企业及个人严 重伤害的,应该对其进行严厉的处罚,“甚至罚到他倾家荡产,以作为惩戒”。   朱永平表示,作为新生事物,微博的侵权应该引起各方面的高度重视。如果 成为公共人物的企业家利用微博实行侵权,造成重大损失,仅仅受到小处罚,那 势必将微博变成恶性商业竞争的手段。   其实,在“微博第一案”宣判的当天,法官也指出,网络微博应成为沟通思 想、分享快乐和思考的交流平台、社交工具,而不是进行名誉侵权、商业诋毁等 不正当竞争的营销营地。净化网络和微博环境,营造文明的网络新风尚,相关知 名人士和企业应发挥带头自律作用。   “但是,单单的号召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们应该加强对于微博的监管,我 一贯的主张就是,利用网络诋毁他人或者企业,造成他人或者企业严重损失的, 损失方应该将网站一起告上法庭,追究网站的连带责任,”朱永平说。他还表示, 目前微博承载了大量的信息量以及转载量,已成为监管的漏洞,只有让其公司认 识到自己的连带责任,才能更好的监管好这个新生事物。   ■链接   “口水战”回放   2010年5月21日,金山公司称:当天有大量金山网盾的用户向金山软件客服 控诉360安全卫士恶意卸载金山网盾。   5月25日,360董事长周鸿祎在多家网站,通过微博发表“揭开金山公司面皮” 的系列文章,对金山网盾进行了点名批评,用词激烈,总计超过8000字。周鸿祎 在其微博上公开表示,金山“像黑山”,“俨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并称金 山产品有漏洞。“金山的这个漏洞却是因为金山专门在驱动中提供了这样一个任 意地址写入的接口”。   因不满周鸿祎频频在微博上对金山进行发难,金山公司在2010年5月底起诉, 要求周鸿祎停止侵权,公开致歉,索赔1200万元。索赔数额之巨,成为名副其实 的“微博第一案”。   金山公司的代理律师杨大民指出,由于周鸿祎的言论,导致金山股价市值在 第二天下跌了总共6亿港币。 ◆ 以下摘自《中国新闻出版报》2011年3月20日报道《百度因何“麻烦”缠身? 拿什么拯救百度?》,记者李淼、任晓宁。   3月15日,慕容雪村、韩寒、郭敬明、贾平凹、麦家、南派三叔、阎连科、 当年明月、石康、方舟子、熊召政、李银河、冯唐、蒋方舟等近50位作家联合署 名发布《三一五讨百度书》,言辞激烈,认为百度偷走了作家的作品、权利、财 物,使百度文库成为贼赃的市场。这份联名书指出:“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精 神生活,在很大程度上有赖于艺术家的创作和发现。我们不期待得到额外的关照, 只希望能够像平常人一样生活:未经我们许可,任何人都不能夺走我们的财物。 夺走了也可以通过堂堂正正的途径拿回来。”《三一五讨百度书》在微博、博客 上发布后,立刻引起出版界、网友广泛关注——   3月15日,数十名作家联名发布《三一五讨百度书》,百度再次被推至舆论 的焦点。   百度文库盗版悬而未解   在今年的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张抗抗再次提及 对著作权保护的问题,她指出,手机阅读、电子书、数字图书馆等数字出版产业 正面临海量作品的授权难题,这一方面造成了著作权人的合法权利得不到合法保 护,另一方面使用者也面临着法律风险。   尽管目前在著作权人的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方面已经有了一系列的法律法规, 但具体到现实操作,仍存在法律层面的空白。   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以下简称文著协)常务副总干事张洪波指出:“百度 文库的盗版量非常庞大,文著协拥有4000余名会员,单单证据的固定两三个月也 做不完。”张洪波指出,著作权人面临取证难等技术层面的问题,然而百度文库 的盗版侵权行为一天不被遏制,著作权人的作品在网络上就会被不断地盗版,损 失会不断加大,维权成本、维权难度都相当大。“百度文库涉嫌网络侵权的行为 一直没有得到其应有的惩罚,这也使得百度在盗版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另据外媒报道,3月2日,日本图书出版协会、日本杂志发行商协会、日本电 子书籍发行商协会和数字漫画协会向百度提出抗议,要求其采取措施制止非法侵 权内容被上传至百度文库。公告指出,尽管内容商每天都会对百度文库进行监控 并向百度发送版权作品的删除请求,但仍无法终结非法数据的上传。此外,百度 还登上了美国贸易代表署(U.S. Trade Representative)为保护版权和专利、 打击非法销售所列出的30个“恶名市场”名单。   对百度文库涉嫌盗版,接连遭遇质疑,百度方面书面答复本报记者:从全球 来看,数字出版是一股不可逆转的潮流,中国数字出版业也正处于蓬勃发展的进 程中。任何的创新,新的技术、新的应用,必然影响既有的模式,但这种影响未 尝不是机会,关键是如何基于这种创新,找到与版权拥有者共赢的赢利模式。百 度文库的出现和迅猛发展,恰恰说明了网民对于获取知识、分享知识的渴求。数 字出版业要获得更好的发展,需要考虑的是如何更充分地利用这种需求,并且把 这种需求转化为发展的机会。对于中国数字出版业来说,需要考虑的是如何能既 满足用户需求,又能基于互联网新的商业模式,寻找一条可持续发展的道路。国 内关于版权的问题,不仅仅是在互联网领域,在传统出版领域也仍有很多问题没 有解决,相信随着国内法律环境、社会环境的逐渐完善,国民整体版权意识的增 强,这些问题将逐步得到解决。   搜索引擎被诉垄断   百度的麻烦还不仅仅是这一桩。除文库产品饱受诟病外,近日,百度还被互 动百科告上了法庭。互动百科首席执行官潘海东2月22日在其微博中公布,互动 百科已经向国家工商行政管理总局提交了针对百度的反垄断调查申请书,涉及罚 款金额达7.9亿元。其后不久,潘海东再次宣布,已正式向海淀区人民法院提起 对百度的反不正当竞争诉讼。   潘海东认为,百度正利用其在搜索引擎的垄断地位对互动百科等互联网企业 进行打压。“同样的词条,在百度搜索中互动百科的词条被排到了几十页之后, 而在谷歌、有道、雅虎搜索中都排在第一页。”潘海东对此表示了不满。   就在不久前,全国政协委员蔡继明也向百度公开“宣战”,蔡继明向全国两 会正式提交了《关于规范我国搜索引擎行业不公平竞争行为的建议》的提案。他 指出,百度滥用市场支配地位,在利益驱动下推出“竞价排名”,人工干预搜索 结果,对一些中小企业、站长,采取不付费即不予正常收录形式进行盘剥,这一 赢利模式堪称“勒索营销”。   蔡继明提出,应该对百度进行拆分,将搜索引擎与其他产品独立运营,以保 障相关领域的公平竞争。同时,加大互联网行业行政监管机构执法力度,及时制 定相应政策与规定,打破中国互联网搜索引擎市场的垄断,遏制不正当竞争行为。   目前,百度在国内搜索领域的寡头地位毋庸置疑。调研公司艾瑞咨询发布的 《2010~2011年中国搜索引擎年度监测报告》数据显示,2010年第四季度,百度 的网页搜索请求量市场份额达到83.6%,再创历史新高,继续以绝对优势领跑中 国搜索引擎市场。   创新工场首席执行官李开复在其微博上表示:“垄断不违规,但垄断者滥用 地位,排除限制竞争才违规;通常大于80%份额被认为是垄断;搜索引擎若蓄意 不收录对手网页应算违规;搜索引擎排序若被证明人工设定,提升自己、降低对 手,那可能是违规;搜索引擎如果是算法排序,那很难证明对错。”   目前,针对双方的诉讼,很多法律界人士都表示告赢百度的胜算不大。知识 产权律师游云庭在其微博上分析,证明百度占有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证据较难举 证,同时此类案件的先例较少,法院的判决也缺乏标准。“目前《反垄断法》的 可执行性不强,靠诉讼解决此事的难度较大。”不过,游云庭也肯定了互动百科 起诉百度的作为。“但凡事得有先例,互动百科的投石问路才让此类诉讼的难点、 可行性为大家所知,而且百度在被诉后,也不得不做出一些公平的姿态,此类诉 讼还是有意义的。”   拿什么拯救百度   在张洪波看来,百度文库的问题已不再适用于“避风港”原则,百度已然从 一个网络服务提供商变成一个内容服务提供商。记者在百度文库全新改版的页面 上看到,百度对文档的分类进行了优化处理,增加了整站的阅读排行榜、页面导 航及搜索关键词等,改版后的百度文库多少有了些数字阅读门户的影子。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分析,尽管面临诸多法律风险,但百度毫无疑 问会继续文库业务,“不排除百度文库在资源分享领域也会做到一家独大,而如 果不对其尽早进行规范及严肃处理,显然,更多的分享网站会步其后尘,网络盗 版将更加猖獗。”   事实上,网络盗版、侵权现象一直以来都很普遍,作为在线文档分享平台, 百度文库不是第一个,恐怕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尽管各方面都在呼吁保护版权, 但是目前还没有更有力的措施可以约束企业的行为。更多的数字出版从业者对此 表达了深深的忧虑,百度的问题实际上跟权利人维权及产业发展紧密相连,在盗 版问题真正得以有效解决之前,数字出版产业的美好前景只能是空中楼阁。“盗 版问题不解决,数字出版产业乃至整个出版业的未来都无从谈起,书业极有可能 成为数字化浪潮中被摧毁的又一产业。”   那么,到底谁能约束百度?怎样才能对企业的商业行为进行有效规范管理?   新闻出版总署副署长、国家版权局副局长阎晓宏在此前做客人民网强国论坛 时曾表示,依据我国《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当版权作品未经许可被上传 至互联网,权利人应该及时从维权角度向百度文库发出通知,百度文库应该根据 通知内容及时移除未经授权的作品,如果没有及时移除,就要承担法律责任。百 度文库的问题,国家版权局非常关注并责成北京市版权局进行调查,“我们会根 据实际情况进行处理”。这是国家版权局有关负责人首次对此作出的官方评议。   张洪波向记者肯定地表示,文著协对百度文库的起诉一定会进行,“这是是 非曲直的问题”。他同时呼吁行政执法部门、司法部门以及管理部门,能够尽快 明确对百度侵权的认定,加大对其侵权盗版行为的打击力度,依法追究其行政责 任、刑事责任。前不久,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发布了《关于 办理侵犯知识产权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意见》,规定了通过信息网络传 播侵权作品行为的定罪处罚标准。“‘法律诉讼+行政处罚’的组合拳将会产生 实际作用。”张洪波同时也强调,任何新技术、新应用对传统行业来说未尝不是 机会,但前提是任何创新应在基于法律的框架下,找到与版权拥有者共赢的赢利 模式。   而百度对外坚称,百度文库适用《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中的“避风港” 原则,没有审核的义务,不承担侵权责任。张洪波认为,这是对法律条文的一种 故意误读。当网友上传了著名作家的作品,当网友从一个IP地址上传大量他人作 品的时候,百度若仍然坚持不属于法律的“明知或者应知”,属于“不知道也没 有合理的理由应当知道”服务对象提供的作品侵权——这种对法律规定的随意解 读,只能导致百度文库严重的侵权后果。   值得注意的是,中国的互联网发展至今,企业的道德观念、法律意识、诚信 问题越来越多地暴露出来,不仅仅是百度,阿里巴巴、腾讯等企业在获得市场垄 断地位的同时也饱受质疑。百度的问题背后带给中国互联网哪些警示,值得思考。 【牛肆】∽∽∽∽∽∽∽∽∽∽∽∽∽∽∽∽∽∽∽∽∽∽∽∽∽∽∽∽∽∽∽ ◆ 流光之声 ·简杨·   从家到上班的地方,只十五分钟的路。我总会用这段时间听广播。   听给了我莫大的享受。冬天时尤其如此。清晨的街道宁静空旷,结冰的路上 闪着光,前方的车辆白色的尾气在寒冷中散着,路的两侧是低矮的房子,黑黑地 ,只有一些影子。别小看黑暗,象西部这样严酷的冬天里,持续几个月的严寒, 人的心里总笼罩着重重阴影。我离开家时是这样的黑暗,同样的黑暗也在回来的 路上等着。   但从广播里传出的声音是光明。早间音乐节目的主持人总在那时轻轻说话。 他的广播站在纽芬兰,当西部的人还在寒冷的黑暗中挣扎时,那里已经东方破晓, 朝霞的线条和明亮在他的声音里流动,为我带来一种遥远的安慰。   听广播,坚持地做,是最近几年的事。其实小时候也曾将耳朵贴在收音机上, 但听象是一条细弱的小河,慢慢中断了。这几年,这河又突然流动了起来。   如果溯源而上,它肯定流自我那个离古塔和农田都很近的小学。学生里有我 们这些“公司子弟”,还有不少农民的孩子。一位老师每逢需要朗读或者领颂时, 总会将我叫起。有一天她对我说,她把我推荐到了市少年宫的故事组。   人生的忧愁和喜悦,好像就从故事组明朗。在那之前,我无知快乐,心中没 有高低之念。农村同学虽羡慕我们的父亲每个月都能领到工资,在收割的时候, 我们却会跟在他们父亲的身后拾青。   少年宫是一座古色古香的小楼,有优雅的西洋风格。第一次见到高大的石柱 和美丽的拱窗时,我如入梦中。那里还有美术组,音乐组,舞蹈组,航空组,坐 在故事组的教室里,琴声和歌声不时隐隐传来。老师是个年青的女子,戴着眼镜, 两条中长的粗辫子常在胸前摆动。她教我们发声,在哪里加强,怎样变弱,如何 表情,何时动作。少年宫离省医院和几个大研究所不远,大多数的孩子也是那几 个单位的子弟,很自得优越,我和同校几个孩子却窘得连表演时用的衣服都要 借。我也就一下踏入人世,忧愁起来。   我的朗诵生涯结束得很快。每次去参加活动都没有轻松过,后来又见证了一 出闹剧,一个农村同学在几个女孩子寻找虱子的好意中羞辱地大哭不已。惊恐着 有一天自己也会遭遇类似的“帮助”,我便逃之夭夭了。   推荐我的老师耐心地问:“怎么就不去了?”她是一个寡语的女人,和学生 们平时不苟言笑,但肯定是偏爱我的,只是面对她的目光,我无法说出自己的紧 张和屈辱。其实我很喜欢朗诵,在故事组每次被叫起表演时,觉得下面的人都消 失了,敞亮的窗外阳光明净,我就沐浴其中。   好在我们很快就搬家了,我不用再面对那位失望的老师。但不幸只是从城南 搬到了城中,如果以少年宫为中心,两个家都在同等的距离上。   在新小学读了一阵,又遇见两位老师,都喜欢叫我读课文。坐在涂着波浪状 的白广告色的窗户旁,我总爱翻着语文课本。不知从何时起,每天课间操结束后 ,我会走到一间小屋里和几个同学碰面。我们是学校的广播员。朗读资料有老师 提供的,也有我们自己的。我总带家里的《少年文艺》和《儿童文学》去。   不知是哪位老师的主意,我又被推荐到了少年宫的故事组。老师还是从前的 那位,白衬衣,黑辫子,清脆的声音。上次的逃跑让我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但小 孩子的心理有些怪,觉得又是两年过去了,也许她忘记我了呢。可在我报到后的 当天,她就点起了我的名字,我只好不安地走上台去。   后来有位老师失望地问:“你想不想长大了做广播员?”   大概不想,因为我又一次从故事组逃跑了。   但就是那时,我突然沉溺在了阅读之中,下学之后就坐在阳台上大声朗诵。 天明媚,心中安祥,旧城和街道都在下面的不远处,越过去,觉得火车站以及它 身后的东山都能看到。我母亲总在厨房里忙碌,别人各自忙着他们的事情,而我 就喜欢那样朗诵。最爱的篇章有女神,雪莱,拜伦,还有一些翻译小说。经常在 朗读之中,我父亲就下班回来了,我也收拾起书本,进去吃饭。这样读了一阵, 突然有了羞耻之心,觉得四邻五舍都知道那孩子有些波动,也许在议论我呢。虽 依然读着,但声音小了很多。多年之后,我回到老宿舍里,在一扇窗下突然听到 一阵琴声。家人说那是老邻居的孙子在弹奏。我听了一阵,心里很是温暖,也便 想起了过去的自己。在那样一个年龄,内心的波澜总得有一种方式释放,朗诵是 我奇特的解脱。   除了读着,也还听着。那时候,收音机是多少人的宠儿。   刘兰芳来了,单田芳也来了。跟着评书,学会了很多套话,如雷贯耳,皓月 当空,三生有幸,自然也有乱臣贼子,十恶不赦。午饭后还有长篇小说联播。每 逢报时,广播里总有一个声音,“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X点整”。起初还 想过,北京时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弟弟则很忠诚地听着孙敬修讲故事,以及 “嗒滴嗒、嗒滴嗒……小喇叭节目开始广播啦”,但他至今也不见得知道,那奶 声奶气的开始曲是蔡国庆幼年的作品。   听的魅力是什么,其实就是发现了新的天地和感受,自己的小世界微微晃动 了起来。   没有多久,家里那个用棕色皮革包着的收音机不那么重要了,我们有了一个 小小的日历牌电视。因为它,过年时我曾走了半个城去寻找两位同学,与她们对 照费翔的歌词。他在春节晚会上唱了《故乡的云》,我们因为他的变声,在“那 故乡的风”的“那”上,为到底是哪个字而猜测。   家里有了一个简单的卡式收录机则是我大学二年级的事情。我对台湾台和 BBC好像一直没有过很大的兴趣,只钟情美国之音的中文广播,听过慢速英语 和音乐。干扰是那样的多,让人不能不绝望地调着收录机的方向,一会儿东一会 儿西,天线拉长了又缩短,在旁边放一个杯子不行,就再放一个,或者干脆把它 端在手里,在屋子里走动。主持人的咬字发音都很标准,有一种普通话所没有的 韵味,亲和,自然,象在与人交谈。我当年并没有出国的欲望,慢速英语断断续 续,对英文歌曲的热情却始终如一。有次为了收听当年的十大金曲,将歌先录制 下来,然后一个词一个词地倒回去,尽自己可怜的英语水平去记录。我最难忘的 两首歌是Longer和To All the Girls I've Loved Before,后来漂洋过海才知道 Longer(爱你更长) 是Dan Fogelberg唱的。“早过鱼儿游弋在深海,高过鸟儿飞 翔于天空,远过天空有群星闪烁,我已爱你……当多年之后,爱火变弱,燃着我 们生命之书的词句,封面破裂,书页渐黄,我依爱你”,当重新听到那首歌时, 多少往事又重现眼前!   我弟弟上大学之后,听的是台湾的罗大佑和周华健。我有年夏天回去,他总 在放那几盘磁带,每到自己喜欢的歌时,就立即提醒我好好听。罗大佑的《鹿港 小镇》总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吸引着我,当然那时并不知道他从未去过鹿港,也不 知道那是因为一个离乡人的怨艾而刺激出的绝唱。而周华健用女声假唱的《明天 我要嫁给你了》总让我忍不住微笑。我和弟弟是家里最小的两个孩子,家人都用 一种宽容呵护的态度对待我们,忍受我们把音量开到最大,也不管我们疯狂地高 声合唱。人生百年,那样的单纯和快乐真是短暂。几年之后,我在天津的一条街 道走过,突然忍不住朝一个街心公园看去。那里正传来周华健温柔的声音,“…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要不是每天的交通烦扰着我所有的梦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终于嫁给你啦。要不是你问我,要不是你劝我。可是 我就在这时候害怕惶恐。”   那时很喜欢将自己的歌声录下来,如果有了新歌,又洗去重来。还与系里的 两位同学录制过田间的一首长诗。但奇怪的是,和照片相比,我对声音的保存从 没有在意。走了几十年长路的人,相册有好多本了,记录着不同的人生阶段和情 感瞬间。但声音,就在嬉笑之中一遍遍擦过,竟什么也没有流下。几年前,我在 收拾从国内带来的一些旧物时,发现了一盘索尼卡带,里面竟是我和咿呀学语的 女儿在对话,那是我最后一次从卡带里听到自己的声音。尽管从前总和弟弟声嘶 力竭地唱流行歌曲,那次听到,却象好长时间没有在镜中看过自己一样,有一种 奇怪的感受。人看到自己时也许可以无动于衷,却会为听到自己而微微震动,象 发现了一种深埋在地下的东西,象一个影子从浓雾中渐渐清晰。   在身体的一切变化中,声音的变化最不为人注意。如果在变老的过程中,声 音变得缓慢,那就象风霜蚀去了光滑的皮肤,敏捷的身体迟钝臃肿,心中千疮百 孔,世界物是人非,年轻的声音成了一面奇怪的镜子,象是保存了一些影子般的 东西。   如果仔细地听,能听到流光的脚步,听到时间象一支箭,正朝着远方坚定地 走着吗?这些年来,失去的人渐渐多起来了,我总记着最后一次见到他们,他们 最后的声音。我父亲去世之后,我最想念的是和他说话,而他的声音在一段时间 里,也总在我绝望的回忆里默默地响着。他的脚步,笑声,呼唤我的声音,我们 谈话时的默契,那些曾经存在的东西,我成了唯一的见证。真是音容笑貌,永远 长存。他的声音和形像存在一盘CD里,他最后的生日。我想听想看,但至今没 有勇气。他的一切都包裹在时空的厚厚的黑暗中,不会破茧重生。这就是死,这 就是失去。   我在帮助一些老年人填写健康状况表时,总要遇到几个问题:你戴眼镜吗? 你有假牙吗?你有助听器吗?很少有人在年事已高时能够有健全的感官。我也在 心里问过自己:如果在老了的时候,你可以有一种奢侈,能选择一个健全的感官, 那会是什么呢?   曾遇见过一位老人,她得了白内障之后,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她总 会从身边走过的人里“认出”我。我的声音,我的脚步。她每天早晨起来,都要 听广播,将频道定在加拿大广播公司的一台,一个新闻与文化的综合台。人的一 生是一个不断复杂又不断简化的过程,她有过职业、声誉、地位、财富,退休之 后,健康恶化,生活不能自理,一生所有就只剩下几本书和一个收音机。看着她 坐在那里,白发苍苍倾听着外面的世界时,我总不能不想到人的无助。除了听广 播,每隔几天,有位清瘦的中年女人还会来探望,为她朗读艾米莉·布朗特的《 呼啸山庄》,她最爱的小说之一。到老人与我告别的时候,书只读到第十四章。   出国后最初的几年里,我的很多行为都是在电脑上进行的,象交流,表达, 欣赏。如今的时代,是一个自我闭合的时代。如果说,我曾经是寻找声音的一代 ,后来我却汇入了沉默的人群。沉默的群体很大,并不仅仅局限于年轻人。多数 人的沟通都在沉默孤独之中进行,象室内,短信,电脑。有时候我会想起Simon & Garfunkel在The Sound Of Silence里的歌词, “人们说话却没有交谈,人们 听着却没有倾心贯注,人们写着歌曲却没有分享”。人们在匆匆走过马路时都不 忘记将手指放在手机上,但不知为什么,好些东西都变得比以前更轻飘。   如今,我听的时候又多了起来。经常在读书,写作和做家务时,会找到自己 喜欢的广播台。象一种健康的解药,它帮助着我从计算机控制的行为里慢慢地挣 脱。   三年前,我在一个诗歌朗诵会上听到了我女儿的声音。看着她,我不能不回 到多年前的那个阳台。那个沉溺于阅读的小孩子已完全是一个陌生人,童年也遥 远得变成了异国。我完全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那样的方式释放,但觉得非常 奇妙,女儿在差不多的年龄,又发现了阅读和表达有一种同样不可抗拒的力量。   我这些年再也没有朗读过什么。真的,毫无兴趣。我笑过,哭过,倾听过别 人,也向别人倾诉过。甚至还恐吓过孩子,威胁过丈夫。可不是,声音有很多奇 妙的功能。要说有了什么新的爱好,就是我有时会情不自禁低低吟唱,在家里, 或者车中。因为久不练习,声音干涩,断续,如童话里没有上油的锡人,发出刺 耳的声响,即使歌的调子动听歌词优美,也不象一种开心的享受,更象一种挣扎 。但渐渐地,随着声音变得平滑顺畅,我能在走向最后的失败之前,暂时驾驭几 句,也因此感到由衷的快乐。那些瞬间很个人化,即使我的家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   记得有一次我在做饭的同时,基本成功地完成了一首老歌,我丈夫和我女儿 忍不住议论。他们象发现了什么似地笑了起来,“妈妈今天好像很快乐。”我也 大笑,歌声也就因为笑声而终结。是的,我那天确实很快乐。 ◆ 在曼谷的寺庙里感动 ·晚昱·   泰国首都曼谷街头的汽车、人力车和摩托车堪称现代城市的一景,因为它 们的速度之快超乎游客的接受和反应能力。及至后来在叻武里府的丹嫩莎杜艾水 上市场,亲见长长的机帆船在狭窄的河道里穿梭迂回胜似闲庭信步时,我才终于 相信,泰国人真的是“心灵手巧”——他们驾驶着不同的交通工具义无返顾地往 前,但如果发现你正在人群中不解地注视他时,一心向佛向善的泰国人一定会回 报你一个和善的微笑。泰国,这个只有几百年历史的发展中国家,总能这样让你 出其不意:它的景点和文化将人们的生活形态完全融合进来,在这里,你不会迷 失,在这“无为而治”的氛围里,你甚至还会被感动。因此,它一直被真正的旅 行者所垂青。   那一天近午时分,我在曼谷市中心信步而至一处寺庙,该庙与大王宫同样金 碧辉煌,所不同的是,后者从外表远远就能看出其不同凡响;而该庙宇则外表朴 素,实则内里繁华。上前近看,它朴素的外表建筑做工其实非常细致,似乎一半 是靠了手工精雕细凿出来的。后来查阅资料,发现此庙宇虽不同一般,却并不见 经传。看来,它很可能是散落在泰国众多的佛教庙宇中的一个。   该庙有南北两个门,多半是半掩着,院内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他是看 管佛庙的。寺庙与一所幼儿园相邻,之间没有围墙。我进入院内时,临近北门的 厢房里,年轻的和尚正在打坐念经;在寺庙高耸的檐角上方,栖息着几只黄嘴鸟 儿;而院里的孩子们,则在午饭前短暂的休息瞬间放松地追逐嬉闹着。于是,孩 子的笑声与庙宇外的风铃声,古朴庄重的建筑与近在眼前的现代楼宇,他们在动 与静、远与近之中舒展出曼谷诗情画意的另一面。一个骑摩托送货的小伙子快速 从幼儿园里出来,在寺庙北门口前突然遭遇我的目光,立即减速并回报我一个微 笑,随后飞速地急驰而去。在老人的引领下,我轻轻绕到庙宇的主殿,脱了鞋进 得大殿,里面洁净祥和,如来在鲜花和弟子的供奉下端坐其上,笑容徐徐。令人 感到温馨的是,除了各种工艺品和供奉品,殿内竟然还摆放着麦克风、电风扇、 闹钟等与寺庙风马牛不相及的物什。出得门来,老人竟还微笑着在堂下等我。孩 子们进教室吃饭了,念经的和尚们也起身去往斋堂。我站在教室门前给排队打饭 的孩子们拍照。他们立即开心起来,主动把队伍顺齐,并一齐面向我的镜头。此 情此景让一位同样怀有好奇心的欧洲女游客来了兴致,她以泰国人的方式,在我 身边双手和十与孩子们打招呼。   从寺庙南门出来,转过街角就是一个小小的露天咖啡馆。因是中午没人消遣 ,咖啡飘着淡淡的余香,仿佛提醒路人和游客,这就是泰国的方式,无处不在的 宗教与随时随处的西方消费相互伴随,人们温和有礼,却也不忘必须的生活节奏 。因了这些特色,泰国成为如今世界上非常热门的旅游景点,而为了更完美地欣 赏这些特色,更多人都不愿意跟随旅游团队,而是从几个月甚至半年前起就着手 准备“自由行”了。 【丝露集】∽∽∽∽∽∽∽∽∽∽∽∽∽∽∽∽∽∽∽∽∽∽∽∽∽∽∽∽∽∽ ◆ 大民惨死:朝可鉴此安邦,野可鉴此聊生 ·阿 W·   大民太出名了,在老家五里三乡:“第一个状元,第一个考到北京,上北 京大学呢;死得太惨了,死无全尸,且无缘无故。”