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新　≡　语　≡　丝　≡≡≡　　　　　　　※ ※　　　　　　　　　　（ＮＥＷ　ＴＨＲＥＡＤＳ）　　　　　　　　　　※ ※　　　　　　　　　　　　　　　　　　　　　　　　　　　　　　　　　※ ※　　　　　　　　　２０１３／０４（第二三一期）　　　　　　　　　　※ ※　　　　　　　　　　　　一九九四年二月创刊　　　　　　　　　　　　※ ※　　　　　　　　　　　　　　　　　　　　　　　　　　　　　　　　　※ ※　　　《新语丝》为文化性综合刊物，登载文学、艺术、史地、哲学、科　※ ※　普等方面稿件，目前设四个固定栏目：【牛肆】（随笔、评论）、【丝　※ ※　露集】（诗歌、散文、小说）、【网里乾坤】（文史哲、科普知识小品　※ ※　）和【网萃】（个人或专题选集）。本刊每月十五日出版，并不定期出　※ ※　版专题增刊。　　　　　　　　　　　　　　　　　　　　　　　　　　※ ※　　　　　　　　　　　　　　　　　　　　　　　　　　　　　　　　　※ ※　　　本刊主页国际版：ｗｗｗ．ｘｙｓ．ｏｒｇ　　　　　　　　　　　※ ※　　　　　　　国内版：ｘｙｓ７．ｄｘｉｏｎｇ．ｃｏｍ　　　　　　　※ ※　　　　　　　　　　　　◆赞◆助◆单◆位◆　　　　　　　　　　　　※ ※　　　ＰＳＩ留学生服务公司：ｗｗｗ．ｐｓｉｓｅｒｖｉｃｅ．ｃｏｍ　※ ※※※※※※※※※※※※※※※※※※※※※※※※※※※※※※※※※※※ 　　　　　　　　　　　　　　　　　§ 【卷首诗】　　　　　　　　　　　　§ 　　　　　　　　　　　　　　　　　§ 杨永春：瓷　　　　　　　　　　　　§ 　　　　　　　　　　　　　　　　　§　　　　 　 瓷 【网讯】　　　　　　　　　　　　　§ 　　　　　　　　　　　　　　　　　§　　　·杨永春· 【牛肆】　　　　　　　　　　　　　§ 　　　　　　　　　　　　　　　　　§　你说 白雪歌：骂牛 　 §　要找最好的铜料 马德平：也说休不起　　 　　 　§　你说 吴拯修：何谓余秋雨　　　　　　 §　要画出如婴的白釉 　　　　——闪评《何谓文化》　 §　你说 　　　　　　　　　　　　　　　　　§　要用欲火来烧结 【丝露集】　　　　　　　　　　　　§　你说 　　　　　　　　　　　　　　　　　§　要看到血般的鲜泽 水过河：篱笆家园　　　　　　　　　§ 陈建明：三十年尘与土　　　　　　　§　好吧 文 远：红发青年　　 　§　我把一生投入你的熔炉 　　　　　　　　　　　　　　　　　§　处子之肤任你绘描 【网里乾坤】　　　　　　　　　　　§　我不求你烧出传世 　　　　　　　　　　　　　　　　　§　只希望在你磨光岁月 贺新郎：细说三甲 　§ 变老之前 徐咏春：饮食男女与人性、爱情 　§ 　　　　　　　　　　　　　　　　　§ 捧着你的作品 【网萃】　　　　　　　　　　　　　§ 说出我们的故事 　　　　　　　　　　　　　　　　　§ 许 星：守在门外的男人（组诗）　　§ 蒲必达：新婚之夜（西歌中译） 　§ 　　　　　　　　　　　　　　　　　§ 【网讯】∽∽∽∽∽∽∽∽∽∽∽∽∽∽∽∽∽∽∽∽∽∽∽∽∽∽∽∽∽∽∽ ◆　以下摘自《京华时报》2013年4月10日报道《方舟子上庭辟谣荐股蓝色光标 起诉中国经济网》，记者张淑玲。 因认为中国经济网（以下简称中经网）发文称自己推荐了蓝色光标股票，称 并无此事的方舟子将中经网的主办单位诉至法院并索赔精神抚慰金20万元。昨天 上午，西城法院开庭审理了此案，中经网认为自己只是转载，没有侵权。 昨天上午9时30分，西城法院开庭审理了方舟子诉中经网侵犯姓名权、名誉 权一案。庭上，方舟子的诉讼代理人彭剑诉称，方舟子多年坚持打假，享有良好 的社会声誉。然而，去年11月1日，中经网发布了题目为《蓝色光标（300058）： 方舟子推荐买入》一文，称“热点人物方舟子在公开场合推荐蓝色光标股票”、 “方舟子的妻子、新华社记者刘菊花也在新闻稿件中推荐了蓝色光标的股票”等， 文末还称今年下半年开始蓝色光标保持上涨趋势，故建议投资者买入。 彭剑指出，该文章同时还以列表和图示方式，将原告曾批评、揭发过的对象 与蓝色光标的服务对象联系在一起，以误导大众，使大众认为方舟子是收了所谓 的“服务对象”的利益而发表批评揭发言论，侵犯了原告的名誉权和姓名权。因 称自己并没撰文并推荐蓝色光标股票，故方舟子诉请判令中经网删除该文，在 《人民日报》头版及其网站首页致歉，并赔偿精神抚慰金20万元等。 庭上，被告律师辩称该文系由中经网转自千龙网的新闻报道，是履行新闻媒 体传播新闻报道的职责，未歪曲篡改原新闻内容，并注明了新闻来源，没有侵权 的故意，不存在对原告的侵权，“况且我们一接到通知便删除了这篇文章。”中 经网一工作人员称。 对此，彭剑直言对方“说谎”，他反驳称上周查看时，该文仍挂在中经网上。 “中经网在去年11月1日发布该文章后，方舟子即在多家网站发表博文，严正声 明该软文并非自己所写，自己从未推荐过股票，千龙网在48小时内便删了该文， 而中经网直至上周仍未删除该文章，性质非常恶劣”，彭剑称。 该案采用简易程序审理。因原告方还有进一步证据需要提交补充，法庭暂时 休庭，案件将于4月17日上午再审。 ◆　以下摘自美国IBTimes 2013年4月10日报道《360的中国式隐私报告》，记者 Michelle Zhang。 　　在纽交所上市的中国企业奇虎360正被指控窃取了他们数亿用户的隐私。奇 虎360在拥有15亿人口的中国，占有了80%以上的市场份额。但现在，他们被质疑 窃取用户隐私。 　　上月初，中国的财经媒体《每日经济新闻》以《360黑匣子之谜》的大篇幅 报道，质疑了360的隐私安全问题，这篇文章指控360利用他们所开发的杀毒软件 和浏览器，植入非法程序，窃取他们用户隐私和商业机密，以从中获得市场和利 益。将其称为"中国互联网的癌细胞"。 　　文章中的指控非常严重，他们引用第三方程序员"独立调查员"的证据，指控 360不但利用他们非法程序中的"后门"和与360"云端"配合窃取用户的隐私，而且 在跟同类产品进行竞争时，他们的产品会私自卸载竞争对手的产品。文章中说， 多年来，360一直利用他们的产品，手机私人信息，比如邮箱、医疗和财务记录 以及密码。 　　两件事情的相继发生，在中国引起了大范围讨论，大批用户开始放弃这个杀 毒软件，在中国南京，更有用户将360以"侵犯隐私权"告上了法庭，这名用户称 通过360浏览器进行网页浏览后，360浏览器会将浏览记录上传到其服务器。法院 也进行了立案。 　　新闻中所描述的问题，至少可以追溯到数年前。并导致了至少一起官司的发 生。诉讼者说，消费者对360的猜忌和不满是有理由的，收集隐私本来就未经用 户同意，而随后的解释又很蹩脚。 　　对奇虎360的关注，也引起了互联网安全组织的关注。万涛，曾被美国《时 代周刊》被誉为中国黑客之王。现在，他是一家非营利性的、互联网安全组织 IDF实验室的领导者。 　　去年11月26日，他和他的团队出了一分关于360的报告，质疑360安全浏览器 暗藏后门隐私问题。 　　IDF实验室用了将半个月的时间，以v5.0.8.7版本的360杀毒软件安全浏览器 版本为调研对象，做了一系列测试后，他们在互联网上发表了《关于360安全浏 览器暗藏后门证据的独立检测报告》。报告指出："通过360安全浏览器调用，该 文件在用户不知情情况下定时从360服务器下载DLL文件并做加载操作，且无明确 的文件使用及作用声明或说明。" 　　"其实测试结果很早就出来了，但我们又用了一段时间，对报告中的用词进 行了推敲，让报告更中性一点。"万涛回忆，他们做这样的测试，并非出于盈利 目的，而是在互联网上，关于360隐私安全的问题，已经越来越让人关注。在这 份报告发表前，他们曾经跟360联系过，希望对方能够让其公司的技术人员出面， 来解释报告中的一些疑问。但让万涛不舒服的是，360 的公关团队出面拒绝了他 们的要求。万涛补充说，实际上，360不但拒绝了他们的信息方面的请求，还暗 示他们勒索。 　　处于对奇虎产品的隐私担忧，苹果公司将奇虎360旗下所有的产品--包括360 手机卫士、浏览器等在内的全部核心应用被苹果App Store下架，成为目前为止 中国公司在苹果App Store受到的最严厉的处罚。 　　面对隐私安全的指控，奇虎360依然试图将事件描写成一场几大互联网的商 业阴谋，董事长周鸿祎称，360公司长期清白而无辜的，他们之所以在互联网的 世界里触犯众怒，是因为他们所开发的产品的成功，招致了竞争对手的怨恨。 ◆　以下摘自《深圳都市报》2013年4月10日报道《“大V”：靠谱的金字招牌？》， 记者徐琳英。 　　近日，有市民投诉称，由于食用微博红人“@老榕”推荐并售卖的西北特产 “吊死杏干”，导致咽喉严重不适。本报从专业检测部门获取的数据显示，“@ 老榕”售卖的杏干二氧化硫残留量达国家标准的67.7倍。 　　信“大V”下单买干果 　　近日，深圳市民李枚（化名）在“@老榕”创办的电子商务网站上购买了一 批西北干果，当中包括一包纯天然风干的杏干。然而品尝过后，李枚却出现喉咙 不适、剧烈咳嗽等不良症状。 　　“当时看到他的微博粉丝有50多万，感觉他开的网店应该会靠谱。”李枚表 示。近日，李枚在“6688.com”电子商务网站上购买了“吊死杏干”。数日后， 李枚收到货品，她第一时间拆开品尝。然而吃了几颗杏干后，李枚觉得自己有点 “喘不过气来”，一直咳嗽。“就像吃了一些有刺激气味的东西，一下子被呛到 的感觉。”李枚告诉记者。 　　大约1小时后，尚未意识到问题所在的李枚又吃了几颗杏干，这次和之前一 样，继续不断咳嗽。直到此时。李枚才怀疑购买的杏干有问题。为彻底搞清楚 “@老榕”售卖的杏干有无质量问题，李枚向本报求助。随后，本报记者陪同李 枚把杏干送到了深圳市计量质量检测研究院龙华实验基地进行检验。 　　记者发现，截至4月7日20时17分，“@老榕”在新浪认证微博上的粉丝量已 达到507315位，堪称“大V”。据媒体报道，老榕的“真身”叫王峻涛，毕业于 哈尔滨工业大学，除了创办有“6688.com”网站外，还在经营“琉璃厂文化商城” 网站。对于网站上销售的货品，“@老榕”在自己的微博上做足宣传功夫。在2月 23日13时57分，“@老榕” 就发布了一条推介“6688.com网站”销售的雪菊的微 博内容。在该条微博上，“@老榕”称，其网站出售的雪菊乃天然生长、自然风 干、绝无添加和残留，同时还链接了购买的网址，并附上用户购买后的好评截图。 李枚称，一开始正是看中了“@老榕”的名人效应，加上其微博也时不时推介销 售的产品，才会选择从“6688.com”网站购买产品。 　　“良心干果” 　　二氧化硫残留量超标 　　深圳市计量质量检测研究院出具的编号为“WT131007833”的《检验报告》 显示，李枚购买的杏干二氧化硫残留量为6.77g/kg。 　　根据国家标准“GB/T 5009.34-2003”规定，在食品中亚硫酸盐（适用于二 氧化硫）残留量标准为1mg/kg。而2008年6月实施的《食品添加剂使用卫生标准 （GB2760－2007）》则规定，水果干类的二氧化硫最大使用量是0.1g/kg，标准 上附注“前款规定为残留量，最大使用量以二氧化硫残留量计”字样。参照这个 标准，李枚送检的“吊死杏干”超标了67.7倍。 　　企业在干果制品加工和贮藏过程反复熏制，是导致产品中二氧化硫残留超标 的主要原因。消费者摄取过多的二氧化硫，会出现气喘、头痛、恶心、咳嗽等症 状，长期食用二氧化硫超标的食品会造成肠道功能紊乱，损害肝脏，严重危害人 体的消化系统。专家介绍，二氧化硫超标的食品，对鼻腔、口腔有强烈刺激作用， 严重者会致癌。 　　“老榕”在“6688.com”网上售卖杏干的包装袋上，郝然写着“良心干果” 四个字。 　　@老榕：初级农产品 　　没法一一检测 　　在把问题杏干送检期间，当事人李枚曾通过微博与“@老榕”取得联系。面 对李枚的质疑，“@老榕”一直为自己销售的产品“打包票”，表示杏干“不可 能出现问题”。还称，此类“吊死杏干”很有名，已经卖了一年多，从来没有听 到用户反映食用后出现不适的情况。 　　然而，当李枚要求“@老榕”出示“吊死杏干”产品安全合格证书时，他给 出了这样的解释：这是初级农产品，跟菜场的菜似的，没法叫农民一一检测，晾 干就卖了。一句话就把安全责任统统推到果农身上。 　　律师：“@老榕”有一定责任 　　广东融关律师事务所修国薇律师认为，首先，“@老榕”不能简单定义为产 品销售者。“@老榕”从农户手中收集到干果后，经过筛选、整理和密封包装， 最终以“@老榕”统一出货的包装形象进行售卖，其过程已经延伸到部分生产环 节。也就是说，遇到投诉后，以“初级农产品”作为理由，将责任推给“生产 者”，借此寻求免责是行不通的。 　　我国《产品质量法》对于产品生产者有着严格的要求。该法第二十六条规定， 生产者应当对其生产的产品质量负责。产品质量应当不存在危及人身、财产安全 的不合理的危险，有保障人体健康和人身、财产安全的国家标准、行业标准的， 应当符合该标准。 　　而作为销售者，“@老榕”同样未能尽到相应的法定义务。《产品质量法》 第三十三条规定，销售者应当建立并执行进货检查验收制度，验明产品合格证明 和其他标识。第三十四条规定，销售者应当采取措施，保持销售产品的质量。