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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南方周末》2002年6月13日，发表时有删节）

                      归国岂待黄金台

                          方舟子

    战国时期，燕昭王筑黄金台招览人才，成为千古佳话。但是用现代的眼光看，
借用一位网友的话说，可谓“集中资源做秀”。如果其招览的人才大部份时间在为
他国工作，只是短时间去一趟燕国，这出秀，就显得更假。去年十月清华大学以十
万美元的年薪聘请美国普度大学的教授萨文迪兼任其系主任，每年只需到清华工作
一个月，使得萨文迪按工作时间计算成为世界上工资最高的教授，轰动国际学术界，
美国《科学》杂志为此专文报道。近日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以百万年薪聘请28位
华人学者担任每年只在该校工作3到4个月的讲席教授，更引起海内外华人舆论的关
注。中国在美留学人员普遍认为，这个薪金无疑是大大高出这些教授的“市场价值”
的。如此看来，清华大学颇有筑黄金台的架式。据清华校方的解释，所谓百万年薪
实际上是由一组四人分享。即便如此，以工作时间折算，这批华人教授仍然可进入
世界上工资最高的兼职教授之列。如果再考虑到人民币与美元的购买力差异，考虑
到中国科研经费之短缺，清华大学出手之阔绰，更令人咋舌。

    不管这笔钱是来自国家拨款还是公司赞助，中国作为一个科研经费极其有限的
发展中国家，是否有必要创造这个世界之最，而且达28人之多？可以说，清华大学
其实是出钱让这些人一面继续在美国搞正式科研一面到中国做短期度假科研（所谓
“短期度假科研”，是相对其正式科研工作而言，并不是说他们只度假不工作），
这是已经有了先例的：萨文迪就曾在美国《科学》杂志上声称十万年薪将被用于其
在美国实验室的科研经费。清华人事处有关负责人称，不惜高薪请兼职讲席教授的
好处是“将带动清华有关学科融入国际科技前沿，推荐清华专家任国际知名杂志的
编委”。如果以学术实力融入了国际科技前沿，自然能担任国际知名杂志的编委，
而不是相反，清华校方的这种做法，显然倒因为果。而且，担任国际知名杂志的编
委主要靠的是个人的学术名声，如果试图通过支付高薪给关系户而得到，则是一种
变相的贿赂，是该受公众的谴责和学术界的抵制的，这乃是学术腐败的表现，在国
内的杂志上也许行得通，在国际知名杂志上则未必。清华校方竟公开以此为诉求，
可见其对国际学术道德的认识糊涂到何等程度，又如何能够融入国际科技前沿？

    有人说清华这种一掷千金的气概，犹如千金买马骨，突显对海外人才的渴求，
有助于吸引海外留学人员归国。这种说法经不起推敲。马骨尚能卖千金，则马更不
能贱卖。领着百万年薪只需回国做一个度假科研，那么那些学术地位与这些教授相
当或更高的人如果要全职回国的话，更可以漫天要价，清华大学还有多少资源可以
再演一出高昂得多的秀？有此先例，要吸引知名华人学者全职归国将更加困难。会
有更多的人打着领中国工资在美国工作的如意算盘。以前有一句夸赞留学归国人员
的俗话叫做“拒绝高薪聘请，毅然回国”，现在有了新的榜样，该称做“接受高薪
聘请，欣然回国度假”。吸引杰出留学人员归国的关键在于良好的学术环境，否则
再高的薪水，也不过招来归国度假。

200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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