这不是故事,而是现实。大 民是我的邻居,只比我大三岁。大民一九八六年考上北京农业工程大学,食品加 工工程专业,毕业分配于江西抚州地区乡镇企业管理局。“第一个状元”、“上 北京大学呢”是村民的话,不是事实,可怜的村民以为北大是北京唯一的大学。 确实是死无全尸,且迄今不知什么缘故。   大民身高体壮,精明强悍。用“身高体壮”和“精明强悍”来描绘一介学士 ,很容易让人感觉错位。然而,只有这两组形容词能够既概括又准确刻画大民。 且笔者愚猜,这很可能就是他招惹噩运的祸根。   大民在北京上学时,父母甭提有多高兴。为了让大民体面地上学,父母心力 、体力和财力的支出都像放血一样,但在所不惜。放血的高潮在大民毕业分配的 时刻来临。原因在于,大民的父母朝思暮想:大民是正正规规北京出来的本科生 ,不管大小怎么的也得弄一个什么“有点说法的”,怎么的也不能还像工人一样 ,如果那样,那就太没意思、太不值了。为了弄一个什么“有点说法的”,大民 的父母拼光了所有家产。能卖的都卖了,能借的也借了。几个没什么出息的妹妹 也被父母早早地撵出去嫁了,能凑几个钱是几个钱。没有人不佩服大民父母的爱 心、魄力和钻劲,反正大民最终进了江西抚州地区乡镇企业管理局。   真他妈的见鬼,响当当的北京毕业的本科生,今年是坐办公室,明年还是坐 办公室,年年都是坐那间十几个人的办公室。眼睛望断了,总也看不见大民进一 间小办公室。进不了小办公室,他妈的让他下到什么小庙里来也行,到小庙里还 能更“有说法”。这些都是大民父母的原话。其失望、焦躁和颓废之情写满脸颊 和额头。   整天穿着笔挺的西服衬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皮鞋擦得乌黑贼亮,都他妈 的有什么意思?!大民恨透了这样打扮得像婊子一样。可是,你不这样,办公室 人人都这样,你有什么办法?你能有什么办法?大民不是不理解父母的苦心,朝 思暮想,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可是,你在想办法,别人也没闲着,谁不在想办 法?你让大民有什么办法!大民是识时务者,农民的优良秉性与生俱来。   嘿,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大民依然白天像婊子一样去上班,四点半下班, 不再磨蹭了。飞快下班,飞快回家吃饭,脱掉婊子行头,骑摩托飞快赶到一路公 交的终点站。干什么?大民要开“摩的”了!第一天甭提心里有多不安,就像做 贼一样。“天呀,我偷人东西了吗?我他妈偷谁抢谁了?慌什么呀?”大民心里 这样告诫自己。嘻嘻,这心理暗示真管用,三五天之后,大民心安若泰。大民窃 喜,办公室其他的“婊子”一定想不出这样毒的狠招。碰到熟人也不怕,他带头 盔护套,肯定不会让对方先认出来。这么偌大的城市,躲过几个同事还不容易吗 ?退一万步说,万一被同事发现,没偷没抢,爱说笑就说笑去吧。大民越干越开 心,越干越有经验,越干越放得开。和其他摩的司机抢生意,坑蒙拐骗顾客,一 样的青春,一样的农民本色,谁怕谁?!大民秉承了父亲的精明强悍,一人干两 人的活,还要把那两人都超过。摩的行业,一人的收入要超两人,超三人四人都 有可能。大民和毛主席一样的身高,一米八四,能说标准的普通话,在摩的司机 行列,无人能及。嘿,管他妈的爱提拔不提拔的,提拔固然好,不提拔大民就这 样混,不信混不出个名堂来。   某日,大民如往常一样出工,下楼时和腆着肚子下班回家的妻子正好照面, 互相“嗯”了一下。一宿没回家,大民妻子有些奇怪,但也不是太奇怪。自从大 民干这一行,偶然生意好,干到天亮才回来也有过。奇怪,第二天也没回来,第 三天也没回来,第四天也没回来……上世纪九十年代,没有手机,急死也没办法。 大民妻子什么都想过了,可是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警察查摩托车牌照找上家 门了。警察客气地请她帮忙,跟他们去一趟,去干什么没有说。警察看到她腆着 肚子,还客气地提醒她另叫一个人陪同。去干什么?去认破碎的衣服残片和零落 腐烂的尸块……   大民走了,永远地走了。衣服碎片像是他穿过的衣服,尸块是不是他的,无 人知晓。DNA鉴定?谁出钱?破案?你以为警察局是你家开的,没钱又没压力 人家会愿意侦破无头案?你们总以为警车不烧油会自动满街跑!大民妻子想,他 也许抛弃妻子,下海经商去了。她想大民可能不爱她,以他的精明强悍和刚毅决 绝,他有可能不辞而别。她想,他可能厌倦了江西抚州,去广东赚大钱去了,赚 了钱也许会回来。她这个颇有创意的猜想一经传播,许多人都不信,但大民父母 将信将疑。一年过去,两年过去了,到如今十多年过去了。每次我回老家,大民 的父母都向我哀叹:大民一定回不来了,死得太不值得,死得好惨哟,呜呜——   大民为什么而死,具体原因无从知晓。据熟悉当地警察工作的人说,寻常百 姓家死一个人,当局总是能少管一点尽可能少管一点。大民的妻子为冤案奔波了 多少,不得而知。大民的父母难得进城,进了城连北都找不到,找谁叫屈去?大 民突然死去的具体原因不清楚,然而社会原因也许不难推断。笔者愚猜,死因可 能有二。一是,大民载客可能碰上流氓无赖拒付车费。至少江西抚州的摩的行业 是这样,碰到软一点的顾客,很可能司机多诈一点钱;碰到“横”一点的顾客, 很可能被赖得只够汽油钱,甚至干脆拒付。这样的平衡如何把握?一看拳头大小 ,二看心地“善杀”(抚州方言:善恶)。以大民强悍的性格,加上身高体壮, 他是否会欺诈顾客我不敢妄猜,但他一定是一个不肯吃亏的。原因之二,摩的行 业也是有许多潜规则的,各自有地盘。大民以他“干部”的底气,是否愿意遵守 这些“土人”的规则,很值得斟酌。无论哪种原因导致斗殴,死伤都不奇怪。人 死灭尸,销声匿迹。   这些推断都离不开江西抚州的具体社会环境。有句话,家乡的山也好,家乡 的水也美;可叹的是,家乡的人们却在一定程度下生活在黑社会中。十多年前, 中国司法系统突然出现一个所谓组织黑社会罪的罪名。当时我好一阵纳闷:从我 父母那一代开始就说,如今中国人生活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怎么到如今还可 能有什么黑社会存在呢?这不是抹黑某某主义和某某党的领导吗?什么叫黑社会 ,的确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义。我觉得江西抚州的人们是生活在一定黑暗程度的黑 社会中,我的判断依据就是如下两桩亲身经历。如果有人说,你才淋这么两趟毛 毛雨,就把朗朗乾坤说成是黑社会,太不妥了吧?那么咱们改过来,您爱叫什么 社会叫什么去。咱就以此寸管之见谈社会环境,就是指这个具体社会治安环境。   第一个经历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我在上中学时,有同学问:“你晓得现在抚 州最大的地下党领导是谁啵?”我惊愕地反问:“地下党?现在还有地下党?” 同学说:“地下党你都不知道?记住啦,抚州地下党最大领导叫熊蝈蝈。你如果 在抚州碰到麻烦,有人欺负你,你就说,‘算了吧,你也别欺负我了,你以为我 挨了欺负会傻到去找党和政府的地步!闹狠了我们都要去找蝈仔的人来评理,来 帮解决。我也懂到底是地下党还是地上当更能管事呢’。”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 ,很是不屑。几年前有一次我问哥哥,现在社会治安怎么样。哥哥说:“熊蝈蝈 被毙了,好些了。”我很诧异,这个“熊蝈蝈”是不是二十年前听说的那个地下 党领导?哥哥笑答:“你以为抚州像你们美国,有多党领导?哪有两个熊蝈蝈? 熊蝈蝈的领导何止二十年,三十年怕都有了。”   第二个经历是这样,某日我家兄弟姐妹加配偶共六七个人在抚州乘中巴车。 上来一个满身酒气的青年,车内没有空座,他一屁股挤到我妹妹的座位上。妹妹 只好尴尬地搭在妹夫和她自己的座位中间。我坐后排,伸手拍拍那青年,想和他 理论一下,让他要懂礼貌,请他站起来。总之,不出三句话,车内几乎能闻得见 火药味。哥哥嫂子和妹妹妹夫以及司机赶忙劝我少理论。当时我甚为诧异,怎么 他们不帮我谴责那无礼青年的嚣张气焰,反倒劝我少理论。下车后他们告诫我, 我从刚从国外回来真得注意,抚州的流氓无赖一定要长个心眼。气愤!我把怒火 撒向哥哥和妹夫,我严厉地谴责他们,你们还算男人吗?难道流氓有三头六臂, 我们这么多人还能被他全吃啦?!我愤愤地说,邪不压正,你们用得着怕成那样 吗?!哥哥嫂子妹妹妹夫愕然无语,委屈地说,你不知道抚州是什么社会!   大民惨死,有社会治安方面的原因,也有社会文化和价值观念方面的原因。 社会精神生活空虚,拜金主义泛滥。当官、发财、出虚名是绝大多数人的内在精 神动力。大民是乡镇企业管理局职员,也是老百姓眼里的“干部”。他并不是生 活窘迫到非得在业余打黑工不可,而是扭曲了的价值观念驱动的,或者说某方面 的农民本色驱动的。全社会都在躁动着寻找机会发财,他如何能做闲云野鹤。当 然,以一个“干部”之尊,愿意和劳动人民打成一遍,也未尝不是好事。   大民惨死,更主要的原因在于他本人的性格和价值观念。如果他是一个性情 懦弱的人,也许不会出现争斗。如果他的父母胸襟眼界开阔一点,不要以为方圆 几华里只要大民一个正正规规的北京毕业的本科生,就一定要“有点说法”;不 那么急切地企望当官发财,也许大民失落的落差不会那么大。如果大民没有强悍 的性格和泼辣的作风,不一定有委身市井与摩的司机厮混和拼杀的勇气。   大民是我的邻居,我们只差三岁,我们之间应该不会存在所谓的“代沟”或 “代差”。然而,我想不到他会在业余去开摩的,赚如此辛苦的血汗钱;更想不 到他会如此突然惨死。我依然记得,我在省城上大学时,他去北京上学途中在我 宿舍留宿过。他高大的身躯,零落腐烂的尸块,常常会出现在我梦里。大民死了 ,我很震惊,也很惋惜。这些年我学会了许多阿Q精神胜利法,我为大民欣慰, 他死得早总算还没有落下骂名,他总算还没有沦为官污一个、蛔虫一条。他死无 全尸,没法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当然也没有人为他做悼词。如今十多年过去了, 关于他的死也没有一点“说法”。既然我已经说开了,那就索性说个够,悼词也 要补上:大民同志,优秀的中国共产党党员(有一年评过),杰出的农民阶级本 色知识分子,赣东山区某地某年高考状元,为官不贪,为民不刁,英年早逝,大 名远播。他的一生是不平凡的一生,他的事迹令人难忘,发人深省,朝可鉴此安 邦,野可鉴此聊生。 ◆ 诺言 ·周一五·   谣诺仍会常常看见千和。大抵是夜晚迷糊醒来到再次沉沉睡去的间隙。千和 从关着的房门外微笑着走进来,或是坐在撒满皎洁月华的眺台上抽一根烟。穿旧 的T恤和牛仔裤。眼神明亮。有懒散自若的神情。都是熟识的模样。   谣诺拂过这么些年来一直带着的玉坠,拉出来小心亲吻,放在手心里。轻轻 地闭上眼睛。   这个春天谣诺和她的家人生活在一起。当然,事实上这二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从学生时代到现在的朝九晚五。这个家庭里有她的父亲母亲。有丰盛的气息以 及温情。还浸染了她所有成长的芬芳。她留恋这里。依赖这里。   然而她现在却想要一场逃离。搁在茶几上的那张大红请贴灼伤了她的眼睛。 大个的烫金喜字。正楷。新郎言渊。   让她溃不成军。   外面下着淅沥的小雨。有风挟着雨的清凉以及植在街道两旁的树木辛香缓缓 的吹拂过来。若同一些人的手抚在脸上,有内蕴的温暖和柔软。舒适而窝心。可 是无形无质,往来飘荡几下,却是会归为永久的寂灭。谣诺心里难过的想。   她去街角拐道那家常去的咖啡店。有古朴样式的装修。气息怀旧,很漂亮。 推开门会漫溢过经年累月积郁下来的咖啡豆的香,丝绸一样的顺滑萦绕。这里的 蓝山很有名。   并不是适合离家逛街的时段。人很少。随意的挑选一个位置。店里的咖啡师 已经识得她,在柜台后面明媚的冲着她笑。按照她以往的口味喜好帮她调好咖啡 端过来。一大马克杯。还有一些精致的小点心。   她吃喝了一些。抽出放在桌沿上店里提供的杂志胡乱的翻阅。却思绪杂乱, 看不进丝毫。趴在桌上休息。   睡了过去。   而且做了一个梦。繁芜而冗长。   谣诺遇见千和是在高二刚刚开学的时候。分班,文科。去新教室报到,班主 任给她们分配位置。谣诺偷偷地打量起邻座的女孩。有光洁的额头和明亮肆意的 眼睛。自若而懒漫。你好,我叫千和。她伸出手来。有鲜花绽放在她的脸上,很 漂亮。而谣诺的脸却闹得通红。微微地紧张,手足无措。   谣诺是好人缘的女孩儿。学习成绩好。漂亮而柔顺。并且弹得一手好古筝。 同学和老师都很喜欢她。   千和却是相反。桀骜不驯,有太多的尖锐棱角。上课看小说或是吃零食。偶 尔会胡乱的抢白老师讲到一半的内容。赶出教室在走廊上罚站。便自得其乐的哼 歌。谣诺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听见。并不是很清楚,但谣诺仍觉得好听。她可以 循的到那些曲调,精致而空灵。虽然断断续续。   她们成为好朋友。这是让老师感到惊奇和不解的一种组合方式。在老师眼中 ,学生似乎永远便应该被分成三六九等,平级交往,不该逾越。   然而她们只是在对方的身上观望到了自己不曾拥有过的某些东西。譬如谣诺 的矜持有度和千和的不羁自由。所以她们走近,碰触。即便她们也许永远也不可 能成为对方。   她们在一起逛街。到小吃街吃便宜但味道很好的的小吃。或是去学校后花园 看小说。席地坐在草坪上,依着某棵大树。后花园里有一面宽大澈净的湖,鱼在 里面游动,很漂亮。会有微风和阳光,还有草木的清香。看累了便仰面躺下去, 看蔚蓝安静的天空和洁白繁衍开来的云。偶尔有鸟飞过,啾啾的鸣着,清顺而甜 美。   将书盖在脸上,轻轻的闭上眼睛。   有时候千和会卷起裤腿,脱下凉鞋光着脚涉到湖中央。泼水摸鱼。水珠在空 中飞溅开来,折射出多彩晶莹的光。但若是运气不好,会给校工看到。那个年迈 的校工总是老远便诅骂着飞快走过来。   千和敏捷灵活的从湖中爬上来,提上凉鞋拉起还呆楞着的谣诺,咯咯咯笑着 从容不迫的逃开。   谣诺望着千和笑的开心的脸,似乎可以看到快乐幸福的心情。   然而事实上千和并不是一个幸福的孩子。   幼年亡父,母亲改嫁。继父待她不好。母亲只为着另一个家庭的安定和平稳 ,将她独置于故居,鲜少回问。请了保姆,照顾她的起居衣食。   谣诺跟千和去她家玩。感到透心彻骨的寒冷。若大的公寓,装潢精致考究。 却没有丝毫的闹意和温暖的气息。一片寂静。她们打开所有的灯和暖气。将音响 的音调调到最高。   一壁橱一壁橱的漂亮衣服和鞋子。还有数不胜数的零食和饮料。但千和并未 感到幸福。她环住谣诺。不论生父继父,他们都有足够大的公司和足够多的金钱 ,给予我物质上的一切。但却没有爱——即便是生父,也因着有了太多繁忙的工 作和应酬而鲜少着家。所以要明了,谣诺,你给予我的关心和爱护,是何等的珍 贵。   她们一同在硕大的浴缸里面洗澡。看到彼此少女的身体,洁白无暇,若同雪 莲花一般缓缓绽放,丝般柔滑。   到阳台上吹风,看几盆仙人掌和一个大玻璃缸,放着沙土,养了几只乌龟。 千和逗弄着它们。折射些许内心对自我的规缚。对自我放逐中的坚韧和毅力。   她们聊天说话。男孩,老师,女生常会去的饰品店。   看一些旧电影。《罗马假日》和《情书》。   一直到很晚。   拿了蛋糕和饮料垫饥,香甜而凉腻。   谣诺看着千和抽烟。好几根。但天没有拦她。   天气变的越来越冷。已经是冬天。   一些地方不再适合去胡闹和嘻玩。比如后花园的那个湖,或者再比如那几家 她们曾经常去的果饮冰淇淋店。   后花园的草木枯黄了一片。再难见到那些绿。谣诺和千和除却偶尔去那晒晒 太阳外,便也不再到那去闲荡。   开始常去天台。是千和发现的一个地方。在学校的实验大楼。那日实验后走 到一侧的楼道,原本是要向下去的,千和却向上爬了几个阶梯。一个拐道后,再 向上去的路被铁门封住。有斑驳的铁锈蔓延其上。   门却没有锁。千和推开它。   谣诺追上来,拉着千和,看了一眼楼道的内侧,转过头来对千和说,不要再 上去了,我们回去吧。千和却反握了谣诺的手,拉着她向上跑去。推开楼道尽头 顶上的玻璃盖。爬出去。   竟是一个宽广的天台。平坦无比,除了她们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人。风很大 ,吹着她们的头发在风里胡乱的飘摇。可以看到无垠的天空和城市尽头的山。另 一侧在逐渐暗下来的夜色中暗潮涌动着的海。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千和爬到扶手上坐下。谣诺紧张的一直拉着千和的手。千和转过头笑,没事 。然后抬头看天。夜幕中最后一抹光在天空中变幻着繁多的姿态。比一朵花开, 要来的寂寞和短暂。   逢了周末,千和有时会去谣诺家里吃饭和留宿。   拉着手一同出去压街。逛一些女生饰品的专卖店。围巾和手套都已经逐渐开 始变得必要。   提着手提袋散步回家。喜欢去街角拐道的那一家咖啡屋。用褐色木块拼接成 有趣的形状装饰门面,大面的落地窗。店内是小个的圆木桌和秋千椅。咖啡屋的 老板还别出心裁,将咖啡豆嵌在墙上做饰品。浓郁的咖啡香,无限甘醇。还有好 吃而且精致的糕点。   可以感受到温暖。   是适合这样的季节的,冷冽中的一抹暖,她们喜欢这种气息,所以常去。   元旦的时候学校里要举行文艺汇演,要求每班至少上提一个节目。   老师和同学们都希望谣诺可以上台弹奏古筝。谣诺咬着嘴唇,千和,你可以 陪我一起参加吗?你可以唱歌。千和明媚的笑,道,好啊,要和你一个节目,我 们一起表演。谣诺便笑,点头。   她们把节目报了上去,排练。一般都到很晚。两人的功底都不错。只是寻求 着提高契合度。   初选过的很轻松。公开汇演的时间定在元旦的前晚。十二月三十一日。   那天很冷。下着微微的小雨。谣诺和千和盘了头发化了淡妆,穿一模一样的 白色百褶裙。素雅当中蕴了惊艳,宛若天外飞仙。很漂亮。   临了上台的时候谣诺突然紧张,抓着千和的手不放——就这么上了台。   很快便被潮水一般的掌声和男生的口哨声湮没。但当她们拂琴鸣音开始唱歌 时,那些杂乱喧嚣的声响却都在刹那间安静下来。只剩下清脆的琴音和甜美的歌 声在落雨的夜空中被风挟着缓缓渗染开来。往来逡巡萦绕。人们沉湎在其中,是 彻底地醉了。   千和借由一个动作转过身去看谣诺。这个刚刚表现得还有些羞怯的女孩,在 这一刻却显现出庞大的自信。有笑容蔓延在她的脸上,双手翩翩轻扬变幻若同飞 舞着的彩蝶。千和亦是笑了起来。   她们的节目夺得了满堂的喝彩。掌声经久不息。从后台下去,千和在黑暗中 摸索到谣诺的手,握上。才发现她已经冷得瑟瑟发抖。露天舞台的顶棚可以遮挡 住细雨却阻隔不了风。千和找来两件羽绒服给自己和谣诺穿上,相互抱着扎在自 己班阵地的人堆里取暖等待着结果。   不出所料地拿到一等奖。谣诺和千和拉着手走到台上去。礼堂里面的人们叫 喊得亢奋。掌声热烈。谣诺微微地脸红。评委们给她们的节目的评语是,从匪夷 所思的角度诠释了音乐的美。   无非便是用古筝伴奏流行音乐罢了。千和笑着和谣诺说。但她们的心里仍是 高兴得不得了。   然而期末考千和却考得一塌糊涂。其实亦是在情理之中,千和并没有如何致 力于学业。就像这个寒假,即使考得差了,千和却仍是漠不关心。开始去肯德基 打工。或是去一些小酒吧唱歌,人们很喜欢千和的表演,可以得到酒吧老板给的 奖金。千和只是急欲寻求一种全新的生活方式。她无法安稳的停留在沉静平和里 。那于千和是一场无声的溃烂。   在一个夜晚,谣诺独个去千和常在的那个酒吧看她表演。她没有告诉千和。 虽然这是她第一次去酒吧。她只是想让自己可以表现得更为勇敢和独立一点。至 少在感觉上。   她推开酒吧的玻璃门,看到迎着杂乱音乐舞动的人群。无比喧嚣。有混乱的 气息扑面而来。谣诺犹豫了一下,一头扎进去。   看到千和,在中心的小舞台上声嘶力竭。散乱的头发,画的漆黑的嘴唇和紫 色的眼影。黑色纺纱吊带,光着脚。   谣诺悄悄地看着千和。呆呆地在角落里站了会。走出酒吧。   就像来时一样,她没有和千和打任何的招呼。   里外温差极大。谣诺裹紧羽绒服。瞬间失去了暖气的庇护,感觉有点冷。   沿着街道向家里走去。突然下起雨。匆忙躲到街旁商店的屋檐下,沮丧地甩 着已经湿掉些许的衣袖,抬头看天。   一把雨伞出现在她的头顶上。谣诺转过头去,看到伞的主人,这个谣诺至今 为止看到过的最为英俊的男生。他笑着对她说,你好,谣诺,我叫言渊   谣诺和千和拉着手在街上闲荡。   谣诺问,千和,你会喜欢上一个你只见过一面的男生吗?   不知道。但如果他很英俊,而且笑容温和的话,也许会。   谣诺笑。   想到言渊。英俊而且笑容温和。是一个学校的男生。因为元旦汇演,知晓谣 诺。并且印象深刻。   心里一片柔软。   在这个寒假的尾巴上,千和拿到了她这一个月劳动的报酬。   谣诺,这是我通过自己努力得到的第一笔钱,我想可以用来纪念一些什么。   新学期开学。千和买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坠。给自己和谣诺带上。   千和却没有辞去那些工作。包括在酒吧里表演唱歌。她都将它们原封不动的 极力维持了下来。千和已经对学业丧失了耐心,谣诺看的出来。   春天的气息越来越近。街道两旁的梧桐已经抽出了新的嫩芽。   千和对谣诺说起Ben。   是一个留长发的男生,长千和两岁。在千和常去的那家酒吧里做舞台鼓手。 会调好喝的鸡尾酒和混合果饮,在千和感到冷的时候脱下衣服帮千和套上,在她 哭泣的时候抱紧她亲吻吸吮掉她眼角的眼泪。   谣诺,我体验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在我胸腔里涌动。从来没有一个人给过我 这种感觉,亦没有一个人曾若Ben般待我。千和拉着谣诺的手说。有幸福的笑 脸,充满爱情。   言渊带谣诺去坐摩天轮。有飞翔激越的快意。走出游乐场的时候已经是夜, 微微起风。言渊拉起谣诺的手。   有些微的饥饿。   言渊,我带你去一家咖啡屋好吗?那里有调得很棒很好喝的蓝山和精致的糕 点,带有一种旧日黄昏的气息,是会让人快乐的。   言渊笑。好。   我可以叫上千和吗?   当然可以,谣诺。我发个消息给森。言渊拿出手机。   哦。   是言渊的同学。看过晚会。对千和充满兴趣。   远远的便看到千和等在咖啡屋的门口。是最常见的装束,旧的T恤和牛仔裤 。谣诺跑过去。   这是千和。这是言渊。谣诺笑着看着他们打招呼。   常听见谣诺说起你,她最好的朋友。   千和笑,也常听她念叨你。末了添上句,你确实像她描述的那样英俊。   言渊抿起嘴。谣诺的脸微微发红。等到森来了之后,他们一同走进咖啡屋。 浓郁甘醇的香。扑面而来。   谣诺和言渊一同坐一条长的秋千椅。森和千和坐在对面。   他们笑着说了很多话。咖啡不仅可以让人快乐,而且可以让人振奋。他们要 求千和应该唱一首歌,千和爽快的答应下来。《Viecent》。并不是一首 特别著名的英文歌曲,然而森却意外地能够跟着千和的曲调哼下整首。   咖啡屋里响起掌声。   喜欢这首歌?千和问森。   是的。这首歌有忧伤的感觉,但歌词很美。我还会用萨克斯Viecent,如果可 以的话,什么时候给你伴奏。森笑着说。   千和看着森,露出笑意。   言渊送谣诺回家。到门口。   言渊,你有发现吗?森看着千和的时候,眼睛里会有小星星。那么明亮。谣 诺抬头看着言渊。说道。   我看着你的时候眼睛里有颗太阳。言渊笑。俯下身来亲吻谣诺,没有长久的 缠绵悱恻。只是很干净很干净地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谣诺看着言渊的背影,心里溢出幸福的蜜。   谣诺和千和在放学之后又去天台吹风。她们穿着棉布的裙子,裙袂在风中猎 猎作响。有多彩绚丽的火烧云绽放在天上。已经是五月。   千和敏捷而熟稔的爬到围栏上坐下,谣诺紧张的抓住她的手,你要小心啊千 和。   看着视野尽处的天地一线,谣诺突然问千和。   千和,你说我们能够永远在一起做这么好这么好的朋友吗?   当然可以。千和从围栏上跳下来,笑着对谣诺说。走吧,我们应该下去了。   谣诺跟在千和的身后向楼道走去。带着她心底小小的快乐。   节假日的时候她们一同去逛街。   在百货大楼里谣诺看到两个玻璃罐子。干净剔透。有简捷的磨砂花口缠绕其 上,爱不释手的买下来,将它们放在床头柜上。在其中一个罐子里放下一枚一元 的硬币。亦是某种纪念。谶示她今天和千和一同出去玩儿过。另一个代表言渊。   谣诺我要走了。   在这一年的秋天,千和决定退学。高三的学习冗长而紧张,千和已经彻底跟 不上进度。每天上课都是睡觉看小说。她迫不及待的希图改变这样一种贫瘠的状 态。   我很Ben组了一个乐队。我做主唱。决定一起去周边的省市转转。我们可 以去酒吧表演,过自己的生活。   可是千和,你说的,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做很好很好的朋友的。   我们当然一直会是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么森呢?   我和他没有什么。   谣诺和千和沉默。   千和,跟我说说Ben吧,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很英俊。但笑起来并不温和,邪邪坏坏的。   可你仍是喜欢上了他,不是吗?你可以同他一起,舍弃原来的生活,舍弃我 。谣诺说得眼眶微微发红。   千和走过去抱住谣诺。   这并不是舍弃,谣诺。我已经惧怕原来的生活姿态,我必须去尝试救赎自己 。Ben可以给我温暖和爱。那是我鲜少拥有的,我必须抓紧它。谣诺,我会回 来的。   千和走的那天,谣诺在上课。无法送别。   谣诺开始一种全新的生活。   吃饭,学习,逛街。谣诺拉着言渊的手。言渊,我感到内心的孤独和寂寞。 我想念千和。   言渊转过身来抱住她。   你还有我,还有你的父母和你的家。谣诺,你想想这些。你必须坚强和独立 起来,毕竟还有高考在面前虎视眈眈。你没有其他要好一些的同学吗?   谣诺摇头。不知道。   谣诺对于关系优良的同学,一般同学或关系恶劣同学划分的界线并不明了。 同学和老师都待她很好。有很多同学邀请她一同去食堂吃饭。逛街。   又譬如这次班级进行座位的调整。谣诺坚持要求要一个人,并且将千和的桌 子保留在她的身边不动。老师同学亦是迁就她。   她仅只是想念千和。   晚上躺在床上辗转着睡不着,转头看搁在床头柜上一直没有动过的玻璃罐, 在皎洁月光的浸染下散发出迷人的光晕。   喻示言渊的那个,已经覆了一层投放积累下来的硬币,而另外一个玻璃罐里 的硬币却是散布零星。空洞茫然,许久没有增长。像是一道漆黑如墨的光,吸摄 一些,透不出希望。   谣诺抱玉坠握在手心里。有多久没有见到千和了?   学习已经到了极度紧张的程度。人们绷紧脑袋中的任何一条弦。当然,他们 也开始学着欣赏哪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会更漂亮。   言渊,你想去哪里读大学呢?   不是很清楚。有点想去上海。看看缩影中国历史的城市。你呢,谣诺?   我不想走出这个城市。我对任何事情都太容易产生依赖,言渊,就像我对于 你。你可以不去上海吗?上海人看不起外地人的,那里的生活节奏又这么快,会 很累的。言渊,你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言渊。   谣诺紧紧的用手绞着衣摆。不敢看言渊。   言渊站起身走过去,抱住谣诺,将嘴巴抵在她的额头上。   我答应你谣诺。