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一个成功的学术骗子贺福初院士 ·方舟子· 最近一段时间，军事医学科学院放射医学研究所所长贺福初做为“不出国 留学也能成才”的典型在中国风光一时。在去年，他不满40岁就当选中国科学 院院士，成为中国最年轻的院士之一。今年年初，他成为国家“973”重大项 目“人类重大疾病的蛋白质组学研究”的首席科学家。5月4日，他成为全国五 四青年奖章获得者。5月23日，他获得中国青年科学家奖。这一连串的荣誉令 人眼花缭乱，那么他究竟何德何能，有什么样的学术成果呢？在“全国五四青 年奖章获得者”和“中国青年科学家奖获奖者”的事迹介绍中，主要列了两条： 一、发现了发育进化的四条规律；二、在国际上首次发现肝细胞生成素，证明 其为特异刺激肝细胞增殖和肝脏再生的新型细胞因子。事实真相又是如何呢？ 我们下面就具体地做一番剖析。 一、所谓“发育进化的四条规律” “从1989年开始，他利用业余时间，查阅了大量国外分子生物学文献资料，对上 万个实验数据进行比较、归纳、总结，在国际上首先发现分子水平上发育与进化 相互关系与统一的‘发育相关进化’规律，其论文《细胞活性因子与受体分子进 化》在国际实验血液学杂志上发表。1992年，他又分别观察到细胞因子与受体的 ‘协同进化’和‘协调进化’两种规律性现象，在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引起了反响。 1993年，贺福初再次揭示分子“减速进化”规律性现象。这4种规律性现象的发 现，首次从分子水平上发现最基本的生命活动——发育与进化统一的重要证据， 从而填补了该理论领域的部分国际空白。运用这些规律，他首次预测并验证了早 期细胞分化因子序列在东西方人群间存在的差异，并从理论上推测，长期在东方 人身上使用西方人来源此类细胞因子的基因工程药品会产生抗体并带来较大副作 用。他据此提出了‘只有作用于发育晚期的生长因子，才能发展为基因工程药物’ 的论断，并为后期的国内外正反两方面新药研发事例证实。”（“全国五四青年 奖章获得者”介绍） “在国际上首次发现生长因子的‘发育相关进化’、相互作用蛋白质间的‘协同 进化’、mRNA编码区与非编码区的‘协调进化’及物种衍化中的‘分子减速进化’ 等规律，提出并初步验证了‘基因起源的分子耦联假说’。它初步统一了现行对 立的两种理论──达尔文自然选择说与木村资生的中性说，据此提出的多项预测 被国内外同行证实。”（“中国青年科学家奖”获奖者介绍） 所有这一切，全都是不知羞耻、没有任何证据的自我吹嘘，我早在今年2月 4日评论一篇有关贺福初的报道时就已指出过，这里再做一下归纳和补充：这四 条所谓规律，“发育相关进化”、“协同进化”、“协调进化”和“减速进化” 云云，从字面上看没有什么新奇之处，不过是进化生物学已讲了几十年、上百年 的常识性东西，是一些进化现象（现象并不是规律）。贺氏规律的具体内容如何， 不得而知，因为他的这些重大理论成果，都只敢在国内杂志上吹吹（在1994年以 前他只在等级不高的国际学术刊物上发表过一篇论文），躲在国内吹嘘填补国际 空白的牛皮，有谁承认他这些规律了？“在国际学术研讨会上引起了反响”空口 无凭，而且对学术成果的认定只能根据发表的论文，而不能根据在学术会议上的 反响。“据此提出的多项预测被国内外同行证实”，证据在哪里？哪一篇国外同 行的论文引用了贺氏定律？“首次从分子水平上发现最基本的生命现象——发育 与进化重要证据的统一”，乃是一个谎言，国际上在80年代就已开始用分子遗传 学方法研究发育与进化的关系，并不需要他在90年代躲在国内首次发现。“运用 这些规律，他首次预测并验证了早期细胞分化因子序列在东西方人群间存在的差 异，并从理论上推测，长期在东方人身上使用西方人来源此类细胞因子的基因工 程药品会产生抗体并带来较大副作用。”国际遗传学界一直想找一个能划分人种 的基因，也一直没有找到，只好认为人种划分没有生物学意义，没想到贺院士早 就发现了，而且能把人类划分成东、西两个人群。但是，如此重大的有实际应用 价值的成果，究竟登在什么学术刊物上？贺院士究竟从东、西方人群各抽取了多 少样本进行比较，才敢声称这是东方人的序列，而那是西方人的序列？凭什么断 言那是群体间的差异而不是群体内部的个体差异？凭什么做如此耸人听闻的推测？ “他据此提出了‘只有作用于发育晚期的生长因子，才能发展为基因工程药物’ 的论断，并为后期的国内外正反两方面新药研发事例证实。”究竟哪一篇国外的 文献引用、证实了他的这个论断？如果这还不算是不知羞耻的自吹自擂，还有什 么算是？ 二、所谓“在国际上首次发现肝细胞生成素” “1994年以后，他带领课题组发现、克隆并命名了肝细胞生成素，证明其为特异 刺激肝细胞增殖和肝脏再生的新型细胞因子，建立了目前国际上有关肝脏和胎肝 规模最大、最系统的基因表达谱。”（“全国五四青年奖章获得者”介绍） “人源HPO（方按：即指肝细胞生成素）由该课题组在国际上首次发现，重组HPO 为国际上首次研制成功。”