第 三十九条规定，销售者销售产品，不得掺杂、掺假，不得以假充真、以次充好， 不得以不合格产品冒充合格产品。 　　律师介绍，《消费者权益保护法》和《食品安全法》等法律都规定，食品生 产经营者应当依照法律、法规和食品安全标准从事生产经营活动，对社会和公众 负责，保证食品安全，接受社会监督，承担社会责任。经营者应当向消费者提供 有关商品或者服务的真实信息，不得作引人误解的虚假宣传。经营者对消费者就 其提供的商品或者服务的质量和使用方法等问题提出的询问，应当作真实、明确 的答复。 【牛肆】∽∽∽∽∽∽∽∽∽∽∽∽∽∽∽∽∽∽∽∽∽∽∽∽∽∽∽∽∽∽∽ ◆　　　　　　　　　　 　　　 　骂牛 ·白雪歌 · 多少年了，多少人一直为你不遗余力地痛骂虎的杀伐，狼的凶残，狗的趋炎， 狐的奸诈。而今，我才明白，最该骂的似乎并不是它们，而是你，你！ 　　你没有怨天尤人的资格，因为上苍从未亏待过你。她把最坚硬的犄角安在你 的头上，把仅次于大象的躯体赐与了你。你有铠甲一般的毛皮，任何一个蹄子要 想踩碎那些狼虫虎豹的脊梁都是轻而易举。你虽没有尖齿，可那两排钢锉一样的 牙，照样能咬断伸向你的魔爪。还不说你有着大象没有的速度和灵活，就是顶上 的角，也比它的更粗壮，更有力…… 　　你是短什么，缺什么，还是少什么？可你为何活得如此卑贱、窝囊、不洒脱？ 双脚沾满粪便的鸡窝在了你的背，连拉屎拉尿都懒得挪地，全拉在了你的身上。 你的孩子是那些一无所能的阿猫阿狗们手里的木偶，是那些只会趋炎附势的鹅鸭 眼里的玩物。 　　你俯首贴耳地劳作、耕耘，难道就是为了扔向你的那一把把稻草、秸秆？还 是那半瓢瓢麸子、秕糠？难道你不知道，这些都是你劳作的果实？！ 　　我就弄不明白，自己的主为何要让别人作，自己的家为何要让别人当！ 　　“老虎是兽中之王。”这是谁说的？你是没眼睛还是没脑子，就这样甘心受 欺，甘心受骗！为什么要信什么命，什么运，什么天，什么地？为什么要对他们 伏伏贴贴、低声下气？它们是高你一头，还是宽你一膀；是多了只脚，还是多了 条臂？ 　　我也曾去过非洲草原，那里至今还生活着你远房的哥哥姐姐，弟弟妹妹。 　　毕竟未经驯化，该能看到惊喜。可它们并未露脸争气。 　　几只狮子朝它们发起了攻击。“和睦”的群体顷刻间惊慌失措、分崩离析。 丈夫撇下了妻子，哥姐扔下了弟妹，个个都是各顾各、自顾自，直到狮子猎获了 倒霉的那只。眼睁睁地瞅着喉咙被咬断，皮肉被撕碎，张张血盆大口开始大块朵 颐…… 　　四周那些顶着钢铁般犄角的脸，只是麻木地瞅了瞅，看了看。然后，该吃的 吃，该歇的歇，摇着尾巴拂着身上的尘土和草屑…… 　　狮子吃了肉，鬣狗啃了骨，秃鹫叼了渣，乌鸦喝了血，然后一个个拍着肚皮， 打着饱嗝，寻凉快的地儿休憩。不知是肉的香，还是血的味，连美洲豹，北极熊 都追了来，不远万里。还有一些我认得可叫不出名的鸟，也不吃虫子了，跟在这 些老大的身后，要改食谱，换口味。 　　都在一个草原，比你小得多的瞪羚敢抵狮，斑马敢踢虎，大象屁股挨屁股， 把老弱病残围在中间，翘直了鼻子对准歹徒。有哪个象你，即使自己的孩子受欺 凌，也只会垂下头，闭上目。 　　就这么爱活！就这么怕死！ 　　“吃的是草，挤的是奶。”这片言是不是让你自豪；“勤劳的化身，善良的 代表。”这只语是不是让你陶醉？醒醒吧，睁开你的眼去三山五岳看一看，去宫 殿庙宇瞧一瞧，看看哪块石崖上刻着你的名字，瞧瞧哪座屋檐下塑着你的金身！ 　　可叹我今日才明白，为什么狼虫越来越狡诈，虎豹越来越凶残，原来这都是 因为你，因为你，因为你！ 　　我还说什么说，气什么气。如果你甘愿做人家的盘中餐，甘愿子孙做人家的 碗里肉，那你就继续，继续！ ◆　 也说休不起 　　　　　　　　　　　　　　　　·马德平 · 　 元旦之后国内连上了八天班，网上一片大呼小叫“休不起”，惨痛状不亚于 受到了国家奴役。有好事者列出今年其他被调换的假，这国家真是不顾人民死活 伤天害理，照这么嚷嚷下去，明年的休假方式估计又要“改革”了。 　　刚好这些天我在新加坡工作，时逢圣诞节和元旦，先请你看看这里是怎么休 的，然后再一同评判一下国内的休不起：12月22日（周六）、12月23日（周日） 休假，12月24日（周一）上班，12月25日（周二）休假，26日到28日上班，29日 （周六）30日（周日）休假，31日上班，2013年1月1日（元旦）休假，东休一天 西休一天，新加坡人很是羡慕能把假日连起来，这样可以出国度度假。当然也有 很多潇洒的新加坡人干脆请假从12月22日一直休到了元旦的，回来告诉我去看了 看中国的冰雪，一年有四季真好。 　　我记得前些年中国的节假日也是象新加坡人这么休的，大家都觉得休得不爽， 啥事也不能干，那一天只能用来睡懒觉。后来国务院充分体察民情，清明、端午、 中秋的传统节日都安排休假，而且尽量调休，前一年底就提前通知，好让大家好 安排度假，这在当年赢得一片叫好的亲民之举，今年怎么突然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呢？ 　　细细想来，可能还是媒体报道有些偏，冷不丁把所有的抱怨都集中在版面上， 给人一种全国人民都在反对的泰山压顶之势，其实也就是那么一小群人在叫唤。 比如那被取消的五一黄金周，当时好像多么不得人心似的，现在又是多么的令人 怀念。如果真按某些网友呼吁的那样，明年不调休了，也象新加坡那样该哪天休 哪天休，周六周日雷打不动，保证明年骂的人只多不少。 　　这么大的国家，什么样的需求都有，民意也有打架的时候，如我等消费者肯 定希望白菜只卖五分钱一斤，菜农肯定说要饿死了。但不满的声音往往会发得更 响些，能给人似乎全国人民都不太满意的假象。就像在一个小区里，千家百户其 乐融融地在家平淡过日子，啥声息也不会有，好像他们就真的啥想法没有似的； 一户人家吵嘴打架就能显得小区很不太平，其实他家的意见也未必比别人家的更 重要。因此行政部门应该有一点自己的主见，要有能反映真实而全面民意的渠道， 否则人云亦云朝令夕改，不累死也会被人骂死。比如说有去年十一大堵车的惨痛 教训，我不知道春节的高速公路费用还免不免？不管免与不免，想不挨骂都是不 可能的。　 ◆　　　　　　　　　 　何谓余秋雨——闪评《何谓文化》 　　　　　　　　 　　　　　　　　　　　　　　　　·吴拯修 · 　　环顾今日书海，余秋雨的新作《何谓文化》竟如泥牛入水悄没声息。虽然余 秋雨在自序中“均祈教正”，但是连当年出词慷慨的“表扬家”如今也开始爱惜 自己的羽毛不置一词；真正的“批评家”也终于领悟于光远先生早些年说过的话， “再批评余秋雨，会降低自己的身份”；甚至连那几个“职业诽谤者”或“咬余 专业户”——虽然余秋雨在《何谓文化》中还长戚戚地记挂着他们——也懒得动 笔“诬陷”，兼带到“境外诽谤集团”领取一点“出场费”了。 　　《何谓文化》不是《文化苦旅》，杯底残酒已不像第一口那样甘美，昔日辉 煌的散文大家正在忍受晚景凄凉的煎熬。不管是赞扬还是批评，正如上海某大报 副总编所言，“现在大家都知道余秋雨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已经不值得认真对 待了。”文化界集体无意识地失去了和耍泼牛二一起玩的兴趣。当余秋雨“判定” 全世界都在嫉妒他、诽谤他、甚至无端诬陷他时，已经没有人在乎他了。 　　虽然“评论坏书有害人品”，但是打扫卫生的事总得有人做。既然专业评论 家们全都歇着，且让我这个非著名非文化人寻个空档絮叨几句，闪进文坛评论一 下文化界对之不屑一顾的《何谓文化》，是谓“闪评”。 　　尽管余秋雨声称他在《何谓文化》中用“最诚恳、最隆重的方式” “全面 解释文化究竟是什么”，欲使天下人昭昭。余秋雨甚至还自打满分：“对文化的 回答已经相当完整”（《何谓文化》，长江文艺出版社，2012年10月，自序P5。 以下引用该书仅注页数）。但我必须承认，愚钝如我，与向余秋雨请教什么是文 化的那“五六个文化厅长”一样，依然昏昏于十里浓雾中。我读该书的唯一感受： 文化是个纲，纲举目张，应该月月讲，天天讲。谁是“中华文化忠诚的阐释者”、 当代“文化旗手”？舍我其我，非本余姓大师莫属。 　　虽然在《何谓文化》中我们没有看到“何谓文化”，但我们却看到了“何谓 余秋雨”，因为正如法国著名作家米歇尔·福柯所言，“你以为你在说话，其实 是话在说你”。《何谓文化》就是余秋雨的“话”，那么，它是怎么“说”余秋 雨的呢？ 是这样的： 　　它“说”，他是一个自我夸扬，无限拔高自己的人。 　　余秋雨告诉读者，他在国外的三篇演讲的第一篇，是“我在境外一所大学获 颁荣誉博士称号后的学术演讲。听讲者除了广大师生外，还有获颁荣誉博士称号 的那些第一流科学家。因为是向科学家论述文化，因此力求讲得严密、干净、周 致”（自序P2）。余秋雨通过“除了……还有……因为”的句式转换，把他对 “澳科大”学生的演讲变成“因为是向科学家论述文化”，这就把听众偷换成了 “那些第一流科学家”；而袁隆平、钟南山等人，也从去澳门接受获颁荣誉博士 称号者变成了专程去听余秋雨演讲的主要对象。虽然“澳科大”也和中南财经政 法大学一样，是余秋雨讥讽古远清时所说的“非文科学校”，但在这个“非文科 学校”背手挺胸接受余秋雨文化训示的居然都是名闻遐迩的“那些第一流科学 家”，余秋雨的文化地位可想而知。有了“那些一流科学家”垫背，余秋雨对自 己演讲的评价自然是“严密、干净、周致”。 　　人们无需细辨，余秋雨是否真的在他所说的那些场合作过如此这般的演讲， 虽然经验告诉我们，他往往分不清，什么叫杜撰，什么叫真实。至少我们知道， 其讲话水分之多是出了名的，比如在正文中，他自己写着《利玛窦说》演讲的场 合是东京的“世界文明论坛”，而在序言中，这个不知究竟是何级别有什么人参 加的“论坛”，被余秋雨嘴一歪就变成了“联合国世界文明大会”，论坛与大会 的区别不能以道里计，是中学生都能判别的。此类例子举不胜举，在此仅指一斑。 　　至于每次演讲都有一个“第一”：“第一流科学家”、“唯一受邀的中国演 讲者”、“第一份有关文化的世界报告”（自序P2）云云，更是余秋雨“头牌欲” 的自慰式习惯性宣泄。 　　余秋雨还把自己当成了“章鱼保罗”再世的预言大师。既然没有一个人肯出 来推崇，余秋雨只好自我吹嘘说，早在十多年前考察欧洲的时候，他就判定西班 牙、希腊、爱尔兰、葡萄牙四国会是“贫困国家”，每年必须接受欧盟的援助； 其中，又判定希腊社会已经“走向疲惫、木然，很容易造成精神上的贫血和失重， 结果被现代文明所遗落”。而且，他还判定欧洲很多富裕国家社会福利的实际费 用是一个难以控制的无底洞，直接导致赤字增大和通货膨胀。而且，中国居然还 有“好几位财经专家”就此谦虚地向余秋雨请教，“为什么能在十多年前就得出 如此准确的预见？”（P58） 　　尤其耸人听闻的是，书中介绍，“二十世纪末，又冒着生命危险贴地穿越数 万公里考察人类最重要的文明故地，对当代世界文明作出了一系列全新思考和紧 迫提醒。作为国际间唯一亲身完成这种穿越的人文教授，及时判断了新一轮恐怖 主义的发生地，准确预言了欧洲不同国家的经济危局，在海内外引起极大关注。” （该书插页余秋雨照片文字说明）就差没有说他曾经准确预测美国的“9.11”， 并准确提供本·拉登的信息了。 　　这本披着文化外衣的书还“说”，余秋雨不仅是文化大师和经济超人，他还 是一个007式的人物：“二十世纪末，最后那个冬天。我考察人类古文明四万公 里，已由中东抵达南亚、中亚之间。处处枪口，步步恐怖，生命悬于一线”， “还没说完，几个持枪的男人走近了我们。那是这里的黑帮组织。” (P170)一 个不折不扣的为了全人类的文化事业，不惜深入到世界上最危险的地区，和恐怖 分子斗智斗勇的英雄，赫然降临人间。 　　在该书的作者简介中，还将余秋雨称之为“中国最值得尊敬的文化人物”， 是“文采、学问、哲思、演讲皆臻高位的当代巨匠”。“贴地穿越”，“全新思 考”，“紧迫提醒”， “极大关注”，“遥遥领先”，最、最、最，熟悉余秋 雨文笔的读者，应该能够确定，这个简介虽然署着别人的名，其实来自余秋雨。 　　它“说”，他是一个自喷烟雾，狐假别人虎威的人。 　　它的“自序”说，“这是本书中最让我动情的部分。一些已经离世的文化巨 匠，几乎用全部生命揭示了文化的深层奥秘。”（自序P2）细读余秋雨记述与这 些所谓“文化巨匠”的交往，给人一种自喷烟雾单边“贴”的感觉。余秋雨一一 历数上海已故文化名人巴金、黄佐临、谢晋等人，先把他们抬到天上，说他们都 是“人们必须抬头仰望”的“孤独的云霞”（P154），——且不说这些所谓文化 巨匠经不经得起仰望，单看其中的造神思想是何其衰朽——然后千方百计插进下 面的文字，狐假着他们的虎威： 　　“爸爸（巴金）说，这个样子吃饭，在余秋雨面前丢脸了！”（P146） 　　终于，巴金越来越衰弱……也不能再听我（余秋雨）的书了。（P151） 　　经过多方协调，他（黄作临）和我（余秋雨）一起被任命为“上海文化界高 级职称评审委员会”的“双主任”。（P121） 　　他（黄佐临）在信中快乐地说：“读完那本书（指余秋雨的《观众心理美 学》）才知道，自己一辈子都在摸索着观众心理美学。”（P120） 　　就在这时，他（谢晋）礼贤下士，竟然破例聘请了一个艺术顾问，那就是比 他小二十多岁的我（余秋雨）。他与我的父亲同龄，我又与他的女儿同龄。这种 辈分错乱的聘请，只能是他，也只能是上海。（P92） 　　经过这一番勾兑，余秋雨的文化含量自然快速加浓。