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专访方舟子：学术打假，立此存照 记者：张磊 北京青年周刊 2005年02月05日 　　“癌症难关被攻克”、“永动机重现江湖”、“达尔文进化论遭强力挑战” 这一系列令人振奋的消息无论哪一个都可以当之无愧地获得诺贝尔奖，可惜这一 切都是人们美好的愿望，都是某些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制造的谎言。 　　放下这些大手笔的学术造假，在现在的社会上“真的假文凭”更是大有泛滥 之势：美国的“野鸡”大学大规模地入侵中国开拓市场；归国留学生谎报自己在 国外的学术履历，拔高自己的学术地位；在美国登记注册“科学院”“全国学 会”，给自己加上“院士”“会长”各式各样的头衔。 　　日常生活中有个王海坚持和假货斗争，在学术舞台上同样有一位方舟子向所 有学术腐败开炮。“学术必须诚实，新闻必须真实，网络必须踏实。他们都应该 与虚假无缘。如果有人不遵守游戏规则，不管地位多高，名气多大，我们都要揭 露他。” 　　问：我们知道你曾在中国科技大学生物系学习，后获美国密歇根州立大学生 物化学博士学位，你是如何走上科学研究这条路的？ 　　我父母很重视子女的教育，但是并不干涉子女的兴趣，所以在这方面家庭的 影响不大。我从上小学起，就已经对科学很感兴趣了。当时“文革”刚刚结束， 政府号召“向科学进军”，出了很多少儿科普读物和科普杂志。我曾经是《我们 爱科学》杂志的忠实读者，从创刊号就开始订阅，订了很多年，每期都仔细阅读。 1982 年我刚上高中时，国内为纪念达尔文逝世100周年，出版了达尔文的原著和 其他一些进化论著作，我很感兴趣。在中学时我也对采集、制作动物标本有浓厚 的兴趣，上山、下海采集了许多标本。后来我在中国科技大学的同学中，可能还 没有谁是像我这样由于很早就对生物学有浓厚兴趣才来读生物学的。不过，我在 科大生物系学的是分子生物学和细胞生物学，我这些传统生物学的底子派不上用 场。我当时的计划是以生物学研究为职业，业余从事写作。 　　问：作为一位生物学的研究工作者，你为什么会突然转向到网站开发和网上 写作呢？ 　　这种转向并不突然。我还在美国读博士学位时就已经在网络上非常活跃了， 1993年开始上网发表文章，1994年创办《新语丝》杂志，1996年办了新语丝网站。 至于我与文学的渊源则更早。我从中学起就开始写作，在读大学本科时花在文学 创作和活动上的时间比专业学习还要多，以后也一直没有中断过写作。至于我为 什么放弃了生物学研究，原因很简单，兴趣转移了。我从小的理想就是做一个无 拘无束的自由人。我原先以为在美国大学当教授最自由，等读完了博士学位，才 发现不是那么回事，光是要写资金申请报告找人要钱这一点就够烦的了。至于到 公司上班，我从来就没有想过。我最讨厌那种固定上下班、受人管辖的生活方式。 所以后来觉得还是当作家最自由，尤其是当网络作家，更自由。 　　问：1994年你创办世界上第一份中文网络文学刊物《新语丝》的初衷是什么？ 　　创办《新语丝》是为了给在美国的中国留学生们提供一个发表自己作品的园 地。当时在留学生群体中，已有一份文摘性的电子刊物，但是还没有专门发表创 作的刊物，而留学生当中喜欢舞文弄墨的人不少，他们的作品随意贴在网上，很 容易流失，我觉得应该集中起来发表。我本来是建议那个文摘刊物每个月出一期 创作性的副刊，由我来编。这个建议被刊物否决后，我便发起创办《新语丝》。 后来创建新语丝网站也是为留学生提供服务，最初是作为收集中文文史资料的电 子文库，之后才逐渐变成以发表网人评论为主的网站。 　　问：2000年你创办了网上第一个中文学术打假网站“立此存照”，揭露了几 十起学术腐败现象，你为什么会将重心转移到学术打假方面？ 　　这纯粹是碰上的。以前我并不怎么关注国内的时事，互联网在国内兴起之前， 在国外也无法及时了解到国内的时事。2000年国内各主要报刊都上网了，我才开 始留意国内的科技报道，发现浮夸虚假的特别多，特别是发现不少留学人员回国 招摇撞骗，又没有见到有人出来揭露，所以才决定做点事情。后来越做越大，差 不多成了专门揭露国内学术腐败的网站了，到现在已揭露了大约三百多起。近年 来在国内引起轰动的学术腐败事件，基本上都是由我们首先揭露的。 　　问：能详细地讲述一下你第一次打假的经历吗？ 　　2000年3月起我们开始以评点的方式批评国内媒体在科技方面的虚假报道， 不过第一起持续时间比较长、引起了广泛注意，能算得上事件的是2000年8月的 “基因皇后”事件。当时有一个名叫陈晓宁的美籍华人号称是“世界顶尖级生物 学家”，带了三个号称是“世界上独一无二、价值无法估量”的基因库回国，被 国内各媒体当成爱国壮举大肆宣扬。实际上此人只是美国一所医院的普通技术员， 基因库也是花几千美元就可以在美国市场上买到的，这么大肆宣扬的目的是为其 回国办公司造势，属于商业炒作。我们的揭露一开始没有被重视，因为国内生物 医学领域的一些大人物都是其公司的顾问，比我们权威得多。后来我起草了一封 揭露此事的公开信，有80多名国内外生物医学领域的专业人士签名，包括不少美 国大学的华人教授，这才扭转了形势。随后国内一些报纸做了相关报道，原先准 备给那家公司投入大笔资金的投资方也不投了，该公司在支撑了一段时间后就关 闭了。 　　问：在国内从事商品打假的王海是由于曾经有被假货欺骗的经历才走上这条 路，你是否在学术方面也被学术腐败欺骗过？ 　　没有，我并不是因为与学术腐败有个人恩怨才去打假。实际上，我大学本科 一毕业就出国留学了，并无机会去亲身体验国内的学术腐败。 　　问：学术打假的意义大家都知道，但现在很多人始终还是认为：“天下文章 一大抄，看你会抄不会抄。”“学术就是建立在前人成果之上的，是不断累积而 成的。”你怎么看这些观点？ 　　正因为学术是建立在前人成果之上的，所以才更应该尊重前人的劳动，不应 把前人的成果占为己有。 　　问：有人说：“学术腐败在每一个社会、每一个历史时期都无法避免。”你 怎么看？ 　　每个社会、每个时期固然都会出现学术不道德现象，但是这种现象泛滥、严 重到可以被称为学术腐败，却是很罕见的，甚至可以说绝无仅有，我不知道还有 哪个社会、哪个历史时期有像当前这样严重的学术腐败。 　　学术不道德现象虽然不可避免，但是可以采取一些措施加以抑制，避免其泛 滥。一个很重要的措施就是要建立起监督、处罚机制，增加搞学术腐败的成本。 像现在这样，搞学术腐败代价很低，收获很大，不用担心会被揭露、遭受处罚， 何乐而不为？近来媒体开始关注这个问题，也揭露了一些学术腐败事例，但是做 得还很不够，而且那些被揭露出来的人几乎都毫发无损，起不到威慑作用。管理 部门也开始重视，但是还仅限于做表面文章，希望他们能尽快地采取具体的措施。 (XYS2005022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