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 驳QILE《莫道樊然无是非——谈郭沫若……》 bucock 究竟〈李白与杜甫〉是否为谄媚之作,无需旁引博证什么郭公年表还是讲话记录, Qile拿出来的不过是些含含糊糊的外部论据,起不了决定性作用。这本奇书的内 容这才是真正有说服力的。 Qile力赞郭公在该书中对李白的考据如何精密,却对他批判杜甫的手法讳莫如深。 虽然“李白和杜甫谁优谁劣,是属于学术争鸣的范围”,且让我们来看看这位学 术大师是如何进行“学术”上的“争鸣”吧: 例一: (前引杜甫的〈新安吏〉……) 诗很简练,而叙述却很细致。无疑,诗人是有同情心的,特别是“天地终无情” 句,也表示了相当的激愤。旧时代的诗人能写出这样的诗来,的确是很少见的。 但是,使人民受到这样的灾难到底是谁的责任?应该怎样才能解救这种灾难?诗 人却是讳莫如深,隐而不言;而只是怨天恨地,只是对受难者一味地劝解和安慰。 故诗人的同情,应该说是廉价的同情;他的安慰,是在自己安慰自己‘他的怨天 恨地是在为祸国殃民者推卸责任。 (〈李白与杜甫〉,1971年版,P206,人民文学出版社) 例二: “六首诗(指〈三吏〉、〈三别〉)中所描绘的人民形象,无论男女老少,都是 经过严密的阶级过滤器所滤选出来的驯良老百姓,驯善得和绵羊一样,没有一丝 一毫的反抗情绪。这种人正合乎地主阶级、统治阶级的需要,是杜甫理想化了的 所谓良民。杜甫是不希望人民有反抗情绪的,如果有得一丝一毫那样的情绪,那 就归于‘盗贼’的范畴,是为杜甫所不能同情的危险分子了。‘劝其死王命’, 这就是杜甫的基本态度,也就是这《三吏》和《三别》的基本精神。” (〈李白与杜甫〉,1971年版,P210,人民文学出版社) 例三: “潼关吏是主张防御的,诗人表示同情,认为哥舒翰之败确实是出关迎敌的结果。 这却充分证明,诗人是军事见解并不怎么高明。战争的胜负,关键在乎人心的向 背,并不全在乎战术上的攻与守。这点常识上的问题诗人都忽略了;而只一味谴 责哥舒瀚。哥舒瀚固当谴责,但只谴责他一个人,那是对于更上级的负责者开脱 罪行。” (〈李白与杜甫〉,1971年版,P211-212,人民文学出版社) 例四:(这个最精彩) “……前引〈茅屋被秋风所破歌〉 诗人说他所住的茅屋,屋顶的茅草有三重。这是表明老屋的屋顶加盖过两次。一 般来说,一重约有四、五寸厚,三重便有一尺多厚。这样的茅屋是冬暖夏凉的, 有时比住瓦房来还要讲究,茅草被大风刮走了一部分,诗人在怨天恨人。 使人吃惊的是他骂贫穷的孩子们为盗贼。孩子们拾取了被风刮走的茅草,究竟能 拾取多少呢?亏得诗人大声制止,喊得‘唇焦口燥’。贫穷人的孩子被骂为盗贼, 自己的儿子却是娇儿。他在诉说自己的贫困,他却忘记了农民比他穷困百倍。 异想天开的“广厦千万间”的美梦,是新旧研究专家们所同样乐于称道的,以为 “大有民胞物与之意”,或者是“这才足以代表人民普遍的呼声”。其实诗中所 说的分明是“寒士”,是在为还没有功名富贵的或者有功名而无富贵的读书人大 撒,怎么能够扩大为“民”或者“人民”呢?农民的儿童拿去了一些被风吹走的 茅草都被骂为盗贼,农民还有希望住进广厦里吗?那样的“广厦”要有千万间, 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劳役,诗人恐怕没有梦想到吧?慷慨是十分慷慨,只要天下寒 士皆大喜欢,自己就住破屋子冻死也不要紧。但如果那么多的广厦真正象蘑菇那 样在一夜之间涌现了,诗人岂不早就住进去,哪里还会冻死呢?所谓“民吾同胞, 物为吾与”的大同怀抱,“人饥己饥,人溺己溺”的契稷经纶,只是一些士大夫 的不着边际的主观臆想而已。” (〈李白与杜甫〉,1971年版,P214-216,人民文学出版社) 例五: (前述杜甫草堂……) “ 〈杜鹃〉一诗里说过:我昔游锦城,结庐锦水边。有竹一顷余,乔木上参天。 这“一顷余”是实数,不是夸大,因为他有一次除竹,一次便砍起了一千根: 我有阴江竹,能令朱夏寒 爱情已六载,兹晨去千竿 ----〈营屋〉 能够一次去掉一千根竹子,要占地一顷多,是一点也不夸大的……(中略)…… (引〈堂成〉〈怀锦水居止〉二首之二)……把这些诗读起来,要说杜甫过的不 是地主生活,那是很难令人相信的。