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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健

willowflower

崔健是一个激动人心的名字. 他沙哑的声音曾使无数的心热血沸腾。
从北大大讲堂第一次听到他嘶声力竭地迸出那句"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之时起，直到多年后的今天我还在听他的歌。虽然不
再象当初一样热泪盈眶，但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依然为之一震。
我想，很多人都会和我有同样的感觉。我有一盘由北京京文音像公司
发行的崔健的盒带 <<崔健 1986-1996>>，里面收录了歌手那十年间
的十三首歌曲。在歌词开始之前，出品人写下了这样的话:"崔健是我
们这个时代难以忘怀的一个名字，他创作了过去十年间最激动人心
的摇滚乐。对今天的许多人来说，崔健为我们开辟的这块摇滚音乐
空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的了，可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领悟到这个空
间里的含义呢?" 这是一个非常有挑战性的问题。这么多年来，我一
直在用耳朵，用心，用血，用眼泪，用身体听崔健，看到这个问题后，
我不由地问自己是否真的理解崔健? 我想，应该是用脑子去倾听他
的时候了。

崔健开辟了一个时代，从他开始，中国人有了自己的摇滚，摇滚音乐
和摇滚精神。我认为，崔健之所以摇动了千万个人的心，是因为他的
音乐动摇了我们对于音乐的感觉。在此之前,在中国歌坛我们能听到
的是一些歌功颂德的革命歌曲和从港台传入的一些流行的伪抒情歌
曲。从崔健开始，音乐开始触及人的灵魂。在崔健的歌里，我们找不到
任何廉价的抒情，也听不到他对社会的溢美之词，相反地，我们听到
的是他的政治批评，他对现代人孤独状态的刻划，以及由现实和欲
望之间无法跨越的鸿沟所引发的痛苦。同时他用的是一种极其私有化
的个人体验使千万个听众发生了共鸣。

崔健歌曲里面的政治话语主要体现在下面几首歌里面: <<这儿的空间>>，
<<一块红布>>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在<<一块红布>>里，崔健唱道
:"那天是你用一块红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 / 你问我看见了什么，
我说看见了幸福。" 如果把这首歌和<<红旗下的蛋>>放在一起听的话,
"红布"的象征意义就不言而喻了。不过，在崔健的歌里，这块红布失去了
它的崇高性，不再为我们指出真理的方向而是相反地掩盖了它，因为
它"蒙住我双眼也蒙住了天"。就在双眼被蒙住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
我们的抒情主体却不得不回答"看到了什么"的问题，"说看见了幸福"。
这首歌让我想起了"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的幸福。也正是因为天
空被蒙住，在<<这儿的空间>>(哪儿的空间??)里，崔健才会唱道: "打
不开天，也穿不过地 / 自由不过不是监狱;/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谁都不知到底是爱还是赖".在这个摇滚空间里，诗人用否定的语气描
写了一种最低程度的自由状态: "自由不过不是监狱"，其实是一种
很不自由的状态。他用一种介于政治话语和爱情话语之间的模糊混合的
语气把那种想要飞却又无法飞的矛盾心里刻划得淋漓尽致，然后用同样
否定的语气道出了一种无奈: "你离不开我，我离不开你/ 不知到底
是爱还是赖." <<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是对"老"长征的一种滑稽模仿
(PARODY)，二万五千里长征不再是一项集体的为了挽救中国革命的事
业，而是充满了个人色彩的,永远到达不了目的地的寻找自我的跋涉。
"埋着头,向前走，寻找我自己 /走过来，走过去，没有根据地"

崔健在刻划现代人孤独的生存状态的时候使用的最强有力的语言就是身
体话语。在<<宽容>>里面，他这样唱到: "我的身体靠着你，两眼紧闭
 / 我的手重复地摸着我自己/ 我要满足我自己也给你一个刺激 / 
我要告诉你一切但不要你生气 "。两个人的身体躺在一起，却不能相爱，
一个人只能用手淫来满足自己。这种身体的孤独在<<快让我在雪地上撒
点儿野>>得到了更充分的体现。一个逃离了医院在雪地上裸奔的男子，
能思想自己的身体，却不能感觉到它的存在: "我光着膀子，我迎着
风雪/ 跑在那逃出医院的道路上/ 别拦着我，我也不要衣裳/因为我的
病就是没有感觉"。这个失去了感觉的身体不能对周围的环境产生肯定
的认识: "我没穿着衣裳也没穿着鞋 / 却感觉不到西北风的强和烈 /
我不知道我是走着还是跑着，因为我的病就是没有感觉" 。(没穿着...
也没穿着...感觉不到...不知道...没有感觉.)通过描写身体，医院作
为INSTITUTION的象征得到了批评和批判。大夫和护士被刻划成权力的
代理人，"我"在乞求他们: "给我点儿刺激，大夫老爷/ 给我点儿爱情，
我的护士姐姐"。在人被机构化和异化的社会里，通过摇滚空间，崔健
的抒情主体喊出了自己的声音: "给我点儿肉，给我点儿血.../快让我
哭，快让我笑."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崔健的身体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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