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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时节泪纷飞

　　邱贵平

　　我的亲人、至少父母辈这一代亲人都还健在，然而到了清明时节，内心依然
沉痛，为那些死去的、远去的烈士，更为近年来死于各种事故的普通老百姓，而
最让我沉痛的，是那些死于强权的弱者，死于学费的学生。

　　一年前，当我得知孙志刚的惨烈死讯时，忍不住失声痛哭。事隔一年，当我
独坐在电脑前，以文字的方式悼念他的时候，依然泪流满面。然而孙志刚又是惟
一让我感到欣慰的无辜死难者，因为他没有白死，因为他的死已经成为一个撬动
社会人权的杠杆支点，导致了收容遣送制度的重大改革以及公安部30条便民措施
的出台，各种积极的变化还在不断发生。孙志刚是为、也是替我们大家而死，他
的死重于泰山。每一个有良知的人，尤其那些出门在外的人，都应该在这一天为
他点燃一瓣心香，遥寄河汉。

　　孙志刚人人皆知，知道苏天将的就少之又少了。苏天将何许人也？乃甘肃省
山丹县一中高三毕业生是也。2003年8月4日，以443分的优异成绩被兰州医学院
录取的苏天将因父亲常年患病，家庭经济十分困难，无法筹集到学费，在生活的
重压下感到前途无望的他，在自己家中上吊自尽。我不赞赏自杀，但我尊重苏天
将的自杀，他并非死于自杀，而是死于杀人不见血的学费这把快刀利刃!孙志刚
之死重如泰山，苏天将之死并不轻于鸿毛，同样让我泪流满面，因为从他身上，
我仿佛看到了许多贫困学生的宿命。那里头有我的乡亲，有我的朋友和亲戚。

　　“宝马撞人案”中的肇事者苏秀文谁人不知？可受害者刘忠霞的名字恐怕已
经被人淡忘，如果谁还记得她，恐怕也只记得她是一位“卖大葱的农妇”。“宝
马撞人案”在媒体披露后，我在网上看到一篇《你是不是如同我的母亲——致宝
马事件里的农妇》的悼念诗，当读到“祈祷天堂里没有宝马，不需要早起卖大葱”
时，不禁潸然泪下。今天，当我遥寄刘忠霞并重温这首诗时，依然泪如泉涌。

　　在各种事故中，最频繁最突出的是矿难，伤亡最多的是矿工。他们当中，只
有聂文清来得及留下遗言：“骨肉亲情难分舍，欠我娘200元，我欠邓曙华100元，
龚泽民欠我50元，我在信用社给周吉生借1000元，王小文欠我1000元，矿里押金
1650元，其他还有工资。”这短短几句写在安全帽的遗言，在我心目中，一点不
逊于“史家之绝唱，千古之离骚”。

　　我想起了鲁迅的时评名篇《纪念刘和珍君》，笔力不及先生的万分之一的我
想模仿先生的笔调来表达我的悲痛：时间永是流驶，矿山开了又禁禁了又开，有
限的几个生命，在中国是不算什么的，至多，不过供无恶意的闲人以饭后的谈资，
有恶意的闲人则讥讽他们“不知道保护自己，要钱不要命”。至于此外的深的
“意义”，我总觉得很寥寥，因为“坏事”并没有“变成好事”，“牢”破之后
依然大规模“亡羊”。煤的形成，当时用大量的木材，结果却只是一小块；挖煤
（矿）呢，现在用最简陋的设备，结果挖出的是媒，吞噬的却是矿工的生命。

　　人死不能复生，事态最好是不要扩大。死者很快就会被忘记，痛苦不已的只
是他们的家人。陶潜说过：“亲戚戓余悲，他人亦已歌，死者何所道，托体同山
阿。”倘能如此，这也就够了。

　　清明时节雨纷飞，泪飞顿作倾盆雨。死者若地下有知，感觉到雨水中盐的成
份，那一定是像我这等良知尚在、热血未冷的未亡人和你们亲人的泪水湿透了你
们的亡灵。如果觉得冷，我们会点燃一瓣又一瓣的心香为你们取暖为你们祈祷。

(XYS200404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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