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杜甫在梓州时曾经送他的 老弟杜占回程度去料理草堂,他有五律一首谆嘱他: 久客应吾道,相随独尔来。 孰知江路近,频为草堂回。 鹅鸭宜长数,柴荆莫浪开。 东林竹影薄,腊月更须栽 ————舍弟占归草堂检校聊示此诗 后四句,赤裸裸地是一种地主心理。鹅鸭不少,怕被人偷掉,故“宜长数”。柴 门闩好,不要乱开,提防强盗进来…………总之,杜甫的生活本质上是一个地主 的生活,他有时也穷,但是属于例外。他是以门阀的高贵自矜许的人。在年轻时 裘马轻肥,在偃师县有陆浑山庄,在长安的杜曲有桑麻田,在成都有草堂,在夔 州有果园。” (〈李白与杜甫〉,1971年版,P262-269,人民文学出版社) 这些只是在书里信手拈来的几段论述,不必对其一一批驳嘲笑,任何智力正常的 人一眼看去,都能从字缝中看出字来是“牵强附会”与“信口开河”。屡以人民 自称的郭公奋起“阶级斗争”的千钧棒将千古之下的杜甫修理的面目全非体无完 肤。其推论之可笑、手段之低劣,逻辑之蛮横,直追文革时候革命小将大字报的 程度,很难让人相信这些玩意居然是出自一位国学大师之手。若非郭公老糊涂, 便是别有所意另藏玄机,否则以其文坛泰斗的身份,焉能不知其愚?如此“学 术”,真不知被“鸠鷃”笑的是“鹏鸟”还是“鸡”。Qile所言“时下某些以骂 倒郭沫若为时髦的媚俗者似乎没能力作一点认真的学术批评,只喜欢玩所谓道德 批判”,试问这种水准的东西,我们这些“媚俗者”不去对作者做做道德批判, 难道还“认真地学术批评”一番吗? “如果以为反正郭沫若早已作古,可以随心所欲 地骂,捕风捉影地骂,把他骂 得越不堪,就显得自己越高尚,就大错特错了。“鹏鸟纵遭鸠鷃笑,凤鸾虽死不 为鸡。韩碑毁去韩文在,莫道樊然无是非。”郭老身后留下的浩如烟海的著述无 疑必将留传百世,而无聊文人们的骂文却只能遗臭——大概——半年。” 这段话把“郭老”改成“杜甫”,把“无聊文人”改成“郭老”,我看倒更贴切 的紧。 平心而论,〈李白与杜甫〉确有很高的学术价值,对于李杜生平考证、诗文的诠 释解注颇见功力,郭公不愧为一代文史大儒。只是在这样的学术文章里却夹杂着 如此无厘头的言论,不是为了向主席讨好,难道还是为了自娱么?结合当时政治 大环境以及此书发表时间,不难看出郭公用意何在。事实上,郭公在政治上的见 风使舵,早就为世所知。二三十年代,他曾以杜荃为笔名批评鲁迅是“不得人心 的法西斯”和“封建余孽”;等到毛泽东称赞鲁迅为三家(文学家,革命家,思 想家)五最(最勇敢,最坚决,最热枕,最正确,最忠实)的时候,他立刻改了 态度,声称“要赞美鲁迅一辈子”。其他紧随主席步伐的事迹,更是见诸多回忆 录和文章,无须赘述,大家可以自己回去翻翻看。在文革期间,他公开宣布烧 书,甚至还写诗称赞江青“你奋不顾身地在文艺战线上陷阵冲锋,使中国舞台充 满工农兵的英雄形象”。文革后立刻又写出了“大快人心事,消灭四人帮……还 有精生白骨,自比则天武后,铁帚扫而光。郭公的左右摇摆,可以说是异常醒目。 诚然,郭公在文革中受害非浅,连两个儿子郭世英郭民英都先后遇害,本身也受 到不少冲击,备受摧残。他所说所做,也多为形势使然迫不得已。这固然值得同 情,但并不能抹煞郭公“谄媚”的事实。无论这谄媚是多么“无奈”多么“情有 可原”,却始终是存在的。这个“在文艺专政大棒下中国知识分子的境遇和思 想”,确实值得研究。 李杜文章在,光焰万丈长, 不知群儿愚,那用故谤伤 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郭公所不喜欢的韩退之,倒是在千年之前就说出来在千年后仍旧适用的结论。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888.dyndns.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