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谣诺会用手机短信和千和聊天。当然,更多的时候是千和发过来,讲述她的 心情。没有固定的时间,上课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谣诺,乐队的贝斯手和吉他手都是Ben的兄弟,他们待我很好。你放心。   ……我们到了一个小镇,是水乡,很美。但这里却没有酒吧。不得已我们去 小餐馆打工,但很快乐。我们会在街上露天表演。   ……我们现在在一辆客车上。我并不知道我们要去哪儿。想在哪里停歇,便 在哪里休憩。这样子很好。最起码很自由。   ……我们到了一座城市,在这的一家酒吧里表演。从晚上九点到凌晨两点。 租住在一个朴旧的公寓里。二室二厅。我和Ben一个房间,睡觉的时候他会握 着我的手抱住我。很安心。   在千和离开九个月之后,谣诺他们终是走过了高考。并没有报上同一所重点 大学,但却都是本市的。谣诺读工商管理,言渊读工程建筑。千和心满意足。森 考的也不错。   这是一场十分完美的中场休息。   他们决定一同去哪里干些什么。譬如旅游。   谣诺第一次在千和离开之后给她打电话。几声嘟音之后,电话接通。   是谣诺吗?千和的声音从电话那端远远的传来。带着惊喜。   是。谣诺轻轻答到。心理有些微的难过漫溢,她想念千和。   千和,你在哪里?你为什么还不回来?   千和,我和言渊还有森一同去看海,你能陪我一起去吗?我很希冀你能够和 我们一起去的。千和,我有多久没有见到你了?我很想你。千和。   谣诺微微带起哭腔。   千和手足无措地慌忙允诺下来,好笑的叹气。谣诺,我也想你。   他们去的是周边的滨海小镇。离了他们生长的城市并不远。一个多小时的车 程。原来是希图去海南的,但遭到父母们的反对,担心他们的安危。都是循规蹈 矩的人,会听从父母的教诲,没有足够的勇气和决心若同千和般随心所欲。所以 他们只能选择这里。   但谣诺仍是很高兴。这是她第一次脱离掉父母独自出门。在去路的巴士上, 谣诺一直说笑个不停。千和和言渊含着笑看她。森有时看千和谣诺。有时看窗 外。   六月中旬的阳光明媚而灿烂。天空高远,白云绵延,丰郁盈实的田野。绿意 盎然的山。枝叶葆菶。偶尔飞过的禽,啾啁悦耳,充满生机。风起的时候草叶摇 曳,使得这一切愈趋灵动,仿佛便是那些伞实蔽野的风,亦都是触手可及的。   有莫名的幸福感,若同这高速公路一般,被无限拉长。   他们在海边的沙滩上打排球。借来水具去游泳和冲浪,呛了好几口水。傍晚 的时候一起赤着脚在海滩上散步,看通红的太阳余晖万丈。潮涨潮落,会带来各 种漂亮的贝壳。捡起来端详,抚摸,放到耳朵边听那些浪潮的歌声,真实与浪漫 便在这一刻美丽重叠。   晚上一些旅游团和度假村联合着一同在海滩上举行了烧烤舞会。挂着到处都 是的彩灯。散放着自动烧烤炉和一桌桌的食物。笑声和食物的芬芳溢的很远。   言渊和谣诺在一起跳完一支舞。满头的汗,躲在休闲区桌旁的凳子上休息喝 饮料。千和和森仍在人群中舞动着流连。   言渊,其实森也是很英俊的男孩呢,笑容温和。你看他和千和站在一起的时 的样子,很般配的。谣诺捧着饮料笑着说。   言渊也笑,抽出谣诺拿着的杯子搁在桌子上。不要管他们,我带你去一个地 方。   去哪呢?   你随我来就知道了。言渊拉起谣诺的手。   他们跑到度假村辖地的边缘,是一座山岩,植被稀少。言渊帮着谣诺和她一 同翻爬过去,来到山体的另一侧。   竟是一处壁崖。四下崚峋,但顶上却是平坦。有柔顺微湿的海风拂面而来, 还有仿佛伸出手去便可摘到的皎洁满月和群星。海水黯蓝浮光跃金,静影鳞鳞。 是美丽的海上夜景。谣诺展开双手虚空拥抱那些广大的一切。发丝衣袂飘曳。内 心雀跃。   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谣诺席地坐下来。语气惊奇的问。   上午来的时候在车上便看到了啊。言渊走过去在谣诺的旁边坐下。我想你会 喜欢这里。   是的,言渊,我很喜欢。这让我感觉到幸福和快乐。谢谢你。谣诺拉起言渊 的手。   言渊笑。谣诺,你是否相信那些关于大海的爱情故事呢?   譬如海豚和鱼甚或天涯海角?   是的,谣诺,我想我们应该让大海见证一些什么。祝福我们,若同祝福那些 鱼的爱情一样。言渊从随带着的挎包里拿出一个贝壳。上面用小刀刻着:诺言。 关乎爱情。 ◆ 弟弟的胸脯 ·覃雄·   据我父亲说,我爷爷生前是有点钱的,他的依据是,有一年爷爷的元宝由于 长期置于瓦罐里而不动用,不幸生出霉来,爷爷就选择一个晴好的日子,把家中 的五床竹席子全都搬出去,在家门前光明正大地晒起那些银子来。父亲咬着他的 下嘴唇,用两根手指捏着我的狮子鼻说,小野仔,想想看,晒满五床竹席应该有 多少银子?我父亲还满怀仇恨地说,在你爷爷晒了银子不到一个月,灾难就降临 到了他的头上。父亲用脚辗死一行蚂蚁后鼓着脸说,小野仔,为人不要张狂!父 亲又说,此后人们才得知爷爷原来是个有钱人!爷爷平时对人都是城府很深的, 人们只知道爷爷是个谦逊的诗人。那次灾难的发生,仍说明爷爷根子里头是个喜 好炫耀的人。那个晒银事件通过人们的臭嘴作用,竟传到四十里之外的迁江镇某 些恶人耳中,迁江是一个大地方,而我们中流村这里是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恶人 们在一个风高夜黑的深夜里,把他们骑来的马赶进了爷爷的马棚子里,最后爷爷 成了盗马贼,最后爷爷的银子被他们卷走了,最后爷爷成了一个穷光蛋。我不知 父亲为何三番五次地给我描述这个故事的因缘是什么,难道暗示我去调查那帮恶 人的后代是谁,然后再把他们统统杀掉?或者只是发发牢骚而已?   到我父亲当家时,由于他不善于经营,全家都变成了贫下中农,父亲说,再 穷,也要把我弄成一个有文化的人(你可别笑,在我们这里,会写文章的人是让 人刮目相看的)。我爷爷给我父亲起了一个相当体面的名字:覃尚书。可惜我父 亲不会作文,但是他的朋友们都是在当地有点声望的会写些古体诗的人。我父亲 认为我现在能写出文章,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历史渊源的。但是后来我才弄清, 父亲并未看重我,而是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我的弟弟身上,直到我长满二十六岁 时,我才真正地接触他,我才知道我有一个弟弟,他长得很像我,就像克隆出来 一样。父亲说,你的这个弟弟为什么不能与你一起生活,是因为那时家里太穷, 长到五个月后,就送给迁江镇的一个有钱人家了。我母亲还在世时,曾对我说过 我父亲年轻时是个花心的人,本来家里没这么穷的,是他把钱送给那些坏女人了 。还有我父亲是没喝酒的,但是家中酿了好多酒,那时家中常常高朋满座。我母 亲说,在五六十年代,人们生活相当穷困,可是我家那时不知为什么,竟养得一 栏一栏的肥猪,那些肥猪额头上都生着深深的皱纹,形状很像解放军帽上的五角 星,它们的背部塌陷,肚皮拖着地面走。我小时候很顽皮,又任性,一到雨天, 我就嚷嚷着要母亲把猪栏里的六头肥猪全部赶出来,我就爬上那头最大也是走在 前头的肥猪身上,六头肥猪就这样前前后后摇摇摆摆地走在雨中。猪们也乐意, 它们热着呢!这样惯了,一到雨天,它们就狂叫着要求到雨中洗澡。那时的雨天 ,村里最为壮观的,就是我和我家那六头肥猪耀武扬威地走在雨中。我母亲说, 一到雨天,好多门窗就会早早地探出一颗颗小脑袋甚至大脑袋,恭候我们的光临 。有的小孩看着看着,最后不能自持,竟跑到雨中跟在猪们身边,在那种情况下 ,我吆喝猪们驾驾的声音相当夸张。我母亲得意忘形地说,那时我的仔多像地主 的仔呀!我也弄不清,我母亲不大谈起我弟弟,甚至闭口不谈。我母亲死得早, 我未懂得与母亲谈心时,她就因操劳过度而猝死于地头里。我记得小时候父亲和 母亲经常吵架,他不大为家操心的。   事实上,我弟弟整天呆在家里写小说,但据我所知,他的小说杂志都不大喜 欢,原因是他写得太大胆,又不愿把文字弄得体面一些。通常在小说里他写到性 爱时都不会用上诸如做爱这种涵养相当高的词语,而是直接用上像性交、阴茎和 阴道这种让人令人面红耳赤恶心的词,让人误以为是种档次很低的东西。但我弟 弟小说的语言很抓人。我弟弟写小说不是想要发表挣稿费的,他主要是写给一些 寡妇看的。寡妇们说,自从认识我弟弟以后,才知道世上有这么一种东西,那就 是小说。那时我们的那条街有很多寡妇(我们那时在县城住过一段时间),都是 被有钱的男人离弃的,她们生活得很好,就是精神上很失意很空虚。我认得两个 寡妇,她们经常来找我弟弟聊天,在没有认识我弟弟之前,她们几乎晚晚都去夜 总会找一些野男子,但是现在她们都没去了,我们租的房子就是她们的夜总会。 其中的一个寡妇说,那些男人太俗了,没讲到一棵烟的工夫,就想来摸她的奶。 现在我们兄弟俩住的这套楼房,就是这两个寡妇出钱买的。我们用的这两台笔记 本电脑,也是她们以前的老公的东西。寡妇们常常夸我弟弟说,夜总会里的那些 男人跟你相比,就像泥巴和野味一样相差。我弟弟是经不起赞扬的,他就神情激 动地给那位寡妇修起眉毛来。   我和我弟弟目前还未曾结婚,我们好像也不大想结婚。寡妇们的统一观点是 ,结不结婚并不重要,问题是要有人来陪。看看这世道都变成什么样子啦!她们 还这样开导我弟弟,你看我们结了,现在不都被人离了吗?我弟弟说,谁讲我想 结了,我要把那帮王八的那根统统剪掉,我才结。有一个寡妇被我弟弟的这句话 感动了,她竟然哽咽着说,有我陪你还不行吗?我弟弟盯了一眼她那对硕大的乳 房挤压成的那条深深的乳沟,悲哀却一浪一浪地涌上来,他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喃喃地说,我要把这帮王八的那根统统剪掉。我弟弟说完以后,就回房休息去了 ,随后寡妇们就开始热烈地讨论起我弟弟的小说来。   寡妇的嘴巴是相当厉害的,她们在我们居住的这个L城里,到处传说我弟弟 的优良品德。这个消息后来就传到了黄县长耳里,黄县长认为我弟弟是个猎艳奇 才,所以要登门拜访我弟弟。我弟弟除了继承我们家族血统的凹眼圆脸窄嘴厚唇 之外,还具备温顺谦逊的人性。那天黄县长小心翼翼地向我弟弟讨教经验,开始 我弟弟跟黄县长讲起哲学来,后来还讲到美容,这期间我弟弟看了看手机里的短 信,就开始给黄县长看那首他刚刚打印出来的诗歌《小丽刚刚下岗》:小丽穿过 服装专卖街/她看见女人们穿的衣裳都很薄/戴的胸罩都很厚/小丽迎着女人们 勇往直前/小丽穿的衣裳也很薄/但小丽从来不戴胸罩/小丽的乳房在衣服里微 微颤动/在这个炎热的街头/小丽已忘了自己刚刚下岗。黄县长看了半天才问我 弟弟,你写的意思是什么?最后我弟弟站起来说,你会写小说吗?黄县长有些不 愉快,我弟弟说,加油啊黄县长,现在的寡妇们都喜欢看小说。我弟弟对我说, 那天黄县长不是真心来向他讨教的,这些寡妇当中,有一个是被他离了的,他只 是来看看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敢与他前妻勾搭,他有点吃醋了。我们房门被 一个寡妇安上了摄像头,那天我弟弟是按照手机上寡妇们的指示对黄县长进行了 一次浅层次的羞辱。那天弟弟的表现离家族的血统很远。   我弟弟把黄县长的前妻称为A寡妇,把另一位寡妇称为B寡妇,B寡妇是南 方大酒店李老板的前妻,A寡妇比较年轻,但与B寡妇相比,A寡妇有一种成熟 女性的韵味,她会引诱我弟弟帮她涂指甲油。黄县长今年才有三十六岁,A寡妇 二十九岁,B寡妇三十一岁,都是性欲相当旺盛的年纪。我弟弟二十五岁,长得 有模有样,肌肉结实,身高一米七二。如果你去邮局书店,见一个光头的高个子 的帅哥,脸色干枯,穿一条发白的牛仔裤,膝盖上有多个小洞,他很可能是我弟 弟。我弟弟是没有夜生活的,走路又没看女人,与女人谈话时更是不屑一顾,关 于他和寡妇们的认识,一直是个谜。我弟弟像我爷爷一样,都是城府很深的人, 关于这个问题,我曾追究他多次,都无济于事。   弟弟四年前已经去世,A寡妇发动L城所有上三十岁有钱的女人都到火葬场 为他送行。那天出于某种原因,我不便去,我家人也未知。我弟弟即将断气时, 我就趁着天黑,在A寡妇接近昏厥的状态下,从我那间房的窗口攀绳而下的。随 着弟弟的去世,我也没有资格在那套房子里住下来,现在我仍住在L城里,我留 着一头长头发,出门时一定记得戴上宽大的墨镜,千万不要去邮局书店,这是防 止寡妇们认出来(寡妇们特别是A寡妇,为了怀念我弟弟,她们经常到我弟弟生 前常去的地方)。   关于我弟弟的死,我是这样推测的,由于他发觉寡妇们对他太好了,并且发 觉寡妇们具有各种各样的优点,是年轻女性特别是未婚女性所没有的,而他又不 能享受这种资源(我弟弟可能是阳萎,尽管他一直否认),就在长期的压抑折磨 中,终于耗尽了生命。而我有一次与我父亲交谈时,我隐隐约约地品味出,他好 像认为我被我弟弟夺去了父爱,因此怀恨在心,就伺机对我弟弟下了毒手。   我弟弟生前被寡妇们争相传阅的长篇小说是《天窗》。凡是能读到这部小说 的女人,都重新树起了对现实生活的信心,她们在小说里汲取到了某种力量。因 此寡妇们对我弟弟感恩戴德自不待言,A寡妇直截了当地说,布森成了我们崇拜 的偶像(我弟弟的笔名叫布森)。我打算写完这篇怀念我弟弟的小说《弟弟的胸 脯》以后,就开始接写我弟弟未完稿的长篇小说。凡是我父亲宠爱的,他都企图 指引你向写作的方向发展(可见我爷爷那种文人特有的气质,在父亲的头脑里相 当美好,并且已经根深蒂固),所以我弟弟能写出那种耳目一新的长篇小说也就 不足为奇了。   四年前我在单位无法呆下去以后,就辞职跑到L城来谋生计,可是我又不惯 于在外奔波做事,加上我又写不出那种使编辑大人看后就会小便失禁的小说来, 过了不久,竟无法生活下去。我就打电话向我父亲求助,我弟弟就在那时来到了 我身边。我弟弟对人相当冷漠,那晚他敲开我那间出租屋的门板以后,丢下简单 的行李,就躺到我那张小床上呼呼大睡起来。当时我对他的这种行为非常不满, 我毕竟是你哥哥,又是第一次见面。过后他解释说,那天是因为他刚写小说出来 ,头脑处于昏迷状态,他强调说,那种时候他谁也不理,弄不好会发生冲突的。 果然有一次,我弟弟差点在办公室把组织部李副部长打死。   我弟弟和李副部长打架这个事件,是黄县长来看我弟弟回去以后不久才发生 的,这个在L城名噪一时的消息传出去以后,很多寡妇就陆陆续续来找我弟弟了 。可能A寡妇早就把我弟弟介绍给她们了,甚至还把我弟弟夸得天花乱坠,由于 女人天生不易崇拜男人,特别是这些上了一定年纪的寡妇,她们一直对男人怀着 苦大仇深的感情,所以她们一直不把我弟弟当着一回事,这使得A寡妇受到了某 种程度的刺激,她决定要让我弟弟浮出水面。A寡妇毕竟是黄县长的前妻,她多 少还有些官场上的朋友,所以后来李副部长约见了我弟弟。那天李副部长问我弟 弟想工作吗?我弟弟暗暗感到好笑,并且心中的怒火逐渐燃烧起来(我弟弟正因 为厌恶工作才辞职的――用厌恶这个词不太好,不管做什么,大家都在为祖国服 务嘛――我弟弟读那个学校是专门阉猪阉鸡的,刚从迁江技术推广站跑出来), 我弟弟看着李副部长那种一副救世主的神态,就把头靠到皮椅上,但眼睛仍望着 李副部长的脸,我弟弟还翘起了高高的二郎腿。我弟弟说想呵,同时还打了一个 长长的哈欠。李副部长问,你会写文章吗?我弟弟说不会。李副部长接着说了一 句废话(现在领导们常常说废话,这也算是正常现象,不能怪他的),李说,你 会写公文吗?我弟弟说,不会。李说,那么怎么有人夸你会写文章呢?我弟弟就 从怀里抽出那部《天窗》(弟弟经常怀藏这部小说,激动时他会掏出来示人,我 为他怎么有这种背判家族的性格而感到惭愧),并像捧着一个婴儿一样,我弟弟 说,但我会搞这个。李马上想到这本可能就是传闻中寡妇们互相传阅的那部长篇 小说了,李副部长想,寡妇们互相传阅的东西,一定是很刺激的,李当时的心里 把《天窗》自然而然地想到类似《金瓶梅》那样描写性爱的小说。他就向我弟弟 慢慢靠拢过来想看一看,那架式就像要扑擒一只逃生的鸡一样,但我弟弟侧着身 体怀抱着小说不让他看,两人就开始拉拉扯扯起来。由于用力过于猛烈,那部长 篇竟从中间撕裂开来!李副部长也因此向后四脚朝天地翻到光滑的地板上。我弟 弟看着手中这一半书稿,不禁怒火中烧,就不顾一切地扑到李副部长的身上,把 那一半书稿狠狠地塞到他的嘴里,咬牙切齿地说给你!给你!可能用力压得太猛 ,只见喀喳一声,伴着一声惨叫,李副部长的一颗门牙齐根断了,鲜血从一个黑 洞洞的牙根处汩汩地流了出来!我弟弟立即逃之夭夭。有一天吃晚饭时,我弟弟 忧心忡忡地说,如果你有机会和李副部长共餐,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李的左边 那颗门牙是假的。   后来我在研读弟弟的长篇小说以后,是这样推断出以下这件事的,这件事的 意义非同一般,对我弟弟的命运甚至在我后来的生活中都占有不可抹杀的地位。 一天傍晚,我弟弟游荡到一条街道,他觉得有点累了,就坐在一个IC电话亭旁 。我弟弟那时还未留光头,他留了个板寸头,人很精神。他眯着眼想休息一会, 那天他刚写完小说,出来散心的,他有这个习惯。当他睁开眼时,他有点惊讶, 对面有一个女人正开门出来倒垃圾。那女人穿一身黑衣服,那条紧绷绷的黑色小 喇叭裤,把她的臀部和双腿勒得好像没了裤子,特别是上衣,很紧,很薄,领口 开得又低,头发披散着,好像刚起床。那女人也注意到了我弟弟在观察她,她径 直向路边的垃圾桶走过来,当她弯腰倒垃圾时,我弟弟几乎看到了她的衣服里那 些摇摇晃晃的东西。她倒完垃圾后,看也不看我弟弟一眼就走开了,我弟弟也不 是你在不在乎他,他才在这里坐下的,所以我弟弟仍在那里坐着。   那天我弟弟一直坐到天黑下来才离去的,他准备走时,就见对面的一扇窗户 啪地打开了,伸出刚才那个女人的头来。她默默地看着我弟弟渐行渐远的背影, 我弟弟也几乎是一步一回头,看得他热血沸腾。   自从那次艳遇以后,我弟弟几乎无心写作,他每隔两天就去那座电话亭旁坐 坐。终于有一天,那个女人终于主动过来和我弟弟聊天了,她就是后来在L城声 名显赫的A寡妇。   尽管我弟弟常与寡妇们厮混在一起,但他对女人们还是冷漠的。这套三房两 厅,我和弟弟各占一间,再有一间是寡妇们休息之用。寡妇们的这间,在地板上 画有我弟弟的裸体像,墙壁上则挂满了寡妇们的裸体素描,其中A寡妇的那张大 得相当明显。据我弟弟说,A寡妇是个画家,在素描方面做得相当出色。这些裸 体像,都是A寡妇在那间房里一个一个给画的。那么A寡妇的像是如何画出来的 呢,原来A寡妇自己照那面穿衣镜里面的给画出来的。在没有人的时候,A寡妇 就会关上房门,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就神态庄严地坐到弟弟的裸体像上,眼睛 紧紧地关闭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间房里就传来A寡妇的叫骂声,A寡妇主要 是骂黄县长,后来就渐渐地骂到弟弟的头上。往往这时候,弟弟就会关紧房门, 一声不吭地躺在床上,然后全身就会颤抖不已。因为弟弟知道,过不久,A寡妇 就会站在弟弟的门外把门板擂得咚咚响,但弟弟就是不开门,弟弟想,要是把门 开了,手臂粗壮的A寡妇如何处置他,他真地想不出,这个问题委实太可怕了。 A寡妇的这种毛病是呈周期性发作的,发作以后,A寡妇会很长时间没来看我弟 弟。   有一段时间,我们L城曾流行着一个传闻,起初它像地下党活动那样神秘, 后来便像瘟疫似的弥漫了整个城区,最后无可挽回地传到了最偏远的乡下。那时 你只要与人谈到那个传闻,连乡下的一年级学生也会说,啊呀,黄县长是个太监 哪!但是人们关心的并不是这个问题,人们想不通的是,那个凶手为何如此胆大 妄为,他竟敢在黄县长的下半身制造出这样骇人所闻的事件来!后来又传出另一 个新闻来,说是黄县长在苦苦哀求凶手不要把那个事传扬出去(黄县长以为人们 还未知道此事),凶手目前乘机要挟黄县长吐出一笔钱,扬言大放特放黄县长的 血。后来的传闻就有点自相矛盾了,有人从消息灵通人士那里得知,目前黄县长 正受到上级的调查,已经证实黄县长包了三个"二奶",如果黄县长没有了命根 ,又如何能包了"二奶"呢?显然人们对后一个传闻不太感兴趣,同时也感到失 望,人们都希望黄县长被凶手割去了命根,人们多么巴望又传出一个传闻来,最 好推翻目前这个让人感到失望的"事实"。当然弟弟也听到了以上这些传闻,并 且与寡妇们展开过热烈地讨论,这么重大的事情,L城还有谁没有心事重重地关 怀过呢!弟弟的写作陷入困境正由此开始的。心细如发的A寡妇突然发觉一个寡 妇不见了,弟弟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因为谁都知道,弟弟曾经与她表态过,要 剪掉黄县长他们的命根。当时弟弟可能只是表示自己的愤怒而已,据A寡妇说, 当时弟弟说话的神态是很认真的,样子非常吓人,谁又能保证他是随便说说而已 呢,包括弟弟本人当时也未能说得清楚的,他当时满脑子都是剪刀,以及像一根 根腊肠的东西。所以弟弟的处境可想而知,他自此终日处于提心吊胆之中。但是 他一介草民,怎么敢去惹黄县长呢。   只有A寡妇会安慰弟弟,那段日子,A寡妇整天与弟弟呆在一起,事情就这 样发生了,就好像是A寡妇们早就布好了陷阱,只等到时日就是了。寡妇们特别 是A寡妇,早就想吃我弟弟这种鲜嫩的小公鸡了,只因弟弟的谈话很正规,又忙 于写作,A寡妇就暂且让一让他,放他一马。一般弟弟与A寡妇呆在寡妇们的那 间房里,他都急慌慌地把那块厚重的黑色窗帘放下来,严严实实地遮住了窗口, 灯也要关掉,只能隐隐约约地看见个人影在晃动而已,起初A寡妇不同意这样做 ,后来真地拗不过弟弟,她只能当着是弟弟的一种怪癖。每当他们关上那间房门 后,我就走出来,到门外提心吊胆地侧耳倾听,弟弟不知与A寡妇搞什么游戏, 在房间里你追我赶,又好像在摔跤,听到很沉闷的摔倒声,最后就传来了弟弟鬼 哭狼嚎的声音,接着也传来了A寡妇的叫喊声。我真地不知他们在里边到底搞了 什么名堂,反正我在门外听了,心里非常疼痛我的弟弟,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要是生生给A寡妇弄出什么毛病来,我向父亲是难以交差的。当时我很想进去帮 帮我弟弟,要知道,弟弟非常善良,他很敬重老人。   过后我问弟弟,那天你们在屋里做了什么,弟弟起初吱吱唔唔,后来他干脆 闭起了嘴巴,任凭你怎么旁敲侧击,他都坐在那里像根木头一样,叫你一点办法 没有。有时你问他急了,他就大发雷霆,他说,以后我出来以后,你就进去帮忙 ,不要说多余的话,免得露出马脚,千万不要让寡妇们认出是你。   我们要让寡妇们知道,这套房子里只有弟弟一人。前文已经交待,我和弟弟 就像克隆出来一样,可能是双胞胎,也说不定。   弟弟的小说不是为发表而写作的,因此他写得相当从容,他不像现在一些人 为了名声稿费一下子就搞出几万字来,弟弟好像不太看重作品发表这个问题,他 认为作品勉强发表简直是给人献丑,因此他对于一些刊物始终依靠那些推荐稿来 维持场面,感到很可笑,编辑怎么能用推荐稿呢,面对一些新鲜的自然来稿,编 辑怎么显得那样弱智呢?弟弟很少看中国的小说,文学刊物偶尔翻翻,他翻翻以 后,对自己就更充满了信心。弟弟认为,诺贝尔文学奖最好过一百年再考虑到中 国文学,中国文学之所以幼稚是因为它是中国文学,中国文学怎么折腾,它的这 块土壤仍然是贫瘠的,这与五千年文明古国无关。这些话是弟弟对A寡妇说的, 弟弟说,某些人是靠一篇骂人的文章走上文坛的,然后一下子中国的刊物呼啦啦 为他敞开了大门,就像妓女为男人们敞开那个X一样。弟弟说,诺贝尔文学奖的 评委们对中国这种奇异景象常常惊愕不已迷惑不解,因为这种现象,评委们渐渐 远离了中国文学。每当A寡妇听到弟弟这种少有的牢骚以后,就到外地旅游去了 ,她不喜欢弟弟发这种牢骚,她认为弟弟心中存在这种牢骚,他的写作是没有多 大看头的,A寡妇是不喜欢与这种做事不踏实的人呆在一起的。A寡妇一直以来 都以为弟弟是一个写作卧龙,因为他只为寡妇们写写而已,毫不考虑过什么功利 ,今天在她看来,弟弟其实仍未断得尘缘,仍在眼红在当今文坛得意的小丑们。   A寡妇出走的第三天,弟弟就开始卧床不起,他腰以下怕凉,心悸气短,失 眠健忘,脸色青黑没有光泽,唇舌淡无味,精神疲惫,表情苦闷,居室稍微冷点 都不行,讲话时语声低微,脉弦细无力,尺脉沉迟。正当我慌乱无措时,A寡妇 回来了。她仔细打听弟弟的病症以后,回家不久就开了一服处方去拣药了。处方 是:   熟地15克,山萸肉15克,山药15克,茯苓15克,枸杞15克,肉苁 蓉12克,锁阳12克,淫羊霍叶30克,巴戟肉12克,白人参12克,炒枣 仁12克,菟丝子12克,天门冬9克,鹿茸6克,甘草9克,共为细末,炼蜜 为丸,每丸重9克。   果然弟弟服药一料后,病情有些好转,直到服下三料后,弟弟就像以前一样 生龙活虎了。   那天我才知道,我可怜的弟弟竟不能过着性生活,这么强壮的青年人裤裆里 却挂着一副软塌塌的东西,是让人始料不及的,我因为自己的弟弟过着找不着北 的日子,实在有愧于弟弟呀!而弟弟又强瞒着寡妇们不让自己露出马脚,我以肩 任着历史重任,终于羞答答的出场了!就像预谋一件大事一样,在A寡妇和弟弟 在地板上翻滚着做火辣辣的拥抱接吻这些空虚的性爱动作时,我像老鼠一样悄悄 地潜入他们的房间。弟弟看准时机,开始和A寡妇玩起捉迷藏的游戏来,这种游 戏真是雪中送炭呵,那是我和弟弟历经无数个不眠之夜讨论的结果。我在厚重的 窗帘后面被蒙着双眼的A寡妇抓到了,我立即被她扔到地板上,然后在她的高温 高压下变得迷迷糊糊的一摊烂泥了。   从此以后,弟弟就在我的房间里闭户不出退居二线了,我的辉煌历史就是从 这时开始的,我为弟弟能有这样的自知之明这样的虚怀若谷而对他感激得涕泪交 加!从此以后,我在A寡妇的那间房里与A寡妇以及其它寡妇们过着皇帝般的美 妙生活。而寡妇们却不知,此时此刻,弟弟却端坐在隔壁的椅子上,在我与寡妇 们弄出的动人心弦的声响之中奋笔疾书着。   四月里春暖花开,我们的父亲拄着夸张的拐杖来L城看我们,父亲以为我们 写文章写出了名堂,在我们冲流村那里早经我们父亲的嘴巴传得沸沸扬扬。那天 父亲一早裹着一股春天清新的泥土气息走进那套楼房,那时我正与A寡妇在客厅 的沙发上卿卿我我,我在A寡妇的惊愕目光之中把父亲迎进并且惊恐万状地扶他 落座。我对父亲说,这是我的女房东!A寡妇马上喀喀地笑起来说,大爷请喝茶 !并且恰到好处地拍着我的肩膀说,你的孩子很优秀!父亲咧着漏风的大嘴说, 他从小就优秀!你不要客气的。父亲说,大妹,我还以为我的孩子写出了名啦, 今日特意来看看! A寡妇兴奋地说,大爷,他真地写出了名啦!我们都在看哪 !有时等都等不急呢   A寡妇走后,我才一五一十地把我们这些臭事一锅端了出来,但是我没把我 与寡妇们鬼混的事说出,我只是说弟弟写的小说,寡妇们很喜欢读,他的小说只 许卖给寡妇们,寡妇们是出版社,寡妇们是图书市场,寡妇们是读者,她们买断 了弟弟所有小说的版权!父亲一个劲地点头,他比较满意这个结果。后来我问到 何小月是怎么回事?父亲沉默了半天才道出实情,这真是无巧不成书!原来何小 月是父亲旧日的一个迁江情人,弟弟就是父亲与何小月长期偷偷摸摸生产出的产 品。那么这就是说,A寡妇与弟弟是同母异父,而我与弟弟是同父异母!!天哪, 我们竟然搅在一起了!主啊,请宽恕我们吧,我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最 后,父亲还说出一个隐藏在他苍老的胸脯里的大秘密,父亲颤抖地说,小野仔, 你知道我为什么和何小月搞在一起吗?告诉你,不是我好色而不顾及家庭,而是 何小月是迁江的一个仇人的后代,那个仇人就是以前来耍手段卷走我们爷爷的元 宝的其中之一!我们家现在为什么这样穷,就是从那场洗劫才开始大伤元气的。 我通过调查暗访思考对比判断结论,最后决定利用我的本钱去搞垮何小月的家庭! 父亲用两只庞大的手掌紧紧夹住我的猫脸说,你看看,我是不是很帅?