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公平与程序 紫弦 美国2000年的总统竞选产生了几件历史上少有的事件：第三次出现（可能）获得选举团的大 多数票（270）的候选人未能获得总票数的大多数，使获选人难以成为民意代表(mandate)； 第一次（可能）胜出的获选人以不满1000票之差（预计包括将收到海外投票差）赢得选举团 的25票，使选民怀疑当选人的合法性(legitimacy)；第一次（可能）由州或联邦法庭通过决 定地区选区结果来影响全国的选举结果，从而产生司法干预选举的问题。 这次选举也让美国的政治科学家大为意外。2000年九月初在华盛顿召开的“美国政治科学(A PSA)年会”上，众多与会者，包括著名的选举专家，穷其一生研究总统选举（知名不具）， 多认为Al Gore 会轻易地以大多数胜出。11月7日的结果是：民主党连现任总统、副总统的 故乡也失守（45%对51%，48%对51%）。虽然Arkansas 和Tennessee 在南方也算是保守派的 地盘，但是历史上Al Gore 24年来没有在TN 输过，Clinton 在AR的从政业绩也长达28年。 由此可见选民的不可预测性。这一点，不但是程序问题，就算是没有选举团这一环节也可成 立：Gore 比小Bush 得到的全民票数仅多出约0.22%，为48.8%，而现有的时间序列计量和仿 真模型都预测Gore 会至少有52%以上选民的支持。虽然48.8%的得票率比大选前的民意调查 得出的43%支持率大，但后者并没有做出多变量的模型修正，也就是说，没有估算到选民内 在的倾向性。估算与现实有实质上的差异。而正是这种估算导致了民主党选举策略的错误， 使他们注意几个大州，而轻易地以为故乡的小州（和密苏里州）可以容易到手。Gore失去了 本来有把握的选举团票，去争取共和党后院的票。 现在僵持不下的有两个问题：1，谁在Florida的票最多；和2，Florida 的Palm Beach 县投 票本(ballot)设计 是否合法。 第一个问题是关于程序的问题，也是政治科学失败的地方。自从行为主义40多年前开始占领 社会科学以来，程序问题，与制度问题一起被大多数研究美国政治的人士忽略。一般认为， 政治科学早已过了制度分析、法律研究，政府结构，和功能结构进入更为多动态的、复杂的 个人行为阶段。对应来说，研究的对象也从政府，部门，法制等长时间不变的对象转移到立 法，行政政策，利益团体，特别是个人—政治人物和公众—的政治态度。象现在出现这样一 个百年不遇的问题，我们考虑的仅仅是如何通过法律程序使双方的竞争看起来合法。也就是 ，只要一方在Florida 得票为50%+1票，他就是法律程序上的赢家。已经进行了两天的从新 点票，和民主党建议的在四个县实行人工点票（意图复活部分废票），其目的也仅仅是确认 在上述（50%+1）的前提下的赢家而已。 与此有关的是投票的合法性，也就是说如何断定Florida 的选票和选举程序，包括Palm Beach 县的选票本，是合法的问题。这个问题源于Florida的选举法。因为每个县都会有不 同的县一级的选举同时进行（有时包括校区债卷等），每个县的候选人/法案都不一样，所 以选票本由每个县自行设计。同时，Florida 州的法律规定，总统候选人的排列，第一名应 该是与州长同一党派的人士，第二是上次州选举地票第二的党派候选人。另外，划孔在候选 人的名字右边。Palm Beach 的对叠票本没有完全按照这一规定设计，因而造成误读和约2万 的投票作废。这样的问题，如果是县、州一级的选举，法官受到的压力不大。他的选择余地 相对地多一点。他可以命令从新以新设计的票本投票，或是人工点票。 反对从新投票的人一般认为，投票者自己的错误应该由自己承担—毕竟有很多人没有犯同样 的错误。这种观点与50年前密西西比，路易士安娜等州的“投票考试”一样：毕竟有很多人 通过现场考试得到本次投票资格。也就是说，不论有意无意，官方设置的路障应该由选民自 己解决通过。只有这样，选民才可以行使权利，尽“公民的义务。”这就产生了公平的问题。 公平问题近来的倡议者包括John Rawls。他在“关于正义的一个理论”（A theory of justice. 1999 1st, [1971]) )中以“契约性”的公平来代替“正义”，以“本来利益位置 ”来取代Hobbes的“自然状态”，并以此来取代盛行了上百年的功利主义。要考虑Rawls定 义下的公平，在美国还要参考有关民主的概念。衡量民主参政有三个重要的因数:广泛性， 深入性，和政策的范围(Barber, Benjamin R. 1984. Strong Democracy; 1999. Three scenarios for the future of technology and strong Democracy. Political Science Quarterly 113 (4):573-589.)。上述三要素，在这个问题上，可以分别简单量化为：参选 人数（franchise)比例，参选的层次，和选举方法。 按照反对从新投票的人士建议，明显的，有规律的（1996年也在Palm Beach 发生过上万废 票）问题，应该有选民自己负责。这点首先限制了民主的广泛性和公平性—只有那些符合某 种条件的选民方可投票。其次，这建议控制了政策范围—投票只是一次性行为，在明显的缺 陷被发现后也不应更改。当然，任何通过法庭裁定进行新一轮县范围内的选举都会带来新的 问题，并形成先例。也就是说，选举过程会失去效率，使选民更加对参选失去兴趣。 上述问题是公平与程序问题的冲突。但这次选举的问题不止于此。 问题的根本是Hamilton 等“联邦主义者”在制定宪法时，为了使当时的小州（如罗得岛） 满意，也为了避免“暴民运动”的影响，用选举团的方式间接（当时（1789-91）的众议员 （59人）是直选，参议员（20人）由各州的立法团选出，民选与州委派的比例为3：1）选举 总统。后来国土不断扩张，使得目前众议员的选区增到435，参议员为100。工业化以后，特 别是二次大战以后，人口的迁移使得城市成为众议员选区集中的地方。以往对于人口分布稀 薄的地区的关注失去了原有的意义。比如Montana，North Dakota 等州，他们在选举团的比 重远高于人口比重。选举团已失去了原来“稳定”大局的意义，反而成为以州压众的工具。 现在美国不单是面临程序上解决选举结果的问题，还有附带的“合法性”(legitimacy)问题 。也就是说，按现行宪法合法的行为，不一定是最民主，公平的行为。这个问题可以由当事 人以他们的道德趋向退让解决么？可是选举毕竟不是他们个人的得失。在民主的意义上，他 们是代表选民的意志（但愿如此）。由0.22%之差别，或甚至是1000人（现时为229人）的取 向来定夺涉及2亿多人的政策代表，实在是不如议会制合理。 田纳西州前参议员，共和党人Howard Baker说，两人中有一人会成为总统，另一个成为伟人 。问题是，总统可以改变国家政策，平民的伟人不会。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