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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经何其难也

bucock

近日重读《西游记》，见唐僧师徒四人历尽千辛万苦百般磨难，反复十四度寒暑
方才到得西天成了正果。感叹他们师徒辛苦之余，我忽然心下有个疑问：取经何
以如此之难？

可是去西天一路穷山恶水断涧深壑，道路险阻难行吗？想那唐僧徒弟三人都会腾
云驾雾，速度之快可以比肩美军的F-17，唐僧胯下也非凡马，乃是飞龙所化，科
技含量极高。如此高新科技装备在握，逢山开路，遇水架桥，区区十万八千里何
足道哉。

可是沿途无数山妖树怪熊鬼狼精做祟吗？唐僧虽然不中用，但他手下三名金牌保
安，大徒弟齐天大圣，二徒弟天蓬元帅，三徒弟卷帘大将，不仅曾经在天庭供职，
履历含金量高，且有万夫不当之勇。就是天界的正规军，见了他们都要避让三分，
那些小妖不过是些地方土匪，岂能撼动他们分毫。一顿棒子砸过去，那些小小恐
怖分子哪里有活命的份。

可是取经小组内部矛盾激化，纠纷不断？取经小组实行的是领袖终身制，唐僧位
于组织最高层，独揽大权，手下三个徒弟同处一个管理层，均向唐僧直接负责。
按照管理学理论，四人容量的组织，这样的管理结构最有效率。三个徒弟紧密团
结在师父周围，忠心不二，虽然偶尔有人提过“分行李各自回家”的建议，但大
多数时候都能够保持一致，精诚团结。更何况唐僧乃是御下的高手，深知制衡之
法，知道如何依靠八戒沙僧去制衡悟空，所以取经小组大部分时间内的组织文化
都是详和安宁，不至于拖取经大业的后腿。

于是我再三研究这段旅程，忽然之间恍然大悟，是了，原来原因在这里：麻烦，
是从天上来的。

细细数来西天路上历次大难：黄风怪是灵山下的老鼠，金角银角大王和独角大王
是老君的童儿、白毛老鼠精是李天王的亲属，黄眉怪是弥勒佛的部下，九头狮是
太乙真人的坐骑，狮猁王是文殊菩萨的司机，白象精是普贤菩萨的转车，捣药的
兔子本是广寒宫的职员，甚至观音这个天庭纪检部门的负责长官，门下都出了个
灵感大王和金毛狮。……等等等等，不胜枚举。具有天庭背景的妖怪竟然占了取
经几次大难中的三分之二强，而且有的妖怪是属于惯犯。这个数字不能不让人产
生疑问，到底天庭风纪如何管理，竟然有如此之多的神仙思凡下界，为害生灵。
最关键的原因，就在于天庭高层对于本部门存有严重的包庇行为。虽然天庭高唱
“体爱下民，造福生灵”，对于普通的民间妖怪精灵，也是该“严打”就“严
打”，比如车迟国的三个道士就因为没有官方背景，便落得死无全尸。但一旦若
涉及到自己派系的利益，不管犯罪情节多么恶劣，天庭的处理手法却异常宽松。
不仅审判不采取回避制度，都是由妖怪的主子充当法官，而且量刑极轻，充其量
不过主人大喝一句：孽畜，还不快快现形！”，然后妖怪不慌不张，耸身一滚现
出原形，驮着主子拜拜直上逍遥天。若是孙大圣企图赶尽杀绝，上级还会出面阻
止，理由十分充分：“莫要伤它，此乃我的坐骑。”足见只要是来自天庭的，背
景特殊，后台尊贵，不管作恶多寡，自有高层人士罩着。妖怪的后台硬的紧，从
太上老君观音大士到文殊普贤弥勒佛，甚至如来佛祖也有份，只教孙大圣将些帮
凶打杀，真正的责任人却依旧逍遥法外，比起孙大圣，他们更适合“跳出三界外，
不在五行中”这句话哩。

其实想想也对，处罚了妖怪，那就是明摆着打天庭天庭自己耳光，那孙悟空也是
有前科的人，所提供的证词不足为据。既然妖怪伏法了，那么这件事就当没发生
过，天庭高层也乐得不见“管理不善”的罪名，胳膊肘往里拐一拐，大家打个哈
哈就这么算了。对于妖怪们来说，下凡风险如此低廉：事成了，可以鱼肉百姓坐
享天福，若不是孙大圣上访，只怕天庭还是睁只眼闭只眼，熟视无睹；事败了，
也不过受几句行政警告，继续回天庭接着去做本职工作。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哪个傻子不去思凡呐。

只是苦了斩妖除魔的孙大圣，一路死活拼杀过来，却只能追究些无关痛痒的边脚
料，打死的是病猫，放跑的是老虎。纵有取经之决心，奈何高层不肯配合，反来
处处阻挠，横使英雄气短，古今皆然。饶你大圣功绩显赫，实事实干，若没了
“人事”，那也是白忙活一场。那几卷无字经文，只怕是天庭给他们穿的小鞋，
谁让这些刁民屡次上访，损害天庭名誉，影响天庭工作的开展呢。

面对妖风滚滚，孙悟空这草根阶层出身的平民英雄，是无可奈何的，因为真正的
妖怪，是从天上来了哟。

行文至此，小子有打油诗叹曰：

高僧难觅真经纸，大圣空负济世才
凡间哪得浊如许，妖风本自天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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