哦,对对, 很对,你说得很对,这就是我的本钱,何小月跟我暗渡陈仓近十年,这十年,硬 是生生把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也就是他的男人折磨得吐血暴死!最后何小月不得 不改嫁他乡。你说,我是不是很卑鄙?   B寡妇最近悄悄地告诉我,那个好久没来参加聚会的寡妇很有可能向政府有 关部门出卖了弟弟,因为做贼心虚,弄得自己都不敢来了!B寡妇确实想不到, 平时心平气和的弟弟,怎么会在寡妇们的面前胡言乱语,竟然要割掉黄县长的命 根,他不知道这些寡妇与政府的人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吗?对于弟弟这个神经 错乱的行为,我也越想越不得要领。   至于弟弟的让位,我一直有着自己吃他的软饭的感觉,心中倍感内疚。如今 弟弟已经不在了,父亲当然也不知――我怎么敢告诉他呢?弟弟身体的特征,我 也不清楚,他也不告诉我,是不是他有意留下这道难题给A寡妇破解?可想而知, 等到A寡妇破解之日,便是到了我逃离A寡妇的末日。这是弟弟故意留给我的尴尬, 本来该是弟弟与寡妇们共享的鸿福,而我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是谁都是胸怀怨 气的。但是弟弟跟我开的这个玩笑实在是够大的啦,你不能对自己的哥哥策划这 样的出彩哪。当初你不主动让位,我也从来没有对寡妇们想入非非,其实你也想 过,没有我替你抵住,寡妇们还来合山路XX号聚会吗?即使是来,她们会来得这 么久吗?我现在跟你说句心里话,自从我给去挺住你的这盘残棋之后,心里乱糟 糟的,一点东西也写不出!我同样作为一个写作人,我的这种情况,你比谁都清 楚,写作人写不出东西来,就像人发生便秘一样难受!至于我与寡妇们在交往之 中,顾此失彼,患得患失,我自己心中明白,一番滋味在心头,真是一言难尽!   弟弟,对你发这么多的牢骚,如今我已经离开了合山路XX号,离开了寡妇们。 那一次,我终于在A寡妇面前傻了眼,正当A寡妇与我在兴头上时,她突然惊叫起 来,她说,啊?你的乳头什么时候又长了出来啦?你的乳头以前不是被我咬了下 来了吗?我赶紧握住自己的左乳头说,它又长出来啦,你你你不知道人的乳头会 长的吗?哈哈哈哈哈,你真好笑哪。A寡妇也笑道,我我又怎么知道人的乳头会 长的呢?我真奇怪我怎么不懂得人的乳头会长!   才过一天,A寡妇匆匆来找我专门研究这个乳头的问题,她用猜疑的目光盯 着我说,我打听了很多医生,她们都说人的乳头不会长的,你是从哪里得知的? 我镇定地应答,那么,我的怎么会长出来的呢?难道这是假的吗?不过那时我自 己讲了一句蠢话,我承认人激动时是容易犯错误的,正是这一句蠢话倒提醒了A 寡妇,我说,难道我不是布森?难道这个城市有两个布森?难道他们是双胞胎? 难道他们是克隆出来的?A寡妇在听我陈述这些一连串的问号后,面部表情出现 的惊讶程度不断地加大,弄到最后,她啊的站了起来,她说,天啊,你怎么不早 说?人就落荒而逃。   A寡妇逃离以后,我越想越不对头,越想情况越不妙,那晚我满脑子里都是 什么鱼龙混杂,偷梁换柱,滥竽充数等等这些词语。再加上前几天我收到黄县长 和李副部长给弟弟寄来的恐吓信,人就一时乱了方寸,就这样,天还未亮,我悄 悄地离开了这个曾使我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楼房,离开这条充满着色情的合 山路。   有时我会在三更半夜悄悄来到我弟弟生前居住的那套楼房,我最近听说黄县 长又和A寡妇重温旧好,这套楼房自然成了他们现在的爱巢。我站在那幢宿舍楼 前,装束像一个城市清洁工一样,也就是说,我穿着一身黄色的工作服,戴着口 罩,唯一的区别是我还戴了一副墨镜。我会躲在楼前那些漆黑的树木丛中,默默 地望着我弟弟那一扇窗户,现在这面窗户亮着暧昧的粉红色的灯光,想必A寡妇 正与黄县长打得火热。我在心里喃喃地说,我有一个弟弟,我们长到二十几岁以 后才能见到面,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就像克隆出来一样,但他不是我的亲弟弟, 他是我父亲的私生子,但他与我长得一模一样,他与我一样,都会写点文字。他 从未与女人睡过觉,但他身边有很多女人,女人们对他很狂热,但他对她们很冷 漠,我弟弟是被成熟女性那种柔情似水的东西给害的,他是被渴而死的,他宁愿 受渴着…… 【网里乾坤】∽∽∽∽∽∽∽∽∽∽∽∽∽∽∽∽∽∽∽∽∽∽∽∽∽∽∽∽∽ ◆ 书的力量比所有的军队更强 _ 方方长篇小说《武昌城》读后 ·王万然·   古人说:“百无一用是书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是的,秀才遇到 兵,有理说不清。因为书生手无缚鸡之力,任由殴打、杀戮也反抗不了。大不了 就叫几声口号“打到某某某”而已。   1927年北伐军攻打武昌城,守城的北洋军就在封城前捕杀学生,凡是理 平头的就成了捕猎对象。有三个学生被砍头且头颅被分别挂在三个城门上,有个 学生被打死后丢到湖里。这是我最近读到的长篇小说《武昌城》(《人民文学》 2011年第三期)的悲惨镜头。可见,读书人是毫无反抗之力的。但是,书生 的思想确实是很有力量的,要不,军队怎么会拿手无寸铁的读书人开刀问斩呢? 在北洋军阀眼里,学生比北伐军还可怕。   在阅读《武昌城》期间,2011年3月20日《南方日报》发表拙作《朗诵诗也 能写出意境——杨克<春天漂流书>赏析》,我在评论中写道:   “第七段是对前面三段的总结:‘生命的热情让沉默的雪山/在呼喊中轰然 崩溃/书的力量 比所有的军队更强’。我们知道,历史上有半部《论语》打 天下、半部《论语》治天下的传说,这无不是书本的力量,知识的力量。近读《 两汉朝野演义》知道,有个小王爷就是因为习读了一部《尚书》,才被皇帝立储 。当代也有愿用一个师换一个科学家的传说,不就是证明知识的重要吗?”   《武昌城》分为《攻城》与《守城》两部分,上篇《攻城》是纵的,以追随 革命的学生罗以南和南军独立团连长莫正奇为主线,展现了北伐军乘胜追击的主 动,是激情、信念、坚忍和牺牲;下篇《守城》是横的,以支持革命的学生陈明 武和北军参谋马维甫为主线,记录了北洋军负隅顽抗的被动,是应对、挣扎、无 奈和宿命,是乱世中日常生活的崩溃。整部战争题材的小说,当然离不开军队, 但更离不开学生。南军里有不少热血高涨的青年学生,他们毅然赴汤蹈火,尤其 是眼看同学的头颅被挂在城门上的罗以南,万念俱灰只想出家做和尚,但由于经 不起同学梁克思的鼓励和鞭策,跟随梁克思一起追赶队伍参加了北伐军,在目睹 战友和朋友的浴血奋战、流血牺牲后,逐渐成为一个成熟、勇敢的战士。而守城 一方却害怕学生,搜捕、屠杀学生。城里的学生为了北伐胜利,面对北军的刺刀 和子弹,在枪林弹雨中,想方设法策反北军,使北伐的南军顺利进城。   攻城和守城的战争是残酷和残忍的,北伐军独立团依靠一路势如破竹的锐气 和夺取汀泗桥、贺胜桥胜利的勇气,一度杀入武昌城,只因保安门守军及时关闭 城门而前功尽弃。胜利冲昏了北伐军的头脑,在几乎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就攻城, 企图在二十四小时拿下武昌城。当时云梯距离城头还有两米,有些云梯半路就断 了,掩护攻城的子弹没有打到城上就掉在自己人的头上,只能丢下大批战士的尸 体和伤员无功而返,负责主攻的叶挺独立团元气大伤。总司令蒋介石总结经验教 训认为攻城失败是人力不够,便采用东征攻打惠州的经验,增加攻城人数,没想 到,北洋军依靠千年城墙坚守,以致北伐军尸体堆满城下和护城河还是无法得手 ,叶挺领导的独立团也剩下没几个人。城没攻破,但双方交战的炮火却使不少老 百姓死于非命。后来由于战局变化,攻城变成围城。攻城一方坚韧不拔,守城一 方坚信援军就会来到。四十天的围城,比战火纷飞更凄惨。城内粮食越来越少, 北洋军不少兵痞抢掠百姓、奸污妇女,炮火横飞、家破人亡、饿殍遍地、奸淫掠 夺,武昌几成死城。期间由于洋人的斡旋、富豪的劝说、学生的宣传,攻城的北 伐军大炮也改变目标转对敌人的炮兵阵地蛇山,最后攻守双方都同意开城门放老 百姓出城。从死人堆里出来的老百姓争先恐后出城,互相践踏,死亡和失散的不 少。接难民过江的小火轮也因不堪重负沉没,没被战火打死或饿死的人,却被长 江的水淹死了。尤其是革命军战士梁克思的对象阿兰,被革命党关押,日日遭人 轮奸,疯癫不醒。幸得梁克思牺牲了,否则知道自己的所爱被自己人折磨,那该 如何面对?   在这恢宏的战争场面里,作家方方重彩描绘了人性的本质和人性的转变。英 勇善战的独立团连长莫正奇,为了抢回营长的尸体和抢救受伤的表弟梁克思,违 反军令私自行动,连累了几个战士和当护士的妻子丧命,差点被叶挺枪毙。看破 红尘的罗以南也为了抢救同学梁克思,冒着敌人的弹雨掉进了护城河,幸运的是 得到莫正奇正好及时感到才捡回一条老命。负责守城门的北洋军参谋马维甫,也 是个坚强的军人,但他为了照顾阵亡战友袁宗春参谋的家属和表妹洪佩珠,思想 上也发生过动摇,只是他知道守军司令刘玉春在没有接到吴佩孚的命令是不会放 弃城池的,所以只相信宿命。因洪佩珠不忍被北洋军人凌辱而跳井自杀,他也委 托陈明武带领袁宗春的家属出城并等候他,在守城门团长的鼓惑下,同意打开城 门放南军进来,团长也拿了唐生智“此是开成有功之人,见条一律放行,不得骚 扰”的手令给他。当他看到被五花大绑押在汽车游街的城防司令刘玉春低头闭眼 面无表情的情形后,突然觉得自己羞愧难当。他要出城门时又受到革命军军官的 侮辱,无地自容,便走到宾阳门城楼边,没有半点忧郁,纵身一跃,风从耳边呼 啸而过。不管他是革命的军人还是反革命的军人,苟且偷生是最大的耻辱。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死攻死守都是一个命令,只要有“命令”,老百姓 的死活就不再重要了。从阿富汗、伊拉克战争到现在进行时的利比亚战争来看, 真如元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所说的一样:“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俗语说:“宁做太平狗,不做乱世人。”当然,哪里有压迫那里就有反抗, 我们会为英雄唱赞歌,为敌人唱葬歌,为冤魂唱挽歌。压迫也好,反抗也好,军 队的力量是强大的,但书本的力量比所有军队更强大。以前面对不少战争题材的 历史、小说和影视,我们只注重战争的结果和过程的惨烈及悬念,至于战争期间 所揭开的人性和带来的生灵涂炭,却很少关注。在我们心目中,敌我双方的分界 线就是我是代表正义,是为了解救处于火热之中的老百姓,敌就是残酷压迫老百 姓的恶魔。而方方《武昌城》这篇小说,以其对人满怀敬意和悲悯的情怀,难免 使读者逐渐产生厌战心理和反战情绪,不愿目睹残忍的战争场面。同时,也使读 者铭记着那些死去的人们、牺牲的人们,铭记着他们活生生的思想、情感和行动, 以祝福生者。其影响力真的比军队强大。这是书本的力量、知识的力量、文化的 力量。   2011年4月2日星期六于汕尾 ◆ 教育杂文二篇 ·肖舜旦·   一句最雷人教育狂言之批谬   所谓“狂言”者,“狂人”之言也;何谓“狂人”?癫狂疯狂之人者也。笔 者这里提到的这句教育“狂言”,相信中国人早都耳熟能详,习以为常,见怪不 怪了。而笔者之所以对这“狂言”还会产生怪异“新奇”感,还想对他说三道四 ,实在是因为最近笔者所在的地区大搞教育“大跃进”的形势使然。在大大小小 的教学动员会上,在大大小小的领导讲话中,这句话的灵魂总是神出鬼没地统领 一切,压倒一切,让人欲罢不能,欲辩无机会,只好自己写给自己看,自己说给 自己听了。也算宣泄一下心中的那团乌气。   这句最雷人也是最著名的教育“狂言”就是: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 好的老师。   我以为这话实在太轻率,太无知,太缺乏逻辑常识了。   首先,这“狂言”不分青红皂白的把教育失策失误的脏水全部泼向老师,未 免武断、鲁莽,说这话的人头脑未免过于简单。我们知道教育是一个综合工程, 作为一个综合工程,教师虽然是主要责任人之一,但却不能包揽一切,承担一切。 此外,这话对学生的“偏袒”有一种无原则的“纵容”“溺爱”之嫌。   其次,这句话完全否定了事物的复杂性和多样性,完全是以孤立静止的观点 来看待事物。在逻辑上显得偏执、蛮横、无理。常识告诉我们,人是千差万别的 ,每一个阶层人群中都有不同的层次,都有优劣之别。各有特点,各有长短。学 生亦然,绝不可一概而论。而此言完全否定了学生的这种差异性,最起码一点, 比如,完全否认学生在智力及学习态度等方面的差异,认为学生全是一种铁板一 块的平整光滑,毫无锈迹、凸凹、破损等先天缺陷。   其三,按照此话的逻辑推理,我们是不是可以继续推出一系列的“雷人”观 点。比如:没有不能成材的孩子,只有不会培养教育的父母;没有不会教学的老 师,只有不会领导的校长(或市长、省长等);没有不能训练培养成功的运动员 ,只有不会加以训练的教练等。再说得简单些,只要有好的教练,每个运动员都 可以成为刘翔。稍有理性的人都会明白此等观点荒乎其唐,绝对滑天下之大稽。   可见,这是一句在逻辑上绝对错误的教育“狂言”。但是,它究竟是如何被 许多人奉为至宝的呢?而且它的原始出处在哪里呢?究竟谁是原创者呢?笔者无 从得知。但是可以肯定的一点,说这话的人要么不懂教育,要么是一个欺世盗名 的骗子。如果这话真的是出自某位教育家之口,那么,他说这话时,一定还有其 他的语言环境,一定还有某种特定的意义,否则,一位有责任心的教育家绝不会 说出这等不负责任的话的。也就是说,这句名言本来只是某位教育家的教育“理 论库”中不小心飘出来的一根散乱的“鸡毛”,却被某些不明真相的人,或者别 有用心的人,或者位高权重的外行官僚们……断章取义的当做“令箭”,大肆鼓 吹,盲目吹捧,摇旗呐喊,甚至想以此来兴风作浪,呼风唤雨,并以此决定教育 方向,结果只会弄出许许多多大谬不然的可笑事情。   当今世界的骗子实在太多,而高呼这种教育“狂言”的教育家肯定也不少。 这里我至少可以列举一位这样的“教育家”作为实例。有一位叫王金战的教育名 人,他的头衔多得惊人,较响亮的头衔有:中科院博士、全国十大名牌教师,国 家“十一五”重点课题组组长。最骄人的成绩大概是2003年,他带的一个班 55人,37人考进北大清华,10人进入剑桥、耶鲁、牛津等世界名校。即便 这样的成绩,我也不会相信这是王金战教育之功。我想他真有这么神奇力量的话 ,不妨就像方舟子为驳斥王菲的佛像在火灾中烧不毁的“狂言”而主张用火老老 实实烧它一回就见分晓一样,王教育家也可以下到基层的一个普通中学再试一把 ,就可以见识一下他的教育之“神力”了。然而,王金战的教育“狂言”实在太 雷人了。稍举几例吧:“我的眼里没有差生,倒数第一也可以上北大”,“孩子 成为英才其实很简单,关键是家长不知道该怎么做”,“没有教不好的孩子,只 有不称职的家长;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称职的老师”。王教育家的教学实 力无从见识,但仅从这些雷人语录中我们就可以断言此人颇有言过其实、招摇撞 骗之嫌。据报载,此人在全国各地做过类似演讲数百场,可见其教育影响之大。   “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教不好的老师”,这句教育狂言的实质是不顾事 实,不管常识,不讲逻辑,口出狂言,不负责任,近似于胡说八道。这不禁让人 想起大跃进年代的“人有多大胆,地有多高产”的经济建设“狂言”,它让三千 万中国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教育狂言的危害自然不至于如此可怕,然而,十 年树木,百年树人,教育事业是关系到国家未来、子孙后代生存的千秋大业,如 果再让此等“狂言”招摇撞骗,流毒无穷,教育将难免步入歧途,不可不以为戒!   关于“禁止有偿家教”的逻辑悖论及其法律盲区之公示   关于“禁止有偿家教”,这实际上已不是新鲜话题,早在09年10月就在 媒体上引起过纷争,沸沸扬扬,反对者赞成者皆有之,虽然似乎赞成的声浪偏大 些,但最终还是有些不了了之的收局。笔者之所以现在重提此话题,是因为笔者 所在区、市最近在教育“大跃进”的“热潮”中,竟然又一次祭起了这柄“尚方 宝剑”,深思之余,感觉其中的是是非非也许一言难尽,姑且不论;但至少在逻 辑和法理上就尚欠严谨,简直可笑得紧,故有以下聒噪,特公示如下:   之所以感觉可笑,首先在于此命题在逻辑上实在是大不通。《论语》有云: “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一个命题在立名逻辑上尚且站不住脚, 又何以服人心,行大事?   以本区、市而言,祭起“禁止有偿家教”这柄尚方宝剑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 只是一个,即振兴“教育”,当然这“教育”的含义严格说来其实就是“应试” 教育,也就是“分数”教育。本区、市的教育形势连续两年被视为有大滑坡趋势 ,最明显证据就是无有北大清华入围者,这才让市政府教育局发毛,发急,才在 情急之下,出此不通“妙策”。   何谓“不通”?官方做法的目的本就是要提高考试分数,而提高考试分数的 方法本就是让学生死命上课、做题,课内课外连轴转,白天黑夜一起来;而“有 偿家教”的实行正好可以使得这种学习状态保持最佳,因为学生老师双方都是心 甘情愿,愿打愿挨,这就具有天然的积极主动性。而家教对于提高考试分数的佳 效是众所周知的,可见,“有偿家教”与官方的教育“大跃进”目标并无相悖之 处,反而是一条裤子的勾当,但官方却偏要严令禁止,简直有些“狗咬吕洞宾, 不识好人心”的昏庸。此为不通者一。   也许官方此举另有深意,但这深意细究下来依然不通。官方的深意大概就在 ,“有偿家教”对于“应试教育”是极其有害的,或者说,正是“有偿家教”才 导致了教育滑坡的不利局面。然而,此等说辞依然漏洞百出。因为官方“禁止有 偿家教”的对象并非所有人等,而只限于在职教师,而其他人等,如退休教师、 在职大学生、社会上的一些不三不四的职业补习学校等等从事有偿家教都不在禁 止之列;由此可见,一、“有偿家教”并非洪水猛兽,从社会角度,从教育发展 形势诸因素来看,它完全是有益有利、合理合法的,根本不在禁止之列。二、但 适合开展“有偿家教”的人员偏偏只属于那些杂牌军。这里就出现了第二个逻辑 悖论:既然“有偿家教”有益有利、合理合法,就理应大张旗鼓地开展,就理应 让更专业的人士来进行,这样只会效果更好,才不至于鱼目混杂,以次充好,招 摇撞骗;才能使家教市场开展得更为有序,更为理性;才能让学生家长更放心, 让 家教 老师更舒心;最后也能让官方的教育政绩更赏心悦目,并大得人心。 但官方的做法却有些莫名其妙,竟公然允许甚至鼓励大量不三不四的非专业人员 来搅浑家教市场,而禁止专业人员出来拨乱反正,以正视听,这是不是有些故意 纵恶的嫌疑?或者可以认定为一种“政府不作为”过失?此为不通者二。   当然,官方自然还有说辞,理由是,少数在职教师课堂上敷衍塞责,忽悠学 生,课外却热衷于贩卖家教私货,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毫无职业道德操守 ,害莫大焉,不可不禁。然此说依然疑点多多。毕竟这种无职业道德操守的老师 只是少数,怎么可以以偏概全,一棍子扫到所有的人?要知道从事“有偿家教” 的老师大都是学校教师的精英,大都是些有头有脸的骨干教师,他们的教学业绩 及其师德为人应该有目共睹,不该有多大问题的;且“有偿家教”市场基本是一 个很理性的自由流通的市场,强迫欺诈的行为不可能大行其道的,学生家长寻找 家教市场毕竟有自己的理性思考的,闲杂人等何必干预?然而,现在官方力量却 因为极少数人的卑劣行为却牵连受累所有的无辜者,一律禁绝,这是不是过于简 单昏头粗暴?这不是把孩子和脏水都给一起倒了吗?因噎废食,岂不冤哉?此为 不通者三。   其四、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可以使一部分优秀教师得以从中获得一 定的报酬,即利己又利人;既能为应试教学做出突出贡献,又符合邓小平的让一 部分人先富起来的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基本原则,何乐而不为?目前,中 小学教师的工资偏低已是一个不争的事实,虽说法律规定教师工资不应低于公务 员工资,但说归说做归做,教师的工资待遇其实是无法于公务员相提并论的。这 一点中国人都知道。君不见,每年都有成千上万的大学毕业生趋之若鹜的去考公 务员,而教师招聘何曾有过这番光景?可见教师地位之尴尬。倘若让这些通过有 偿家教而先富起来的教师为这些求职心切的年轻人做一个良好的表率,以见教师 的职业其实也是前途大大的,岂不妙哉!但很可惜,官方的禁令把这条唯一通向 光明大道的坦途给堵没了,徒唤奈何?此为不通者四。   以上可见,“禁止有偿家教”的命令既不利应试教学,又不利教师致富,肯 定还让许多想用钱来买教学公平的学生家长充满遗憾,在逻辑上步步危机,在情 理上处处别扭,放着好好的一条利国利民兴教的大道不让走,横生许多枝节,殊 难理解!其实问题的关键也许就在一点,害怕教师因此而致富。官方的态度不是 很清楚吗?老师家教其实本是好的,而且是应该大力提倡的,但是,却只能是无 偿的奉献,不应该获得酬劳。也就是说,既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这究竟 是哪一家的逻辑?想起鲁迅在近一个世纪前对法海的调侃,竟有一种心心相通的 默契:“和尚本应该只管自己念经。白蛇自迷许仙,许仙自娶妖怪,和别人有什 么相干呢?他偏要放下经卷,横来招是搬非,大约是怀着嫉妒罢,”我想如果以 “嫉妒”来理解这条禁令出台的原因,那可能是最合理的了。你想官方禁止“有 偿家教”的千般理由,如果归结到不要钱的话,那“家教”就可以畅行无阻了, 可见,着眼点就在“钱”上,无关教育质量好坏的宏旨,美其名曰“振兴教育” ,根子上就是看着一些教师因家教赚钱而心下不爽,非“嫉妒”而何?——“那 简直是一定的”。   文章写到这程度上,还有重要的一层意思没说到。“禁止有偿家教”这一政 令,在法律上似乎先天缺乏底气。我们在网上搜索09年的那场关于“有偿家教 ”的争论,就可明白,法律上并无明文规定“禁止有偿家教”,只有一位教育部 的新闻发言人表态说“坚决反对有偿家教”而已,而她的所谓法律依据只是08 年教育部出台的一个《中小学教师的职业道德规范》而已,而这“规范”也只是 “要求 广大 老师自觉抵制有偿家教,不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并未明文 禁止,这便是“禁止有偿家教”的法律盲点。所以,各级行政部门可以各取所需 ,便宜行事。所以当年的浙江省就立法允许在职教师进行有偿家教,而山东的立 法则规定不允许在职教师从事有偿家教活动,可见,“禁止有偿家教”在法律上 是无据的,而浙江的做法则更近人情法理,更为可取。“禁止有偿家教”的关键 在于分清性质,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应该扬善去恶,有所甄别,绝不可千篇一律 ,简单鲁莽,这就如同儿戏。   然而,在本区、市的头头领导发布的“禁止有偿家教”的禁令中还有一处花 絮值得一提,即领导在宣布禁令的同时,还很严厉的强调说:教师至少一年内不 得进行有偿家教!我想在领导者的主观意识上大概认为这话最能把领导的意图表 达得清楚无误,却没有想到这句强调却是此番政令发布的最大败笔,典型的狗尾 续貂,确切无遗的暴露了所谓长官意志的无知、蛮横,自以为是,还有不通之至。   因为这里存在着又一个明显的逻辑悖论:倘若“禁止有偿家教”是合理的, 就理应永远禁止下去,如何可以只禁止一年又弃“明”投“暗”、重蹈覆辙、回 到错误的道路上去呢?倘若明知“禁止有偿家教”是错的,一年后还要回到正途 ,那么,为何现在明知不妥,还要铤而走险,一意孤行、我行我素呢?不通不通 ,实在是大大的不通!   突然想起了鲁迅的《药》,不禁心生奇想,想给它续一个后现代的无厘头结 局,以扫清此番聒噪的沉闷无聊,看能否幽它一默:   话说当年夏瑜在临上刑场之前,借助“时光隧道”的秘径,竟然死里逃生。 从此混入清廷,卧薪尝胆,决心重振旗鼓。苦思过后,终于认识到当务之急是要 振奋民智,开启民心,把民众从愚昧状态中解脱出来。于是改弦易辙,决定大力 发展现代教育。于是当上了某市的教育局长,于是把红眼睛阿义等人统统成功转 化成有现代教育观念的文明人了。当政日久,某日甚感失落,觉得此种教育还是 很不过瘾,应试业绩平平。一日突发奇想,要搞搞大动作了。于是堂而皇之的提 出了振兴教育的“新”理念,也即“五加二”“白加黑”的教育新模式,即把每 周五天的上课时间加上双周日都用上,一天都不让白过;白天的时间再加上晚上 的时间,白天黑夜连轴转。尤其是后者完全是出新之作。因为前者已经早已实施 多年,只有后者才是新创。具体做法是,全校所有学生,晚上统统在校集中晚自 习,甚至不得回去吃晚饭。为此,特意把放晚学到上自习的间隔时间限定为一小 时,让你想回去吃饭都来不及,于是统统在校集体用膳,或者让更有责任感的家 长直接送饭到校。此令一出,全校哗然,然无人敢说不,否则违令者杀无赦!。 红眼睛阿义等人虽然早已进步为现代文明人,但依然陷入了当年面对牢中的夏瑜 疯话一模一样的困惑,在他们心中期期艾艾了好久却终究没敢发出来的一句话竟 然是:“这夏瑜真的疯了,难道这大清的天下,竟然不是我们的?” 【网萃】∽∽∽∽∽∽∽∽∽∽∽∽∽∽∽∽∽∽∽∽∽∽∽∽∽∽∽∽∽∽∽ ◆ 读研那些事 ·向笔群·   研究生已经毕业好几年了,一些事情总是让人记起。——题记   本科生宿舍   陆平是第一个被安排到竹园3舍211室的。   他是这个研究生宿舍里住进来的第一个学生。这屋里有四个床铺,本来是为 本科生修的。今年研究生扩招,他和S大学的一部分研究生挨了“打整”。他们 这些研究生掉了价,只好住本科生宿舍。   他刚洗完澡,又进来了一位师弟,胖胖的,大约30岁左右的年纪。脸上有两 个迷人的酒窝,是那种永远也长不大那种形状,后面还跟着一位绑着马尾的漂亮 女士,陆平知道肯定是这师弟的夫人。他打了一个招呼,算是认识了,那胖师弟 自报了家门:鄙人姓侯,河南的,名小峰,这是我的内人,常娟。侯小峰的夫人 浅浅一笑,笑得很迷人。一说起河南,陆平就想起了不久前一个朋友给他发的关 于河南的黄段子:说个男人的裸(洛)阳的,找一个女人是开封的,住个旅馆是 驻马店的。想笑,又怕人说他老大不正经。   陆平说:听研招办的说,我的年纪最大,我已奔四了,不好意思,才来当迟 到的学生……   师兄的毅力真叫人佩服,今后要多多的指导我。胖师弟开始恭维起自己的同 室了,陆平见别人夫妻俩在一起,就借故去买什么东西,打了一声招呼就出去了。   陆平有些感慨,他的儿子都上中学了,自己才来读研究生。他在校园的路上 走时,自我感觉有不少的人在盯他,他的脸有些发热,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刚 进校门,就有新生把他当成这个学校的老师,向他问路。他一脸的茫然,不知道 怎么回答,自己也才来,对这学校路径不熟悉,他只抱歉地摆摆手。那新生可能 对他还有看法呢,这学校老师的德行咋这样?一场误会!   