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是英文信件的译文) 致《纽约时报》编辑: 将法轮功打扮成科学的同盟,连其创立者李洪志也从未有这种意图,这需要异 乎寻常的想象力,如果不是过于天真的话。然而,Ownby教授的修正主义的文 章却断言法轮功“将科学、精神力量和中国民族主义结合在一起”(《中国与自 己作战》,《纽约时报》2001年2月15日)。我们相信他的断言是据于两个错误 的假设,而且他的结论是用不恰当的方法错误地得出的。下面我们先分析这两 个错误的假设。 首先,Ownby用计算词汇出现率和不恰当的对比开始了对法轮功的认定:“夸克 和中微子在李先生的著作中出现的次数与佛和菩萨一样频繁。”按照Ownby教授 的逻辑,我们也能够发现反进化论者是进化论的同盟;毕竟,在许多反进化论 的传单中达尔文的名字和“进化”一词出现的次数和“上帝”或“造物主”一样 的频繁。根据词的出现次数而不是它们的用法去评价李洪志的“经文”,这不是 可靠的分析方法。事实上,李洪志宣称科学给人类带来了最大的灾难,应该为人 类社会中的所有不道德和可怕的行为负责(见李洪志1998年5月30-31日在法兰 克福的演讲),乃是外星人创造出来用于控制并最终毁灭人类的(见李洪志1998 年8月4-5日在日内瓦的演讲)。在回答记者的采访时,李洪志自己很好地总结 了他的反科学立场:“外星人带来了象计算机和飞机这样的现代机器。他们开始 教人类现代科学,因此人们越来越相信科学,并在精神上被外星人控制。人人都 以为科学家们自己做出了发明创造,而实际上他们的灵感是被外星人操纵的。在 文化和精神上,他们已经控制了人类。人类没有科学就过不下去了。”(《采访 李洪志》,《时代周刊》亚洲版1999年5月10日)。而且,我们还未见到那些身 兼科学家的法轮功弟子们用李洪志对光年的新定义(光年成了时间单位)或法轮 宇宙观对科学研究做出哪怕是最轻微的贡献,也未见到他们声称已建造了任何追 踪外星人的设备以防备外星人的入侵。声称法轮功想成为科学,再也没有比这更 为荒谬的了。此外,李洪志的“经文”并不是关于佛,而是关于他自己的法轮。 佛(或者道、神)在他看来比他自己的层次更低。 其次,Ownby在将法轮功和其他气功学派归为一类并假定它也是中国传统(不管 这是怎么定义的)的一部分时,他降低了法轮功的“层次”,这将会使它的主人 李洪志为之难堪。气功是法轮功用于吸引大众的幌子,李洪志从来就不隐瞒这一 意图。但是李洪志也宣布法轮功本身并非气功,而是他在史前时期创造和获得的 更“高层次”的东西(“我在传气功高层次上的东西,就不是一般的气功了。” 见李洪志在悉尼的演讲)。仅仅为了把法轮功与中国文化联系起来,就能把它降 到这么低的层次吗?尽管Ownby是好心好意,法轮功的弟子们如果在正常情况下 恐怕会将这视为对法轮功的侮辱。 从更广的意义上看,我们要描述一种文化或亚文化的状态,最好将之视为在不断 进化着,并包涵了一整套自洽的信仰和社会观念。在历史上,文化通过与其他文 化的交流而一直在变化着。一个开放社会的优势在于它能加速这个变化过程,并 且通过批判性思维而快速消除错误。只有用批判的眼光和重视解决问题的过程, 历史研究才有用处。法轮功试图解决什么问题呢?Ownby采访的那些法轮功弟子 显然发现现代生活缺少精神力量,如李洪志所定义的:人类社会一直在败坏,并 即将全部毁灭,再加上外星人的渗透。Ownby从他的采访中所得到的这种法轮功 观点并非中国文化所固有。李洪志为此提供了一种解决办法,即通过修炼上升到 法轮天国。这种解决办法至少是一种幻觉。它无助于我们面对和解决现代生活的 任何挑战。最近在北京发生的自焚事件已表明了这种后果。 现代社会得以繁荣的基础在于其开放性。在仔细阅读了李洪志的著作之后,我们 未能找到任何容忍不同观点的教义。根据“法轮大法”,难道不是一旦接受了 “大法”,就应该排斥任何其他“低层次”的文化,所谓“不二法门”?在上周 末的美国西部法会上,我们不也听到法轮大法高于国家法律的叫嚣吗?如果Ownby 似乎赞同的是这种据于一个排他性的信仰体系的精神力量,我们是不是也该赞同 其他自诩高人一等的信仰? 更糟糕的是,Ownby用于支持他的断言的调查方法,犯了一堂调查方法入门课就会 教到应该避免的基本错误。Ownby在调查法会的参加者时,假定了他们代表普通信 徒,而忽略了自我选择的偏颇。有谁能想象这些法会的参加者在那种时候不充满了 “精神力量”(如果不是狂热的话)呢?象这样对超常的声明不经批判地接受, 往往导致错误的结论。 如果Ownby教授能象最虔诚的法轮弟子所建议的那样一遍又一遍地阅读李洪志的著 作,他或许会发现一个完全不同的法轮功,我们也就不用担心这种夸夸其谈混淆 视听。如果法轮功教义要做修正,也必须留给他的活教主自己去做,而不是靠一位 并不熟悉李洪志教义的教授的自告奋勇。 方舟子 自闲 2001.2.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