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关于表态:致余世存、周泽雄两位友人的公开信   --兼评网上关于九一一事件的各种意见 张远山   世存兄、泽雄兄:   两位的来信都已再三拜读,感慨良多。这一个多星期是我有史以来上网最多 的,下载了意见不同甚至截然对立的大量贴子,下线后要花好几小时认真地阅读 和辨析,应该说各方意见都对我极有启发,但又各有独断论的偏执,我颇有不能 已于言的冲动,但我一向慎言,或者说不急于言,因为我认为急不择言对人对己 都不负责。下面把一些不成熟的想法与二位交流。   我认为泽雄兄批评的“态度就是一切”(参见“世纪沙龙”、“新语丝”: 周泽雄《态度还是元素》),非常切中问题的核心,足以说明当下的大多数言论 为何如此肤浅,如此极端,如此一根筋通到底,为何对不同意见如此不宽容-- 而这种不宽容,与恐怖分子的思想方式是完全同构的,甚至与狂热的反恐怖主义 者也是同构的。事实上,部分中国大学生的不理智的欢呼并不令我震惊,因为他 们早已习惯的五十年来的表态思维只能如此,他们的长辈、父执乃至精神导师每 天都在媒体上、报刊上以及我的身边让我震惊,使我处身于非人间的炼狱。我虽 然已很难被震惊,却并非没有愤怒,但我又知道仅有愤怒是不够的,而无节制地 表达愤怒或蔑视更是无助于改变他们或者帮助他们的--无节制地表达对他们的 愤怒和蔑视倒是有可能有利于我的表态或者姿态(用泽雄的说法是“增加道德积 分”),而这又是我不屑为的,因为他们毕竟是我的同胞,他们身上的耻辱标记 就是我额头的红字。而且我不能以与他们划清界限来减轻我的耻辱感,我甚至也 不能以与恐怖分子具有天然的不必划清就已泾渭分明的界限来减轻我的耻辱感, 因为即便是恐怖主义者,也是我的同类。某种意义上说,同类的认同感还要高于 同胞的认同感,因为我们首先是人,然而才是中国人、美国人、犹太人、阿拉伯 人。所以悲哀和痛苦每时每刻都击打着我,如果我不够坚韧,恐怕我早就被击倒 了,甚至会屈服于一时的软弱,用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极端地向这个世界诀别。但 我历来向往的斯多葛式坚韧支撑着我活下去,并希望自己活着主要是致力于建设 而非破坏,致力于传播慈悲而非扩散敌意,使这个恶世界能够略微改善一些,足 以让我有勇气活下去--但决不是苟活,而是高贵地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下面我想接着泽雄的话题,稍兼迂远地分析一下延续已经长达半个世纪的中 国式表态思维(当然远从秦始皇的家天下以来,这种表态思维就已其来有自了, 但那就更为迂远了,不妨暂时放弃)。   我认为五十年来中国式的表态思维,一定是要你为了利益(个人利益、家族 利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违背公理与良知。当代中国文化,就是一种抽去了 深度的“表态”文化,不仅政治是表态的政治,连文化乃至一切精神领域的事情 都是表态压倒一切。而表态的政治和表态的文化,确实使当代中国人的思想(如 果还称得上思想的话)仅仅停留在毫无深度的“表层的状态”。泛政治化的表态 文化,事实上使一切公共生活都成了赤裸裸的利益考量,因为表态是不涉及超利 益的形而上价值的,表态的唯一目的就是表明政治立场,所以“态度就是一切” 的实质,就是“立场就是一切”、“利害就是一切”。   人同此心的现代公理与天赋良知其实是不用表态的,正如泽雄所说,如果连 “恐怖暴行”是对是错都要“表态”,等于是对强奸是否合法进行表态:“表态, 这要求太低级了,不表态不仅不能说明我对暴徒的仇恨,相反,表态倒让我浑身 不自在,好像仅仅为了向别人证明自己好歹算个人。”而我们半个世纪以来,在 必须人人过关的政治高压下,要求你表态的大部分事情恰恰是违背最基本人性和 良知的,我们都亲身经历过甚至至今依然在痛苦地经历着。