他本来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作家,出版过几本作品集,有几篇小说还得过省级 作品奖,是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他和S大学的几个现当文学研究生的导师都是文 朋好友,不同的是他在一个偏远的县里的一所完全中学当教师。   有消息说,他是这个学校有史以来的第一个有作家头衔的研究生。他上学之 前,省电视台的一个栏目新闻视点为他做了一个专访,在最近几天要在电视台播 出。是宣传他的学习精神,年近40还通过自学考上了研究生。在此之前,省、地、 县的几家报纸还专门给他作报道,登了他的几张照片,成为一些记者卖钱的素材。 尽管有一些添油加醋的成分,他也没有去更正,也就没有人质疑其真实性。   虽然研究生生活光顾他得晚,但是他还是搭上末班车,同时他比别人多一点 优越感,带着工资上学,这对于那些才从本科上来的研究生是十分奢望的。   他在校园里漫无目的的逛着。这段时间是大学开学的日子,校园里到处是人 流,到处是撑着的中国移动、中国联通和中国电信的标志的太阳伞,不少的老生 在向新生推销着诱人的打折的套餐的手机卡。现在的大学生也知道赚钱了,钱在 这个社会非常的重要。现在的年轻人终于知道了这一点。有的学生本来是在挣钱, 还安了一个非常时髦的话语:社会实践!看来,大学生将来毕业后的目标就是挣 钱!   他明显地感到自己和大学的校园有些生疏了,差不多是20年前,他们读大学 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的学生都是在好好的学习,没有人挣钱,连 谈朋友都是地下状态,就像当年共产党在国统区的地下工作者那样,神出鬼没的。 而现在的大学一味的扩招,从精英教育走向大众教育,与国际接轨,大学放开了, 连男女之间的爱情也公开化,有不少的青年男女在大学校园里公开的接吻,他一 看见,就转过头,假装没有看见,而那些年轻人根本就不在乎这些……这是两代 人的差异呵!他心里连连的感叹。   S大学的校园美得精致,像一群打扮十分得体又相互攀比的女性,生机勃勃, 流光溢彩。他听在这个学校读过大学的朋友这样说过自己母校。他才初到这个校 园就有这么一个感觉,在这个城市,流行着这么一个段子:S大学的园子,大学 的妹子,大学的票子。煽情的环境:绿树成荫,校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池塘,像 女人深邃而神秘的眼睛,非常适合谈情说爱。怪不得他上学之前有一个兄弟伙说: 到了S大学,不要把嫂夫人给甩了。看到那些小毛头的行为,陆平的心里痒痒的、 酸酸的,既羡慕又有点嫉妒。   路过一个叫卖移动电话卡的摊位,见他走走停停的,磨磨蹭蹭的,坐在摊边 两位叫住他:这位同学,这里有校园套餐卡,非常的时尚,非常的便宜,情人夜 话,10块钱1000分钟……他停下脚步。但见,一位“超女”打扮的女孩和一个打 扮得不男不女的黄发男孩在盯着他,开始给他做强势宣传。耐心地给他解释校园 卡的优势,他的心还有些动了……虽然已是9月,S大学的气温还在40℃左右。今 年的天气干旱,60多天没有下一滴雨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这些上年级的学生在 这样的气温里叫卖,让他多少有些感动。   他装模作样地问了问,咨询了一些校园卡的收费情况,他知道,校园是一个 大的蛋糕,各家电话公司都盯上了它,承诺什么优惠,什么打折。现实叫他有一 些不敢相信了,哪里有免费的晚餐,这样的官司经常在打,在电视和报纸上已经 屡见不鲜。他默默地看了一会就悄然离开了。   他感到很困,昨夜乘了一个通宵的车。他想回宿舍里躺一会。他离开家乡时, 几个朋友聚了聚,被几个好友硬灌了几杯酒。现在还在身体里有些显示,他的肚 子有些空空的,胃有一点儿翻。   他估计胖师弟们应该洗刷完毕。于是他就想转回宿舍里去。   他的钥匙轻轻的一开,宿舍里一阵响动,他一见胖师弟两口子正在做二人运 动。他心里有一丝歉意,说了一声对不起,狼狈地又离开211宿舍。他想年轻人 就是不一样,没有疲惫,刚住下来就那么的缠绵,他心里有些佩服了,他自己就 没有这种冲动,前夜,他和自己的老婆只是简单的表示了一下。他老婆意犹未尽, 但是他突然感到有点压力。这年头,男人的压力上升了3倍。他想起了在什么健 康杂志的一个问卷调查。即使是不准确,但也有真实的成分。   妻子说:你不要背叛我,你们男人都爱沾腥,像谗猫。   我怎么会呢,你一个人我都喂不饱。他无奈地狡辩。   他想起那夜与妻子的对话。他心里有点快感。他暗暗地笑了笑,脚尖狠狠地 踢了一下。   陆平又只好出来瞎逛了。去什么地方?他问自己。他初来乍到,没有什么去 处,他想起不是在竹园餐厅旁边有一个休闲吧吗?去那里,去那里!他心里对自 己说。   校园的路上人来人往。S大学今年人气很旺,夏天才由两个重点大学合并的, 刚进入211工程。一年招本科生15000多人,研究生2000多人。他就是搭了扩招的 福。自己的外语水平很差,小学、初中、高中都没有学习过外语。他考了三年的 研究生,第一年英语得了个位数,他的其他科目的成绩一流的,第二年又学习了 英语,考了30分,他又名落孙山了,他气得差点吐了几毫升血,他在本省的一家 晚报上发表了一篇情绪激昂的文章《狗日的英语》,发泄他的对研究生招生制度 的不满,他的这篇文章引起了一些同病相怜者的支持,不少人给他发伊妹儿、打 电话表示感谢,说说了他们想说的话。够棒的!同时还引起了晚报的争鸣。争鸣 归争鸣,外语还是要考的,中国形成的惯例是不容易颠覆的!他当时想算了,把 读研究生的任务留给下一代……有一天,他的朋友也就是S大学的一位研究生导 师给他打了一个电话,问他可不可以学学日语,他听说不少的人学日语一年就考 过了。   陆平又有了信心。找一位在四川大学教书的朋友给他买了一套《中日交流标 准日本语》,幸好他的古文功底好,学习了大半年就考过了。不然,他的研究生 梦破灭了,真要留给下一代了。他在网查询到研究生初试成绩时,他兴奋之余又 有些后悔,要是第一年就学习日语的话,不是就毕业了,为什么我以前没有想到 过?他嘲笑自己。   不到10分钟,就到了竹园休闲吧的楼下。他在那里稍微站了几秒,就上了楼。   欢迎光临!在休闲吧的门口,两位穿着旗袍的小姐做出了请的姿势。   休闲吧里正放着刀郎的《情人》,差不多占7成的位置有了人,大多是大学 生,不少是成双成对的,有的还相互在胸前摸着。陆平要一杯酸梅汤,然后在一 个角落的沙发上坐下。这里有空调,26℃,很爽。当时他明显地感到了用这两个 字才能表达自己此刻的心境。   喝酸梅汤陆平只是一个借口,目的是想在休闲吧里小憩一下。他太累了,他 也太困了。   他才喝了一口酸梅汤,就闭上眼睛,在音乐的催促声里,他靠在沙发上,不 知不觉地进入了梦乡。他好像又回到了故乡,回到了父母的家中。仿佛又是遥远 的孩提时代。   不一会,他打起了鼾声,不少人盯了盯他。他不知道,他一点也不知道。大 家都知道他累了,现在的男人有几个不晓得累呵,生存和工作的压力让一些男人 喘不过气来!   他睡着了,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人生的境界。忘记了自己暂时的烦恼。音乐是 人生的催眠曲!   陆平不知道自己究竟睡了多久。   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把他闹醒了。   他一看号码是妻子张小云打来的,到了好半天他忘记给老婆打电话了,妻子 就打电话来了。   到了没有?老婆在电话那头问。   到了,3个多小时了。他长长地哈了一口气,头还有些昏昏沉沉的。   干吗到了也不打一个电话,叫人有些担心。妻子怪嗔道。声音里明显蕴藏着 一种看不见的体贴。   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你就打过来了。他撒了谎。但心里有些过不去,妻子 一个人也够苦的。带孩子又要照顾父母。妻子是一个30多岁女人,非常希望得到 丈夫的滋润。自己出来上研究生,妻子就默默的承担着很多:包括身体和精神。   要注意身体,吃好一点……妻子婆婆妈妈起来了。他知道,结婚10几年了, 爱情早已经融化成亲情了。妻子常常开他的玩笑,说他是家里的大孩子,儿子是 小孩子,因为他们爷儿俩常为看节目经常争电视的遥控板。   好了好了,我有一点困,隔一会我给你打电话。陆平说了这几句话就挂了电 话。   他将手机别在腰上的皮盒里。起身懒洋洋地走出了休闲吧。   陆平估计胖师弟们的家庭作业已经补作完了。他很理解现在的年轻人,因为 自己也曾经年轻过。20多岁的时候,自己和妻子不是经常那样吗?是人性,是一 个正常人的生命需求呵!他很理解。在这个方面他非常理解别人。   他又回到了211宿舍,这次没用他开门,门已经敞开了,又多一个青年人。 没有等他发问,胖师弟已开介绍:这是李小为,山西的,这是我们的老大陆平师 兄。他终于想起来了,复试时好像见过面。他调侃道:我们有缘,我们有缘,我 们曾经坐在一排考试过,想不到又住一室,真是有缘呵!   他们三个连同胖师弟的老婆都大笑起来。   大家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硕士学位,住在了同一个宿舍!   胖师弟看了一眼陆平,脸有些不自在,可能是为陆平那阵开门的尴尬。然后 说:你们两位好好聊吧,我们出去了。说罢,他就和他的老婆离开了211宿舍。   屋里只剩下他和李小为。   陆师兄,复试那次你给我发的信息,你忘了没有?李小为问。别看这个小子 虎头虎脑的,说话里还有些黑色幽默。陆平暗想。人不可貌像!   一路平安吧,我怎么会忘记呢。陆平想起来了,复试结束了,他要了几个考 生的手机号码。群发了一路平安,究竟是那几个人,他真的还忘了。   正说着,门外进来了一位满脸络腮胡子的青年人,大约27、8岁的年龄。这 当然是陆平自己的判断。究竟有几何?只有来人自己才清楚,外貌往往和年龄是 有反差的。   我叫张非,非常的非,不是三国里的张飞,山东沂蒙山的。各位兄弟,请多 多的关照。来人自我介绍。我们现当代文学的9个男同胞都住在211、212、213这 三个宿舍。16个女生住在梅园C栋6楼,我们系典型的阴盛阳衰。张非是做过一个 学校的办公室主任的,社交很广,才来就知道了班上的老底,而且是清清楚楚的。   请坐,请……陆平礼节性地打了一个手势,搬动一下凳子。   不了,你是老大吧,我早听说了,以后有什么要我干的,请吩咐,我义不容 辞。张非老江湖般市侩气息,满脸堆笑:不啦,我还要去洗澡,现在是特来拜老 大,以后日子长呵!   惭愧阿,我老大空长你们10多岁,大家多多关照,我可不是黑社会的老大呵! 陆平抱着双拳客客气气道。哪里用着得你劳驾!   张飞打了一个悠长的手势,走出了211室。   宿舍里只剩下了陆平和李小为。   老大,你休息一会,我去洗洗澡。小为已经开始准备洗掉他旅途的疲劳,坐 了两天的火车也够累人的。   这天夜里,211室的主人是陆平和李小为。开着电扇,他俩吹着各自的人生 经历。   李小为大学毕业三年了没有找工作,他们山西的工作不好找,大四就开始考 研究生,他的女朋友是他大学的同学,已经在去年考上南京大学的文艺学研究生, 如果他考不上,他们曾经的爱情就要划上句号。他狠了心又考了两年,今年才考 上,他本来是考的武汉大学,由于他的外语没有过东部的国家线,只调剂到了中 部:他妈的真倒霉,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年就上西部,弄个公费,今年得他妈 的一个自费。说起自己的考研经历,李小为心里最近有些烦,有些感慨和激动。   来则安之,哪里都一样。陆平安慰自己小同室。他知道考研究生的辛苦,真 他妈的不容易,两年的时间他的头发有些像带棉花套了,眼角摆起了鱼尾纹。还 有不少的人考了N次,以败北告终。他们学校就有几个同事考了4、5次,后来就 没有信心了,只好乖乖的当孩子王了。   李小为听了老大的安慰,心情平静一点:现在也只好这样了,别无选择!   我曾经听一个教授说,考研究生考的运气,看导师录不录你,有的人初试的 成绩好,复试就被刷掉了,现在是差额复试,你我都算运气好。   我们都不容易!读研究生是他妈的烧钱,快奔三了还用父母的钱。小为深有 感触地的说。有时想起来不是滋味。   比如我上有老,下有小,比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负担更重。想家庭的运转,还 有年迈的父母,像一只负重爬行的蜗牛。陆平叹了一口气。我们这一代的人…… 真他妈的!   ……这天晚上,他们两个谈了很多,从学习谈到了人生之路,从自己各自家 乡的状况谈到了目前的就业压力。在这个211室里,两个年纪相差14岁的同学似 乎没有什么明显的代沟。   第二天上午9点,胖师弟侯小峰回来了,他一个人回来的:你们还在睡?   李小为伸了伸懒腰:胖哥,就你一个人回来?把嫂子卖了?   送她上火车走了,她也开学了。她在一个小学当老师。后来,陆平听胖师弟 说,他们两口在不同的两个学校,因为没有关系,无法调动,就只好考研究生出 来,回去好给老婆调动一起。   你们昨晚在外面睡,还好吧?陆平以老大哥的口吻关切地问。   好个屁,在校外的芳草公寓,50块一个单间,尽是一些本科生,成双成对的, 让我们这些过来人非常的眼红。侯小峰几分的慨然,然后抿嘴地笑了笑。   你们昨晚上也够销魂了吧!李小为调笑自己的胖师兄。   胖师兄摇头一笑,未置可否。然后说,我们都老夫老妻了,哪能和你们小青 年比?   一会儿,大家都意味深长大笑起来,笑声从宿舍的窗口传出了好远。   教师节   明天是教师节了!要是往年,学校还要放半天的假!搞半天的装模作样的纪 念活动,那些领导在会上慰问一番教师。关心在文件里,重视在口头上,落实在 车子上。现在这个节日在社会上有些淡化了,除了电视和报纸上有一点对教师的 人文关怀以外。   陆平已经认识到不是自己的节日了,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学生。系里下午要开 会,研究生们报到。   今年中文系的现当代文学招24个硕士研究生,由4个导师带。这是招生简章 上大家都搞清楚的。只是有的导师方向没有人报,开学后进行平衡分配。总不能 让导师自己去动员吧,知识分子是讲面子的!系里总要给人家以台阶。   中文系是这个学校的老牌专业。是国家的重点二级学科。但是这些年崇洋迷 外,永远没有这个学校新兴的外语专业吃香。外语专业好就业。而这些传统的优 势学科,我们的母语学科正在走向穷途。或者说已经开始没落。向国际接轨就是 不要自己的老祖宗?也许有人要问,我们的研究生们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似乎少 有人研究这个问题。   下午,在系里象征性开了一个简短的新生报到仪式,实际是一个自我介绍的 见面会和系领导的开学安排会。根据系里的领导研究,哪几个学生由哪个导师带。 当时陆平心想,一个导师带三个级,差不多20个学生,怎么带得过来?   陆平成了这一级的新闻人物,一是年纪大,是这个系有始以来招的年纪最大 的研究生,二是这个学校研究生中惟一的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三是电视台为他拍 了学路漫漫的专题片……在会上,被系主任重点介绍,系主任说陆平是他们这一 级的老大,而且是真正意义上的老大。从此,同学们没有一个叫他的姓名,都叫 他老大,是尊重,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他与刘姓的男同学和 4个小师妹成为系主任袁博的研究生。袁主任在会上说,他和陆老大早就认识。 陆老大是这市里的资深作家,出版过作品集,有几篇作品还在省里、地区里获过 创作奖。系主任说:我们是先兄弟后师生,请大家以后多向陆老大学习,多多的 发表文章。   差不多的眼光都在盯着他,他的脸有些发烧。他不好意思,这么大的年纪还 挤身在这些青春男女之中。如果不是他自己晚婚,他的儿子也差不多像他的同学 的年龄了。现在他才开始真正理解岁月不饶人啊!   他们同宿舍的三个人,师从了三个不同的导师,他学叙事文学,胖师弟学现 代诗歌,李小为学中外比较文学。虽然是不同的方向,但是平常的课都上一样的, 只是今后写毕业论文的方向不同而已。   散会后,他和别的同学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没有过多一会,陆平的师弟、妹们都来到他的宿舍,商量教师节集体去导师 家聚一下,大家来征求老大的意见。   从陕西来二师妹黄平开了张:这个学校有一个规矩,教师节学生都要去拜访 导师。   从云南大学来的大师妹也凑也凑热闹:我们该买一点什么表示一下,第一次 去导师家里。   从湖南的小师妹总结性的建议:给袁老师送一个花篮,表示一下我们的心意。   大家经过了一番的商量,终于确定给导师送个花篮和一箱苹果。表示平安和 幸福,每人出20块钱。按照陆平的想法,一人20元钱的东西拿不出手,但是师弟 妹们说,大家都是学生,日子还长,省着点,陆平也不好说什么了,既然是大家 的意思。   于是,6个同学浩浩荡荡去了街上,买了一个花篮和一箱富士苹果,分乘两 辆的士,开往导师住处——天红花园。   天红花园是一个有品位的小区,是这个城市有钱人住的地方,基础设施比较 齐全。大门还有两个保安站岗。   没有十分钟,他们一行站在天红花园的大门口。被保安拦下了,登了记,又 给袁老师通了电话。才得以放行。保安一丝不苟的行为让人深感当代人们的距离 感。   袁老师住6栋的顶楼,一家子住着错层式的两层,上下有300多平方米。陆平 他们去时也有上届的师兄师姐占先了,见他们去,导师作了一下简单的介绍,师 兄师姐们就知趣地开溜了。   袁导师还算是谦和的,对自己的弟子有点客气。不像有研究生说的他们的导 师傲兮拉米的。他说他是农民出身,朴实和真诚在他生命永远的体现着。后来陆 平听李小为说过他们的导师,学生去家里,爱理不爱理的样儿,特别是他们的师 母,连坐一下都没有说,他们后来都觉锝花钱买气受,以后再也不想不去了。看 来,名教授的老婆也有派头了,也有些眼光高了。   导师先带他们参观自己的书屋。上万册的各种书籍摆了整整的一层楼,让陆 平他们沾上了书香气。其实陆平家里的书也不少,但是自己成了袁门弟子,跟自 己还小的导师当学生。内心的滋味谁能理解?   导师介绍了他的藏书和有些如何的贵重,是他读硕士、读博士或者在外国留 学时怎么怎么的从生活费里抠出来买的。他要求弟子们多买点一书多读一点书。   然后全体来到导师的客厅,喝他家乡的绿茶,吃水果,是导师的父母亲接待 的,导师的夫人也就是他们师母去了另外一个城市攻读博士学位。他们的孩子上 了初中,住校。导师说从小就培养孩子的独立生活能力。   大家各自聊了自己家乡的一些事情。谈了一些大家面临的一些困难,无外乎 的经济方面的。6个同学中除了一个是公费以外,都是自费生。目前拿工资的只 有陆平一人。陆平说:我的情况比较特殊,我们县里在搞文化发展战略。我找了 县委书记,政协主席,我是政协委员,那两个领导都知识分子出身,很支持,让 我拿工资读,回去欢迎,不回去也不勉强,他们说都是为国家培养人才。其实, 是陆平的事迹被几家报纸报道后,几个领导多少有些感动,才作了这个决定的。 有一位县领导还给财政局的头打了招呼,给他报学费。连他自己都不曾想到的好 事抛在他的身上。自己是一个代课教师出身,没有上过正规的大学,何德何能? 这就是人们说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呵!   那平常你多请师弟师妹……你现在是大户。导师开了陆平的玩笑。   行,没有什么问题。陆平也慷慨地说。   你是他们的老大,各方面都带些头,其实,你也是我的老大,你还长我三个 月。我还是那句老话,我们是先兄弟后师生。不客气,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 会尽力的,关着门说,录取你的时候,有几个人是不倾向录取你的,说你的年龄 偏大,没有什么培养前途,是我力争的,你的学习来之不易……老板这几句话触 动了陆平的心事。是啊,自己三十大几了才开始考研究生。如果不是因为生活中 的一些不如意,谁还来读研究生,读研究生既费精力又花钱!这是一个没有出路 的人的无奈选择。   很不好意思,我空长了些岁数,惭愧啊!陆平掏心窝说了这几句话。   没有关系,我系里李能老师不是四十岁才开始读研究生吗?他现在中国现代 文学领域已经是泰斗了。大器晚成啊!导师安慰他。陆平知道。李能教授是S大 学的三大名师之一,与北京大学的谢勉教授齐名。他以前读过了李能先生的不少 学术文章,也在一些报刊上看过其介绍。他对李教授的印象很深,他还曾经动过 拜访李先生的念头。但是他又不想去,怕别人说他拍马屁。   ……   师生间不知不觉谈了好长的时间。于是,他们就起身告辞了。   导师礼节性地送他们到房门口。   开课   陆平的研究生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9月11日,是开学后的第二个星期一。是研究生开始上课的第一天,陆平和 他的同学去了系里的研究生教室。   这是第一节现当代文学专业课。授课人是一个现当代文学博士、系里的学术 带头人。这个博士是北京大学毕业的,一上课就吹嘘他曾是某某教授的门下。对 于某某教授,陆平和其他同学一样如雷贯耳。这博士仿佛不是在传授知识而是在 上他自己的人生课。同时还说了一些当代文学界的大家的隐私。末了,就给大家 开了书单,不外乎是一些所谓的中国文学史上的经典著作。这些著作,陆平已基 本看过。这是研究性的学习,主要靠自己去学习,期末写5000字以上的课程论文 就行了。原来研究生是这样学习的,陆平现在终于想不明白了。他想既然是研究 性的学习,老师应该不是受人鱼,而是授人以渔。关键还是该多讲些研究方法呵! 这个老师的方法就是多读书。   下午是公共课外语。他们班只有他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上日语。整个S大学也 只有24个人学习日语,其中还包括4个博士研究生,上一样的课本,一个老师上 下来。   日语老师姓林,是一个70多岁的老头,好慈祥的,脸上常常笑眯眯的,完全 没有日本人那样的严肃表情。第一节课是介绍课。陆平心头很紧张,他从来没有 说过日本话,自己是死记硬背考上来的,老师问他叫什么名字,当然是用日本语 问。他不知所云,还是他身边的一个小姑娘给他解了围:老师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又问了他的名字,然后用日语教了他一遍,他才勉强应付了过去。他问小 姑娘叫什么名字,小姑娘说:叫阿里纳,蒙古族的,以前一直是学的日语,政治 系的。   感谢小师妹,我以前从没有练过口语。他自己给小师妹说了真话。我一看你 就知道,你以前从来就没有开过叫!蒙古女孩幽默了他一下。   以后要多多的关心我,指导我……陆平放下作家的派头,不耻下问。相互学 习吧。阿同学客气道。   其他有几个同学基本上和陆平差不多,他估计也是死记硬背上来的,老师没 有责怪他们,而是叫他们今后下一点功夫就行了。   说实在的,日语班除几个女同学的口语比较好点以外,其他的是高分低能的, 其实老师也知道,多数研究生都是被迫学外语的。第一节日语课就这样的混过去 了,但陆平心里对学日语当小鬼子没有底。   以后的日语课怎么混呵!看来要动点真格了,总不能老是让别人帮你解决吧!   陆平回到宿舍,同室的两位师弟问他上日语课的感觉咋样,他如实说了当时 的情行,大家都说,还不是都一个样,英语班的同学多数都不知所云,把那个美 国佬弄得OKOK的一大天,他们的口语听力是外教,是一个美国人,听说以前在美 国是一个油漆匠。来中国就当成一个宝,听上一届的同学们说,美国佬好说,期 末都是90分以上。美国人很注重过程,只要你每一节课都去,从来就没有人挂科 的。   考都考进来了,还怕什么?胖师弟安慰他。   从上第一节日语起,陆平就有些心虚,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功底。   他决定每天用3个小时学习日语,争取赶上别人。每天当他的室友还在酣睡 时,他已经靠在床头拿起了日语课本。听说他的日语老师同时在给研二的学生开 第二外语,是教的基础日语,他就决定去听课,因为是晚上的课,不影响白天他 其他课程。第一个晚上他去上初级日语,就被他日语老师认了出来。林老师走到 他的身边:你也来学?你来学……好!   林老师,我以前没有听过基础日语,是自学的哑巴日语,不好意思……   不要紧,语言这个东西是一个日积月累的过程,好好学习吧,你能行的。林 老师一个劲的鼓励他。他知道,这个时代,像这样的老师已经不多见了。他的心 里涌起了一股热流,他一定要把日语学好,不让别人看自己的笑话。老大应该有 老大的形象!   外语是研究生最头疼的课程。陆平已经真正认识到了大学的传言。   他对日语常常有一种恐惧感,尽管他在努力!   电视专访   陆平到校的第四天上午,电视台的记者王乔打来电话说,今天晚上6点30分, 电视台要播他的节目。要他注意看看,除在卫星频道播出外,其他的几个有线电 视台最近几天已将滚动播出。他接电话的时候,被胖师弟侯小峰听见了,就迅速 地向班上的其他兄弟姐妹通报了这个激动人心的消息:今晚六点半电视台要播我 们老大的节目,请大家集中收看。   不一会,宿舍值班室旁边的电视室就聚集了班上的20个男女同学。强大的阵 容赶走其他专业的几个正在看体育新闻学生。有几个同学没有得到消息,因为出 去网吧上网去了,事后还怪老大为啥不通知他们。   陆平多少有些激动。这是他第一次上省级电视台。他当地的地区和县电视台 曾经多次采访过他,那是他的一个乡土小说获得了一个全国性的大奖。当地的电 视台和报纸倾巢出动,曾经让他风光了一会。但是这次他表面还是保持着见惯不 惊姿态,他已经过了激动张扬的年龄。   六点半,电视台打了个广告,然后做了个预告:一个年近40的中学教师,一 个普通的作家,通过自学,今年如愿以偿地考上S大学的研究生,今晚的视点是 学路漫漫,开学的日子。   一个汽车广告之后。   学路漫漫,开学的日子。八个大字赫然电视屏幕。   是陆平的书房:几排书架。   床头的墙上,贴着日语的平假名、片假名。   为了学好日语,陆平在教学之余,每天用四个小时学习,终于……电视解说 语也非常的煽情。   同学们问:老大是这样的吗?   他连连点头称是。   陆平出身在乌江边的一个普通的农民家庭。十三岁那年,他考上了中专,由 于他父亲“瞒产”的原因没有被录取。后来他上高中,一分之差与大学失之交臂, 第二年,他高考移民去贵州,考上贵州大学,因为户口被人告了,又回到了生他 养他的家乡,他开始当农民……   家乡延绵不断的大山,一条通往山外的小路。   面对着大山,天生我才必有用,陆平要走出大山……   他通过自学,考上电大普通班,取得了大专文凭,被录用为中学的教师。   后来,他成为这个县的第一个加入省作家协会的会员……   是呵,他热泪盈眶。当年他开始学习写作时,有人侮辱他:只要他发表小说, 一堆牛屎从上面吃起。想起这事,他的鼻子里发酸:人是三节草,不知道哪节好!   单位的一件偶然的事情,触动了他决定考研究生。   第一年的英语考了9分,他儿子取笑他。   第二年,通过一年的自学,他的英语得了30分。   第三年,他改学日语,功夫不负有心人……   他终于拿到S大学的研究生入学通知。   要开学了。   回家,父母亲和儿子在一起。   亲戚朋友都来祝贺。古老的山寨响起了鞭炮声……   陆平的家里,妻子在给他收拾行李。   