大树特树别人的权威其 实是为了树自己的权威，水涨船高，人们看到的，不是这些巨匠有多么优秀，而 是走在他们前面的余秋雨有多么优秀。于是，余秋雨就成了“文采、学问、哲思、 演讲皆臻高位的当代巨匠”。 　　耐人寻味的是，在这个所谓的文化巨匠队伍中没有了余秋雨曾经常挂嘴边的 王元化先生的身影。当年余秋雨在《长者》一文中曾经尽情讴歌王元化，在《借 我一生》中说王元化是“与我有密切交往的前辈学者”（《借我一生》第319 页）。在余秋雨的笔下，他是王元化忘年交，是王元化的学术知音，王元化从认 识他的第一天起就对他极为赏识，直到去世之前，还发短信力挺他。但是，后来 《王元化、林毓生谈话录》披露了王元化并不认同《秋雨时分》，说它“胡说八 道的东西太多了” （转引自《中国文学网》，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主 办）。这一来，“大师”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曾经的上海“学术重镇”王元化 遂即被余秋雨开除出巨匠队伍。余秋雨甚至在《何谓文化》中还要借黄佐临之口 向王元化先生射出一支暗箭：余秋雨谴责“一些我们尊敬的革命文化人”包括王 元化转弯抹角地贬低黄佐临的重大贡献，“黄佐临先生曾小心地对我说：‘夏衍 气量大一点，对我还可以。于伶先生和他的战友，包括文革结束后出任宣传部长 的王元化先生等等，就比较坚持他们地下斗争时的原则，对我比较冷漠。’”现 在，王、黄两位前辈都像陈逸飞一样“已经去世，因此不能自辩”（P184），余 秋雨散布这些无可稽考话，不是对两位老人的“随意伤害”吗？其自我好恶之行 径，不能不令人齿冷，他还要与王元化先生论“气量”！ 　　为此而耿耿于怀的余秋雨把恩师王元化先生踢出局外，拉来一个写作组原来 的同事章培恒来充数。该章曾因在“致仕”问题上为余秋雨“硬拗”而在学界落 下笑柄，如今被余秋雨借一个无名无姓的“日本汉学家”之口戴了顶巨高之帽： “章培恒教授是钱钟书先生之后最渊博的百科全书。”（P193）从而被余秋雨送 进了巨匠队伍。也许是连出版社都看不过去，在该书“内容简介”中又删去了这 个“最渊博的百科全书”章培恒的名字。 　　好奇来自未知。对于已经清楚的事情，人们便不再有多大的兴趣，“余秋雨 与写作组”便是如此。如果不是余秋雨直至2012年10月出版的《何谓文化》中还 在不停地晃动搅屎棍，谁还在乎他的那些陈年往事呢？ 　　他在书中，不仅宣称“石一歌”是周恩来领导的，巴金也是写作组的，还再 一次把自己打扮成反对文革、反对四人帮的英雄。当余秋雨左手拍胸右手指天说 自己“在年轻时连王洪文的喽啰也不怕，连样板戏的霸权也不怕，连禁开追悼会 的命令也不怕”时，除非有比铁还坚硬的证据，思维正常的人是不会相信的。余 秋雨强加给自己的一切不实之词，其实早就在读者心中被推倒。 　　无需煞费苦心地抬出故去的伟人，无需把所谓的“文化重建活动”说得天花 乱坠，也不必编造文革中依然文化成就辉煌的神话，让历史由历史学家去考证研 究。更不必用“文化不灭，中华不死”之类的大词唬人，余秋雨只需简单地告诉 读者，这个“文化重建活动”究竟如何与他“息息相关”。具体地说，比如顾颉 刚教授主持标点的《二十四史》、《中国历史地图集》、《英汉大辞典》（陆谷 孙主编）、《汉语大辞典》（罗竹风主编）等等，其中有哪一个字是余秋雨写的； 或者说，在余秋雨的所有“文革”写作中，有哪一个字属于“文化重建活动”， 请余秋雨用食指指给我们看！还有余秋雨所罗列的文物考古成果中，哪一件与余 秋雨有什么相干，也请亲口说给读者听！否则，就是拿月亮上的事来说地球，真 的很不靠谱。 　　李白有诗：“含光混世贵无名，何用孤高比云月。”余先生当时就不是什么 重要人物，现在也没有人苛责他，何必提到历史的高度，拿已故总理说事，余秋 雨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它“说”，他是一个自我高贵，贬低别人的“巧伪人”。 　　它宣称：“文化的最终目标，就是在人间普及爱和善良”。数不清的诽谤者 批评余秋雨，最终只是给余秋雨提供表现大爱和善良的机会。在他的笔下，总会 有人要出面为余秋雨抱不平出气，他也总是出来拦阻，以德报怨：谢晋对朱大可 的批评很生气，不让他参加研讨会，而每次研讨会余秋雨都提议朱大可来参加， 谢晋的小肚鸡肠衬托着余秋雨的大爱（P95）；为了不伤害原来“石一歌”成员 现已年迈的“那些老人”，余秋雨不仅宁愿忍受长期的委屈而“放弃自辩”，甚 至“心疼”“那个北大学生”（指余杰），怕一旦说明真相会从政治上给他带来 “终身性的伤害”（P172）；至于“一个在电视上讲《三国》故事讲得不错的文 人”（指易中天），虽然他“文笔远不如口才”，但他在“诈捐”事件中，“快 速推高了全国性的诽谤大潮”，“很多气不过的年轻朋友要借机‘教训’一下那 个讲《三国》故事的人，都被我阻止了”（P180），因为虽然“有助于我恢复名 誉，但极有可能对他产生巨大压力。”（P181）易中天真应该额手称庆，庆幸自 己邂逅了菩萨。 　　没有一个心智健全的人会说这些话，听了这种话，是人都会笑的。 　　特别搞笑的事，发生在那个“咬”出余秋雨不少“文史差错”的“上海一个 姓金的人”（指金文明）身上。面对他“这样重大的刑事犯罪”，我余秋雨不仅 “没有起诉”，还担心他“存在精神方面的障碍”。（P196）下面的话尤其表现 余秋雨的大爱无边： 　　在一个聚会的场合，上海长海医院的一位医生告诉我，这个姓金的人，腰椎 出了大问题，要动手术，正好由他主刀。我一听，连忙拜托他精心治疗，并说如 果在医疗经费上发生了困难，我可以支援，但不要告诉别人。 　　日前，我专程去上海考察金文明的“出了大问题”的腰椎。这位“姓金的” 先生哈哈大笑，说真是白天撞见鬼了。他说他从来没有在什么长海医院看过病， 他甚至不知道长海医院在哪里。他说，他只是希望余秋雨能改正他曾经给其指出 的错误，以免误导读者。即使偷偷地改也行，当然最好能有个说法，比如在最近 新修订的书中，干脆不明不白地把有“致仕”那一句全部删去了，删去这个标杆 性词语，未免有负章大学者为之辩护的良苦用心。他说他的腰椎至今还是好好的， 说时他挺直了腰板，拉开衣服让我看他的完好无损的腰。他不喜欢余秋雨总在这 些不着边际的事情上纠缠。 　　余秋雨编造的这个故事确实太过诡异。金文明动手术，余秋雨买单，又不能 告诉金文明，这让医院如何操作？即使曾经有此一议，毕竟没有兑现，说了又有 什么意思？何况当时就说不要告诉“那个姓金的病人”，为何现在又嚷得全世界 都知道? 　　它“说”，他是一个自我矛盾，出尔反尔的人。 　　比如他说，他“对自己身边的一家老式百货商店进行了预测”，“早早地发 现了这家商店一位能干的年轻经理，觉得他就是前途，便进行了投资。”（P58） 但他在《我等不到了》中告诉读者的恰恰相反，是那位走投无路的经理希望余秋 雨投资，增加职工的信心，因为商店的职工都是他的读者。他还说，让他终于下 决心的原因，是因为当年这家商店的一位女职工卖给他棉衣！ 　　比如，为了把“诺而未捐受质疑，事后无奈捐图书”的故事说圆，他说当时 就拿出50万元人民币捐建三个图书馆，但是谁也没有告诉。又因为书要他亲手一 本一本挑，所以就没有到位。易中天说的“谁把公众当傻子，那他就是天下第一 傻”，指的就是这个。余秋雨的目的没有达到，却把金克林、黄育海出卖了，他 们当年为之辩护的信誓旦旦都成了不负责任糊弄公众的漫天瞎说。陆正伟的《巴 金：这二十年》有载，巴金祖籍嘉兴，他对嘉兴图书馆有许多捐助，但他坚决阻 止了嘉兴方面命名巴金图书馆。古人云“德比于上而知耻”，如果余秋雨能以巴 金先生为镜鉴，或许会“知”点什么。余秋雨能看到陆正伟书中的写巴金读《文 化苦旅》的情节，怎么就看不到嘉兴图书馆的事？ 　　比如：“作为一个文化创造者必须是善良的，绝不会伤害别人，指责别人， 而只会帮助别人”（P30）；但是，“唆使一个在文革中还只是婴儿的北大学生 向我投污”（P167）不是在“指责别人”吗？他甚至断言，“中国文人则大多助 纣为虐，几乎所有后果最坏的谣言，都是文人制造出来的。本来，传媒和互联网 的发达可以帮助搜寻证据，克服谣言，但事实证明，它们在很大程度上反而成了 谣言的翅膀，满天飞舞。”（P19）这是“绝不会伤害别人”吗？ 　　比如他说：“作为一个文化创造者……不会假借‘民意”来遮盖自己在主体 性上的乏力。”（P31）但正是在同一本书中，他又说：“经过三次‘民意测 验’，我均排名第一，便顺势任命我出任院长。”（P123）“2010年1月，国 内……票选‘谁是你最喜爱的当代作家’，名列第一，且遥遥领先”，票选不就 是民意吗？ 　　比如他喜欢给别人开书单，其中有：“明清小说，真正的顶峰杰作只有一部， 是《红楼梦》，必读。”（P61）但是，几年前他曾经对台湾记者说：“红楼梦 其实并不像吹捧的那么好。作为小说来说，枯燥乏味，内容沉闷，前后矛盾，故 事单调，这些都是红楼梦的最大的缺陷。书里的诗词大多数都是抄袭明末江南汉 人名士的，诗词的水准也并不高。”（记者央学平台北报导，台湾《联合报》 2006年7月28日） 　　尤其可笑的是，在《借我一生》中，他说在军垦农场劳动，他以罕见的劳动 劲头镇住了许多身强力壮的汉子，最终被选为副排长，曾经有过“与英雄没有太 大区别”的抗洪壮举。但在《何谓文化》中，却说：“在农场劳动时带头以身体 堵住洪灾缺口，至少有一半是绝望中的自沉”（P164）。其实，余秋雨当年的作 为完全是进步青年正常的举动，何必加以新的解释拔高自己呢？ 　　日前，笔者在上海资料中心看到一个材料，倒是能充分反映余秋雨当年追随 革命的风范。1968年12月，1968届毕业生开始分配工作，余秋雨越过戏剧学院工 宣队和上海大专院校毕业生办公室，直接写信给市委领导，要求下乡插队。此事 终于惊动了上海高层，市委副书记徐景贤作了批示，要毕业生办公室（下称毕办） 调查并提出处理意见。办公室的张永烈向毕办传达了徐的批示。毕办派朱裕林到 “上戏”与工宣队的徐昌明和学校的曹景于一起讨论了余秋雨要求插队落户的要 求，一致的意见是：余秋雨已去农场，变动起来比较困难，故不准备考虑他一个 人去插队落户。于是，毕办向市革委会工宣队第一办公室专门发文报告了他们的 意见。此事遂告作罢。 　　须知上海当时对大学生并无插队的要求，余秋雨的行动与知识青年无奈申请 下乡决不能相提并论。余秋雨这一看似突兀的别出心裁之举，其实是深思熟虑的 “出位”行动。在当时的情况下，它只能是一次激进的表态，用当下的话来说， 是一场不失时机的“作秀”，一次包赢的下注。结果当然是不会让他一个人去插 队，但已在组织留下了进步的印象。退一步说，万一上面同意余秋雨一个人插队 落户，那么他就是大学生中的“董加耕”， 一个前途无量的先进典型，社会又 多了一个青年楷模。 　　余秋雨现在显然忘记或者装作忘记他的要求插队的邀宠信了。但是，在对公 众开放的上海资料服务中心，人们还可以看到当年处理这一事件的历史记载档案， 题目是“上海市大专院校毕业生办公室关于戏剧学院毕业生余秋雨要求插队的报 告”。 　　这也叫“绝望中的自沉”吗？ 　　在余秋雨那里，人们看到了，舌头真的是无骨的。 　　他是一个自我夸扬的人，一个自喷烟雾的人，一个自我高贵的人，一个自我 矛盾的人，简言之，是一个M·斯科特·派克所说的“谎言人”。 　　斯科特在在其著作《谎言人》中“提到……恶之所以毁坏生命，是因为它的 基础是埋藏在深处的谎言。这个谎言就是相信‘我没有任何问题，我的确很好’。 只有‘谎言人’（People of the Lie）才会这样看待自己。‘谎言人’就是向 自己隐瞒自己的人，他们并不知道真实的自己，却以为自己知道（在后面这一点 上，他们不同于精神病患者）。这条谎言制造出完美的幻觉，而这种幻觉滋生出 隐藏的恶。……他用隐藏问题来‘解决’问题，结果让真正的问题变得更糟。” （见《爱灵魂自我教程·心理学与梦》，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2月出版， 239-240页） 　　“从事文化，从诚实开始。”（P55）话，说多对有多对，可惜它只是“余 秋雨牌手电”的一柱光亮，但愿他在照亮别人的同时也能照亮自己。因为他从事 的正是文化，他缺的正是诚实。 　　此前读到著名评论家家张闳评论余秋雨的话：“余秋雨：他不断地提醒人们 ——文学不能这样。”（张闳：《被宠坏的一代》，2012年9月9日《钱江晚报》） 　　张闳的话言简意赅，一剑封喉。 【丝露集】∽∽∽∽∽∽∽∽∽∽∽∽∽∽∽∽∽∽∽∽∽∽∽∽∽∽∽∽∽∽ ◆　　　　　　　　　　　 　 　 篱笆家园 　　　　　　　　　　　　　　　　· 水过河 · 　　 1 　　村庄，村庄。昨夜梦中，我又看见你的夜晚，风雨飘摇。祖祖辈辈披着信念 的雨衣，于大地上蹒跚。使命有多深远，坎坷就有多沉重。 　　一条路，除了没有门和窗，但是有灯光。 　　上帝的手掌，黑黑的。而孩子的心，没有烟和雾。 　　2  孩子，爬出篱笆看风景吧，风景这边独好。 　　离开了父亲的搀扶，我开始和一棵小草打赌，看谁成长得最顽强。 　　牵牛花攀过篱笆，成长的足迹，留下了执着的指纹。 　　原来还有一种成长，比顽强还高远——那是梦。 　　从八岁的土坑，爬过了十六岁的围墙，终于有一天，我摘到了一串果实，里 面包裹着一个籽，它的名字叫坚强。 3 家园，蚂蚁在四处寻觅，那些枯槁了的诗页。