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 战争·教育·社会——为正则的文章鼓掌 自如 　　返观自照，我其实亦或多或少的带有正则所批评的“狭隘民族主义”情绪。 知道罗刚事件是从一个朋友forward的一个wav文件开始的。听完那段录音，我和 妻子都很愤怒。妻脱口而出：“日本人就是变态！”我在恼怒之余，对妻说： “把文件存下来，让我懒散的时候听一听，发愤图强…”事后想来，其实我气愤 的原因，却不在於那个人极度扭曲的历史观。假如一个原教旨基督徒满怀恶毒地 告诉我“你将因为不信基督而下地狱”，我只会当他是个疯子付之一笑。但是那 个“日本人”指出的中国积弱和不文明等等却是事实。我还记得“China in the red”里那下岗工人和生病农妇的痛苦，希望工程的那个腐败的头头至今仍然在 强奸公众的良心和穷苦孩子的希望；我知道“无官不贪”不是夸张，而应该纯洁 正直的学术界亦已蛇鼠混集。 　　我心中的痛处被重重的踩到，可谓“恼羞成怒”是也。 　　对於罗刚本人的遭遇，至少就他当时的反应来讲，我是抱以同情的。每一个 带有民族认同感的中国人，在一个夜间电台节目里骤然听到这样的言论，很难不 会象罗刚那样失态。据说罗刚第二天就被撤职了，我觉得对他来说并不公平。发 生这样的事情，个人失误的细节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它正反映了社会里弥漫的一 股盲目仇日的心理。对於这种心理，罗刚并不负有责任，应负责任的是我们的教 育和媒体。政府草草找一两个替罪羊简单粗暴的掩盖，却不反思这种情绪的起源 和教育的缺陷，简直就是掩耳盗铃式的逃避。 　　我们的历史教育受制于Carl Sagan所谓的“意识形态宗教”之下，除了经常 牺牲历史的真实之外，我觉得更为失误的是缺乏对历史理性思考的培养。 　　首先，是讳言失败。对於抗日战争，历史课渲染的是我们取得的各个大小胜 利。平型关大捷，台儿庄大捷，百团大战，等等等等。虽然我们的军队在全局实 际上一败涂地；虽然我们的国土大半沦陷，几乎亡国灭种。也许作者是为了民众 不至于丧失自信。在战争年代作为宣传鼓舞士气这是可以的。但到了和平时代应 该反思的时候，再这样讳疾忌医就不应该了。我们应多想想为什么我们的国家衰 弱到任人鱼肉的地步？我们怎样才能自强不息，不让兵临城下的悲剧重演？强调 英勇顽强和一些“胜利”，只能安慰我们的阿Q之魂，加强我们义和团式的愚昧。 　　其次，是缺乏对日本军国主义的成因的分析，没有强调军国主义政府和普通 的民众的区别。虽然民众的集体冲动有助于军国主义的形成，但战争直接的罪责 却不应该由民众承担。大多数的日本士兵并不会象几个狂热的军官一样为比较砍 下的头颅数而兴高采烈；普通的日本老百姓，其实都只是军国主义内阁的棋子和 牺牲品。 　　最近读到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白带子队”( 白带子队大概是日本侵略军 的先锋) ，很受震撼： 　　---------------------------------------- 　　... 　　大家一阵悲跄。过了今日，谁又能保证能再见到明天的太阳？ 　　“怎么样？了不起吧。能参加白带子队也挺光荣哩。”有人自我解嘲。 　　“光荣个啥？”倔尾冷不防吐了一句，一边郁郁的把肩头的步枪往上颠了颠， “咱哥们儿可都是去送死。这样看来，XXXXXXXXXX，那儿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 　　可是，(倔尾)一想到仅凭XXX的一句话，不但是他，还有从各师团挑选的白 带子队的两千余名兄弟，管你愿不愿意，非送死不可。