在中国特色的大一统 政治高压下,这种表态是难以逃避的,这就是我敬爱的大师庄子所谓“无所逃于 天地之间”。在避无可避的情况下又不得不希望过关,我们不得不一而再再而三 地违背自己的人性、情感、良知、正直而“表态”。这种表态当然是虚假的表演, 无耻的作秀。我辈知识分子因为还有点良知,所以会在表态时留有余地,说得尽 可能模棱两可,然后尽可能把这件倒霉事尽快忘掉。但下一次表态很快就会再次 来临,我们又不得不再苟且一次,于是在这一次又一次的“不得不”苟且之中, 我们的良知早已所剩无几,即便我们自以为良知还在,自以为一点灵明尚存,自 以为没有动摇和损失分毫,但按这种良知诉诸行动或与泯灭良知的恶政恶法对抗 的勇气毕竟大大地丧失了。于是我们很快就知行不合一起来,变得身心高度分裂, 认知能力和实际行为严重对立和矛盾。   我最厌恶的当代中国的公共生活,就是每周五(文革期间则几乎天天有)的 所谓“政治学习”--无非是传达中央文件、学习重要讲话、“深刻体会”精神, 通过这种强奸良知的“深刻体会”,我们每个人在“有罪假设”下都急于证明自 己已经“提高了觉悟”,证明的唯一方法就是不容例外的人人表态,而表态是没 有选择的,只有拥护才能过关。虽然改革开放以来,政治学习逐渐松散,表态的 压力逐渐降低,你甚至于可能不表态就混过关。但我认为,你麻木不仁地坐在那 里听传达,就是思想的缴械和自由的惨败,即便你闭目塞听,一句也不往心里去, 但你乖乖地坐在那里本身,就是甘受奴役的铁证。即便自己没有表态,但当你亲 见亲闻那么多同事违背良知地争先恐后表态,而你竟然没有怒目相向、拍案而起、 拂袖而去,那么你的良知即便还没有丧失,也已经进入了冬眠状态、休克状态、 假死状态。而且事后你没有嫉恶如仇地与那些丑恶的表态者誓不两立,没有道不 同不相为谋,而是依然与他们应酬敷衍甚至称兄道弟,那么你心底连冬眠的良知 也已接近空无了。当代中国人尤其是知识分子的良知、正直、勇气,就在这一次 又一次反人性的政治表态中,被蚕食殆尽。我们也许可以这样自我辩解:我心里 知道是非,我心里还有良知,但是我没有办法!我们甚至可以这样自我安慰:毕 竟我自己没有干丧尽天良的坏事,我也事实上没有同流合污,我只是空洞而消极 地拥护,而没有积极地实质性地助纣为虐,我只是没有勇气向恶宣战而已。于是 我们宽恕了自己,无限同情自己。就这样,我们几乎无一例外地成了道德上的懦 夫,苟且偷生的犬儒,不得已的奴隶,甚至心甘情愿的奴才。经过两千年的封建 专制尤其是最近五十年史无前例的现代极权,先秦以前的伟大祖先曾经有过的高 度智慧、高度文明和高度尊严,就这样在我们这几代人身上悲惨地落到了谷底。 先秦的龙种,经过两千年的专制耕耘和半个世纪的最后收割,终于收获了一大群 只会狂热地跳出来丢人现眼的中国跳蚤。   只要强奸灵魂的现代专制制度不彻底埋葬,中国跳蚤们做出任何丑事,都不 会再让我震惊了--它可能骇他人之听闻,而不会骇我之听闻。我认为,覆盖全 人类五分之一人口的中国专制是一种制度化的最重量级的恐怖主义,它比世界其 他地方任何个人的、小集团的恐怖主义都更为恐怖。恐怖主义仅仅消灭肉体,但 专制制度消灭灵魂。况且,制造九一一事件的恐怖分子,固然也可能有自我神圣 感,但他们毕竟知道自己是现代公理的挑战者,是野蛮对文明的犯规者,所以他 们的自我神圣一定是阴暗的--这种阴暗心理的表现之一,就是他们在杀人的同 时不得不自杀,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很难活着躲过正义的惩罚,这包括他们很难 躲过自己内心那不可能彻底泯灭的微弱良知的惩罚。但两千年中国专制的制度化, 以及最近五十年的专制制度的日益现代化、精密化和虚假合法化,使专制制度的 恶法自以为具有言之成理的规则--这种言之成理,当然是专制语境下的强词夺 理,因为它剥夺了你与它自由辩论的天赋权利--在这种恶法恶规面前,你我这 样的反对专制者和挑战恶法者,倒成了犯法犯规者。