饥饿，一匹生命的狼在荒野狂 跑。 　　四季的风声，掠过了一根骨头的脊梁。泥土在三月里呻吟，等待雨水来拯救 一场旱灾。 　　相思病一夜间就发作。祖母在灯下看见远方的忧伤在蔓延，比泥土还饥渴。 　　没有下雨的季节，水做的故乡，哭出了眼泪，温润从篱笆里出走的那颗种子。 4  死亡，是一个戛然而止的符号。家园，收藏最后忧伤的诗篇，和着野草一样 疯长在心田。 　　人们在篱笆里看星星，盼月亮。看见黑夜的伤口，泪光点点，撒满了盐。 　　多少粒，不是咸中带涩？故乡的清贫，也和着一个人停住的呼吸，埋进大地。 　　烟雨纷纷，杜鹃花开满园。山鸟，啼声染红黄昏的河流。寂寞又清贫的山地， 多少思念，依然消瘦、落寞。 　　篱笆外，锁着一个人的名字，不能入，也不能出。钥匙在风中，晃了晃，和 着泪珠溅落下来。 5 岁月就这样老去了：最先是叶子在秋风中凋落，跟住祖母的发丝被年轮剪出 了白霜。 　　我在篱笆三米远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窥视故事的内心世界，是否还可以和青 春一样葳蕤地萌芽欣欣向荣的春意。我忧郁的眼神，呢喃那个草长莺飞的时节， 风中是否还有人送来故乡的问候。 　　如今，篱笆斑驳的背影，一如我老去的亲人。他们最后一个老去，而我第一 个成长起来。 　　夜里的泪水，不能呻吟，也不能挣扎。 　　篱笆，缄默地呵护了家园的魂。 　　诗意，淌满了爱的扉页。 ◆　　　　　　　　　 三十年尘与土 　　　　　　　　　　　　　　　·陈建明 · 　　陈诚得知汪祖娴罹患宫颈癌是在一次老乡聚会上，巧的是，这次聚会刚好是 改革开放三十年，这些老乡原都混得较好，不是坐办公室的就是车间管理，那时 汪祖娴还在生产一线，根本不搭界，但后来跟老公做生意混好了，才被人关注。 这次聚会提及，话中有话，因为汪祖娴曾经暗恋过陈诚。 　　陈诚听了有点惊讶，“不会吧，半年前我在超市碰到过她，蛮好的。”那天 在“天虹商场”邂逅，陈诚上电梯，汪祖娴下楼梯，似见不见，两人同时低头， 陈诚还是心中一动，但赶紧低头扭身，用一个侧滑，匆匆而去。陈诚没说出来， 怕一说又被老乡嘲笑，说什么不食人间烟火等等，陈诚淡淡地喝着酒，老乡们所 说的那个仙女“王祖贤”（因为同音，大家都不叫汪祖娴，而叫仙女王祖贤）似 乎早已淡出他的记忆。 　　“不会吧，这么快就忘记老情人了？”二狗子并没放过陈诚，依然不依不饶， “我们说了老半天，你咋没反应，总该关心一下吧。” 　　陈诚嘴角一动，似笑非笑，好像所说的这个人跟自己没有一分钱关系，只是 淡淡地说，“生死由命，富贵在天，保持平静是一种生活态度，仙女真是得了癌 症，我们这样说三道四是不是太不厚道。” 　　“操，没劲，真他妈没劲，跟你们这种文人说话真累，动不动就名言名语的， 耳朵都听起老茧了。”二狗子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作势要走，见没人理睬，又讪 笑着坐回来说，“陈诚，我只是给你传递信息，你却曲解好意，不罚三杯，天地 不容。”二狗子向来霸道，也不容陈诚解释的机会，斟满一杯“红星二锅头”放 在陈诚的面前。 　　“这个世界太不讲道理了吧，我错在哪了？”陈诚已经头脑发胀，不由向后 退缩，却被众多老乡拉住，喝酒看人出洋相是这帮鸟人热衷之事，好容易逮到了 这个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并一起喊起来，“罚酒，罚酒。” 　　夜耗子一本正经地说，“陈作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乡里乡亲，这次难得 来东莞这个地方有缘聚在一块，谈到女人罚喝酒你却装出孔父子的老脸——文绉 绉的，还弄出个‘不厚道’的新词，你不喝酒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不厚道，最大的 伤害，我先干为敬。”夜耗子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啊”一声，然后将酒杯倒过 来向四周展示，表示一滴不剩。 　　“喝！喝！” 　　每到这个时候，陈诚对“秀才碰到兵，有理说不清”这句话深有体会，知道 今天是逃不掉了，便斟满其它两个杯子，一口气将三杯酒一饮而尽，三杯酒如三 团火从喉咙向胃烧去。 　　大家热烈地鼓起了掌，叫好声一片。 　　陈诚突然想起一句话：孤独的人不是在沙漠中独自远行，而是锦衣夜行，却 没有人读懂你的心，老乡们开始猜拳行酒令，陈诚干脆来到阳台上，虎门“黄河 时装城”人来人往，天际挂满了鱼鳞状的浮云，就在当下，往事如珠江河中的潮 水一样涌上心头—— 　　汪祖娴那天来厂卫生站看病，把病卡往陈诚的桌上一放。陈诚正无聊翻阅在 路上一些医院派发的杂志，尽是些无痛流产，性病治疗之类的广告，卫生站的同 事感叹，正是这些广告的误导，多少无知男少女日夜“荒淫”，等跑到这些医院 的时候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桌子上突然有人悄无声息地递来一本病卡，还把陈诚吓一跳，自己走关系到 这个厂卫生站当医生以来，来看病的人寥寥无几。陈诚便抬头瞅了一眼，本来清 纯如晨露般的眼神因为疼痛显得楚楚可怜，这让陈诚心动了一下。看病讲究视触 叩听，陈诚这一视，就忘记了收回眼神，直到把人家看得满脸朝霞。 　　不过从脸上痛苦的表情，陈诚起码知道是急性病？“什么情况？”陈诚边问 边打开病历，并快速在检查栏里写下：痛苦面容。 　　汪祖娴一脸羞赧说：“肚子痛。” 　　“早上吃什么了？” 　　“昨天晚上剩下的炒粉。” 　　陈诚心理清楚了八九分，不是急性胃肠炎就是急性阑尾炎，随即起身指了指 检查床说，“躺上去，我摸下你的肚子。”其实按照判断就可以开药了，不管是 急性肠胃炎还是急性阑尾炎，都是消炎。但陈诚还是想知道是急性胃肠炎还是急 性阑尾炎。 　　汪祖娴站着没动，咬着下唇，一副无所适从的样子，最后小声说，“你看我 这样。” 　　陈诚这才发现，人家穿的是连衣裙。只好说，“别脱衣服了，我隔着衣服触 摸下。”汪祖娴像一个听话的孩子。陈诚隔着裙子从肋骨下沿开始触诊，四指并 拢，轻轻压下去，然后问，“痛么？” 　　汪祖娴一会说痛一会说不痛，这让陈诚犯难，自己检查不少病人，这样的病 人还真不多见，陈诚一直往下按压，不觉按到了“麦氏点”的地方，陈诚还是四 指并拢，轻轻下压，然后突然提起下压的手指，汪祖娴痛得嚎叫就来。陈诚用手 掌鱼际揉了揉肚皮，感觉还是很柔软，也放心了。陈诚起身来到办公桌前，在诊 断上写道：急性阑尾炎。说，“你得的是急性阑尾炎，打三天消炎针吧。”陈诚 说完看见没反应，回头一看，汪祖娴还在检查床上起不来，不由歉意地过去扶了 一把。 　　汪祖娴看了看陈诚，擦了擦刚才痛出的汗，问，“急性阑尾不要紧吧？” 　　陈诚看着傻里傻气的汪祖娴说，“要紧也不要紧，不及时治疗就会穿孔，穿 孔了就要手术，做手术的话就要去大医院，去大院要花好多钱。” 　　“那我现在算及时么？” 　　“算吧。”陈诚感觉自己一脸坏笑，“别吃东西，饿了就吃点汤汤水水。” 陈诚开好处方说，“去拿药打针。” 　　事情出乎陈诚的意料，上午打了一枚屁股针，下午来打针的汪祖娴居然活蹦 乱跳，她一脸单纯又非常认真地对其他人说，“陈医生有本事，别看态度凶巴巴 的，其实很温柔。”这话给厂里的女工都有些不爽，说她暗恋陈诚。在她们眼里， 陈诚是最不讲情面，不懂得怜香惜玉，满嘴胡话，并咒他讨不到老婆，但讨论厂 里谁最帅的时候，陈诚的得票总是最高。 　　关于汪祖娴暗恋陈诚的艳闻就是从那时传得沸沸扬扬，好像她们都看见了似 的。陈诚开始并不知道，后来是二狗子告诉他的。二狗子是生产经理，有空就跑 到厂卫生站，跟陈诚开些不痛不痒的玩笑，说：“陈诚你他娘的好艳福，我看小 仙女真的很喜欢你，你再不好好把握我就不客气了，到时候我了抢王祖贤别怪我 ‘朋友妻，不客气’。” 　　陈诚打了下二狗子的后脑勺哈哈大笑说：“什么朋友妻，不客气，谁跟谁呢， 八竿子打不到一块。” 　　二狗子朝陈诚做了鄙视的手势，想说啥但什么也不没说。 　　陈诚不知道二狗子还想说什么，但肯定听到很多风言风语。“有屁快放。” 　　二狗子一副非常吃惊的样子说，“你真不知道小仙女暗恋你吗，她为你还跟 人在车间吵了了一架，她其实蛮好的，我们都说她是仙女王祖贤。” 　　陈诚之前没太在意这些风言风语的传言，今天被二狗子一顿没头没脑地八卦， 一时有些发懵。二狗子越发得意了，“要不要我忍痛割爱给你牵线搭桥？知道么， 她可是我车间的车花。” 　　“去死吧，还车花呢，残花还差不多。”二狗子走后，陈诚静下心来细细回 忆汪祖娴的接触，感觉没啥值得心动的地方，只不过是医生与病人间的交流，至 于自己第一次“视诊”的时候看得人家脸如朝霞，就是单纯的本能，连这个本能 都没有，那还是人么。但不久，陈诚就听到许多关于汪祖娴的故事，在改革开放 的前沿阵地，这些故事不荒唐，但绝对离奇。 　　“不会吧，她就是挺单纯的一个人。”陈诚初次听二狗子说起关于汪祖娴谈 朋友的故事，打死不相信，尽管这个故事的情节过程有些龌龊，但众口一词的传 说让人不得不信，都说汪祖娴的那个男友是她在逛公园逛来的，二狗子痛心疾首 地说：“我在车间天天给她放电，怎么就电不到她，而那天放假，汪祖娴独自逛 公园，和往常不一样的是，那次公园的广场上多了个拍卖的生活用品的，吸引了 不少人，汪祖娴也在人群中，并和一个老妇女争一双丝袜不断抬价，结果被一个 猥琐男人高价拍走后，当众送给了汪祖娴。” 　　陈诚听到这里说：“没什么特别呀，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汪祖娴也不丑，不 是还被你们称为小仙女么。” 　　“关键是这个男的竟然就拉着她在树底亲热，大热天的，那玩意顶着人家， 多不雅观，简直就是耍流氓。” 　　陈诚不相信这种耍流氓似的爱情邂逅，觉得故事编纂得漏洞百出，从第一次 见到汪祖娴那个眼神起，陈诚打死不相信汪祖娴就会因为一双丝袜出卖自己的爱 情，会认可这么一个流氓男子的马路求爱，并在公园里和人苟且，那也太没出息 了。如果真是这样，陈诚不由打了个寒噤。但经过观察，汪祖娴的事情在厂里已 经成了头条新闻，茶余饭后的谈资，经过口口相传，竟然发展到：在公园的第一 个垃圾桶旁边的木棉树下，一个猥琐的男子解开汪祖娴的胸罩，在雪白的乳房上 狂吻起来，并留下鼻涕般的涎水，而汪祖娴手里拿着丝袜，嘴里不断呻吟着。 　　越传陈诚越不相信，反而同情起汪祖娴起来，感觉厂里某些女人那样落井下 石是多么不厚道。可没多久，让陈诚大失所望的事情发生了：汪祖娴竟然未婚先 孕了！根据杂志上的广告去做了所谓的无痛人流，结果没流干净，下面一直流血， 后来不得不做清宫手术，清宫费用还是找二狗子借的，二狗子说到这个事情说： “我的妈哟，看到小仙女被人糟蹋，我死的心都有了。”汪祖娴来厂卫生站是实 在没钱打消炎针了，她说那里一次都得几百元。 　　陈诚气不打一处来，“你是这么搞的？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那个王八蛋 呢，有本事搞大你的肚子，怎么不见他来负责！”陈诚从未用这种态度去指责一 个女孩，突然发现，其实自己挺在乎她的。 　　汪祖娴低着头，垂着泪，显得可怜楚楚。陈诚盯了她一眼，心中不由一紧， 叹口气说，“你男朋友呢，不陪你过来么。” 　　汪祖娴指了指厂门口，小声说：“保安不给进。” 　　陈诚顺着汪祖娴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正用手指掏着鼻 孔，眼睛不断地望着厂里，看到陈诚望过来，装作是路过，一会看着天，一会摇 摇路边的风景树。 　　陈诚突然像吃到一只苍蝇一样，感到恶心，从心里看不起那样的男人，一个 不负责任的王八蛋。根据二狗子的情报，据说那男人没有工作，自称是个艺术家， 对于追求汪祖娴的方式，自认为是一种时尚的行为艺术，对于别人不解的目光， 他还投去鄙视的目光：俗人不懂艺术。而汪祖娴面对别人异样的目光，曾经说过： 有爱情就有希望。 　　陈诚纳闷了，汪祖娴是什么态度，如果真爱他，可以暂住她家呀，既然有了 夫妻之实，就该谈婚论嫁，就该考虑结婚。男方没有房子，住在女方也可以呀。 　　关键问题是一个打工的女孩子，为了省钱，都住在厂里的集体宿舍里。还是 根据二狗子的情报：据说汪祖娴早年丧母，父亲自从母亲过世之后就经常发脾气， 酗酒，一次醉酒晕过去了，睡了两天醒了就什么也记不起来，整个家庭就靠汪祖 娴来支撑，下有个弟弟，还在读书。 　　对于汪祖娴的身世陈诚觉得不可思议，“不会吧。”那一刻，陈诚脑中突然 跳出一个天高夜黑的晚上，公园里的那颗木棉树下，那个艺术家在汪祖娴的身上 不断施展“艺术”的镜头，只不过这个艺术有点返祖，但照样播种孕育生命。假 如汪祖娴现在真要结婚，连最基本的生活都保障不了，更别说制造的小生命了。 　　当汪祖娴第二次第三次 “未婚先孕”堕胎后来打针后，陈诚选择了沉默， 尽管她的艺术家男友租了间房子，但可以想象就在那个夹小空间里，日夜荒淫， 照例生机盎然。就在那一刻，陈诚想起希望，就是想起了希腊神话故事：潘多拉 将盒子打开，宙斯赋予的一切灾难都向人类跑去，而唯一赋予人类美好的东西— —希望，还在盒子的底下，还没跑向人类，盒子就被潘多拉关上了。