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载搜狐方舟子打假专栏： http://it.sohu.com/45/35/column210733545.shtml 答搜狐网友：科学、宗教与迷信 ·方舟子· 自从搜狐在我的打假文章的后面举行读者投票以来，我的每篇文章的读者支持率 都超过了绝对多数，在百分之八、九十左右。《院士也迷信不食人间烟火》一文却是 个例外，迄今2500多张投票中，支持者只是微弱多数，不及百分之六十。网上的投票 当然不可能很准确，但多少也能反映点民意。这篇文章的评论帖数也创了记录，迄今 已有400多帖。从这些评论看，可知反对者大抵是三类人：一类是不管我写什么文章， 都要谩骂一番，借以宣泄内心的仇恨、怨恨、忌恨……总而言之，是在把张贴当心理 治疗，如果不想免费当他们的心理医生，自然不必理会。一类是中国科大的师生、校 友，为校长护短，为母校遮羞，把涉及母校人事的批评都视为是对母校的抹黑，甚至 设身处地地揣度批评者的阴暗动机，连我从读者来稿中发现了朱清时校长的高论也会 被设想为是与科大或朱校长有仇而挖空心思去搜集罪状，这种几近受迫害妄想的心态， 在许多中国名牌大学、特别是没落中的名牌大学的师生中，常可见到，不可理喻。最 后一类是佛教徒，或斥我无知或训我浅薄。自我感觉无比良好、自以为高人一等是宗 教信徒的共同特征，就连发楞功信徒也因为觉得自己不是常人而飘飘然。这种自我感 觉正如他们的信仰，没有理性的基础，也不可能通过说理来改变，我也还没有无聊到 要跟人比谁更高明、更深刻，就让他们飘飘然下去好了。虽然我有时也写点分析、批 判某个宗教的文章，但那不是给已上了贼船的信徒看的。 为朱院士辩护的一个奇怪的理由，是说院士也有宗教信仰自由、言论自由。为什 么说奇怪呢？因为我并没有见到有人要剥夺他的这些自由，我自己没有这个念头，也 没有这个权力。但是，院士有胡说八道的言论自由，有信仰宗教和迷信的自由，甚至 搞伪科学的自由，我也有批评其胡说八道的言论自由和对宗教迷信、伪科学进行揭露、 批判的自由。特别是有影响力的院士、校长，更不应该散布与其身份不符的言论，更 应该接受舆论监督。这些辩护者想要的不是言论自由、信仰自由，而是免于被批评的 自由，实际上才是想剥夺批评者的言论自由。中国宪法规定了公民有宗教信仰自由， 那是说公民不能因为宗教信仰而受迫害，可不是说宗教信仰不能批评，否则要搞什么 无神论教育？ 朱院士谈的是藏传佛教，我说他是在宣扬迷信，于是有人说我把宗教和迷信混为 一谈。宗教和迷信当然不是一回事，但是也并非毫无关系。迷信是非理性的、没有科 学基础的信仰，而宗教是对超自然力量（特别是对人格化的上帝，即有意识、有智能 和掌握人类命运的神）的崇拜，这种崇拜也是非理性的、没有科学基础的，因此宗教 其实就是迷信的系统化和抽象化，尽管抽象出了许多超越迷信的内容（例如世界观、 道德观），甚至有了一些合理的因素，但是仍然包含着许多迷信的因素。并不是一打 上宗教的招牌，再荒诞的说法就都不成其为迷信了。通过修炼能够以石头、花香为食， 不仅没有科学基础，而且与科学原理相违背，就是一种迷信，而朱院士不加质疑、不 做验证就接受这些说法，乃至因此要去研究藏传佛教的修炼，当然是在宣扬迷信。而 把迷信当科学，当然是在搞伪科学。朱院士做为公民，有宣扬迷信、搞伪科学的自由， 我们也有批评科学院院士、科技大学校长不该宣扬迷信搞伪科学的自由。 诚然，现在被认为与科学原理相违背的某些说法，在将来有可能被发现并不与科 学原理相违背。但是，“某些说法”不等于一切荒唐的说法都如此，“有可能”如此 更不等于必定如此。一个说法越是荒唐，与科学原理越是相违背，它在以后被证明能 够成立的可能性就越低，我们就越有理由认为它是迷信。认为通过修炼能够长期不食， 就是这种荒唐的说法。这种说法如果能够成立，生物学要重新改写，因此是个非常不 寻常的说法。按科学研究的惯例，非常不寻常的说法，需要非常不寻常的证据。在朱 院士能够出示确凿的证据证明这种现象的确存在之前，我们仍然可以理直气壮地宣布 这是迷信。科学研究的另一惯例是谁声称谁举证，如果有人要我们相信特异现象，那 么他们就有义务出示这些现象的确存在的证据，否则我们就可以怀疑、否定这些现象。 如果有人愿意花功夫去寻找反面的证据，把活佛请来在密切监视下饿上一段时间，那 自然是皆大欢喜，但是那属于锦上添花的事，并非必须如此。 现代科学研究是高度专业化的行业，因此特别强调专业训练。认知科学做为一门 交叉学科，其研究者一般来自神经生物学、心理学、人工智能这些领域，正是由于这 个原因，我们怀疑朱院士做为一名物理化学家，是否有研究认知科学的专业能力。当 然，偶尔会出现能够随心所欲地从事跨学科研究的天才，但是例外不能代替一般性结 论，也没有迹象表明朱院士就是这样的天才。有人指责我对朱院士的批评本身就是跨 学科，这是混淆了批评与创新的区别。我从来没有胆量到某个非本专业的科学领域发 表原创性高论，最多普及点学界主流看法，而批评某个领域的歪理邪说更不必非得是 该领域的行家不可，有时依据科学方法和常识就绰绰有余了。 有人称赞朱院士研究“佛教认知科学”富有探索精神。但是，探索精神并不等于 科学精神。人类的一切原创性活动都可视为探索，并非就是科学研究，伪科学研究也 是一种探索。如果不同时具有怀疑、理性和实证精神，盲目轻信的探索只会走入迷信 和伪科学的歧途。朱院士声称“有待像哥白尼这样的人物，把藏传佛教心理和生理的 转变能够解释得更清楚”，有人就恭维他是哥白尼式的人物，把对他的批评比作对布 鲁诺、伽利略的迫害。哥白尼等人提出了在当时是惊世骇俗的主张，但是并非提出惊 世骇俗的主张的人就都是哥白尼式的人物，事实上，绝大多数这类人在当时、在现在 和在以后都会被认为是荒唐可笑的妄人。在人类历史上哥白尼式的人物毕竟只是极少 数，而想当哥白尼的人却多如恒河沙数。特别是那些搞伪科学的人，更是动不动就以 哥白尼、布鲁诺自居，但是可以相信，哥白尼、布鲁诺不是自己想当就能当上的，历 史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而只会让他们一直成为笑柄。 2003.9.12. (XYS2003091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