一个成功的男人背后一定有一个女人支撑,他的老婆对镜头热泪盈眶:我非 常支持我丈夫……   电视室里静悄悄的。老大,你是我们的榜样!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能感动人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电视节目看完了,班上的同学都对陆平刮目相看。   老大,你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大家一阵欢呼。   看完电视台播放自己的节目刚回到宿舍。   陆平就接到了导师袁博打来的电话,对他表示祝贺。导师说:刚才看了你学 路漫漫的专题片,非常感动,我自己主张录取你是正确的。感谢袁老师!谢谢你! 他电话里对导师充满了无限的感激。   不一会,他的一些同乡看到了他的片子,也打了不少打电话来问候与祝贺。   他的一个朋友,是他们县的一个文化局长,也就是他们以前一个学校的同事, 因为岳父大人是县上的一位领导,后来改行去县政府当秘书,不久前当了文化局 长。其实他们好多年没有往来了,可是今晚却打了一个电话责怪他:陆平,你考 上研究生,还不给我说一声,我平常是非常关注你的,你的作品我读了,其他的 事情我帮不了忙,你的学费我出面帮你解决。   我怎么好打扰局长大人呢,我现在是一个学生啊,陆平开起了玩笑:我见到 你们当官的身上就发抖,还敢动你的大驾!   你把你的学费收据拿来,我给你帮忙办了,兄弟,你这样的好事情,也是我 们的骄傲。文化局长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当地政府要给他学费,当官的人消息 非常的灵敏,很快就把这个顺手人情拿在手里。   那我就先感谢你了。陆平对当官的不抱什么幻想,即使是他的好朋友,但客 气话还是要这样说。   与文化局长通完电话,他的妻子打来了电话。怎么你的电话老占线?电视台 播出你的片子了!   我知道了,刚才是朋友们给我谈这事情。他连忙给妻子解释,妻子有时也会 查他的房。   妻子再也没有说什么,叫他早点睡。他知道妻子的心思,常常怕他出轨。男 人是说不清楚的,就像她的小妹夫,有了几个钱,就包了个二奶,眼下两口子正 在扯皮闹散伙。   他考研究生的时候,妻子是不支持他的,怕他们之间文化差异大了,散伙。   陆平刚挂断手机。S大学报的一个记者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知道了他宿舍的电 话号码,说陆老师,明天报纸要采访你,具体时间你确定。   好好,明天上午,我的宿舍怎么样?陆平征求对方的意见。好好!一言为定! 记者也同意了。   校报采访的事情就这样说定了。陆平在他的一个本子写了明天上午校报采访 几个字。他怕忘记,这些年,他的记忆力不如从前了。   隔一会,陆平的一个女同学给他打来了电话。准确的说,这是读电大时候一 个相好。那个时候,他还是一个农村青年,是他们班惟一农村户口。他们班上内 招的,基本上都科级以上干部的公子、小姐。尽管他当时在一些报刊上发表作品。 但是他很自卑。这个叫黎芝的小师妹,死活缠着他,毕业时一定要跟着到山里去, 她是长江边上一个城市的女儿。他怕自己的不能让她过上好日子,毕业时就悄悄 溜了。据说陆平这个小师妹为这事流了好多的眼睛水,气得有好几天没有吃饭。 这是他后来听一个同学在电话里说的。具体细节他是永远也无法清楚的,难得那 一片真情!   陆平去年的研究生考试,是在他们读大专的城市的一所大学考试。在考研结 束后的那个晚上,本地的几个要好的同学为他搞了一个小聚会,当然也就少不了 他的黎师妹。   聚会上,黎师妹还在责问他:二师兄,你当时为什么悄悄的溜了呢?当年他 年龄在班上排名第二,同学们都叫她二师兄。   我怕你,我怕……陆平含糊道。其实是他当年自卑心里作怪,要是现在他永 远也不会那样了。   我当年是真心实意的。你辜负了我……我还给我老爸说了这件事,他也同意 了的。他准备把你留下来,他当时是我们区里的教委主任,这点权利还是有的。 黎师妹激动地说起了当年的情形,他才知道了这个秘密,要是早知道,嘿嘿!! 那就将是另一种人生了。   我该罚,我喝酒!他自己给自己上满杯:怪你当年又不给我说清楚。要是我 早知道这样,我还考什么研究生呵。陆平当时对黎师妹还是有意思的,他们经常 一起打羽毛球,他常常给他写诗,他是他们班上的秀才,又是学生会的宣传部长。 那个时候的接触,最大的限度是摸摸手,不像现在的大学生谈朋友,常常是越过 那道浅浅的天河。   现在黎师妹给他打来了电话:我说二师兄,读研究生也不给我说一声,怕我 沾你的光呵?我要不是在电视台上看到你的光辉形象,我还不知道你去上研究生 呢。   哪里?哪里?是我不好意思,这么大年纪了才上研究生,有什么值得张扬的。 陆平解释着,一个劲的陪着小心。他考研离开那个长江边的城市时,黎师妹还专 门给他饯了行的,尽管是用的共产党的钱,她是一个单位的后勤主任,吃一点饭 还是可以签单的。当时约好他考上研究生时,她要为他祝贺。这一回又让自己的 师妹说他失言了。   但是,陆平为人有些低调。不想打扰别人的正常生活,更怕引起黎师妹老公 的一些不必要的误解,鱼没有吃上倒沾一身的腥。   你是我们班上同学学习的好榜样。二师兄,国庆节过来玩吧!以前的知己又 向他发了邀请。   好呵,国庆节我还没有什么去处呢!陆平一口就答应了。他一时忘记了自己 的老婆要来的事了。看来这一次在以后又要被黎师妹批判了。   直到对方说了拜拜他才挂了电话。   陆平终于松了一口气。   李小为又开了他玩笑:老大的业务好繁忙呵,是不是你的旧情人呵,说得那 么的缠绵,让我们好羡慕呵!   开……开什么玩笑,是我的老同学!陆平为自己辩护。   用不着辩护,以为我们不知道啊!小为反驳:同学会啊同学会,弄散一对算 一对。   用不着说得那么的明白。胖师弟侯小峰也加入了他们的战斗。是就是嘛,老 大现在不是在流行什么有情人是人物,没有情人是废物,情人多了是动物吗,老 大你是个成功人士,没有情人不正常。这小子耍起了欲擒故纵伎俩。虽然没有情 人,但是红颜知己是有的。他突然想起了几年前为他离婚的阿梅,她说希望他们 之间的奇迹出现,可是他不能放弃自己妻儿,阿梅后来辞去工作去了大西北,她 和一个常聊天的网友结婚了,这个假期他听说阿梅又离婚回来了。他不敢去和她 见面,尽管他们没有过肉体的亲密接触。因为阿梅那时就认定他是天底下最值得 信任的男人。他怕他们又会钻进那无法挣扎的生活之网。   我哪有什么情人呵,真冤枉呵。陆平一脸的无辜。   不要看老大表面老实,他心里想什么我知道。李小为又将他的军,挑起对他 的战争。   看来我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陆平不想战事扩大,叉了话题:大家都该睡 觉了呵,时间不早了!   胖师弟又开始给妻子打电话。是用的泡泡卡,几分钱一分钟。给妻子打电话 是他每天晚上的必修课。一打就是几十分钟。连他平常吃饭就没有这么舍得,常 常是馒头和小面。陆平注意观察,基本是吃的小菜。很多研究生都比较节约。不 像他,还常常去小食堂腐败:吃小炒。同宿舍的两个同学都说老大是腐败分子, 脱离群众,一个人常常去小食堂腐败。因为他每顿都是一荤一素的菜。这么一把 年纪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呵!因为他的工资基本上都是自己花,老婆挣钱养家糊 口。   李小为也到阳台上去给女朋友打电话去了,说了一些极其肉麻的甜言蜜语。 年轻人就是这样的浪漫和充满着理想色彩。   我真羡慕这一代人了!陆平在心里有些感叹。是呵,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人生 观,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观。时代在变化,我是不是落伍了?有时陆平自己问 自己。   他给妻子打电话非常的简约,没有什么甜言蜜语,时常像是在读公文。难怪 二同室都说老大打电话没有啥情调。不知道打电话,买一个长话卡便宜得多,省 钱又多好多时间,老是用手机,手机费高。   陆平不在乎钱。用手机是一个现代男人的身份,这是他的老婆说的。他上学 时,老婆给换了一部新手机,3000多块的,触摸型的,全数字的那种。老婆说, 我什么都想到你。我自己还是四年前买的TCL。   但是毕竟是不同时期的两代人。   公共课与专业课   研究生的公共课是外语、政治、和计算机。   政治还好说,以前陆平就是学的政史专业。计算机他基本会操作:打字、建 文档、发电子邮件说得过去。就是理论他很陌生。特别是那些英语代码看基本不 懂。上计算机理论课的时候,他像是在听外星人演讲,常常是傻眼,找不着北。   他和班上一个年纪比较大的被同学们称为老二的师弟,去找了计算机老师探 讨学习计算机理论的方法,这个年轻的老师说:没有问题的,只要你们每一节课 都来,就会及格的,平时成绩、作业和考试加在一块考察。我的学生还从来没有 人不及格的。   这才让他吃了定心丸。开始上课的时候,他有一些惶惑,真的怕计算机给挂 了。   后来,上一届的一个学长告诉他:公共课一般没有人挂的,也没有人补考。 这是S大学的规矩。虽然S大学是全国重点大学,但地处偏僻,严格了以后就怕没 有人考了。常常是心照不鲜的。   陆平终于明白了是这么一回事。   开始上学位专业课了,是李能教授的。   李能教授是名师,是S大学的三大名师之一,似乎是一个有性格的人,常常 愤世嫉俗。毕业于北京大学,毕业就在这个大学任教。资格老,著作等身,为人 坦率又不摆名人架子。是所在的这个省的学术委员会副主任而且还是全国著名的 文学评论家。他主讲的《文学与人生》、《现当代文学作品鉴赏》。   李能教授说自己授课是通俗唱法。他的第一节课就是要求学生多写文章,研 究生是属于研究性的学习,不写文章就不能能体现你的研究水平。他说他以前带 的学生三年一般要发10篇左右的论文,出去找工作才好找。这年头,现实就是这 样的,我们有什么办法?李能教授给陆平的第一印象是实在,说真话,当下说说 真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李能教授也开了书单:钱钟书、朱光潜、王国维……中国现当著名学者和作 家的名著都在之列。陆平数了一下,有30多本。够狠的!有同学小声冒一句。   天啦!一门专业课就读这么多的书。   这是读研究生呵!另外一个同学说。   我要检查你们每个同学的读书笔记的,这是基本的书目。我还要适当的增加。 以前我一个人带一个研究生,每天都要听他谈读书感受,还帮助研究生修改论文, 而现在带的学生多了,就忙不过来了,我不知道现在的研究生还要扩招到什么程 度。对扩招我是持反对态度的,我们学校有的导师已经带30多个人,我带了10几 个都忙不过来,他带30几个怎样带,这是一个新课题……李能老师感慨起来,一 副忧国忧民的戚然样儿。   怪不得有人说现在的导师带研究生就像是牧人放羊,多是放少也是放。有的 人自己究竟有多少的羊也弄不清楚。这是他听一个大学老师说的,很有道理。现 在有的大学一味的扩招似乎人数多了质量就提高了,真是让人想不明白的逻辑!   中国人就是这样,喜欢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当时,他在课堂突然想 到了这一个问题。   发表文章有什么作用!现在的研究生大多数在网上下载拼凑,实质的学术垃 圾!有一个同学小声的嘀咕了一句。估计李能老师没有听清楚,认为是有同学提 问题。他问起来了:哪位同学有什么意见?或者是有什么话要说请讲,我是有一 个民主倾向的人……然后他笑了笑。   没有一个同学回应。小教室里又安静了。   现在是一个没有宗教信仰的市场经济年代,没有办法,我非常痛恨发表学术 论文要交钱现状,文章发表多了你们承受不了!读研究生本身就花钱不少,要交 学费,要生活费……李能老师发表了自己对这个时代的强烈感言。   我强调的是研究生的学习是研究性质的学习,不是本科教育,我们不能按本 宣科,我从来就是这样的观点。要培养学生的实际操作水平。下节课起,我们进 行课堂讨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这是我的通俗唱法!我把你们24个同学分成 12个组,每次上课一个发言组发言、一个评议组评议,现在我宣布一下分组织的 情况,每一个组的第一个同学任组长,我们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抓阄,每组 的组长上来抓阄。选择自己的课程内容。   陆平有些佩服李能老师的教学方法。   他和一个女同学分在一个组,第一任务是主要发言讲述郭沫若,第二个任务 是评议徐志摩这组的发言。大家都知道,任何一个讲现代文学学者或者老师,都 是把鲁迅放在第一,郭沫若放在第二尽管产生了好多的争议。但是中国的国情不 同,形成的习惯一般不容易颠覆,也不能颠覆。颠覆的要犯大忌的。   陆平当时有些害怕,抽到穆旦、俞平伯这些诗人作家的作品,他读得比较少, 他们那个年代的政治话语权比较浓。这些近10来年解禁的作家作品,他不十分熟 悉。因为他不是一个跟风的人。不过,作为一个作家还是有自己面子观,中国的 文人历来是讲面子的。   郭沫若他是十分熟悉的。郭沫若的《水调歌头·粉碎四人帮》是他小学毕业 那几年很牛的诗词。他的语文老师当年讲的情形还浮现在他眼前,后来读过其 《女神》、《屈原》……   徐志摩也是他熟悉的诗人。大学毕业时,他的一位臭味相投的师弟,送了他 一部《徐志摩全集》,他读过了好多遍,现在还多少有些印象。书是现成的,因 为他比较喜欢徐志摩,开学的时候他已经带来了。   下课了。他和那位女同学交换了一下意见。进行了内容讲评分工,他讲郭沫 若的生平,那师妹讲其作品。然后分头查新资料,找书籍。   本学期的这门学位专业课学习就这么安排好了。   回到宿舍。几个同学在议论李能老师的讲课,除了陆平宿舍的两个以外,另 外的几个同学站在他们宿舍议论:说现在的名师是名不副实,和他在外面的名声 相差甚远。   陆平没有参与他们的议论。毕竟他和那些同学有一定的生活阅历的差异,他 只是听。他这个人非常反感背后议论别人的不是。他估计是李老师没有讲什么现 代派什么先锋派的,让现在的年轻人多少有些失望。现在的年轻人言必谈弗洛伊 德、里尔克。   开学没有几天就是国庆节了。   陆平的老婆说要到学校来。顺便让儿子也来大学熏陶熏陶,儿子是他和老婆 的纽带,也是他老婆手中的一张王牌。现在的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谁还说不? 他实际上是知道老婆的另外意图,女人就有她自己的需要,从来不明说,借口总 是让人信服。他也不好反对。他就给老婆打了一个电话,叫她把自己电脑带过来, 没有电脑不方便,写文章和学习计算机都需要。老婆说,她马上就去办货运过来。 她说带着在车上不方便,怕弄坏了。   陆平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看电视新闻。在学校里不如家里方便,去宿舍楼 的电视室,多数同学都喜欢看球赛,不是足球就是篮球。什么英超、什么意甲、 什么NBA的,对于他来说,相当于他学习外语。但是年轻人就是不一样,仿佛不 看球就是没有什么品位。尽管他也知道有其中不少的人是假球迷。他不能去和他 们那些年轻的小师弟小师妹去争遥控板。他去了电视室几次,见都是在看球赛, 他就只好不声不响的走了,暂时放弃他原来的那个习惯。时间也可以改变人的习 惯。   去泡图书馆,去阅览室看看最新报刊杂志,成为了他研究生生活的一部分。   一回到宿舍,两个室友进攻他。小为先放了他一枪:,我们老大一天神出鬼 没的,是不是看上哪位妹妹了,你们这些文人作家都是天生的情种。胖师弟又斗 争他:老大,你基本除了睡觉,一天不在宿舍。   我有啥妹妹啊,我这么一把年纪了,奔四的人了,还有什么激情呵!他装着 叹叹息,岁月不饶人:如果我像你们的年龄,我要重新活过。他是一半是开玩笑, 一半又是说的心里话。   男人四十一枝花,你正开着呢!李小为调侃道。才开学十几天,他老爱跟老 大逗话,有时是针尖对麦芒。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代沟。隔壁的张非说过,小为没 大没小的,常常为难老大。给小为提醒了好几次,但小为还是我行我素,人是这 样的天性怎么改!   什么一枝花,见了女人就怯胆。早没有那一份心思了,不比你们早晚都在甜 言蜜语的,爱呀想呀什么的。陆平故意皱了皱眉头,理直气壮地反击两位同学进 攻。   老大,你生气了!胖师弟见陆平没笑意,扭转了话题。   我怎么会生气呢?陆平取下自己眼镜,擦了擦,然后就把自己目光移向了一 本书上,稳了起来。   他们大家都笑起来了。其实,他们都在逗圈子。大家相互的取乐成了他们研 究生生活的业余大餐。成为了一种发泄人生的具体表演。   最近几天,李小为有些不痛快,原因是他的女朋友和别人去看了一场电影。 他的女朋友是学电视剧创作专业的研究生。和别人去看了一场某名导演才上市的 《夜宴》。看了以后又给小为打了一个电话,狂吹影片怎么的棒。让小为差点吐 了血。现在的孤男寡女一起,还不是干柴烈火?这个事情细想不得……但是,那 女的给小为打了N次电话,保证没有别的意思。是她的上一届的师兄,下学期就 毕业了,请自己的师妹看一场电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昨天晚上陆平和胖师 弟还劝慰过小为。   小为想了想,觉得也是。才从他的烦躁不安情绪中解脱出来,但是他的心里 总有一丝阴影不好散去,心里像一条毛毛虫在梭。   要放国庆长假了,才上学不到20天的研究生们又开始准备回家了,不少人陆 续去火车站订了票。胖师弟侯小峰就是其中最早的一位。听说他去订了票,陆平 马上想起了到校的第一天,他两口子在宿舍的缠绵,他抿嘴笑了笑。这小子早就 等不及了,和老婆才20天没那个了,30岁是性饥渴的年龄。没有女人的滋润,是 心慌的。不爱开玩笑的他也想逗一盘胖师弟开心。   侯小峰,回去要省着点呵。陆平突然笑着冒了一句,揭了胖子的疤。   老大,你自己才要省着点呢。嫂子来了……侯小峰反驳。但是他的脸红了, 有些不自然。他肯定想起了上学第一天在宿舍的尴尬事。让老大抓到了这个开玩 笑的把柄。   陆平的日语提高很快,会几句简单的对话了。这与他每天早晨5点就起来看 日语分不开。   在课堂上日语老师表扬他两次了。但是他还是怕上日语课。每到星期四这天 上午,他突然有一种沉重感,始终感到自己的底气不足。他想利用国庆长假好好 的练练听力,他以前是哑巴日语。看得懂课文,读不出来。在他复试的时候,他 一句都没有回答上来,让组织复试的日语老师一脸的惶惑。他只实事求是的暴露 了家底:我是自学的,只看懂课文,能将一般日本课文翻译成汉语。   日语老师拿一篇日本文章叫他翻译。他看了看,马上就说出了其汉语意思, 老师相信了,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以后好好地练练听力和口语吧。   于是,他的外语复试就通过了。现在想起来,他有些后怕。如果当时自己不 诚实装腔作势的话,可能就泡汤了。如果这次失了读研的机会,他就只让儿子读 的份了。   他现在还有一点愧疚:为自己的外语水平。连自己导师都几次说陆老大的运 气太好了。   妻子要来了。最近几天,他还真的有点想女人了。昨天夜里,他梦见自己和 妻子在那样。他醒来回忆起笑了笑。   离放国庆节只有两天了,那些研究生们已经心不在焉了,陆平他们班上的同 学走了一大半。9月29日的科学社会主义课程,只稀稀疏疏的几个学生,老师非 常的生气,开始点名了,这次侯小峰遭了。老师说:一学期点了三次名,都没有 到的,这门课就挂了,明年重修。这老师是学校的共产党一个的什么官,常常是 话算话的。他的原则性强在学校是出名的。   陆平本来那天肚子有些疼,但是出于对老师的尊重,他还是忍着去了,他以 前就是当老师的。学生不来上自己的课,他有感触。他比那些才本科毕业来的研 究生们更加理解老师的心情。公共课很多研究生是不去的。有的人还非常的得意, 即使去了,有些是在看其他的书籍,多数人是在看外语,仿佛外语才是他们求生 的工具。他一看见那些人拿着《牛津英语词典》,他想起他自己那篇文章《狗日 的英语》。狗日的英语!   学校校报的记者采访他来了。本来是两个星期前的事情,陆平差不多忘记了, 可是就在快放国庆节的前的一个上午。学校校报的两个记者来到了他的宿舍。   陆老师,对不起,我们没守时,是因为我们去外地采访学校的一个贫困同学 的家庭。一个女记者给自己找了个台阶,这个女孩看上去顶多20岁左右的年纪, 但非常善于说话。   没有什么,我没有什么可以值得宣传的。陆平谦虚笑笑说。   另一位男记者说:请不要谦虚嘛,你的事迹非常的感人,我们在电视上看了, 我们就决定给你做个专访。”   下面是采访对话。你为什么这么大的年纪要考研究生?我这个人没有受过正 规的大学教育,圆梦!你是什么时候准备考研的?三年前。你三次考研,最痛苦 的是什么?是外语。不怕你们笑话,第一年我英语是几分,第二年是30分,第三 年学日语就上了。你这三年有什么打算?顺利地完成学业,争取发表一点作品。 具体一点,准备写什么作品?写一部反映研究生生活层面的作品,写一篇我们家 乡的作品,主要是我家乡的人们的生存状态。什么时候开始,这说不准,有了感 动就写。   ……   还有一天,就是放国庆假了。   陆平接到一个货运公司的电话,叫他去搬电脑,是他妻子办的货运输。   陆平就叫上了李小为和隔壁宿舍的同学张非,一同去搬电脑。他们三个人找 了好半天才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那个鸿运货运公司。清点了件数,交了货运款, 三个人就齐心合力搬回了宿舍。   那两个同学就主动连接好了电脑。他们安装电脑比陆平熟悉。这一代人接受 新东西比较快。凡是外来的东西往往是无师自通。他们两个决定晚上去租碟子看。 老大,我们今晚上弄个片子看看?行不行?李小为问陆平。行,有什么不行。陆 平肯定回答。   还是老大好,在我们班上第一个有电脑。张非恭维起来。陆平知道他的用意, 是想在电脑上看片子。   看啥片子?陆平不解地问。   未必老大还不知道看啥片?装什么蒜?李小为笑着先反问老大的,后将他的 军:你们文人骚客谁不喜欢这一杯!上年纪的,跟不上形势,向你们学习。陆老 大回应,摆起了年纪的谱。   213宿舍的麻小勇听说老大的电脑来了,也赶过来凑热闹:看看,老大的电 脑。   小皮孩儿也过来凑个啥热闹?李小为象征性地揪了揪麻小勇的耳朵。   关你鸡巴事!小皮孩儿使劲地拍了一下李小为。麻小勇是班上年纪最小的同 学,不太知事,对什么事情都感到新鲜。湖南人,手上和脚上多毛。几个男同学 给他取了一个雅号小皮孩儿。   研究生,文明一点。张非装出老师的口吻教训。   今晚上,租碟看,别的人都可以看,但是还没有发育全的人不能看。李小为 调笑麻小勇,开玩笑是李小为的天性,他已经差不多忘记了他女朋友和别的男人 看电影的不快。   你发育了吗?让我们看看?麻小勇生气地舞了舞双手,还没有成熟的处世态 度。   大家都不要吵了,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关键时刻还是陆平化解大家的 争论发了话。老大说的话比谁都有分量。   这天晚上,李小为真的去租了碟子,他说是在校门外的一个碟片出租店租的。   七点半,他们几个中国现代文学的研究生在211室悄悄看起了毛片。   租了两个片子,一个是日本的,没有故事那种,三个男人弄一个女人,几个 方位同时进行。陆平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太黄了,但是他的那几个小同学看得津 津有味,不时品头论足,激动得发出一阵阵的欢快声。   女人的尖叫,非常的残忍。真他妈的变态!他心头骂了一声。   现在的大学生在堕落。陆平想。   老大,非常过瘾吧!张非说。   ……我不知道。陆平敷衍了一句。   女人的叫声越来越大,几个不堪入目的特写镜头。   日本人很凶呵,那东西搞了半个小时,还没有微软。麻小勇用现代流行的话 语评价。   ……   日本的片子看完了,几个同学又开始看另一张韩国的片子。陆平觉没有什么 兴趣,A片都是一个样子,都是同样的内容。他上了床,靠在床头看书,是沈从 文的《边城》。陆平老家与沈先生笔下的边城不远,他很喜欢沈先生的作品,他 是沈先生的绝对粉丝。   老大,快起来,好精彩呵!皮小孩叫起了陆平。老大,非常的崇高,他不看 这片子。李小为用起了激将法。三个女人玩一个男人,你们的东西硬起来没有, 检查一下。张非调笑大家。   几个女人哼哧声,在这几个研究生心里是什么感受呵?也许是一种生命的快 感。   连高尚的陆平都有些想入非非,他那个东西也有点不听使唤了。他想至少自 己的身体是健康的。尽管他想睡,但老是睡不着。这一夜,让他也有些不好受, 他扮演伪崇高的角色。   韩国女人好漂亮啊。几个同学都是同样的观点。他在床上听得清清楚楚,但 他装着睡着了故意打鼾声。   ……   看完了两个片子,麻小勇建议重看一次。   皮小孩儿,还没有过瘾呢。张非嘲笑麻小勇。   看汤佳丽的照片,那才够味!雷小牛说。这是住213室的同学,今年才本科 毕业保送生。他的建议得到了大家的一致通过,可谓一语中的。   于是,他们在网搜索起了汤佳丽。也就是这个女人的写真集。   陆平没有起来看,那几个同学边看边评价。他以前不知道汤佳丽这些超前女 性,自己确实是孤陋寡闻呵。现在的年轻人知道的东西就是多。   老大那个年代的人,是受的传统马克思主义教育,完全跟不上时代了。李小 为想把陆平从床上激将起来看裸照。他知道老大现在肯定没有睡着,这么的吵闹 睡得作才怪。   陆平还是没有起来看,他知道自己应该和他们有一些距离的。自己是有家有 室的人,看那些让人暂时可以兴奋,但是也使人沉沦。如果起来看以后将成为小 为他们的谈资。   那几个同学吵闹了一大半夜。差不多凌晨3点左右才在一片啧啧声中各自回 到了自己的床上,做他们的美梦或者春梦去了。   惹祸的晚餐   第二天上午,妻子打了电话。说是买的今天下午7点半的车票。明天早晨到S 城。   妻子是第一次来S城,要他去车站接,没有什么商量的余地。妻子说,她是 带着儿子一起来的。   国庆节放假了。S大学显得有几分清净。平常熙熙攘攘的人流减少了许多。 这个大学是几个大学整合起来的。有5、6万人,说是规模大了,学校的地位就提 升了,这是校长在开学典礼上讲话的核心。   国庆这几天学校的图书馆不开放。陆平又少了一个好去处。   9月30日下午,大约是4点的样子,陆平的一个在S大学的成人教育学院读外 语的一个女学生给他打了电话。说要请他吃饭。这个学生叫黎小露。还早他半年 到这个学校上学。他以前是听说过的,不知道她怎么知道了他的电话。她说她不 回家,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家可以回,才大专毕业三年,还没有谈朋友。   现在,陆平现才想起来,他有好几个学生就在这个校读书。国民教育和成人 教育的都有,还有两个在这里读研究生。他在开学前有个想法,就是开学后看看 自己的几个学生。但是,开了学,杂事缠身,自己基本上没有调整过来,自己倒 忘了自己曾经的想法。   陆老师,一定要来呵,要不是我在电视台上看到你,我就不知道你来了,你 是我们学生学习的好榜样。小露这个人很实在,也很固执,这是他知道的,他教 过她三年的课。   我请你吧!陆平反客为主,让一个学生请他实在有点难为情。   