所以希望， 只不过是被关在魔盒中的美好罢了。 　　最大的悲哀莫过于心死，沉默就是最好的表达方式，雨果说过，人类只有在 相互欺骗的时候才使用语言，陈诚觉得汪祖娴一开口都是在欺骗所有人，如果过 度地担心她自己都不担心的破事，简直是自贱行为。 　　所以当有一天，治安队、派出所到市民反映的情况，说汪祖娴与男朋友，大 白天居然在桂林公园的假山洞里，站着做那苟且之事被抓时，陈诚一点不觉惊讶， 同时想到了叔本华一句话：欲望这个强劲动力，仅仅次于人类的生命本身。 　　在车间，加班加点确实带来莫大的压力，好在有汪祖娴的各种传说用来取乐 减压，传言无非是汪祖娴和她的艺术家男朋友不光是公园里，桥洞下，甚至公车 上都在做爱，好像他们俨然成了性爱机器，不久汪祖娴和男朋友回去办结婚证了， 但传言依旧没有停止过，因为汪祖娴将她父亲和弟弟也接出来了，传言中自然就 多了新的内容：汪祖娴与她男人睡双人床的下铺，她父亲和弟弟睡上铺，她男人 出于艺术的需要每天都有性爱要求，一天不落，如果汪祖娴老朋友来了，休息三 天，第四天，她老公一定会把前三次的空缺一夜补齐。更要命的是，他们下铺做 事，她弟上铺悠然入梦。这些传言尽管低俗，但这些话题在厂里津津乐道，疯狂 流传。 　　当汪祖娴第四次人流后来厂卫生站打针的时候，厂里终于将她开除了，汪祖 娴离开的时候，提着棉花之类的生活用品，远远望去，如一个收破烂的，陈诚在 厂门口看到了她，想过去帮一把，但汪祖娴好像谁都不认识，然后如一枚被狂风 卷落的树叶飘进茫茫人海。 　　没有了传言的厂里显得死寂了不少，时间总是让人遗忘一切，所以当二狗子 再次提起汪祖娴的时候，陈诚一下反应不过来，好像自己的记忆中根本没有存在 这个人。 　　二狗子说：“知道么，今天在超市看到汪祖娴了，抱着一个孩子，正在选奶 粉。她也真够肥沃的，这么快就当妈妈了。” 　　陈诚苦笑了一下，把头摇得拨浪鼓一般，感叹老公没有工作，弟弟读书，父 亲失忆什么也做不了，老公？陈诚想到这里还是摇头。然而生命的顽强是毋庸置 疑的，即便荒凉的沙漠里，一些植物照样能够茁壮成长，但再贫瘠的地方，总有 生命生长需要的养分。 　　发现汪祖娴卖血是一次偶然，一位老乡车祸住院需要输血，但血库血不够了， 血库的负责医生当即就联系了汪祖娴，而匆匆而来的陈诚就是在转角处和她碰了 满怀，汪祖娴当即就倒在地上，脸色煞白，让陈诚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卖血刚 出来。推了支葡萄糖之后，汪祖娴才缓过劲来，但陈诚已经知道她是这里的卖血 专业户，从她脸色看就知道献血过度了，陈诚出于职业的好意说：“你如果还爱 惜自己的身体，就别卖血了。” 　　汪祖娴眼睛一红，但随即冲着陈诚说：“我知道，人体白细胞88天新生一次， 红细胞120天，三个月卖一次血根本不影响身体健康，你有什么权力阻止我卖血 的权利！” 　　陈诚没想到汪祖娴会冲自己大吼大叫，“我可是为你好呀，要卖血也该让你 老公来。” 　　那一刻，汪祖娴低下了头，或许感觉到了陈诚的关心，嘴巴动了动，想哭但 忍住了，最终歇斯底里地吼起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的事。” 　　陈诚无奈地摇摇头，只好说：“你歇会，我去去就来。”陈诚买了两罐奶粉， 托护士交给汪祖娴，自己不去的原因是怕自己的言行不当一片好心反倒给她带来 怜悯的感觉。 　　陈诚失业时汪祖娴已经彻底被遗忘在记忆某一个角落，因为自己的不务正业， 好好的医生不当，喜欢写写画画，尽管厂卫生站不是什么大医院，但清闲工作比 一般员工也要高，所以厂医对于普通的打工一族来说，也是很好的职业，多少管 理的亲戚垂涎三尺，所以陈诚被炒是很正常的。陈诚清楚地记得，自己出厂那天 是自己出来打工10年了，改革开放也10年了。 　　出了厂的陈诚一下不知道做什么好，显然光靠写几首诗歌是无法解决温饱问 题的，工作换来换去，最终选择了给一个药品代理商跑业务。整天提着一大堆的 保健品在东莞的各大药店跑来跑去，不久却意外邂逅了汪祖娴。 　　那日在虎门，陈诚跑完客户看到天气尚早，决定去威远炮台看看，湍急的珠 江水，在阳光下如撒上点点金粉，这里曾经是就是鸦片战争爆发地，参观的人来 来往往，陈诚漫步在人群中，突然被人从后轻轻推了一下，“是你吗？陈医生？” 陈诚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呼先是一惊，然后机械地回过头来，只见汪祖娴靓丽无比 地站在自己眼前，给陈诚第一印象是眼神的变化，第一次给汪祖娴看病的时候的 眼神晨露般清纯，如今却如枝头的红荔枝一样透着成熟和自信，汪祖娴已今非昔 比，在跨越了十年之后，岁月的摧残竟然未让她老去，皮肤白皙，衣着性感，显 得魅力十足。显然，陈诚对于汪祖娴的出现准备不足，一脸仓促，“是你吗？” 声音显得极不自信，自然而然地有点自卑，自己一身尘土，不修边幅。 　　“我代理几个名牌保健品，虎门几个医院都有我的产品，做药有几年啦，你 呢，哪里高就？”汪祖娴自然地问了下。 　　陈诚尴尬地搓着手，极不情愿谈起自己的工作，让她感受到自己落魄的样子， 说，“今天的太阳很漂亮，你看珠江中的水，闪亮亮的。” 　　“是呀，太阳真好。”汪祖娴嫣然一笑，目光中那抹善意尽管稍纵即逝，但 陈诚还是感受到了，这时，肚子开始唱起了饭歌，陈诚没有打算请客，因为口袋 里除了一顿快餐的钱和车费之外，已经没有多余的银子请客。 　　汪祖娴突然眉头一皱，陈诚紧张地问：“怎么了。” 　　“饿了，胃痛。”汪祖娴逐渐舒展的眉头如逐渐绽放的花朵，“吃饭吧，一 个人吃饭挺无聊的，陪我去吧。” 　　陈诚见到汪祖娴央求的目光，不自觉地点点头。 　　吃饭的时候，陈诚想尽量矜持一点，但瘪空的肚子实在让自己无法文雅，汪 祖娴笑吟吟地看着陈诚狼吞虎咽的样子，一脸的满足，不时给陈诚递面巾纸。陈 诚尴尬地一笑说：“你怎么不吃呀。” 　　汪祖娴说：“你知道的，溃疡病是要少吃多餐的，我吃一点就够了，谢谢你 来陪我吃。” 　　陈诚全所未有地感觉到汪祖娴的善解人意，同时感叹时间真是神奇的东西， 它无时无刻地在改变生活中的一切，汪祖娴在变，自己何尝不是在变。 　　“陈医生，我想请你帮个忙？” 　　汪祖娴一口一个陈医生让陈诚很难为情，说：“叫我陈诚吧。” 　　“也行，我呢准备代理一个药品，缺少一个懂得医学的得力助手帮我掌管市 场，不知道你愿不愿帮我，我真需要有人帮我。” 　　“这个……” 　　汪祖娴从陈诚支吾的言语中知道混得不如意，为了不让他感受和自己的距离， 诚恳地说：“这个产品不错，做好了我们对半分成怎么样，我知道不是钱的问题， 但我真的需要贴心的人帮忙。” 　　陈诚看到汪祖娴热切的目光充满了诚意，不由下意识说：“好呀。”但马上 又后悔了，感觉自己是在接受人家的馈赠，但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不好反 悔。 　　陈诚上班的第一天，从豪华的办公室就可以看出汪祖娴近些年确实赚了不少 钱，或许自己不再为了生存四处奔波，自己不是以前的陈医生了，自从厂里出来， 自己奔波带来的只剩下沧桑，还有就是一堆所谓的文学作品，一股涩涩的感觉很 快覆盖了陈诚。 　　汪祖娴正在给陈诚介绍工作环境，这时候，汪祖娴的老公正好走过来，汪祖 先就说：“老丁，你还认识他吗，他是我以前老厂的陈医生呀。” 　　老丁打量了陈诚一眼，乐呵呵地说：“怪不得有点面熟，你进大厅时，我就 看见了。”他边说边主动过来握陈诚的手，并使劲摇了摇，像见了老朋友似的， “幸会，幸会。”然后掏出熊猫牌香烟，陈诚连忙说：“不会。” 　　老丁放回口袋说：“做医生的讲究。” 　　陈诚尴尬地咳嗽一声说：“想学，只是学不会罢了。” 　　陈诚发现汪祖娴一劲给老公使眼色，老丁却视而不见说：“陈医生，香烟不 抽，饭总归吃吧，晚饭我请客，一起聚聚，千万不要推辞，不然我和你急。”也 不等参考陈诚的意见，径直掏出手机给饭店订房间：“喂，我要最好的房间，晚 上我有贵客。” 　　一桌子山珍海味，陈诚却胃口全无，浑身不自在，而老丁如一个戏子在表演， 老丁说：“我以前疯狂地喜欢艺术，喜欢写诗歌，但生活贫困潦倒，那个时候我 要感谢陈医生。” 　　“我什么都没做。” 　　“我老婆，汪祖娴，要不是你妙手回春，或许早就没在这个美好世界了，还 有你送那两罐奶粉，我不怕出丑，那天晚上如果没有你那两罐奶粉，我儿子可就 没奶下肚了，所以我要知恩图报，知道么。” 　　“你现在还坚持写诗歌么?” 　　“不写了，那玩意，养不起我老婆，养不起我儿子，只能遭人白眼，被人称 为傻子，现在除了傻子谁还写诗歌。” 　　酒足饭饱后，老丁一定要拉陈诚ＯＫ一下。陈诚说不想去，其实自己从来不 去那种地方。老丁拉住陈诚说：“兄弟是不给我面子，不给我知恩图报的机会， 再说了，生意生意，不吃喝嫖赌的生意哪里来，今天尽管放纵，钱不是问题。” 汪祖娴暗中拉了拉老公一下，但老丁已经开始摇晃了，明显喝得有点过，“臭娘 们，别拉拉扯扯的，今天一定要请陈医生去ＯＫ一下，不然就显得我没诚意了， 别动，你别动。”老丁指指着汪祖娴，“陈医生是你朋友，也是我朋友，等量代 换懂不懂，走开，不想和你这个没文化的人啰嗦，陈医生，我们有文化，我们去 OK。” 　　汪祖娴脸色煞白，见无法再劝，抱歉地递了一个眼神，陈诚会心一笑说： “那就去吧。” 　　到了“夜来香”ＯＫ厅，老丁对着汪祖娴挥着手说：“接下来就是男人的事 了，一个娘们就别在碍手碍脚的，到时又跟我吵，今天借陈医生的光，别让我扫 兴。” 　　陈诚愣了一下，看见汪祖娴眼中充满哀婉的阴影，然后转身离去，心里不由 地咯噔了一下。 　　五色的灯光没多久就把陈诚晃得头晕目眩，看着老丁不时趴在电脑上点歌， 又是呼唤上啤酒、选小姐，一群女孩如迎接贵宾的礼仪小姐然后一字站开供宾客 挑选，老丁这里摸摸，那里捏捏，动作熟练，一看就是久经风月。陈诚一时有点 无所适从，慢慢就有一种失落的情绪笼罩上来，他随便呷了口啤酒，想寻找借口 开溜，却被两三个娇艳的小姐簇拥住。 　　老丁端着酒指着几个女子说：“今天你们要把我兄弟伺候好了，我就包你一 个月，来，先亲大哥一下，亲完了给你一百。”老丁话音刚落，几个女孩争相叫 着大哥，一下拥了过去，“叭叭”亲起来。未等陈诚反应过来，一个女子“叭” 一声亲完了，那声音既清脆又甜蜜。老丁哈哈大笑，“好，好！”掏出一把钱， 抽出一张塞进女子的乳罩当中。陈诚尴尬之极，又无法发作，突然感到从未有过 的孤独，难道这就是主宙斯创造的石器一代的人类么，充满了欲望和罪恶。陈诚 没理会小姐的不断缠绕，甚至不知道小姐嗲生嗲气地在说什么，借着上厕所跑出 门，却发现看见迎面停着的轿车闪了闪车灯，顿时明白汪祖娴在等他，心里不由 一阵感动。突然发现，一些不知名的花尽管被淹没在大自然，但只要用心去发现， 这些花一直在暗中静静地开着，一样芬芳着整个大自然，自己在第一次给汪祖娴 看病的时候，就发现了她是一朵待放的花朵，自己却错过了花期。 　　陈诚一直不明白汪祖娴为啥当时要嫁给这么一个不堪的男人，二狗子当时的 揣测是：汪祖娴暗恋自己不成，便自暴自弃，骨子里，汪祖娴是个极本分、极善 良的人，既然嫁了男人，也就死心塌地跟他过。 　　“其实当年我确实暗恋你，我喜欢有文化艺术气息的人，不过他也有，可我 们有了钱的时候，他没有了艺术气息，变得一身铜臭，生活就是这样，鱼和熊掌 不能兼得。”汪祖娴淡淡地说。 　　陈诚坐在车上，良久没有吭声，觉得汪祖娴过往今日和自己都有莫大的关系， 但显然自己已经无法帮助她什么，“这些年过得还好吧？”陈诚问完就后悔了， 感觉自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说呢？”汪祖娴笑着，眼泪却如屋檐泄漏的雨滴，汪祖娴目不转睛地盯 着陈诚，一种幽怨，夹杂着渴望，毫无顾忌地盯着陈诚。 　　陈诚扭过头，下意识地躲避着汪祖娴，手却被汪祖娴紧紧抓住。陈诚不由咯 噔了下，有窒息的感觉，但还是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从汪祖娴手上感觉得到她 的坚定，陈诚只好一动不动。最终，汪祖娴将头靠在陈诚的肩头上，“别动，让 我靠一下，我好累呀，真得好累。”汪祖娴说得很轻，陈诚静静坐着没有动弹， 伸手摸了摸汪祖娴的脸，湿湿的，接着肩头一动一动的。陈诚没有吭声，任凭汪 祖娴积压在心头的那些情绪用眼泪的方式得以倾泻。 　　新代理的药品销量开始并不好，但陈诚很认真地跑，大大小小的医院都去了， 经过几年的经营，在几家大医院用量逐渐大气来，陈诚只要坐着就可以拿到提成， 也不用奔波了，就静下心来写诗歌，但这样的日子没有过多久，是老丁开始有意 见，闹着要和汪祖娴离婚。陈诚觉得有必要和老丁讲清楚，如果实在不行，分成 就算了，只拿工资和提成，但被汪祖娴拦住了，说：“我和你的关系他明镜似的 清楚得很，他在外面玩女人多了去，开始我还冲他发火，但后来就放弃了，因为 他明白无误地告诉我，他就好这口，没女人，他就没有动力，他的生命就会熄灭， 有啥好说的，嫁他时，我就知道他这德性，但我还是嫁了他。现在他拿我们之间 的事找个借口而已，他早就想和别的女人过日子了。” 　　“这样。”陈诚突然感觉自己一直在连累汪祖娴。 　　“现在孩子大了，我没啥担忧的，有房子、有点积蓄，要离就离吧，男人四 十一枝花，女人四十豆腐渣，我认命。只是，以前是没房有家，现在是有房没 家。” 　　