所以,少数当代青年既然对 近在咫尺的制度化恐怖如此安之若素,那么他们对远在天边如同好莱坞大片的真 实恐怖境头欢呼雀跃,就不会让我有任何震惊。在信息严重过滤和屏蔽以及无所 不在的强力灌输下,如果他们尚具有健全的良知,反倒更令我意外。所以如果要 说震惊,我震惊的也不是他们竟然如此麻木,而是震惊于我们--当代中国的人 文知识分子竟然如此罪孽深重。   是的,我们罪孽深重。我们的罪孽,就是失职。当我们不理智地或起码是缺 乏反省精神地愤怒于那些愚味的九一一事件欢呼者的时候,我们必须意识到,即 便我们作为个人比他们高尚,但作为共同体中互相平等却分工不同的一分子,我 们远比他们罪孽深重。因为按照社会分工,他们的无知更证明我们没有尽职,毕 竟他们的分工不是传播真理而是分享真理的光辉,而我们的分工和不可推卸的天 职却正是传播真理,对民众尤其是青年进行启蒙,用真理之光照亮专制的黑洞。 如果中国的民众和青年在基本良知上出现了严重精神疾患,那么我们首先要检讨 的就是自己的失职,而不是指责他们为“天生的贱民”。世上没有天生的贱民, 正如中华民族从来就不是低贱的劣等民族,而是曾经长期高度文明的伟大民族。 贱民是专制造成的,暴民是暴政造成的。人文思想者的首要天职就是反抗专制和 暴政,反抗专制暴政的最主要任务不是以暴易暴地用暴力革命推翻专制制度,而 是不遗余力地与专制制度争夺对民众尤其是青年的影响力。既然我们对民众和青 年的影响力如此之微,我们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是失败的教师?为什么不肯承认 自己是真理的不称职的仆人?我们的责任不仅仅是自己领悟自由的真谛,我们更 大的责任是实践和亲证这些良知。泽雄兄有一篇近作《自由其及履践》,谈的就 是这个重要问题。通过这次九一一事件,可以证明当代中国的自由知识分子事实 上没有赢得那些大学生的爱戴和信服,得民心者得天下,我们没有得民心,所以 我们面临顾炎武所说的“亡天下”,难道我们不应该对我们的失民心做出深刻反 省吗?我不相信那些狂热的大学生不向往自由,我更不相信那些狂热的大学生愿 意做专制制度的奴隶。所以要我在宽恕他们和原谅自己之中选择,我选择宽恕他 们,而不是原谅自己。我愿意忏悔,并为他们祈祷。   我还清楚地记得,在申报中级职称的表格上,第一栏就是要求申报者填写是 否拥护四项基本原则。我突然意识到,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和苟且偷生,我已经无 数次在这种灵魂契约上摁下手印了,这一张张灵魂契约,早已把我的灵魂抵押给 了魔鬼,生命对我只有一次,自由是生命的本质,不自由,毋宁死,我不能再无 限度地违背良知、甘心为奴、继续堕落下去了,于是我写下了 “我不仅不拥护, 而且我坚决反对四项基本原则。”就这样,我悟道甚迟地在一九九五年,即我三 十二岁那年选择了不再做奴隶。我想网络上大部分为九一一事件欢呼的年轻人都 还没有过而立之年,所以我认为我没有资格指责他们。我相信中国的希望能够寄 托在他们身上。我虽然不相信青年必胜老年,但我相信伟大的中华民族的复兴是 历史的必然。   我相信会有越来越多的中国公民尤其是年轻人会做出自由的选择,踏上自由 和文明之路。事实上,我在网络上也看到了许多令我敬畏的后生,以“可爱的中 国”为网名的那一位就很可敬,他的勇于认错,使我深感惭愧,更使我感到中国 青年的可爱,即便时有糊涂(参见“世纪沙龙”:《我对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表 演感到恶心》,作者“可爱的中国”;《你们的理由,我的理由--对两张帖子 的答复》,作者周泽雄;《接受周泽雄先生的批评》,作者“可爱的中国”)。 但我们人文思想者、作家、学者中,又有几个人具有这种知错就改、从善如流的 道德勇气?死不认错者大有人在,将错就错、一错到底的也不乏其人。