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方舟子谈网络媒体影响力及网络舆论 (按:这是近日回答某刊记者的采访。没想到“没有理由相信今年在这方面会出现 倒退”的话音刚落,国内就开始了对网络舆论新一轮的严加管制,各大网站有关 “哈尔滨宝马车肇事案”的专题均被命令删除。整个采访的话题也成了忌讳,没法 刊出了。) 1。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网络造就了方舟子,给我们简单说说你的网络生涯? 我是在1993年开始在网上发表中文文章的。我的网络生涯可以以1999年为界分成 前后两个时期。在1999年之前,限于在留学生当中活动,主要是在一个简称ACT 的互联网新闻组张贴诗歌、散文、随笔、评论,顺带批批神创论等伪科学、特异功 能和法O功(我最早在1996年就开始批法O功)。这一段时期有几件事值得说一下: 一是我在1994年创办了世界上第一份中文文学电子刊物《新语丝》月刊,这个刊物 每个月出一期,十年来雷打不动,一直出到现在还在出。二是我在1994年创办了 新语丝电子文库,收藏中文古典文学和文学作品的电子版,都是当时的留学生一个 字一个字敲进去的,我发起过鲁迅著作、唐诗宋词电子化工程,自己也输入了不少。 这是最早的一个中文电子文库,国内后来出现的众多电子文库、电子书库,都是在 新语丝电子文库的基础上扩充而成的。三是我在1995年发起、设计了以金庸小说 为模板的网络泥巴游戏(MUD)“侠客行”,直到现在它还是国内最流行的泥巴游戏, 在高校尤其流行。 1998年我开始与国内网络有了接触,并给国内报纸写一些专栏文章。但首次对国内 产生较大的影响是在1999年。在法O功日益猖獗而中国政府还未加以处理之前,我 在网上倡议批判法O功,连续写了十篇文章全面批判法O功,并起草了一份《声援 何祚庥院士批判法O功宣言》,有1400多名知识分子签名,都是用的真名实姓并写 上身份的。这应该是中文网上最早的签名活动,也是最严肃的(我一一核实过每一 个签名)。这时候新语丝网站已从一个文学网站开始变成舆论网站,从一个为留学 生服务的网站开始变成一个对国内发生影响的网站。2000年国内报纸纷纷上网,我 特别留意科技方面的报道,发现浮夸、虚假的特别多,又见不到有人出来揭露,于 是决定在新语丝网站设一个“立此存照”的子网站,专门揭露国内的学术腐败。我 们揭露的第一个引起国内媒体注意的重大案例是“基因皇后”陈晓宁事件,引起最 大反响的则是2001年年初的“核酸营养品”事件,美国著名的科学刊物《科学》还 为此做了专文报道。从那以后新语丝网站的重心成了揭露学术腐败、伪科学,原有 的文学传统只在《新语丝》月刊和一年一度的PSI-新语丝网络文学奖还保留着。 以前我基本上只在新语丝网站发表网文,去年开始与国内门户网站合作,先后在搜 狐开了“方舟子打假”专栏和在新浪网开了“方舟子科普”专栏。我在网上发表的 文章已陆续结集出版,到现在已出了八本。 2。有一种说法是:“宝马案”通过网络媒体披露出來,引起如此大的社会反应, 有一个大的社会背景,就是2003年由于网络舆论主导而发生实质性改变的“孙志刚 事件”和“刘涌改判事件”。人們此次对“宝马案”的关注,也就是希望借此达到 政府能更公正地处理问题的心理预期。你认为过去的一年网络媒体的影响力是否有 了关键性的提升?2004年网络媒体还会不会风光依旧? 在过去的一年网络媒体的影响力的确是大大增加了,甚至可以说是网络舆论年。 其实类似孙志刚事件和刘涌事件这种令人愤慨、不平的事,以前也多次发生过,在 网上也是议论纷纷,但是只是在网上做了揭露、抨击之后,就慢慢沉寂下去 了,有关部门置若罔闻,没有实质的效果。而这一次,孙志刚事件能导致作案者被 惩罚、甚至实行多年的恶法被废除,刘涌事件导致最高法院破天荒提审、改判,是 前所未有甚至出人意料的。此外,在萨斯流行期间,网络也成了揭露隐瞒疫情、通 风报信、出谋划策、反映民意的主要渠道。当时国家领导人也首次表示注意到网上 的建议。