陈诚突心里感到一阵痛，在现实生活中，房子和家往往是两个不同的空间， 因为一个偌大的房子不能同时摆放两个心？难怪，有钱了，幸福却越来越远了。 不觉改革开放二十年了，造就了很多人，人们也在里面不断挣扎，迷失。陈诚不 敢看汪祖娴的眼睛，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做出一些事来。但汪祖娴还是挨了过来： “你就不能抱抱我吗，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一直都看不起，哪怕我当时是那么的 爱恋你，但我现在有钱了，我可以给你钱，你只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写诗歌，我 就出钱帮你发表，帮你出书。” 　　尽管汪祖娴的表达意料当中，但陈诚还是被汪祖娴的言语吓了一跳，一时有 点手足无措。陈诚呆呆地看着汪祖娴，一身的雪白连衣裙，凹凸有致的身段，性 感高挺的鼻子，急促地呼吸，高低起伏的胸脯无声的表达着她的渴望。陈诚感到 一阵心痛，汪祖娴最后几句话深深刺伤了陈诚的自尊，尽管自己一直都很穷，但 从来没有想到过被人包养，陈诚慢慢扭过身说：“对不起，是我一直辜负你的暗 恋，但那是你的选择，我有我的选择。” 　　陈诚努力挣开汪祖娴的手，直到手上留下道道抓痕，陈诚不辞而别，并一直 躲避着汪祖娴，离开了东莞，换了手机去了深圳。 　　吃完饭的时候，二狗子有意无意地说：“得了癌症的汪祖娴现在在医院治疗， 我看顶不了多久了。” 　　回到深圳的陈诚寝食难安，犹豫了好一阵子，最后还是决定去医院看看汪祖 娴。 　　在肿瘤医院，陈诚在挨近窗户的床上看见了汪祖娴。戴着帽子，帽檐下露出 几根稀稀疏疏的几根干枯的头发，灰白的脸色如阴郁的天空。汪祖娴老了，在陈 诚看来，病魔就是宙斯惩罚石器时代的人类来放出来的诅咒，只有它可以夺去丑 陋人类的一切，包含容颜。陈诚心中一阵抽搐，几年未见，汪祖娴竟一落千丈， 变得憔悴不堪。 　　“是你来了。”汪祖娴好像知道陈诚会来，表情异常平静、淡定，那种淡定 透着在死亡面前的一切看透。陈诚突然想哭，慌忙扭过身子，把一束鲜花插入瓶 中，稍微平静了一下，转过头来说：“怎么样，你还好么？” 　　“我觉得挺好的，死其实是个不错的事情。” 　　陈诚询问了下主治医生，医生介绍，“手术切除病灶之后，但没过多长时间 就转移了，目前做化疗，但效果不理想，估计坚持不了多久了。” 　　陈诚挨着床沿坐下来，将手轻轻伸进被窝，抓住汪祖娴的手。汪祖娴感觉到 了，主动挪过手，然后就握在了一起。汪祖娴的手有点冷，有点颤抖，陈诚用手 指勾紧，说：“好好活着，说不定还有奇迹？”汪祖娴听了这话，心里一暖，眼 泪刷的滚落下来，暗中，轻轻捏了陈诚一下。 　　“不好意思，我刚知道你生病，还是在老同事的聚会时，听二狗子说的。” 　　汪祖娴能从陈诚局促的表情里，看到了真诚的歉意。但不依不饶地说：“你 不关心我，我可一直清楚你的情况，你去了深圳之后，再次失业，做过门卫，洗 碗工，派单员，最后做了企业内刊的编辑。在做洗碗工的时候，你老婆跟人跑了， 是这样吗？”汪祖娴说完，用目光盯着陈诚，锐利得如把锋利的宝剑，在刀锋般 的目光下，陈诚点了点头。 　　陈诚在尴尬之中，突然对汪祖娴起了一份隐隐的感动，人家目不转睛、不离 不弃地盯了自己十几年，自己居然毫不知情，然而这样一个人，却偏偏得了这样 的恶病。改革开放三十年，城市的变化日新月异，但就这么整整一代人，从逼仄 的出租屋里，走向了更大的发展空间，用生命和健康换取物质的享受，当用物质 去换取健康的时候，却走到了生命的尽头，许多人因此得了不治之症，留给的只 能是人之将死的善言。 　　“不好意思，我戳到你的伤疤了。”汪祖娴笑了笑，显然为了打破尴尬的气 氛，说：“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非常难看，不想看我，所以才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来躲避我吗。”汪祖娴说得很轻，但表情像一个刚谙世事的孩子。陈诚仿佛又看 到了汪祖娴第一来看病时那恍若晨露般的眼神，不由说：“我错过了花开的季节， 如果，如果……” 　　“过往没有如果，我只相信将来的可能，但我的将来已经不多了。” 　　“如果你不介意，我陪着你走完不多的将来。” 　　“我有一个心愿。” 　　“说。” 　　“我想去看金光点点的珠江水。” 　　“好，我们一起去。” 　　陈诚推着汪祖娴在珠江口遥望，珠江的水闪着金光潺潺而去。汪祖娴说： “真漂亮，我好困，我想睡觉，把耳朵给我，我想对你说。” 　　陈诚把耳朵送到汪祖娴的嘴边，汪祖娴轻轻地说：“答应我吧，我要和你结 婚，不要紧张，口头答应就可以了。” 　　陈诚点点头。 　　“我银行存折的密码是我的生日，这是我给我们的结婚礼物，现在由你正式 继承，我累了，好想睡觉呀，让我最后看一眼珠江上的金光，闪亮亮的，真漂 亮……” ◆　　　　　　　　　　 红发青年 　　　　　　　　　　　　　　·文远 · 闷热，候车室内没有空调，也没有开窗。 　　在这个三月开春的日子里我仅穿着一件短袖体恤，一件外套搭在我的手上。 　　列车又晚点了。我正在候车室里无聊地东张西望。 　　晚点至10：40，近一个小时。我原来已买好上一班车，因为晚点一小时，我 刚到售票口把它改签成这一趟列车，谁知道这一趟也晚点了。 　　坐在隔我一个椅子远的一个老太婆嘴里也在嘟嘟囔囔地说：“前面路段正在 修高铁。”似乎在回答我对列车晚点的抱怨。 　　候车的旅客越来越多。候车室内的温度也越来越热了。 　　我身边一位看来像是学生或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在看了看手上的车票后登的 一下站了起来。我注意到他手中车票的车次与我的一样，也是K9301。他一面望 着上面的电子显示屏上显示的文字，一面焦急地朝进站口走去。 　　难道他认为列车就要到站了？我好奇地注视着他。 　　这时，一个拖着普通那种大编织带拉链包的胖姑娘走了过来问我，身边这个 位置有人坐吗。我指了指刚从我身边离开走向进站口的那个年轻人说到：“那个 人的位置，刚才他坐这儿。” 　　那个姑娘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嘴里一面说到，如果说他回来我就让他 坐，一面就迫不及待地在我的身旁的空座位坐了下来。 　　没有一个空位，大家都在见缝插针地抢着座位。车晚点，大家都困了。 　　她身边的那个大编织带包就像一般那些经常到异地进货的那些小生意人所携 带的一模一样，包里似乎装得满满当当的。 　　就在这时，我与她同时发现那名鸡冠红头发的男青年从我们面前不远处走过。 那男青年的头上是那种几乎光头，只是在后脑勺上有四撮鸡冠红样的头发。 　　庞克，给我的第一个印象是这个两字。我知道现在社会上有一些青年为了表 示与众不同，喜欢剪成这样或那样稀奇古怪的头发。有从前额到后脑勺一长条状 的，有把头发的一部分染成圈状或某些英文字母的。但对面前这个男青年的只有 四撮头发的红色发型我还是感到很吃惊。 　　看到我很吃惊地望着那个红发男青年，身边的胖姑娘当怪不怪地说了一句： “这样的人很多。”从她嘴里说出这句话来倒显得我是大惊小怪似的。我是不经 常出门，不是宅在家里看电脑就是到健身房健身。不知那些庞克们的脑袋里在想 什么，更不知他们平时都在干什么，他们都靠什么生活？说实话我平时的生活与 他们一点儿交集也没有。或许只是在一些小说里读到过他们，那还是在很久以前 的外国小说里读到的。总之，他们给我的印象就是颓废的、叛逆的，是社会的渣 滓。 　　我拿出一本薄薄的书看了起来，书是一名印第安人写美国印第安人部落的故 事。作者是一名女性，是印第安人后裔。讲述的是印第安人如何从一个美国土著 部落被“文明”社会同化的过程。书的内容不是很精彩，夹杂着印第安人的土著 语言，很拖沓。看了一会儿我就困了，我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 　　迷糊中听到身边那胖姑娘向那老太婆说了一声要到洗手间一会儿，要她帮照 看一下她的那个大编织带包。 　　那胖姑娘走后不久候车室里的旅客们突然燥动起来。广播里播出K9301就要 进站了的消息。 　　旅客们忽地一下都站了起来。身边的那个胖姑娘还没回来，老太婆有点儿急 了。对我说到，这个人还没回来，等会我进站了看她怎么办。她指的是那个大编 织带包的主人还没从洗手间回来。 　　我笑着调侃说你就当一回活雷锋嘛。 　　那个老太婆也不气恼，笑了笑，但看得出来她真是有点儿着急了。老太婆看 起来有六十多岁的样子，慈眉善目，未说话先笑起来。就像我隔壁的王大妈，热 心肠乐于助人。 　　这时才看见那胖姑娘从众旅客中跻身过来。嘴里一连串地对那个老太婆道歉： “不好意思，厕所里只有两个蹲位，人太多。” 　　老太婆有点抱怨但却笑着说道：“如果说我进站了，你的包怎么办？” 　　姑娘说道：“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大家终于都上车了。 　　7号车厢。我的坐位是7号车厢上65号位，靠过道。 　　我坐了下来。将我的行李放在行李架，将外衣挂到列车的衣帽钩上。又有两 位旅客挤了过来，我仔细瞄了一眼那个座位上的金属铭牌，不对，我应该是后面 那个坐位。四个号码铭牌挨在一块，我看花眼了。还没等他们问我，我就自觉地 站起来坐到后面一排坐位上去了。 　　列车继续晚点。车厢里大家七嘴八舌地互相打听，想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时突然我在候车室里看到的那鸡冠红发男青年走过来了，正好坐在我的身 边靠窗的位置上。 　　我有点儿不知所措。 　　他坐下后不久就焦躁地拿起手中的手机打起来电话来。 　　“喂，阿明啊，”他说的是本地方言，“就是工钱那件事儿，我今天要到A 城讨债。”他的声音很大，周围前后几排坐位的人肯定能像我一样听得清清楚楚。 　　他继续大声地说道：“你们都是有家有口的人，只有我不是，那只能是我去 了。” 　　我吃了一惊，不由得用眼角仔细打量起身边的这个红发青年来。 　　他上身着一件暗红中格子衬衫，外套一件短袖牛仔服，下身穿一条蓝色牛仔 裤，脚穿一双运动鞋，无袜。左手上戴有一个金属手镯，银光闪闪。清瘦偏灰的 面孔，长着青春豆。牙齿也长得不整齐，还有黄色斑点。 　　“我跟你老婆说了，这次去是凶多吉少，银行卡的密码我已经告诉她了，如 果说我回不来，那个银行卡里的钱就给你们了，还有在某某广场的那套房也一起 送给你们吧。” 　　那红发青年一口气说了那么多。同座的几位旅客都面面相觑，大惊失色。 　　我知道我碰到有为青年了。 　　到A城催讨债务，有可能人家不给，准备火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俗话 说，不怕烂仔，就怕死仔。一个不怕死的人，最好你不要惹他，惹不起我还躲得 起。 　　我借口这里太挤，换了到后面一排斜对过的坐位。虽然火车还没开，但那边 有两个空位，今天的旅客不算多，有很多空位。我在其中一个靠过道的座位上坐 了下来，从这里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个红发青年的一举一动，但他却背向着我， 看不到我。 　　我拿上我挂在衣帽钩上的外衣和行李架上的马桶背包。 　　这边两排六个坐位只有四个人坐。显然他们都听见了那个红发青年打手机所 说的每一句话，旁边一个看来是机关公务员的男人，穿着一件普通的黄色夹克， 对我的到来给了一个理解的微笑。后来问起他来才知道他已接到单位的退休通知， 准备这趟车回去就办退休手续了。 　　列车终于开了。一路前行，窗外正在建设的高铁桥梁有一段没一段的时映时 现。 　　我们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那个公务员模样的男人在讲述着他们村里的一个故事。 　　村里有两个人都同时拿到了高铁征地款。一个男的拿到几十万元后被人教唆 就去赌博，开始赢了一些，后来就输了，输了又想扳本，赌注越压越大，不消几 天就输得个精光。另一个妇女拿到征地款后做起了小买卖，先是到城里租了一个 小铺面做起了小生意，不几年就发了起来，衣食无忧。 　　“真是一个天，一个地呀。”讲故事的那位公务员感叹到。 　　“高铁沿线的土地征收让很多农民一下就发了起来。”对面一个穿着时尚立 领夹克的男青年应和着。 　　我说一个城郊结合部土地征收的故事。 　　他说他有一个老表因为家里人口多，穷困潦倒，从小就被外姓人家收养。几 十年来都被他城里的兄弟姐妹们看不起，农民穷嘛。前年村里的土地被国家征收 了，要搞百里沿河风景区。一下他就分得一百几十万的土地补偿款，成了百万富 翁，人称杨百万。城里的兄弟姐妹一下又对他好得不得了。还把他的亲生母亲从 城里接来他的家里让他赡养。 　　“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穿着时沿夹克的男青年摇晃着脑袋有 感而发。 　　红发青年这时又拿起手机打起了电话。“喂，罗总吗，钱准备好了没有？” 他一边打，一边起身朝着车厢与车厢的连接处走去，可能想避开众人的耳目。 　　