我为你接风,我学校外租的房子,说定了,5点钟我在学校的一号门接你。 小露说完就挂了电话,他怕陆老师推脱。   被学生请客陆平有说的不出感动。当老师也有当老师的好处,还有学生能记 住自己。他心里有了一丝的安慰:自己十几年的工作没有白废。   就这样说定了。好好!陆平接完了电话,李小为又挖苦起他来了:老大,刚 才是哪位妹妹给你打电话,让我们也认识认识,资源共享嘛!   不要乱开玩笑,这是我的一个学生,别人还没有说朋友。陆平马上挡了回去。   现在不是流行师生恋吗?正好嘛,你们这些作家、骚人,有几个不那样?小 为故意把诗人说成骚人,进一步准备扩大战火。想烧烧他们的老大取乐。   胡说些什么,我那个学生才20岁。   老牛吃嫩草啊!小为一副玩世不恭的无赖神态。   陆平不想和李小为开这些无聊的玩笑。自己一个人走出宿舍,去学校里溜达 一会。平常他一人就喜欢安静,也喜欢自己一个在校园里静静的逛,他觉得这是 人生的享受。在物欲横流的时代,一个人是难得有自己独自的清净。   学校是一种风景。那些少男少女,充满着青春活力的景象。让他想起自己过 去的岁月。他人生的坎坷,自己步入中年的时候,才在校园里逛逛,有一种惬意 的同时也有一种无限的惆怅。在自己的生命中姗姗来迟了。   幸运而又遗憾。   学校走道上卖盗版书的摊位很多,陆平顺便在那里的东翻翻西看看。这些盗 版书有的还精致,几乎看不出破绽来。很便宜的,基本上都是5折以上。经典著 作到大学的各科各种教材都有。有人说,60%的大学生都读的盗版书。盗版书在 大学校园里公开出卖,这恐怕是中国大学的一大特色。   陆平想买几本书,拿在手里掂了掂,就放下了。读书要花很多的钱,不能像 以前那样大手大脚的。   他的手机铃声响了。是黎小露打的:陆老师,在什么地方,到一号门来,我 在这里等你。   真不好意思,让你……陆平说了半句话,对方就挂了机。是小灵通,通话效 果不好。   陆平用了10多分钟的时间,到了一号门。   他在一号门外左顾右盼。一个烫着棕色头发的女生在他的身边招手喊他:陆 老师,你好!   陆平吃惊地打量了一下她:黎小露,是黎小露?   他发现自己学生变化太大了,要不是她主动叫他,自己肯定认不出来的,不 像以前那个朴素的小丫头,大了,也打扮得现代了,甚至时髦得过于了。这是一 个曾经的老师对自己学生的看法。   黎小露看着自己的老师笑了一阵:陆老师,你怎么不认识我拉?   你变了,变得我都认不出来了。陆平开玩笑。   几年不见,陆老师还是那么的年轻。黎小露变得比以前会说话了。   岁月不饶人啊!陆平感叹。师生间有说有笑的,几分钟就到了黎小露租的楼 下。   住这里?陆平问。是,住三楼。   学生在前面带路,老师在后面跟着。到了三楼,门开着,有几个女生在里面 忙乎。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陆老师,作家,在这个学校上研究生。   我们早就听阿露说起您,是我们学习的楷模。几个女生七嘴八舌说了起来。   不敢当,让我不好意思。陆平谦虚。他怎么大的年纪了上研究生有什么值得 炫耀的,有时想起来甚至还有一点悲哀。   陆老师,这两位是我的室友,我们合租房的,黄晓平和林新梅……都是我们 武陵县的老乡。黎小露把正在客厅里弄菜的两个女孩介绍给自己老师。那两个小 老乡就说,我们老早就读过陆老师的作品,还是上中学的时候就读过。当地的报 刊上常常刊登陆老师的文字,我们都喜欢读你的作品。这时,陆平的鼻子有些发 热,几乎是在感动。   然后又指了指坐在沙发上的另外两个女生:这个是我的同学张玫和陈春艳。 都是四川达州的。特别是这个张枚,是我们班上的女才子,发表过诗歌。还是一 个中学的副校长。   陆平坐在沙发上,礼节性地向张枚与那个陈同学点点头:幸会、幸会,认识 你们非常高兴,大巴山的女中豪杰呵!此时,张枚接过了话题:陆老师,听小露 说您是作家,我也爱好文学,以后得多多的指点指点。   互相学习,我也只是爱好而已。陆平客气地说。对才见面的女性他一般要保 持一定的距离,不能太热烈,这是一个成熟的男人做人的要领。   陆老师,我平时非常的敬重诗人哎。张枚拍起了马屁。   我不是诗人,我只是一个文学爱好者。陆平还是谦虚:再说现在诗人在掉价, 谁还当诗人!因为他听一个曾经的诗人在大众场合说过,谁是诗人,他妈是诗人, 他姐是诗人,诗人现在成了骂人的口头禅,诗人是生活中的垃圾。尽管他以前写 过诗,还出版过一本薄薄的诗集,他早就没有写诗了。他写一篇《目睹中国诗坛 的怪现状》狗屁文章,然后就与诗歌拜拜了。   我们早就听黎小露说过了,她的一个老师要来这里读研究生,是一个有名的 作家。还出过几本书,我看你好年轻,就当作家,让人羡慕呵!张枚不自然地抬 了一下手,侃侃而谈,见缝插针,马上转了话题,接过说话的主动权。另外的几 个女同学只有听的份,根本没有办法加入他们的谈话。   黎小露的脸上有一些微妙的变化,其他的人没有察觉。陆平非常的清楚。黎 小露成为了配角。因为女人都想表现自己,特别是在自己同性面前,这是天下女 人的共同特征。   如果我早婚的话,我孩子都像你们这么大了。陆平用了模糊语言。   我也奔三了,一事无成,儿子上小学了。张枚感叹。仿佛岁月在她的眼睛里 一瞬而逝了,自己已经穿过了无情的时光隧道。   她是我们班的老大,又是我们班的班长!黎小露现在才插上了话。   我也是我们班的老大,同学们都叫我老大,已经没有人叫我的姓名了。陆平 道。   老大见老大,两眼泪汪汪。黎小露在这个时候及时打了一个圆场。   我这个老大哪敢和陆老师相提并论,别人是研究生,又是作家,小露,你是 想让我钻地缝吧。张枚的思维敏感,马上就给自己找了一条退路,不愧当过中学 副校长。   大家吃饭吧,为我的老师接风。黎小露宣布。她带头就开始了摆菜:没有什 么招待你的,陆老师,不好意思。   上了8个菜,让陆平感慨:这和我们过年没有什么区别呵,家里过年也不过 如此。   今天大家喝一点啤酒。我想陆老师,不会拒绝的。我知道你不十分喝酒。黎 小露提来了一搭啤酒。   我平常是不喝酒的。陆平说了真话。好多年前,上面来考察他准备提拔他当 领导,就是因为他喝不得,就罢了。喝不得酒是陆平生命中的一大缺点,是这个 缺点使他前途曾经渺茫。   作家、诗人哪有不喝酒的!张枚将起了陆平的军。李白斗酒诗百篇!不是说 喝酒给人灵感吗?   今天的美女和酒,就是特为你陆老师准备的!陆平学生的玩笑超出了他的想 象。这个死丫头!他心里说了一句。   什么时候你也变得油腔滑调了?小露?陆平觉得自己的学生说话有些出格了, 想转移话题。   上酒,每人三杯之后,自由点球!黎小露提议。这个女学生在大学里学了不 少的桌面上的规矩。   大家都没有说什么。每个人都上了满满的一杯。白色泡沫从杯口直翻下,在 桌上画了不小地图。   为陆老师接风,干杯!张枚当过中学副校长,以前的应酬多,酒场上的见识 比那几个同学略胜一筹。她先端起了杯子向陆平敬酒。   其余的四个女孩也不甘示弱,频频轮流向陆平敬酒。实际上,他有一点招架 不住的了。作为一个长辈,他不好意思和这些女孩认什么真。感谢自己的学生, 还是自己学生理解自己。黎小露不时又向陆平的碗里添菜,不然他真要现场直播。 他也不好说什么,现在的女学生怎么也变成这样了?   陆平有些昏昏然了。连他自己就不知道说了一些什么,讲了一些人生的经历 什么的,还有自己作品里的一些故事。   吃了晚饭。黎小露就拿来了一盘苹果,削了一个递给陆平,说是先敬老师。 她的几个女同学她不管,叫她们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陆平被酒精侵犯得有些无力,靠在沙发上,听那几个女孩讲一些生活里的笑 话。   一会,那个陈姓同学因为她的男朋友给她打了电话,就告辞了,另外的四个 女性中基本上是张枚在发话。学习、工作、家庭好像什么都在谈。陆平沉默着, 只是当一个忠实的听众。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陆平电话响了,他一看老婆打来,接了电话,说是上车 了,晚点了一个小时。此时,陆平的头脑清醒了,他就起身告辞。听说陆平要走, 张枚也起身说:我也该走了。   陆平的两个女老乡都说了些客套话,无非是欢迎陆老师经常来玩之类的人常 之言。   麻烦你们了,有机会到我那里去玩!陆平临行不忘向自己的女老乡发了邀请。 黎小露礼节地送自己老师和同学下楼。不要送了。小露。刚下楼,陆平就连说了 两声拜拜!   以后有空常常来玩,陆老师。拜拜!小露也止了步。   陆老师,你住什么地方?张枚问了一句。竹圆。你呢?我也是,三舍。六舍。   原来他们都住在一个宿舍区。只是楼栋不同,彼此都感到有点好笑,同一个 宿舍区居然不认识,要不是今天晚上这餐饭,恐怕永远无缘认识了,即使是经常 看见,也不会打招呼的。陆平以作家的口吻无限感叹。   相识是一种缘。这女人很会说话从现在贯串到了未来:我们以后常常要联系 哇。一个哇字,包含一个女性的温柔,悦耳动听。   好呵,我们一定珍惜这种缘……陆平回答。   你是黎小露的老师,也是我的老师,以后要经常帮助我,我也有考研究生的 打算,现在不知道考什么好。   爱好什么就考什么,这样才会有益于自己发展。   文学、外语,还有公共关系我都比较喜欢。   ……一路上,他们像老朋友一样谈得非常的投机。好多的观点都有近似之处, 似乎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S大学的校园非常的漂亮,你看那些树影在柔和的灯光下摇曳,是一种美景。 我非常喜欢这个美丽的校园。张枚说出对这个大学有感情:我想在这里读研究生, 还想在这里工作。乡下的中学太苦了,那些地方的人的素质也叫我难以适从……   我也是在我们的学校混久了,想出来透透气。像我这么大的年纪出来念研究 生,是不得而已的,如果生活得很好,谁还出来吃苦?不过走出来就好,我是这 样认为的。陆平感慨地说。是呵,他读研究生,是因为被一个领导的鄙屑,因为 他没有本科文凭,为一件小事,学校的校长说,按学历,你是没有资格在这这个 学校工作的,其实那个校长也是一个本科函授生。他当时心里就说了一句,老子 看不起你这个函授生,我非要读个研究生给你看看!于是他就下决心开始考研究 生。陆平从某种程度上说是逼出来的,感谢生活现在成了他的口头禅!   我真的羡慕你,像你这种有追求的人已经不多了。张枚抬了抬头道:我那男 人就没有你这种毅力,考了一年研究生就放弃了,我发气出来读本科。本来我在 学校是班子里成员,我还是觉得只有知识才能真正改变人的命运。   我想一个人只要有追求,总应该有收获的。陆平是自己经验之谈,他从一个 代课教师找到一份正式的工作,从一个农民成长为一个作家,都是他自己长期不 懈追求的结果。   学校的节日灯光设备开起来了,校园沉浸在五光十色的霓虹灯里。尽管明天 才是国庆节,但是学校也装点得有些节日的气氛了。   国庆节你不回去吗?他问她,他感觉自己问得有新突唐。   不准备回去,上周才回去来?她反问。你呢?   不回去,老婆和孩子过来。他说了真话。   看来你要做家庭作业了?她开他的玩笑,打了他的趣。好像不是才认识的, 倒像一对老朋友一样很自然的流露。陆平没有想到她会说这话,外语系的女生说 话放得开,他还是第一次领教。陆平笑笑,沉默表示回答。他真不好回答这个问 题。才刚认识说这话也太随便了吧,他想。   我们都是过来人,还怕笑呀?张枚说得非常的实际,笑了一声,有些开心。 陆平也跟着笑了。   不知不觉到了宿舍区。   临别,张枚问陆平:陆老师,你可不可以给你的电话号码留给我?可以!陆 平回答很爽快。于是他们交换了电话号码。还相互的打着试了试,通了,没有什 么问题才作罢,彼此说了一声拜拜,大家都有点意犹未尽之感。但也只有一些依 依不舍地离开了。   陆平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张枚的背影,有一种似曾相识感觉。   张枚也回过头来看了一下,足足有20秒钟。如果不是黑夜,明天的目光会交 织在一起。   像同一轨道上的两颗星星在向不同的方向悄悄运行。   国庆节   回到宿舍,李小为和其他的几个同学正在开着陆平的电脑上下载看黄片。   你们在干什么?过隐!老大在哪个妹妹那里去腐败来?小为开他玩笑。   在我的一个学生那里去吃饭来。怎么,你还要审问呵?陆平开始困倦了,就 去躺在了床上。   老大,不要在床上打手枪呵!麻小勇冒了一句。陆平不想和同学们惹上麻烦。 他装着没有听见。他想早些睡,明天早晨要去接妻子。   几个同学见陆平没理他们,也就自讨没趣,继续看自己的黄片。   也许是喝酒的缘故,他很快就入睡了。他今夜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在和妻 子在那个,忽然又在和张枚那个,他醒后想起自己梦,苦笑了一下。是不是日有 所思夜有所梦呵!他笑自己。不要着急,小弟弟,今天晚上就有人安慰你了!陆 平的脑海里多次清晰地闪现着张枚的影子,是不是一见钟情了?他问自己,这么 大的年纪了是不是第二个春天来了?   第二天,也就是国庆节,才6点妻儿就到了S城。主城区到学校所在郊区还要 坐3块钱的公交车。妻子已经给他打电话了。   陆平在电话里给妻子说赶502路的公交车。他去车站接他们。陆平想起了昨 天晚上的梦。他想今天就要变成现实。   他起床洗脸、漱口,然后去食堂吃了早餐。他急匆匆去了公交车站。车还还 没有到。   国庆节。车站非常的拥挤。各个窗口都排满了站队的人流。他突然想起人满 为患这个词。他不时看看进站的公交车,寻找着老婆坐的车次。   没有过多久,妻儿坐的车到了。妻子和儿子都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他叫了 一辆出租车,一直开到学校的大门口。妻子在车上说着这几天赶车非常的挤,脸 上一脸的疲惫,像大病初愈的模样。   他们一家三口在陆平的带领下走向竹圆3舍。   儿子没有感到乘车的疲劳。对学校的一切都感到新奇。看到学校的体育场时 说:老爸,你们学校的体育场真大,吃饭后,我想来这里踢球。儿子小佳是一个 足球爱好者。   陆平连声说好,隔一会吃饭了再说。   回到宿舍。李小为起床了,他知道老大的老婆要来,他就早起来了,要是往 常,他准还在梦见周公呢。   陆平向李小为作了介绍。不一会,另外两个宿舍没有回家的同学都过来打招 呼。张非喊陆平的老婆大嫂时,陆平及时作了纠正:张非,你可不能叫她大嫂, 该叫大姐,她姓张。于是大家都开张非的玩笑。陆平叫儿子几位同学叔叔,而叫 喊张非舅舅。张非没有什么异议。只好认了:是姐夫,我和老大成了亲戚。有什 么不好?大家又开了他的玩笑:以后喊老大姐夫,名正言顺的。   一会,大家就说了回头见。小为也知趣地说了一声出去有点事走了,把211 室留给了陆平一家。   陆平叫妻子和儿子洗澡。然后就叫他们去吃饭。他问:去外面吃还是学校吃?   妻子说:太累了,就在学校吃吧。儿子也说:爸爸,就在你们学校吃,我想 看看你们学校的食堂的菜饭好不好!少数服从多数。   儿子和妻子洗完了澡。一同去食堂吃了早餐,每人两个包子和一包牛奶。   吃了早餐,儿子压根儿就没有跟陆平回宿舍。只有她和妻子一道回了宿舍。 陆平知道小为今天基本上不会回来了,为他们留下了空间。尽管他们平时常常逗 乐子,但是在关键时刻,小为还是知事的,至少是不会当灯泡的。   我想睡一会,好累!妻子含情脉脉地说。   行,我知道你太累了,一晚上的车。陆平也显得十分关心。   妻子漱了口,就上了他的床,盯着陆平问:你在外面乱来没有?   你这不是冤枉人吗?陆平回敬了一句。你也来睡一会。妻子给他发了信号。 陆平明白妻子来的主要原因是什么。我有些想要你。来呀!你累了,晚上吧。来 呀!   陆平知道妻子想他了,30来岁的年纪正是欲望强烈的年龄阶段。没有男人的 日子确实难熬。   陆平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行动了起来,他熟悉地剥了妻子的内衣内裤, 开始了他的家庭作业。他说:我开始补做家庭作业了。他摸了一下妻子的下身那 敏感的部位,早已经湿透了。怪不得妻子提出了属于自己的正当要求。   妻子激动地配合着。他们的家庭作业完成得非常的圆满,该打90分以上。   作完那道题,妻子满意地闭上眼睛小憩一会。   你想我没有?妻子问。梦里都想。   你想我就来了,你不能背叛我呵。怎么会呢?听说现在的大学生很开放?   那倒是。比我们以前更开放了。很多研究生都有情人?是,那年轻人的事情。   你也不老呵,你这个方面的能力也不赖。你还要是不是?我来了。   我想要,怎么样?你送货上门,我就要。   少贫嘴,来嘛。于是,他们又战了几个回合。陆平发现妻子的脸上有了红润。 和刚来的时候的疲惫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后,他们依偎着睡了一觉。他们醒来,也是下午了。儿子还没有回来。   小佳知道回这里不?陆平问。他肯定知道。妻子肯定的回答。   说曹操,曹操到,儿子在外面敲门了。   陆平开门让儿子进了宿舍。问:你在哪里去来?   我在你们学校里逛了逛,好大。儿子说了自己的去处。   不要出去乱跑,有些大学生刚上学时,在这个学校连路就弄不清楚。我才不 会呢!儿子狡辩道。陆平夫妇都知道自己的孩子是个人尖子。记忆力比较好,8 岁以前一个人去县城。从来就没有出过差错。   以后来这个大学读吧!老爸开心地逗儿子。我才不呢!又读你读的大学,那 多没有品位!看来,儿子的愿望是一个更好的大学。   你不努力,恐怕以后这个学校也考不进来!母亲刹自己的儿子傲气。   三口之家说笑一阵,妻子就提议去街上玩一会。儿子却不去,他要在学校玩。 陆平就把钥匙交给儿子并作了耐心的嘱咐,就和妻子上街去了。其实他最怕和妻 子逛街,他知道,女人办事情非常的哆嗦,买这样那样的东西,总是选去选来的, 让人感到是与时间过不去。以前,他很少和妻子上街,但是妻子好不容易来一趟, 他只好奉陪。节日的街上人非常的多,简直是若干股涌动的人流。   陆平和妻子穿梭在人流里,他们把这里街上的店都逛了过一遍,但是什么东 西也没有买。妻子说,等走的时候再来买。陆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他今天的脚 有些发软。可能是上午透支了身体。他想。但是他不能说出口,只有哑子吃黄连, 硬撑着,让妻子不愿逛了再说。   在回学校的路上,陆平对妻子说:我们先开住宿了再回去,我们让小佳住我 宿舍,我们在外面住。   妻子想了想也是,丈夫说得在理。总不能让宿舍的小为出去住,况且儿子也 大了,不方便。   他们找了很多家旅馆,都客满。过国庆节就是这样,放长假,不少的人家属 和异性朋友过来。让这个学校周围的旅馆生意异常的火暴。   最后,他们在4号校门口的对面找到了一家叫情侣天空的公寓,都是小单间, 是专门让恋人和情人住的那种。他们两人去问时,开票的一个女人意味深长的笑 了一回。把他们当成一对野鸳鸯。妻子拿出了结婚证,那个女人才有些抱歉。他 想不到妻子还这么的细心,把他们的结婚证就拿来了,如果不是这个证据。他们 真要被误解了,两口子会心一笑。   还是老婆想得周到。陆平拍起了妻子的马屁。名正言顺的,就该这样嘛。老 婆一脸的得意。   他们都知道,这里的情侣屋实际上给学生和社会上一些打野食的人开的人间 天堂。   这里有一些学生在进进出出,手牵着手的;拥抱着的……没有一点半点害羞。 比夫妻还夫妻。就像人吃饭一样的自然。   现在的年轻人都开放了?也敢偷吃人间的禁果了。   平常你到这里来过没有?妻子打量着陆平,问了一句考验丈夫的话。我来这 里干什么?你都没有来!   他们两口子去看了看房间:一床、两椅、一台破电视。还有卫生间。   马马虎虎。他说。将就吧,我们住不了大宾馆!她支持男人的观点。   然后他们就回到陆平的宿舍。原来,李小为回宿舍了,和陆平猜测的差不多。 儿子正和李小为聊天。吹得很起劲,儿子是非常健谈的那种孩子。   小为见老大两口子回来,就夸他们的儿子聪明:从小就有理想,很理性,思 维很敏捷。   妻子:儿子是长身不长智。小为说:在我见过像小佳同龄的孩子中,他是最 懂事的一个,他读的书也多,思路开阔啊,将来一定是一个人才。   谢谢叔叔的夸奖!儿子说。   一家人出去街上吃的晚饭。   是这个地方的特色小吃干锅老鸭。   儿子和妻子都满意。   吃了饭,问儿子和不和他们出去玩。   我自己去玩。儿子说,他是不大和父母在一块玩的,上了中学,他就有自己 的一块天地,有自己的生活空间。陆平和妻子就给儿子办了交割:玩一会就去宿 舍睡觉,不要影响小为叔叔。   儿子答应了然后就走了,他们都知道小孩的天性就是玩,考好大学的理想早 抛在九霄云外了。   两口子再不想出去玩了,半天的逛街,让他们的腿都有一些打闪闪,于是, 径直去了他们开好的公寓。   洗澡。然后又复习他们以前常常做的功课。他们都有兴致,久别胜新婚。都 得到了满足。然后依偎着进入他们的温柔梦乡,进入了他们两人合一的世界。   接下来的几天,都是上街去玩。然后重复这几天的生活方式。   10月4日这天,儿子终于和他们一道上街了,他是有目的去的,他要给他朋 友们带一点小礼物。不外乎是几张卡片,和几个玻璃饰品。   明天妻儿就要走了。他想叫妻子再呆一天,妻子说关键是儿子在7号晚上自 习。5日回6 日才能回家,要休息一天才能恢复常态。   走的头夜,妻子很狂,用了各种的招式,把陆平折腾得死去活来。她知道自 己的男人要很长的时间才恢复得过来的,这样她才放心。男人有胆有心也没有那 能力,这是大多数女人的绝招。   第二天一早,陆平就送妻儿去主城的汽车站。买好了票,还有一点时间,他 就陪他们在车站的街边逛了一阵,他的脚实在是有些不听使唤了。一句话,软!   妻子和儿子上了车,他还有一丝恋恋不舍的之情。   等妻儿坐的车开走了。他才坐上了回学校的公交车。   回到宿舍,小为逗他:老大,这几天过足瘾了吧,你的身体垮了。他笑了笑, 未置可否,就躺在床上睡着了。他实在是太困了。他很累很累,一种叫人看不出 的累。   一觉睡到了第二日大天明。他给妻打电话说,他们已经顺利到家了。   七天的假期就这样过去了,又恢复了平常的状态。宿舍、教室、食堂三点一 线的生活方式。陆平没有看出研究生的学习有多少的研究。不少的人多数时间就 是放在了外语上。专业课基本是混,据说老师都要打80分以上,才能找好工作, 这对每一个学生都是差不多的。   陆平有几篇文章在外面发表了。这是他进学校的第一笔收入。得了几百块的 稿费。宿舍的两个同学就敲诈他:老大,你混了共产党的钱,要请客。   他很爽快地请同宿舍的两个同学去吃了火锅。这个城市里的三大宝贝之一就 有火锅,火锅是这个城市的文化内涵之一。   开始第一个月,陆平上好其他课以外,重点学习日语。平常别人玩的时候, 他就搞他创作,各种文体都写,国庆后不久,入学前写的一个中篇小说《远行》 将发表在南方的一个高稿酬刊物上,那刊物的主编给他打了电话,这是读研究生 来的第一个收获。   秋天开始远去了。研究生们都将开始忙于学科论文。大多数同学都是学习做 粘贴匠,在网上搜索,把几篇文章粘贴在一起,然后作一下艺术上的调整和处理。 对于这个状况,陆平是有些不大恭维的。他坚持原创:自己写。他从来都没有剽 窃别人的习惯。人应该崇尚的是科学的态度和精神。   现在的研究生,越来越读不懂了。读研究生的意义在哪里?他有时也在想这 个问题。   平常,系的几个男同学,闲得无聊,常常“组团”去梅园的女生宿舍访问, 表面是访问,实际上是去打打眼睛牙祭,寻找一种暂时感观快感。每一次邀约陆 平时,他就以那是你们年轻人事情为由推脱了,自己是过来人,总不能老跟那些 小青年们去狂吧。他常常在心头为自己的行为辩解。   偶尔,那些女同胞也过来打打扑克什么的,或者与男同学打情骂俏的,陆平 知道,其实,那些女同胞也是寻找一种心理需要。每回,他都是礼节性地打了打 招呼,然后就去图书馆或者阅览室了。他深深感到自己耗不起时间,也不能够耗 时间。自己跟师弟师妹们不一样,自己的年纪不能让自己再虚度年华了。   他要坚守自己人格的最低底线。   老鸭汤   一条短信打破了陆平的生活平静。   大作家,在干啥?是张枚发来的。其实他就快要把这个只有一面之交的女人 忘了。想不到她还首先给他抛来了信息。这是一个周末。十月下旬的一个下午, 时间是3点24分,他记得清清楚楚。   我在宿舍看书!他回了一条短信。   我今天下午请您吃一顿便饭,您肯赏脸吗?又来了一个短信,用了一个您, 回复得非常拘谨而礼节。   这怎么好呢?让您破费。陆平也十分谨慎,不好直截拒绝。反正自己也有一 些说不出的空虚,找一个人聊聊又何妨?   认识了就是朋友,以后您请我吧。张枚回了短信。   行。陆平发了一个字的信息,他自己就觉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就随便 答应了呢!   5点我在正大门等您。张枚回了这一句话。连陆平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才 认识一次的异性会请他。这究竟是咋意思?是不是?他否定了自己一度自作多情 荒唐的想法。她不相信女人请男性都有那么一回事。   陆平躺在床上想看看书。他放着中国古典名曲,他看书时有一个习惯,就是 边听音乐边看书。他懵懵懂懂看着。没有记住书上什么内容,他心里老想起有约 会。今天怎么啦?看书没有一点效果。   一个多小时过得很慢。他不时在手机上看时间,好不容易捱过了。这时间有 时也捉弄人!   陆平洗了把脸,梳了梳头,他就去了学校正大门。因为时间已经快到了点, 他是一个非常时间观念强的人。   他才到正校门没有一分钟。张枚就向他走了过来: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也是才刚到了。陆平说。他的心里有点忐忑。看来,张枚对这次晚饭是经过精 心安排的。   我们去吃酸汤老鸭吧。主人征求客人的意见。今天她打扮得非常的得体。化 了淡妆弄了头发,显得年轻。穿着带有鲜艳花朵的秋裙,明显的有一种挑逗的张 扬。   行,什么都行。那这样定了。   他们两个人慢慢的走向一家打着贵州招牌的酸汤老鸭店。   张枚表现得过于的热情。像老朋友一样的亲昵。陆平倒有一些不自然。   张枚向店老板点了一钵酸汤老鸭,不一会就上到了他们坐的桌上。酸汤老鸭 就是泡菜酸萝卜煮的一只老鸭,是不是老鸭,也没有人去考证过。说是贵州人的 特色食品。吃这个东西非常的讲究,先喝汤垫底,然后才吃萝卜和老鸭。   开始品尝酸汤老鸭,张枚熟练先给陆平舀了几勺汤,然后才给自己添上。很 默契的,有点像妻子给老公献殷勤的那般,陆平自己不安又不好说什么。   品尝一勺汤,陆平终于找到了一句话:真爽口呵。   这汤能调胃口,我平常喜欢吃这个东西。张枚说。话中夹杂着玄妙之音,陆 平还是听出来了。   我这个人没有口福,吃不得辣的,以前就是吃不得才没有被提拔。陆平说, 他想起了以前县上对他的考察,请他去和几个主要领导吃了几天,因为他吃不得 麻辣和喝不得酒就挂了。其结论是吃不得喝不得能干什么,综合素质不行。眼下 考察干部就是与吃喝挂钩。吃喝也是一种能力,而且还是一种特殊的能力。   你这样很好,我那天在黎小露处听你说过,你不吃辣的,今天我才请你吃这 个。张枚盯了一眼陆平说。她的眼里闪着一种奇异的光,温柔中有几分羞涩的想 象。陆平一辈子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目光。张枚将一条鸭腿放在了陆平的碗里。陆 平本能地推辞了一下:别忍嘴待客啊!一语双关,顿时失语。   你们男人非常喜欢吃腿,我知道。张枚不好意识地笑了笑。你怎么知道呢? 陆平说。   张枚抿嘴笑了一下,没有回答。