（“中国青年科学家奖”获奖者介绍） “他成功地发现人类肝细胞生成素（HPO），并在国际上首次公布其序列”（《他 没有留学背景——记中科院39岁院士贺福初》，《中国青年报》2001年12月11日） 根据贺福初实验室发表的论文和蛋白质序列，他号称首先发现、克隆并命名 的肝细胞生成素HPO，虽然他将其英文写成hepatopoietin，但并不是肝细胞生长 因子（hepatocyte growth factor，有时也写做hepatopoietin。由于贺自创名词， 起初我误以为贺研究的是这种常见的因子，谢谢网友BIGBEN提供的信息），实际上 就是“肝再生增强因子”（augmenter of liver regeneration，简称ALR），蛋白 质序列完全一样。ALR早在1994年，就由Hagiya等人从大鼠中克隆（Hagiya et al, 1994），其人的基因，也早在1996年由Giorda等人克隆并表达（Giorda et al, 1996），这一切，贺福初等人在2000年在国际上发表的一篇论文的导言中也不得 不承认（Li et al. 2000) 。而迟至1999年1月29日，贺福初等人才向GenBank提 交了其所谓肝细胞生成素的序列，虽然换了个名称，实际上是同一种蛋白质，序 列完全一样。贺福初把别人早就发现、克隆的蛋白质改了个名称（只有贺福初实 验室用这个称呼，见Lange et al, 2001），就敢声称在国际上首次发现，欺世 盗名到了这种程度，肆无忌惮到了这种程度，闻所未闻。 那么这个所谓肝细胞生成素是否“为特异刺激肝细胞增殖和肝脏再生的新型 细胞因子”呢？以前ALR的确被认为有此功能（这也不是贺福初提出的），所以才 将之命名为“肝再生增强因子”。但是早在1996年，Giorda等人已得出结论说ALR 并非特异地对肝再生起作用，而是在其他活跃的再生细胞中，特别是睾丸中的生殖 细胞中，也都参与核和线粒体转录文本的合成或稳定（Giorda et al, 1996）。 ALR被证明是酵母菌Erv1p的同源蛋白质，在所有真核生物中都存在（Polimeno et al, 1999），事实上是一种硫氢氧化酶，其主要功能可能是参与细胞质铁硫蛋 白的组装（Lange et al, 2001）。显然，这一功能对所有细胞包括肝细胞都是重 要的，但不能说它就是特异的肝细胞因子。可见，ALR或贺福初之所谓HPO做为特异 的肝细胞因子，是早在贺之前就已提出，而且在现在即使不是已经被否证，也至 少是有很大争议的，怎么能说已被贺“证明”？ 由此可知，贺福初的这些所谓学术成果，无一不是他的自我吹嘘，甚至根本 就是捏造的。中国一而再，再而三，在生命科学研究领域树立虚假典型，让学术 骗子领导中国生命科学研究，而且还是年富力强的学术骗子，危害的时间将会更 长，中国生命科学怎么会有希望？ 2002.6.3. 附参考文献： Giorda, R, et al. (1996) Analysis of the structure and expression of the augmenter of liver regeneration (ALR) gene. Mol Med. 2(1):97-108 Hagiya, M. et al. (1994) Cloning and sequence analysis of the rat augmenter of liver regeneration (ALR) gene: expression of biologically active recombinant ALR and demonstration of tissue distribution. Proc. Natl. Acad. Sci. U.S.A. 91 (17), 8142-8146 Lange, H (2001) An essential function of the mitochondrial sulfhydryl oxidase Erv1p/ALR in the maturation of cytosolic Fe/S proteins. EMBO Rep. 2(8):715-20. Li, Y. et al. (2000) Stimulation of the mitogen-activated protein kinase cascade and tyrosine phosphorylation of the epidermal growth factor receptor by hepatopoietin. J. Biol. Chem., 275, 37443–37447 Polimeno, L., Lisowsky, T. and Francavilla, A. (1999) From yeast to man—from mitochondria to liver regeneration: a new essential gene family. Ital. J. Gastroenterol. Hepatol., 31, 494–50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