这时到了一个站，上来两个女青年，一个坐在红发青年原来的座位上，一个 坐在对面坐位上。原来对面坐着的一男一女两个人下了车。 　　我心里格登一下，那红发青年回来会不会与她们有什么纠缠。 　　还好，那红发青年回来后也没叫那女的起来让给他坐。他见旁边过道对面有 一个空位就坐到另一张长椅上去了。 　　我一颗忐忑的心才放下来，真怕出什么事儿。这个社会已经够乱了。 　　列车继续向前。只不过车窗外原来的一个个石山变成了连绵不断的土岭。车 程过了一半了，经常乘坐这一路段列车的我意识到。 　　那个公务员又开始说另外一个故事了。 　　他说的是村里有一个最富的人，开矿的。可能有一千几百万身家了。一天矿 里出事故了，一下子死了二十个人，把个身家全部赔完还不够，从此以后，身无 分文。从一个全村最富有的人变成了最穷的人。 　　“人生真是难料啊，啧，啧，啧。”公务员一边说着，一边咂巴嘴巴。 　　那边的红发青年又拿起了手中的手机。 　　这次是联络A城的同党，“喂，阿三呀，你喊他们多来几条排，罗老板敢没 给钱就收拾他们。”他的语气坚定，透露出一种黑社会般的痞子气来，就像一股 寒气在这个闷热的车厢里滚过，让人心里一颤。车厢里一群群正在扎堆聊天的人 们顿时哑雀无声，都将耳朵竖了起来。 　　终于，列车到站了。 　　大家都蜂拥而下，似乎都想快快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我瞥见一个座位的台 板下被人遗忘了一个十分精致的不锈钢保温杯。那个在候车室坐在我旁边的胖姑 娘正拖着她的那个编织带大包艰难地往前走。那个助人为乐的老太婆在下车时还 被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个跟头，幸亏站在车下的列车员扶了她一下。那个红发青 年也挤在前面迫不及待地朝着出站口走去，他越走越快，越走越远。我只看见他 后脑勺上的四撮鸡冠样的红头发，十分扎眼，就像晚上娱乐城外面的激光灯，断 断续续地发出一种怪异和扭曲的迷彩来。 【网里乾坤】∽∽∽∽∽∽∽∽∽∽∽∽∽∽∽∽∽∽∽∽∽∽∽∽∽∽∽∽∽ ◆　　　　　　　　　 　 细说三甲 　　　　　　　　　　　　　　　·贺新郎 · 　 三甲这个词是很常用的，常见于所谓的“三甲医院”，媒体报道中也常有 “名列三甲”之语。前一种用法极少出错，但“名列三甲”一词错用最多。 　　三甲医院，实际上是“三甲甲等医院”的省称。按照我国现行《医院分级管 理办法》，三级甲等医院是国家特殊医院以外的“三级六等”划分等级中最高等 级的医院。三甲医院需要考核才能授予，考核标准里面对很多指标做了比较精细 的规定，能够在初审和复审中过关从而顺利升为三甲医院就意味着在财政补助和 市场竞争中占据了优势，对患者的收费标准也会提升不少，因此升为三甲医院是 各地医院的梦想。我实习的那家医院就已经通过了初审，我去到医院的时候到处 挂着横幅贴着标语，提醒医院的员工要抖擞精神迎接复审。当然我觉得，好医院 是患者评出来的，不是政府评出来的。这个三甲的意思，我还没有见过有人用错。 　　媒体报道中常见的“名列三甲”、“前三甲”基本上都是误用。根据新闻的 详细内容，媒体所要表达的意思是某人的成绩很好，排名在前三名当中，但正确 的“三甲”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三甲原本是我国古代科举考试中的专有名词，全 国各地的读书能手经过童试、乡试的简拔后来到国家的首都参加会试，通过了会 试后于当年参加由皇帝主持并钦定名次的殿试，金榜题名的时候会有一甲三人， 状元榜眼探花，二甲和三甲各若干人。大致来说，我觉得殿试的一甲二甲三甲和 现在的一等奖二等奖三等奖差不多，殿试的一等奖有三人，刚才说过了是状元榜 眼探花，御赐“进士及第”，二等奖多人，赐“进士出身”，三等奖被赐为“同 进士出身”。由此可见，“名列三甲”的正确含义和媒体所要表达的意思相差何 止万里。这个错误的用法，我相信《咬文嚼字》一定有过指正，但是误用还是满 天飞。这里的误用主要还是媒体人心态不正和知识不够，他完全可以用“名列前 三”来表达，但大约是为了显摆自己博学，想掉书袋反而弄巧成拙。 　　至于“名列三甲”这种明显的误用起于何时，我不知道，印象中我第一次见 到是湖南卫视的选秀节目“超级女声”火爆全国之时，娱乐记者在报道选手的时 候这样误用。第一届超级女声是在2004年开办，至今已有9年的时间，九年之间 不知有多少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一错再错，我相信一定有不少人指出过，但是好 像没起到什么效果。那就这样将错就错吧，语言其实还是约定俗成，一个死掉千 年的古字“囧”在网络时代不是又翻出新意广为使用了吗？ ◆ 　　 　 饮食男女与人性、爱情 　　　　　　　　　　　　　　　· 徐咏春 ·　　 　　　　　 　　古圣人言：“食色性也”（《孟子·告子上》）。意思是“食色”是人的本 性。人的本性至今还在众说纷纭，对于两千多年前的“圣人”就这么轻易地给人 的本性下了定义，我们是不必认真的。 　　不过，“食”确为生存所必须，“色”则为繁衍所必要。如果“食色”是人 的本性，那么，动物的本性不也是“食色”吗？当然，对于动物，我们不用“色” 这样考究的字眼，而只把“色”字用在人身上。但是，这并不影响问题的实质， 动物的一生也依然是生存与繁衍二事，当然也离不开食与色。扩大而言，生物， 不也是“食色”二字吗？也是生存与繁衍二事。（无性繁殖不在所论范围内）？ 尽管植物的“食色”其形式和内容与动物大不相同，但是，从生存与繁衍二事来 说，也依然是“食色”二字。如果以“食色”二字来定义人的本性，那么，我们 不是同样可以用“食色”二字来定义动物，甚至生物的本性吗？可见，“食色” 并不为人所特有，而是一切动物，甚至是一切生物所共有。如果“食色”是人的 本性，那么，人与动物，甚至与生物就没有本质区别了。因此，古圣人所言未必 真确。不过，如果说，“食色”是人的动物本性，而不是区别于动物的人所特有 的本性，倒确有几分正确。 　　与其说食与色是人的本性，毋宁说食与色是人的最重要的需要，不过不是人 性的需要，而是人的动物性需要。当然，动物的“食色”与人的“食色”已经有 了很大不同，但是毕竟依然是“食色”。 　　说食色是人的最重要的动物性需要，距离真理似乎要近一些。另一位古圣人 就这样告诉我们：“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礼记·礼运》）“饮食男 女”依然是食与色。这里的“欲”可释为需要，“人之大欲”可以理解为人的最 重要的需要，绝对需要。“饮食男女”，即食与色是人的生存与繁衍的最重要的 需要，这样说，其正确的成分就大为增加了。 　　“饮食”的概念当然不仅包括“饮”与“食”，还应该包括衣、住、行，还 不仅包括衣食住行，一切直接的、间接的为了生存的需要，都应被概括在“饮食” 二字之内，质言之，人为了生存的一切需要都可包含在“饮食”二字之内。“凡 人之所以生者，衣与食也。”（《淮南子·泰族训》）如果没有“衣与食”等等， 便不能“生”，即不能生存。因此，这里的“饮食”概念就是人的肉体生存所需 的各种资料。 　　因此，“饮食男女”四字的实质还是生存与繁衍，动物（生物）的一生也不 过就是这两件事。生存与繁衍的“任务”完成了，动物（生物）一生的“任务” 也就完成了。 　　对于物种来说，繁衍是最重要的。但是，对于生命个体来说，首先是生命的 保存，其次才是繁衍。没有个体生命的保存，繁衍是谈不到的。 　　人之“饮食男女”也不过依然是围绕生存与繁衍二事，其他的需要，如自我 实现的需要，就现代来说，在某种意义上，只是处于萌芽状态。自我实现的真正 发展，要等待将来。这也说明，人还没有完全脱离动物界，我们现在依然是某种 意义的非人的生存状态。 　　因此，对于人的个体生命来说，首先是“饮食”，其次才是“男女”，可以 说“饮食”第一，“男女”第二。正如南朝文学家谢灵运所云：“夫衣食，人生 之所资。”（谢灵运《游名山志》）“饮食”是为了生存，“男女”是为了繁衍。 “饱暖生淫欲”，如果我们不是对“淫欲”作猥亵肮脏的解读，而用“男女”代 替之，那末，这句话一下子就增加了许多正确的成分。饱暖是生存的保证，“男 女之欲”是繁衍的前提。没有生命，何谈“男女”？没有生命，一切都谈不到。 但是，如果没有“男女”，何以繁衍？人类何以存在？所以，“饮食男女”都只 是人的“动物机能”（马克思语），是作为生物的人之第一需要，是决定、表现 其生物本质的需要，是人作为生物的本质需要。而真正区别于动物的人性的需要， 比如爱情的需要，其真正的彻底的实现，就今天来说，还要大大打上折扣。 　　下面，来谈“男女”。 　　“男女”比“饮食”要更复杂一些，迄今为止，“男女”最终也还是要受 “饮食”（上文的“饮食”概念，即人的肉体生存所需的各种资料）的干扰与节 制。 　　一谈到“男女”，就要谈到爱情。确实，在“男女”问题上，人与动物的区 别是爱情的存在。因为爱情除了性以外，还必须有心灵的精神需要，包括情感需 要的满足，爱情渗透进了人的“男女”之中。爱情是两性关系中的人性因素。真 正的爱情意味着人性的觉醒，特别是妇女的人性的觉醒。 　　但是，当人性还没有解放的时候，爱情也就不能得到彻底解放；当人性还受 到压制的时候，爱情也必然要受到压制。反过来也一样，当爱情还没有彻底解放， 还受到压制的时候，人性也就没有解放，也就受到压制。 　　自由是爱情的天性，爱情自由问题的本质是人性的自由问题，是人性的解放 问题，特别是妇女的解放问题。爱情如人性一样，“天生”就要求自由，没有自 由，就没有爱情。所以不奇怪，中世纪末期，当自由之光照进人间的时候，青年 男女首先举起了爱情自由的旗帜。为了爱情的自由，他（她）们冲决一切封建的 樊篱，冲破一切经济的羁绊，政治的压制，家族的阻挠等等，终于获得了爱情的 自由，自由的人性逐渐取得了胜利。 　　爱情不是从来就有的，即不是随着“人猿相揖别”而出现的，而是在“男 女”，即人类两性关系发展到一定阶段，即“专偶制发展的时候”（见摩尔根）， 爱情才以萌芽状态出现，但同时也还要受到压制，至少是干扰。这是人性受到压 制与干扰在两性关系上的表现。梁山伯与祝英台、罗密欧与朱丽叶受中世纪家世 利益的阻挠，所谓“门当户对”就是这种阻挠。那时候，“结婚是一种政治的行 为，是一种借新的联姻来扩大自己势力的机会；起决定作用的是家世的利益…… 婚姻的缔结……完全依经济上的考虑为转移。”（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国家 的起源》）。近代以来，爱情受金钱的羁绊，被金钱“绑架”的情形经常出现在 青年男女的婚姻中。婚姻以金钱为轴心，其间的人性因素，即爱情则快要丧失殆 尽。 　　因此，爱情作为两性关系中的人性因素在历史的很长时间内经常要受金钱的 绑架，即使社会发展到今天，许多人的爱情也依然要受到金钱的制约。因此，迄 今为止，在许多情况下，爱情还只能是受羁绊的爱情。哪怕已经结婚了，也依然 要受到金钱的制约。人格不能独立，人性不能自由释放，已是今天许多青年男女 爱情生活的常态。 　　艺术是生活的反映。 　　19世纪挪威戏剧家易卜生的名剧《玩偶之家》（1879）中的娜拉不愿做一个 如宠物一般的玩偶（傀儡），爱情则要求平等，要求承认并尊重对方的人格，即 要求对方把自己当作平等的人来对待。娜拉的丈夫海尔茂——一个浅薄庸俗的 “模范公民”——是爱她的，但是他是把娜拉当作宠物一般的玩偶来“爱”的， 而不是把娜拉当作妻子，当作与自己平等的人来爱。因此，娜拉为了人格的独立 从一个看似“幸福”的家庭中出走了。 　　“首先我是一个人，跟你（指她的丈夫海尔茂）一样的一个人——至少我要 学做一个人。” 　　这是娜拉出走的“宣言”，是当时女性争取自由、平等与人格独立的宣言。 娜拉出走了。但是事情并未到此结束，鲁迅先生提出来一个颇深刻的问题： 　　“娜拉走后怎样？” 　　这是鲁迅先生在一九二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文艺会 上的一篇演讲中提出来的。这个问题敲击着“五四”时代青年男女的心，给要争 取爱情自由的青年男女提出了一个必须回答且绕不过去的问题，也给我们以思考 的空间。易卜生难于回答这个问题，甚至无法回答。 　　在那样的社会环境下，如果娜拉口袋里没有钱，娜拉走后的结局不是堕落便 是回来。鲁迅指出：“为娜拉计，钱，——高雅的说罢，就是经济，是最要紧的 了。”（鲁迅《娜拉走后怎样》）因此，娜拉不论出走与否，她都是玩偶（傀 儡），归根到底，是金钱的玩偶（傀儡）。从根本上说，是动物一样的生存压力 压制了人性的需求。 　　过了两年，1925年鲁迅的小说《伤逝》又给我们以新的思考空间。 　　“我是我自己的，他们谁也没有干涉我的权利！”（《鲁迅全集》第2卷， 1981年版，P112） 　　这是《伤逝》中子君的“宣言”，是《伤逝》的时代，也是“五四”时代， 女性争取人格独立的宣言，是自由的呼声，这“黑暗王国的一线光明”（杜勃罗 留波夫语）式的语言表明了人性的觉醒。涓生和子君冲破了一切阻挠与干扰结合 了，他们的爱情似乎胜利了。但是，我们学着鲁迅问一句： 　　“结合以后如何？” 　　结合以后，“经济——金钱”问题找上门来了。