明知是火坑，可又不得不 跳。 　　---------------------------------------- 　　了解是宽容的基础，也是民族和解的基础。看到卷缩在罗生门下困苦的樵夫， 和尚和流浪汉，我们难道不会对他们遭受的天灾人祸感同身受？喜欢黑泽明电影 的朋友，难道愿意把日本的优秀文艺科技与军国主义等同，为做“民族英雄”而 一起消灭？ 　　甲午战败的屈辱需要铭记，为的是自强不息，保持锐意进取的精神；南京大 屠杀的悲剧需要铭记，为的是时时刻刻提醒我们军国主义以及其他一切战争狂热 带来的灾难。我们不要做亡国奴，我们也不要做刽子手！ 　　一战里英法与德国鏖战方酣，罗素写下了他对战争反思的“社会改造原理”。 罗素比起启蒙时代的思想家们高明之处在於他认识到人性中冲动的重要性。他认 识到人的思想除受文化影响外，从根本上说也受制于人的生物学本性。这已经很 接近现代进化论的观点了。 　　罗素把人的基本冲动分为两种：创造性冲动和占有性冲动。前者带来科学和 艺术，而后者引入国家，财产和婚姻。对於政府来讲，应该鼓励积极的创造性冲 动，引导它们到有利于人类幸福的道路上；而对于消极的占有性冲动，则应该保 证基本的满足但限制它无限膨胀。一个好战的社会，往往是由於结构的缺陷和对 内的无能。当民众的冲动不能得到有益的宣泄时，它们有可能汇聚成一种强大的 集体冲动。头脑狂热的民众很容易被野心家利用，为一些实际上不成立的理由而 疯狂。 　　关于战争的荒谬，罗素曾经这样讽刺道：如果有一个人花一英镑买一把手枪， 为的是抢一个穷人的五便士，我们会笑他是个疯子；可是如果有人指挥国民对另 一个国家做同样愚蠢的事，我们却会热烈崇拜他… 　　罗素分析战前德国人的心理写道(大意)：“…他们强烈的自尊心因为英国的 傲慢而挫损…他们误认为展现他们的优越性不在於自身的发展，而在于国家之间 的差别…因此他们不惜以破坏英法最好的文化艺术，以为这样自己的地位就提高 了…” 　　国家之间恶性竞争和敌意，像个人的嫉妒一样，都是有害无益的情绪。生命 的意义不在於超越别人，而在於发挥自我的创造性，在於探索和拥抱宇宙中无穷 无尽的未知世界。 　　“Brave Heart”里有这样的一幕：苏格兰贵族为英王授予的傀儡国王的头 衔而争吵不休，William Wallace插口了：“You are so concerned with scraps dropped from Longshank’s table, that you forget your precious God-given rights!” 　　对於苏格兰人来说，他们应该放弃内斗，共同反抗英国的侵略。而对於我们 今天同在地球村居住的人来讲，战争和冲突是不智的。地球广大，宇宙无垠，我 们应该将我们的创造冲动和生命力引导到探索未知的美好追求中去。 　　回顾东罗马帝国，Edward Gibbon这样说道(粗译) ：“在整整十个世纪的社 会发展中，没有哪怕是一个的发明来为人类的尊严增添荣耀，或是为人民带来幸 福。没有哪怕是一个的思想可以加入到求知系统的古董珍藏中。” 　　如果有那么一天，政治家之所以引咎辞职，不是因为贪婪，罪恶，丑闻，而 是因为在他治下科学和艺术停滞不前，那么，我们也许就能生活在一个幸福的世 界里了。 　　人类的尊严不在於占有和破坏，而在於创造和建设。 　　愿我们不再有“伟大”的成吉思汗，拿破仑，希特勒，斯大林！ 　　愿我们有更多更多睿智的孔子，苏格拉底，达芬奇，罗素，爱因斯坦，达尔 文！ (XYS20030730)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1.dyndns.org)(xys.332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