但是从她的笑意中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   陆平斯斯文文地从钵里往张枚的碗里拈了一条鸭腿:一视同仁吧!他们彼此 一笑。会意地进行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二次共进的晚餐。他们边吃边看着对方笑笑。 他们吃得非常的愉快。不知不觉就把一只全鸭和半钵酸萝卜解决了。然后象征性 地要了点米饭,这顿晚饭就愉快的结束了。   陆平本来想回宿舍看看书,他怕自己出轨,尽管没有什么征兆,可他自己隐 约有些预感。但是当张枚问起他今晚有什么安排时,他又只好无奈地说:没有, 不就是看书?我们经常就是看书,读研究生就是天天看书,除了看书之外还是看 书。   要注意劳逸结合,注意身体,这才是本钱。张枚说,停一会,玩笑似地点他 的真脉,这个女人的心理学成绩应该是优秀的,陆平心里嘀咕了这句话。   你有什么安排?我不好意思打扰你。陆平以进为退,想趁此开溜。   今晚我们看学校里的夜景如何?S大学的校园里的夜景非常的美。特别是树 叶在风吹的灯光下摇曳,有一种人间仙景的感觉。我常常被这样的景致所打动。   行,我还没有认真欣赏过这个学校的夜色。我也是那次听你说过。陆平显出 君子风度,看来陆平今晚上只有陪张枚玩了。他觉得和张枚在一块不累,还有一 种少有的愉悦之感。怪不得人们常说,男女搭配,工作不累。他想这话还是有一 定的道理。   于是他们慢悠悠地走在校园的路径上。校园里的路上人来人往,一些男女小 青年手挽着手亲昵着,让陆平想起自己曾经年轻的时代。他们那个时候,谁敢这 样呵?这时代变化得太快了,他从心里多少有一些嫉妒现在的年轻人。   突然,张枚伸手来抓他的手,陆平本能地退了回来。他预感到了一点什么, 但是他心头有一些发热。又有一些不好意思。他也怕张枚面临尴尬。但是张枚没 有表现出来,相反还非常自然地聊着:你说在茫茫的大千世界,认识是一种缘, 你说是不是?   也许是吧。陆平若有所思地回答。   比如我们,以前谁知道我们会认识呢?张枚含情脉脉地说。   真的想不到,我们住在同一个校园,甚至是一个校区……陆平说,是啊,在 茫茫的人世间,能够认识确实是一种缘分。   人们的际遇,是偶然也是必然。张枚有点感叹了,眼里满含泪光,在微微的 灯光下闪着晶莹。   如果我们不是黎小露的那一顿晚饭,我们就是站在一起也永远不会认识。   所以说,我们……这叫缘分,你说呢?张枚温情地说。   是呵,我想起了一个诗人的话,也许是前世定的缘。陆平习惯地掂了掂脚。   到了路边的一排竹下,夜风吹着,安静的夜里,竹枝在淡淡的灯光里摇动, 竹叶在微微的飘动着。张枚停了下来,指了指那一拔的竹枝:你以前注意过没有? 我每次晚上路过这里的时候,我就会停下来,不自觉地看一会。这里夜景太美了, 真是太美了。   太美了!陆平重复了她的最后一句话。他以前晚上路过了这个地方几次,他 就真的没有注意看过。他平常就觉得自己是这个学校的一个匆匆的过客,匆匆的 来了又匆匆的走了。在这个地方他从来没有驻足过。张枚真是一个有心人呵!陆 平心里说了一句,然后感叹:美无处不在,就是我们缺乏发现呵!   他们有点像小说里的对话。   是呵,这里的美,恐怕没有多少人注意欣赏。张枚轻轻地说,有一些伤感。   今晚你给我上了一堂美学课。陆平想转换了话题。   我只是觉得这里太美了,美得那么的纯粹。张枚说,又将手伸向了陆平,这 一次陆平没有退却,相反还轻轻的握住了除了自己女人之外另一个女人的手,一 会儿,然后又下意识地松开了。   他们又继续在这夜里的校园路上谈天说地,谈人生理想,谈人的生命。尽情 地享受着夜色给他们生命之美。   时间过得好快。陆平想起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原理,如果现在用自己的亲 身体验来解释,恐怕一点也不难理解。   他们要回到自己各自栖息之地了,他们都满含一种恋恋不舍之情。   相互说了一声拜拜就归了他们自己暂时的巢。   回到宿舍,两个同学都在说老大在什么地方去来,是不是又去泡妹妹去了, 你们诗人作家是天生情种。他推说去了一个老乡那里,然后洗了脸和脚,上床了, 再然后就给张枚发了一条短信:感谢你的晚餐,感谢美好的夜晚!   感谢人生的际遇,感谢你的光临!张枚很快就回复了。陆平想她可能也是一 种复杂的心情,她今天晚上还想说一点什么。   晚安!晚安!   第二次几乎是同时发的短信,是同样的两个字。也许两个人是同样的心情。   老大又在搞地下工作了?李小为问。   我给老婆发个短信。陆平回答。不像你们,一天到晚都在打电话。我可没有 那么多的话说。   老大,你也是从那个时候走过来的。胖师弟辩解说。你不要忘了。   我们那个时代不比你们现在,我们那个年头,没有电话……陆平忆苦思甜上 床就睡了。准确地说,他有一些兴奋,他开始有些睡不着,他还在回忆和张枚在 一起的细节。有朋友给他算过命,说他今年要交桃花运。莫会……他不敢往下想。   这夜,他做了一个不敢向人公开的梦,内容是他和一个女人的画面是和那个 喝酸汤老鸭的女人。   犯错误   这几天,系里在为贫困的研究生找出路。系里招个助理,每个月300元。其 他的几个男同学都在为这美差活动,只有陆平自己无动于衷。事实上是他也懒得 去为这些事情淘神,再说他自己还拿着工资,系里不可能让他去……不过,后来 的结果使他有些吃惊,并不是最贫困的同学。是张非,张非和系里的一个领导是 同乡,以前就认识,张非的调剂就是这个领导帮忙的。按说贫困应该是麻小勇, 他读本科就是贷的款,上研究生走的是绿色通道。也是全额贷款,学费至今还没 有着落。生活很苦,多数时间是吃素菜,从来没有买过水果。如果是真正为了贫 困生的话,那应该是麻小勇。可是,这个况境,让他这个作家对大学这个神圣的 殿堂多少有些失望。   这一个学期时间已经过半。各科教师都在叫学生准备学科论文。系里的几个 男同学无所其谓。照例看黄片和上网,或者去食堂旁边看女孩过路。而他却不去 附和几位同学,自己的读研来得不容易,他是一个做任何事情都比较较真的人, 喜欢有自己见解。再说自己又是一个作家,多少还有一点社会良知。   自从有了电脑,同室的李小为与侯峰老是在他的电脑上看电影和黄色片子。 有一天陆平去图书馆看书回来,他们几个下载黄片,把他的电脑弄病毒感染了, 无法运行。他又只好去找自己同一个导师的一个小师妹来重装了系统。他没说些 什么,怕同学们说他小气。当时,真怕小师妹看桌面,尽是些男欢女爱的动作, 幸好,那师妹直截格式化了,不然,又会弄出一个什么老大看黄片的新闻来,让 他替别人背过。   陆平的日语进步很快,又受到老头子两回表扬。他估计期末及格没有问题。 其实问题很简单,只要你用心去学。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他是这样想的。到了 下半期,上日语课就没有开始那样沉重了。   又是报英语四、六级考试的时间了,班上的同学都在为这个大事而忙着。说 归说,不少的单位招人都要求英语过六级,有些大学与学位挂钩。他不只一次在 媒体上看到有人因为英语没有过级而跳楼自杀案例。狗日的英语!   他现在才真正明白了攻读研究生就是读外语的说法。外语扼杀了中国多少研 究生的专业智慧!狗日的英语!   但是他却不想去考过级这事。他主要任务的是学好专业。反正自己目前有工 作,能够找就找,不能够找就回去。当陆平看见别的同学在忙于考英语时候,他 就想起了他的那篇文章《狗日英语》。但是他知道那些研究生是多么的无奈?   一天下午,陆平去校园里溜达。一位女生站住叫他:老师,你好!他一时没 有反映过来,只是回敬了一句:你好!原来是那个女生误将他当成S大学的老师。   他自己又不好去说明什么。走在校园里不少的学生还认为他是这个学校的老 师。   惭愧,惭愧!他在心里说出了这一句话。我这个迟到的学生。   近段时间,张枚老喜欢找他散步。散步散出了一段人生的际遇。他们联系的 方式是发短信。他有时觉得有几天不见到这个女同胞,就有一种精神的渴望。见 到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愉悦感。难道自己走火入魔了?他问自己。特别是张枚那 撩人的眼神,让他无数次的遐想。总是让他无数次的魂牵梦萦。   张枚常牵他的手,并没有因为陆平的退缩而放弃。拉拉手又怎么样?好在他 们都是过来的人,克制自能力都不错。他们的关系好像又进了一层,但是他心里 一直在说服自己,绝对不要突破人生的禁区。   开始的交往是纯真的,也是非常的隐秘的。就像以前的地下工作者那样,他 们的身影常在晚上常出现校园的过道上。   有一天,张枚把陆平叫到校园里偏僻处的椅子上坐下。她神秘地问他:我们 这样的来往你怕不怕?   怕什么?我们又没有什么出格的事。陆平有些吃惊。他从来没有想到张枚会 问这个敏感问题。   你不怕我沾上你?张枚笑了笑。你没有想过没有,我有什么目的吗?我没有 想过,你是一个非常有性格的女性,我知道,我的直觉不会错。陆平看了一眼张 枚。   你猜,我昨晚上做了一个什么梦?她问他。   发财梦吧?现在的人们都做发财梦。他打量了她一眼,她究竟要说什么。   才不是,你怎么用世俗的眼光来看待我。张枚泪光闪闪地瞧着他。   陆平有股说不出的冲动。如果不及时刹车,可能怕要越轨。他只有装蒜,摇 摇头:我又不是神仙,怎么知道你做什么梦,日有所想,夜有所梦……   我梦见和你那个……   什么那个?他明知故问。他早就猜到了她要说的下文。   张枚的手已经伸向他的隐秘处。他那个小弟弟不听话的勃起来了。他身体还 是向后退了一下,但是她把它抓得更紧了。她并且开始抽搐着,眼睛里闪着一种 久违的渴望。   陆平心头真的紧张了:这样不好吧?张枚没有回答,另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抚 摸着。这激起了陆平的欲望。他也抱着了她,在她的身上胡乱地摸着。他的全身 多么希望得到一种生命的释放。一瞬间,他迷失了,任一个不是他妻子的女人摆 布。   我们去外面开房吧!女人表情痛苦地说。   好吧,你不要后悔呵!男人看着她补了一句。   于是,他们两个神神秘秘地去了校外的一家鸳鸯公寓。   我要犯错误了?他说。   是我让你犯的错误。女人的脸上开起很灿烂的花:你去洗澡吧。   陆平没有说什么,点头称是,去了卫生间,洗起了澡。   然后,张枚也去洗了澡。然后他们两个巫山云雨了起来。张枚在这个方面仿 佛还有些出人意料的经验,把陆平整个身体弄得腾云驾雾。也许是不同的女人有 不同的感觉,陆平有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   干完了这件事,张枚依偎在陆平的胸前。小鸟依人,俨然是天底下一对幸福 的恋人。你真棒!你让我真正当了一回女人。张枚说。但我又不敢在外面公开表 扬你。   你也非常适合我,特别是这个方面……陆平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吻了一下 她的白皙的脖子。她的身上有一种特别的香味。   我们以后还会有的。张枚淫荡地笑了笑:你是一个非常成熟的男人。如果是 早认识你,我非要嫁给你不可。   你不怕吗?他问她。他想知道她的葫芦里买什么药。   怕什么,其实我们的婚姻早是名存实亡了。闹好长一段时间的离婚,几次去 民政处,都因为没有人在,就没有离。才拖到现在。   可是,我……陆平想到了自己的妻子,欲言又止。   张枚摆摆手:不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是我不好,让你犯了错误。你相 信,我不会破坏你的家庭。我得到了你,我已经很满足了。真的,我很满足了!   一切随缘吧!我相信是你的,始终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也不是你的。   你知道不?我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有一种预感。我一定会把我自己身体交 给你的。你相信,我绝对不是轻浮的女人。但是,我一直都在寻找自己的爱情。 哪怕只有一夜也好,我不怕你笑话。在这个世界上,要找到自己的真爱太难了。 她说,睁着楚楚动人的大眼睛。像在给人讲一个美丽动人的童话。   陆平相信张枚说的话是真的。他知道她不会说谎。一个女人把自己交给一个 认识不久的男人,显然是经过深思熟虑。或者在内心经过了一番激烈的矛盾和斗 争的。   我什么值得你爱的?他问。也说不出为什么,但是我真的有一种相恨见晚的 感觉。我爱你!她说。   他们又相拥在一起:我们以后每周一歌吧?女的提议。行!陆平附议。他既 惊喜又有一些心虚。   ……   这夜,这一对男女在外宿了一宿。这是陆平第一次和除妻子以外的女人有那 么一层关系。自己思想解放了?自己的行动解放了?他问自己。   第二天一早,吻别了还在熟睡的张枚,陆平就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侯小峰问他:老大,你昨晚上到哪里去了?我们到处找?正准备去电视台打 广告呢!我在一个老乡那里去了,他在这个学校当老师。陆平敷衍道。   两个同室只是无聊笑了笑。再没有深究了,他们相信自己的老大是一个正人 君子。他们也知道陆平社交比较宽。这里有几个老师和他是朋友。   这次是陆平人生的第一犯错误。事后,他心里产生了内疚感,深感对不起自 己的老婆。   但是,张枚带给他的快乐是他从来没有享受过的一种真正的消魂。这是他人 生中第一次体验到的。   他想又怕。他想:张枚这女人是一杯好喝的酒。他怕:要是真的每周一歌被 人抓到把柄咋办?   读研备忘录   自从读研以来,陆平的牵挂着两头,一是学习,二是家庭,特别是自己的父 母,都是年越古稀的老人了,他生怕会出现什么不测。每周他主动打电话给父母, 问他们的生活和身体情况。他最怕老家里来电话,还好,父母相安无事。也许这 也是他读研究生的福气。小时候,有人给他算过命,说他是有福之人,大器晚成。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从宿舍到教室,或者从宿舍到食堂。就像太阳光在校园 里有序的进进出出。年轻人们有时去踢足球、打篮球,有时,同学们也邀请陆平 去玩时,他常常就用在最近在报纸看到的国学大师季羡林的“三不”主义来推脱。 人要不挑食、不锻炼、不动怒是健康长寿之本。他除了读书就是写作,偶尔也去 找自己几个学生聊天,或者和张枚在校园里闲逛着。   这是一个没有大师的时代!有时,他对读研有些失望,听说最近有一位研究 鲁迅的专家研究最新成果,凡是鲁迅的日记出现洗脚两字,这晚鲁迅就有性生活。   有人说,五四一代知识分子是学贯东西,抗战一代人是学会东西,解放一代 人是学点东西,文革一代人是学砸东西,现在一代人是不学东西。   研究生就是这样的读法!研究生究竟有几个人在研究性的学习呵!   系里同级的几个男同学老是觉得没有事干,经常聚在一块看黄片。剩余的时 间是在议论女人。好像学习对他们来说,永远是那么的轻松,一点也没有什么压 力,可能最大的压力可能是毕业时的找工作。现在离找工作的时间还早着呢!陆 平感到他们最缺德的是把自己的师姐师妹们也进行了排序。谁是靓妞,谁是猛妞。   有一回,他听见张非在说我们班的猛妞。他还闹了笑话,问谁是猛牛?因为 他的普通话说得半生不熟。   老大一天只晓得读书,把猛妞读成是猛牛,还读什么研究生?他的研究视野 有问题。   后来陆平才知道他们说的猛妞,就是他们班上最高大健壮山东女同学。真他 妈的缺德!他心里对这种行为唾骂。现在的研究生怎么啦?素质有些让人置疑? 也许是他们空虚的表现。   时间一晃就到了下半期里尾巴上。大家都忙着做计算机作业,制作幻灯片、 做论文格式和EXCEL,不少的同学都是在网上下载,或者请计算机系的研究生帮 忙,然后发到任课教师的电子信箱里,这是研究生混学分的一种捷径。这也是一 个公开的秘密,任课老师也知道,但是只是睁一眼和闭一只眼的,谁去和这些研 究生们计较。如果当真的,很多人都过不了,不少的人上计算机时就在看外语。 只要知道建立文档和发电子邮件就行了,心照不鲜,让这些研究生拈了大大的便 宜。   陆平的计算机作业,起初张非是准备给他弄的,后来张非把那个幻灯片给了 另外一个女同学,陆平是一个自尊心非常强的人,凭着他的理解,自己制作了一 个简单的幻灯片发给计算机老师。计算机老师给他回了信,说做得还可以。他想 可能及格没有问题。   12月下旬的一个周末。陆平刚从图书馆回到宿舍,李小为问他:老大,明天 有个讲座,去听吗?   啥讲座?谁主讲?他问。一般情况下,只要有讲座,他都会去听。增长知识, 开阔视野。   中国人民大学潘绥铭教授的性学讲座。李小为笑了笑,漫不经心的样儿。   陆平知道了,他刚才路过礼堂的宣传栏时,有些人在议论中国性学发展史什 么的,他没有聚拢去看。他是一个不爱凑热闹的人,也不爱评头品足。   在什么地方?他问。学校的学术交流大厅。连续讲三天。小为汇报,显然他 有了兴趣。性在年轻人眼睛里是一个神秘的东西。   大家都去?陆平问。我和胖师兄决定去,学术兼容,开阔学术视野!为什么 不去?   去!我也去听听,解放一下思想。陆平就这样决定了。   这一次,是陆平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听性学讲座。   听别的学术讲座是稀稀拉拉的几个人,而潘教授的性学讲座却满座。学术厅 的过道还挤满了人,估计有3000人左右。事后当地的一家晚报作了报道。这是中 国性学史上一次观念性的革命。   潘教授讲得非常的煽情,有理有据,图文并茂。打炮、打飞机、口交、性交、 肛交、妓女等一系列的性行为术语毫无遮掩的讲得一览无余。同时对中国的妓女 发展史,性开放史进行了深入浅出的剖析。指出了中国人既要当婊子就想立牌坊 的传统劣根性。潘教授还谈了对中国娼妓现状,他的主张是开放,个体化的经营。 对这个观点,陆平是持否定的态度。   三天的讲座,都一样的火暴。这个事实让陆平思考了一阵。这是一种社会的 现象。专业和性学的上座率不同,这是什么原因?有专家说,现在的研究生是性 饥渴的特殊人群。这回他终于相信了,事实告诉了他,加上平常自己的体验。专 家分析还是那么一回事。   后来,他们的几个同学进行了这个方面针锋相对的探讨:褒贬不一。有几位 激进的同学非常赞成这个论点。有几个同学又反对这个教授,说他是在贩黄,毒 害中国的年轻人。甚至是整个社会。   临近期末,研一同学准备各学科论文和外语期末考试。就是平常没有看书的 人,也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了。不少的人在网上搜索下载准备论文了。这时,陆平 想起几年前流行的一个顺口溜:村哄乡,乡哄县,一级一级哄到国务院。现实是 这样的!在神圣的大学殿堂里,也是同出一辙。有的高校教授论文造假、抄袭。 常常在媒体上披露。有的争辩有的沉默,有的罢免职务有的被取消学位。   学校举行了一次有关“八荣八耻”讨论的征文,陆平是自己写的,而其他的 同学都是从电脑上下载粘贴的,他们宿舍粘贴的李小为还得了二等奖。   我还得了奖,你呢?李小为还嘲笑一本正经地写心得的陆平:我们的文章都 是专家学者写的。他们抄的专家学者的文章,不是专家学者写的是谁写的?没有 说错呵!   他无话可说了。现在的老师根本上没有看你的文章,凭感觉打分。有的就是 照着成绩册的名字打一点分就行,保证每一个人都在80分以上,据说这是研究生 成绩最低底线。   混研究生多么的容易呵!但是陆平却不想混,他这一把年纪了,可能是最后 一次读书的机会。他感谢上苍给了他最后的机会。   一个周至少三天,张枚总要来找陆平出去散散步。虽然没有每周一歌,但是 他们频频的相会,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一天晚上,张枚突然一反常态的对 陆平说:我不准备考研究生了。   为什么?陆平有些吃惊。原来张枚是准备考研究生的。有几回还去悄悄的听 他们的老师讲过课。   我原来以为你们研究生的老师比我们本科的老师行,我去听了几次,也不过 如此。有什么意思,我不想去浪费光阴。人生只有几十年,该享乐时就享乐!他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变得现实起来了。至少没有真正的了解透她,女人是一个无法 解开的迷。   你不考是可惜的,你外语成绩那么的好。他在还劝她。他想起了现在的社会 人文学科大多是女的,女生外语好,容易考过,专业课背几个题就行了,真正的 阴盛阳衰。这是中国研究生考试制度带来的一种泡沫现象,真正悲哀呵。   现在的研究生不好找工作,我为什么要投入那么的大,你算过教育成本没有? 读个研究生至少要多花5、6万元。在我们达州等于修一幢楼。按我现在的工资水 平,也要七年不吃不喝,你说值得吗?她给他算起了细帐。   陆平想了想,觉得她确实说得有道理。现在的研究生导师一学期没有见过自 己学生,有的连名字和人对不上号,这已不是什么奇谈怪论,是事实。何况现在 的研究生教育不再是精英教育。、不少研究生导师是华而不实,有的导师上课除 吹嘘自己以外,基本没有上什么新鲜的东西。他也确实没有什么理由强迫自己的 一个红颜知己按照他的生活轨迹去运行。此时,他变得非常的理性,甚至他也思 考这个问题了。   不管怎么样,我尊重你的选择。他说。   我知道你会怎么说的,但我舍不得你。她说。一种淡淡的哀愁。   你不是说……陆平只说半句话,他意识到自己不该这样说,打住了,然后拭 了拭自己的鼻子。   人就是这样的怪,我本来不想这样,但是偏偏刹不住车。她说,眼神在脸上 挂起了阴云。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命,我知道,我们之间是开无果的花……   我们不说这些好吗?他安慰她。我们……   叫我如何不想说这些呵,人是有感情的动物,日久生情。我真的爱上你了, 尽管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她抬了下头,望着天,仿佛一颗流星划空而过。   陆平不知道说什么好。按照一般读者的想法,路曲的小说到这里就要告一段 落了,可是生活就没有那么的简单。   我们认识差不多三个月了吧?陆平转了话题,抠了抠耳朵。   83天。她说,脱口而出,女人对时间相当的敏感,而且非常的准确。   相当于袁世凯……作家想幽默几句。他才说半句就打住了,但是这话说一出 口就伤了女人的心。   我不喜欢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我们的交往就像袁世凯那样短命呵?她 的表情有些黯然,他一开始就没有真正读懂她。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陆平意识到自己失言,连忙想找补救措施。   我今天叫你出来,就是给你出两道选择题。你必须二选一。张枚说话的语气 与平常相比,明显的不同,态度有些坚决。   什么选择题?说来看看?他想不到她会说这样的话,思考着对付的办法。   一、要我还是要她,请回答是还是不是。二、如果你不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我就要嫁到上海去了,是我的一个网友,他已经离了婚,在等待我,你以后不得 介入我的生活,请回答,行还是不行?   一定要我回答吗?他问。   你一定回答。她说。不允否置。   要是我都不回答呢?他与她逗圈子。第一个问题,他知道她是给他下的最后 通牒,或者是看他的态度。第二个问题,是故意的气他。这是一般人都想得到的 女人游戏。   她哭了,这是他见到她第一次哭。一边哭一边敲打着他。   他茫然了。任凭她怎么的敲打,他就是不说一句话。最好的办法的沉默。谁 叫自己卷入人生的游戏呢?他的研究生日子越来越觉得离不开她。少了她,就像 平常的生活里缺乏盐味。   我知道,你会这样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一方面你又想要我,另外一方面又 要自己的家庭。我算什么?我算什么?她揩了揩眼圈,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我们都冷静下来,任何事情都有一个满意的结果。他劝她。其实是哄她,时 间可以淡化一切,很多事情就是时间一长,就自然而然地从生活的视野里消解了。 其实他也曾经想过分解自己的家庭,老婆没有什么错,怎么找理由?如果真正那 样,肯定有人骂他是当代的陈世美。社会舆论真正会让人死亡的。   我是自讨自受的,自己作贱自己,不怪你。她淡淡的说。好像想起了好多的 心事。   我也犯了错误,怎么能怪你呢。他像一个真正犯了错误的孩子,等待她的发 落。   我们今天还出去吗?她已经恢复到了以前。   我们还出去呵……他想拒绝,又不好拒绝,步人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她没有再说什么,挽着他的手就往校外走。   这晚,是她主动去开的房。彼此配合得很默契,像一对新婚的夫妻,甚至超 出往常的愉悦。而且还在外面呆了一个晚上。这是陆平有生以来最消魂的时刻。   第二天,张枚就从陆平的生活中永远的消失了。研究生陆平人生中的惟一的 婚外情就夭折了。但是他非常想念这个和他交往了83天的女人,比他妻子还妻子 的女人,这个在生命中让他浮起的女人。他在梦里常常见到她。也许他一辈子真 的也见不到她了,也许她不久就回到他的生活中。 生活中有很多的也许,就像 自己怎么大的年纪还能上研究生,还能遇到一个红颜知己,生活谁能说清楚?谁 能解释明白?   他间接向自己的学生黎小露打听过张枚,学生说:张枚在12月底前就退学了, 说是去了上海。他也不好再问什么。他想起来了,是呵,那天,张枚不是说过要 去上海吗?她真的没有骗他。当时他还以为,她在故意说话气他。她究竟是一个 什么的样的女人呵?他只有问苍天。   他想,他读研究生以来最大的收获是认识和得到了张枚。是期末了,该准备 学科论文了。因为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研究生还要继续的读,陆平的生活也许 将会有新的内容。   是的,应该好好思考了,自己的研究生究竟该怎么读呵?陆平心里困惑起来, 不知不觉地提笔在他的笔记本上写下了“读研备忘录”这几个字,准备记下读研 那些事,然后开始反思自己。 ※※※※※※※※※※※※※※※※※※※※※※※※※※※※※※※※※※※ 本期编辑:紫弦 本期校对:自如 审 稿: 笨狸、方舟子、古平、克己明德、太蔟、肖毛、应帆、紫弦、自如 技术支持:李晓峰、Yawl、李启明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xinyusi@yahoo.com 发 行: 新语丝社( 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国际刊号:ISSN 1081-9207 刊物版权归新语丝社所有,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欲转载者请与本刊联系。 存 档:http://www.xys.org     http://www.xinyusi.inf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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