他们的爱情同样受到了金钱 的羁绊。因为“人必生活着，爱才有所附丽”（鲁迅语），而“人的生活的第一 要着是求生”，而“求生”的“第一要着”则是吃饭，然而对于涓生来说，由于 没有钱，吃饭也渐渐不可能了，他抱怨：“吃饭却依然给我苦恼”，因为“有时 连饭也不够”（《伤逝》）。转了一个圈子，又回到吃饭，即“饮食”问题上来 了。子君与涓生的爱情就是因为受到“经济——金钱”的制约而成为悲剧的。 　　可见，爱情也还是要受到金钱的羁绊，即为金钱所绑架。 　　回到娜拉。 　　既然因为“经济——金钱”的制约而成为悲剧，那么，如果娜拉在经济上独 立了，“直白地说”，娜拉有钱了，又如何？鲁迅的继续追问使问题更加深刻化： “在经济方面得到自由，就不是傀儡了么？”鲁迅回答道：“也还是傀儡。无非 被人所牵的事可以减少，而自己能牵的傀儡可以增多罢了。因为在现在的社会里， 不但女人常作男人的傀儡，就是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也相互地作傀儡，男 人也常作女人的傀儡，这决不是几个女人取得经济权所能救的。”（鲁迅《娜拉 走后怎样》）当然，鲁迅所说的“现在的社会”是指上世纪二十年代，但是，时 至今日，我们比上世纪二十年代也好不了多少，我们依然如此！ 　　可见，只是有钱，还不能使人摆脱做傀儡的命运，钱甚至可以使人“自愿” 地做傀儡，这是“金钱拜物教”使然。 　　“钱，——高雅的说罢，就是经济”。娜拉不论出走与否，她都是金钱的奴 隶。即使娜拉有钱了，她也摆脱不掉她的宿命。爱情对娜拉来说，只是奢侈品。 迄今为止，在“男女”问题，即两性关系问题上，从根本上说，爱情还不得不受 到金钱的制约。当然，男人，“她”的丈夫，也好不了多少，也一样是金钱的奴 隶。在“男女”问题上，女子不能得到解放，男子当然也就不能得到解放。金钱 有巨大的魔力，它把世间的一切都颠倒了： 　　“它足以使黑的变成白的，丑的变成美的； 　　邪恶变成良善，衰老变成年少， 　　………… 　　它给人老珠黄的寡妇领来求婚者； 　　使那创口流着毒脓、被人厌恶地赶出病院的女人， 　　恢复五月香花一般的青春。”（莎士比亚《雅典的泰门》） 　　爱情——这两性关系中的人性因素，许多时候，不得不降到次要地位，也只 能处于次要地位，因为它要被金钱所绑架。 　　在金钱的压迫下，女子不得不被迫地，或“自愿”地委身于自己不爱的男子； 被迫地，或“自愿”地拒绝委身于自己所心爱的男子。因为单纯的“男女”，只 是“男女”，几乎是不需要爱情的。在“男女”背后，“金钱”，有着不容置疑 的巨大力量。 　　从对偶制发展以来，尽管“男女”已经注入了人性的内容，即爱情,或曰性 爱，但是在人性还没有获得解放的时候，“男女”的人性内容——性爱，或曰爱 情——也不能获得彻底解放，必然、必须被异化，被金钱异化，被生存的需要异 化，归根到底，是被人的生物本性异化。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是“真正人的生存条 件”（恩格斯语） 　　现代社会，在世界的许多地方，对于爱情的经济压迫似乎已经不存在了，政 治的压制也几乎不存在了，家族或家庭的阻挠也越来越小了，爱情，这个两性关 系中的人性因素是不是获得彻底的解放了呢？还不能这么乐观。 　　如果说，爱情是两性关系中的人性因素的话，那么，其他一切考虑就都是非 人性的。在爱情问题上，许多地方阻碍人性发展的主要的已经不是外在的因素， 比如，经济的压迫，政治的限制，家族的利益等等。换句话说，由于外在因素而 阻碍青年男女获得爱情是越来越少了，但是，青年男女自己的内在的虚假需求却 阻碍了他们获得真正的幸福。一些女性为了自己并不是真正的人性需要而委身于 自己并不喜爱的男子，或者为了不能满足自己的非人性的虚假的需要——如虚荣 ——的需要，而拒绝委身于自己喜爱的男子。当然，对于男子一方，也存在同样 的问题。 　　在满足了人的足够的生存需求的前提下，还要追求那不是真正人性需要的虚 假的需求，如奢侈、虚荣等等（在现代社会，这些都可以用金钱买到）甚至为了 这些虚假的需求而委身于自己并不真正喜爱的男子，是违反自己的真正的人性的， 她所获得的不是幸福，而只是物质的空洞的满足和精神的真正的空虚。 　　因此，必须把爱情从“金钱”中，从动物性的“男女”中解放出来，使爱情 成为男女结合的唯一的因素。这只有使人类摆脱“金钱拜物教”的束缚才能办到。 而现在的世界，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都没有做到；就现在的政治制度和经济制 度而言，不论是东方还是西方，也都不能做到。因为，社会进步是同妇女走向自 由的程度相适应的。（傅立叶） 　　在将来的社会，爱情，即个人的性爱，这个“男女”之间的人性内容，才能 被扶上统治的宝座。“到那时候，除了相互的爱慕以外，就再也不会有别的动机 了。”“男子一生中将永远不会用金钱或其他社会权力手段去买得妇女的献身； 而妇女除了真正的爱情以外，也永远不会再出于其他某种考虑而委身于男子，或 者由于担心经济后果而拒绝委身于她所爱的男子。”（恩格斯《家庭、私有制和 国家的起源》）那时候，爱情，这个“男女”之间的人性内容，将成为“男女” 之间这种“最亲密的关系”的唯一的、决定的因素。 　　2013年3月30日 【网萃】∽∽∽∽∽∽∽∽∽∽∽∽∽∽∽∽∽∽∽∽∽∽∽∽∽∽∽∽∽∽∽ ◆　 　　　　　　　 新婚之夜（西班牙语歌曲） 　　　　　　　　　　　　　　·蒲必达（中译）· 　　　　　　　　　　 　　从去年起，我开始翻译了很多西班牙语的歌曲。把这篇寄给新语丝。原文和 视频一起附上，供参考。 　　 Noches de Boda Joaquín Sabina，1999 Que el maquillaje no apague tu risa 愿化妆藏不住你的欢畅 que el equipaje no lastre tus alas 愿行李压不垮你的翅膀 que el calendario no venga con prisas 愿日历不飞快地翻过 que el diccionario detenga las balas 愿字典阻止子弹上膛 Que las persianas corrijan la aurora 让百叶窗纠正曙光 que gane el quiero la guerra del puedo 让“我想”打扫“我能”的战场 que los que esperan no cuenten las horas 让等待的人不再度日如年 que los que matan se mueran de miedo 让杀人的人死于恐慌 Que el fin del mundo te pille bailando 让世界末日抓拍你的舞姿翩翔 que el escenario me ti?a las canas 让舞台染黑我的白发苍苍 que nunca sepas ni cómo, ni cuándo 但愿永远不知道,何时或者怎样 ni ciento volando, ni ayer ni ma?ana 林中的百只飞鸟，将来或者以往 Que el corazón no se pase de moda 让心情跟得上流行时尚 que los oto?os te doren la piel 让秋天把皮肤镀成金黄 que cada noche sea noche de bodas 让每天晚上都是新婚之夜 que no se ponga la luna de miel 让蜜月不失去当初的光芒 Que todas las noches sean noches de boda 让所有的晚上都是新婚之夜 que todas las lunas sean lunas de miel 让所有的蜜月都象天上的月亮 Que las verdades no tengan complejos 让真理不再复杂 que las mentiras parezcan mentira 让谎言露出真相 que no te den la razón los espejos 愿镜子不再公正 que te aproveche mirar lo que miras 愿你喜欢看你看到的那样 Que no se ocupe de ti el desamparo 愿你不再无依无靠，独自神伤 que cada cena sea tu última cena 愿每一晚餐都是你最后的烛光 que ser valiente no salga tan caro 让勇敢不再代价高昂 que ser cobarde no valga la pena 让懦弱不再值得效仿 Que no te compren por menos de nada 不要让他们把你收买，铜钱五两 que no te vendan amor sin espinas 不要让他们推销爱怜，没有脊梁 que no te duerman con cuentos de hadas 不要让他们用童话故事哄你入睡 que no te cierren el bar de la esquina 不要让他们关闭街头巷尾的酒庄 （视频：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fRvARVdNVPA） ◆　　　　　　　　　 　 守在门外的男人（组诗） 　　　　　　　　　　　　　　·许星 · 　 ◎ 守在门外的男人 守在门外的男人一脸愁苦 他瘦弱的身体象风象雨开满了雪花 在他的屋内 怀胎十月的女人 与他一样 倍受爱情的煎熬 那个女人很疼的叫声 让他想起自己许多难产的故事 在东南的某个小镇 疯狂的 车床 咬断了他三根手指也破碎了家乡 与他青梅竹马长达十年的梦想 投海未遂 他认识了这个 同样被移情别恋的女人 后来 成了他的妻子 带着同一个的忧伤 他们回到早已面目全非的家 用川普和吴侬软语 一起营造泥土的生活 守在门外的男人象一堵墙 他坚硬的血比太阳和月光更灿烂 他要用一生的情怀 挡住所有的冬天 为自己钟爱的女人取暖…… ◎ 守望的花朵 涨水了 忧郁从眼眶流出来 通往羌寨的山道 其实内心很苦 格桑花 想不起自己的乳名 那首唱了几十年的羌歌 能感动羌寨几辈子 却始终无法 唤回 心中那个 最疼爱和牵挂的人的名字 因为一场灾难 只知道 在每个清晨或者 黄昏 那把沾满泥土的花雨伞 总把张家沟的山口 站成一生的守望以及一个女人 的无助和痴情 偶尔 也想想那些过去了很久的 人和事 如果 这些可恨的雨水 能把记忆冲掉该多好 ◎ 午夜的琴声 我从远方归来 我花开的嘴唇 试图在午夜幽怨的琴声里长成夏天或者春天 正是雨水丰茂的季节 然而 我分明看见悲伤从秋天的窗口漫进来 漫进来 让我整个的身体如花朵即将凋谢 手指苍白无言并且僵硬 我冲动的思想 瞬间跌入似乎早已为我预设的诱惑和陷阱之中 鸟们是无知的 它当然看不到 美丽和谎言的另一面 它更不会去研究 和体会所谓爱情的存在或者价值 鸟和身体其实是没有价值观的 正如 一个人或者动物的生老病死 只能体谅维护 无法更改 这就是自然法则 所以 今夜我所面临的是无可选择 今夜琴声悠扬 今夜我们一起应对和完成 即便有些尴尬甚至凄风苦雨的平凡过程 今夜潮起潮落 今夜春光烂漫 今夜我们同样享受水上开花的日子 妻子是一面琴 一片潜伏的阳光 而抚琴的同样是我燃烧的身体和花开的嘴唇 我从远方归来 我的身体已经发锈…… ◎ 妹妹 妹妹 今夜我向你坦白 我在另一个花开的时刻向你坦白 其实放走了你是我一生中 最大的悲哀和不幸 你是一朵美丽的云彩你走了 雨季来临我不知所措 我只能躺在你过去的梦里 享受温暖 怀念水和空气 让已经无形的血液滋润我的生命 乃至灵魂 而当你在另一片水域盛开时 我的躯体便是那河畔中的 一株灰色的水草 在衬托你 妹妹 今夜我向你坦白 下辈子我一定会做个好男人　 　 ※※※※※※※※※※※※※※※※※※※※※※※※※※※※※※※※※※※ 本期编辑：肖毛 本期校对：应帆 审　稿：　笨狸、方舟子、古平、克己明德、太蔟、肖毛、应帆、紫弦、自如 技术支持：李晓峰、Ｙａｗｌ、李启明 联系人：　方舟子（smfang@yahoo.com） 投稿邮址：editors@xys.org，xinyusi@yahoo.com 发　行：　新语丝社（New Threads Chinese Cultural Society） 国际刊号：ＩＳＳＮ　１０８１－９２０７ 刊物版权归新语丝社所有，文章版权归作者所有，欲转载者请与本刊联系。 存　档：http://www.xys.org 　　　　http://www.xinyusi.info 　　　　http://xys7.dxiong.com 　　　　http://xys2.dropin.org 订阅《新语丝》月刊，请寄信到xys_gb-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网站新到资料，请寄信到xy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订阅“新语丝之友”，请寄信到xys_friends-subscribe@yahoogroups.com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