我想去年之所以会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是因为政府换届,新领导人重视民 意,而网络舆论无疑是集中反映民意的一个重要窗口。互联网是最自由的场所,想 要遏制网络舆论,是不可能的,在有了几次成功的事例之后,人们会越来越有意识 地利用网络媒体表达自己的意愿,而政府也越来越开明,没有理由相信今年在这方 面会出现倒退。 3。搜狐2003年推动中国进步十大新闻事件中第六条说到:网络媒体对突发事件的 报道,对民间声音的表达,对高层决策的影响,标志着网媒已迈入主流媒体行列。 你同意这种说法吗? 我不认为现在网络媒体已成为主流媒体。做为主流媒体还应该具有社会责任感, 有自律,不过于商业化,较为认真、严肃,不低级趣味。也就是说,有公信力, 有品味。目前国内几个主要门户网站的内容都是良莠不分,缺乏自律,小报化 倾向严重,达不到主流媒体的要求。 4。网络舆论中往往伴随着局部的真理或者谣言,因此这样的网络舆论对司法公正 会产生负面的影响吗?舆论正义的实现是否会拿司法正义来买单? 的确,舆论有时是靠不住的,真理有时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理想的司法应该具 有独立性,包括不受舆论的影响。法官在断案时应该只根据证据、法律和良心, 不该受舆论的左右。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司法不该受舆论监督,特别是在司法出 现腐败的情况下,舆论监督更显得重要。如果司法本身已腐败,良心已丧失, 当然就不存在什么司法正义,这时候就需要通过舆论迫使司法找回良心,再来 谈司法正义、司法独立。 5。网络舆论在多大程度上代表了民意?你怎么看待网络上的舆论领袖或意见领袖? 网络是最民主的地方,又是言论最自由的地方,谁愿意都可以上网发表言论, 因此可以说,有史以来从来没有哪个媒体能够像网络这样最大程度地表达 民意。但是,声音过于嘈杂,有时反而难以区分哪些是主流意见哪些是另类 看法了。所以,民意表达出来,有时还得做点归纳,才能有了“代表”。所谓 舆论领袖或意见领袖,无非是说出了大多数人想说而不能说或不敢说的话,起 到的大概就是这种归纳作用,得到了较多的支持,如此而已。 6。网络媒体的公信力目前不如传统媒体,特别是网络媒体管理上的不规范致使不良 传播行为得不到有效制约。目前有哪些比较有效的方法提高网媒的公信力? 网络是最多元、最开放的媒体,这就注定了在总体上它不可能具有公信力。但是 某个新闻网站要具有公信力是可能的,甚至可以做到比传统的媒体更具有公信力, 因为网络媒体较少受到种种限制,可以更加自由地发展。要做到具有公信力,第 一,其负责人本身要有这样的愿望,把社会责任感和社会影响力放在首位,而不 是单纯追求商业利益。第二,采编人员的新闻素质要强,能够鉴别新闻的真假、 好坏,品味的高低。最后,还需要有足够的勇气,有敢于揭示真相,不怕得罪人 的决心。 7。国家新闻出版总署已经将网络出版权授予包括主要门户网站新浪和搜狐、网易在 内的50家公司。另有迹象表明,几个主要的门户网站都会在2004年加大原创新闻报 道的广度和力度,不再满足于以往的拷贝粘贴功能。网络媒体本身在话语权的竞争 会更加激烈,这是否同时构成了对传统媒体一个强有力的威胁? 互联网没有区域性、传播迅速、互动性强的特点,使得它成了最好的媒体。 在现在,一个传统媒体如果不上网,不与主要门户网站合作,其影响力就会大 打折扣。一家地方报纸,一上网,就成了全国性乃至国际性媒体。一篇报刊的 好文章也只有上网,才能得到最广泛的传播,获得最大程度的反响,而不至于 被埋没。由于传统媒体都已认识到了互联网的优势,纷纷上网,已很难截然划 分传统媒体和网络媒体。现在传统媒体已经与几家主要门户网站有很好的合 作,如果这种局面持续下去,那么即使主要门户网站自己做原创新闻报道, 也只是门户网站彼此之间的相互竞争,对传统媒体并不构成新的威胁,反而有 助于促进、刺激传统媒体更自由、更大胆地发展。 2004.1.13. (XYS2004011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