似乎甚嚣 尘上的网上狂热分子,其实只是极少数人,要知道狂热分子的工作热情(在网上 则表现为发贴的热情和滥用语言暴力乃至语言恐怖的肆无忌惮)非常之高,一个 狂热分子上传的贴子数量可能超过一百个具有良知的理智者,所以我们也不必过 于悲观,不必如临大敌,更不能用自以为真理在握的另一种语言暴力对他们的语 言暴力进行以毒攻毒,因为仇恨不可能消除仇恨,敌意不可能消除敌意,更不可 能导致和解,真理永远不能用铁与血来印证。   我认为虽然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人文思想者需要反省和检讨,但二十年来我 们的工作还是略有成绩的,起码中国的现状比最近五十年的前三十年要有所好转, 再加上民众和青年对自由和真理的天然向往和自发努力,中国人的良知正在缓慢 地苏醒,并持续地向文明的大方向推进。所以我不主张一味地悲叹悲观甚至自暴 自弃,而是主张悲壮而永不放弃的继续努力。上帝拯救自救者,而决不拯救自弃 者。我们永远不能急躁,因为急躁于事无补,真理之声的传播永远比邪恶之声的 传播慢得多,因为真理不带来直接利益和眼前利益,而邪恶往往带来直接利益尤 其是短期利益。立意为真理献身的仁人志士,必须永远意识到任重而道远。天国 永远不会降临,真理永远不可能普世实现。必须时刻警惕乌托邦狂热在我们身上 的遗毒,历史不会终结,历史永远在善与恶的搏斗中此消彼长地不断展开。   同样,我也决不认为美国民众尤其是个别美国政客不需要反省和检讨(我在 《理论影响历史》一文已经提到过),美国及其盟国,不应被暂时的胜利冲昏了 头脑,强权永远不代表公理,不受监督、不准批判、不许挑战的强权永远具有腐 蚀性和毒瘾性,即便是暂时最优越最强大的国家制度也要接受全人类的道德裁判, 相对最不坏的民主制度不可能永远正确。具有古代最优越制度的民主雅典,因为 滥用权利曾经犯下了杀害哲学之父苏格拉底的重罪并很快覆灭,具有现代最优越 制度的民主美国如果滥用强权,也可能犯下致命的错误。向往民主理念的中国人 文思想者,也不能对具有极大真理性的民主理念的现实摹本--一个具有历史和 现实局限因而决不可能达到至善的民主制过于迷信甚至加以神圣化,更不能把民 主理念的真理性与个别美国政客基于个人利益、民族利益、国家利益的国际政治 决策的现实性混为一谈,更不能因为坚信民主远胜于专制就不允许他人包括某些 无知的同胞对美国的强权及其制度的批判。作为批判性人文思想者不朽榜样的苏 格拉底,就是一个伟大的反民主斗士,他不是因为代表真理才成其伟大,而是因 为具有批判强权(而他面对的强权正是民主的暴政)的道德勇气才成其伟大。对 于追求思想自由和言论自由的人文思想者来说,永远不存在未经批判和检验就先 验地绝对正确的真理,也永远不存在“我已经批判或检验过,所以你无权再批判 和检验”的任何绝对真理,谁具有这样的思维偏执,谁就不配做苏格拉度的传人 和同道,谁就不是真正的自由思想者,谁就是一个狂热分子,不论他的思想在国 内语境中多么“政治正确”(比如支持恐怖分子)或在国际语境中多么“政治正 确”(比如谴责恐怖分子),他都失去了自由思想者的资格,羞辱了自由思想的 超越现实利害的无上尊严。   美国作为后冷战时代的单极独大者,不应把现已崩溃的冷战时代的对手的乌 托邦狂热这个烫火芋接到自己手上,不应把自己的正义之手借给魔鬼,因为谁以 “上帝的鞭子”自居,谁就是魔鬼的化身。须知欲速则不达是历史发展的唯一规 律,历史由未来的上帝之手书写。一切自我神圣者,其光环终将消失殆尽,暴露 出人性中固有的魔鬼面目。人类从来就不是天使,而是性本恶的负有原罪者。上 帝从来没有单独保佑过一个民族和一个国家,因为上帝不仅仅属于一个民族和一 个国家。历史已经证明,任何一个认定上帝仅仅保佑本族或本国的“特选”民族 或“特选”国家,最后都受到了上帝格外严厉的惩罚。全人类的上帝,要么保佑 全人类,要么惩罚全人类。任何人类的战争,都是人类的内战--只有在这个共 识下,神魔搏斗的历史才有可能终结。   以上浅见,愿两位兄台和一切愿意指正者批评赐教。   远山2001/9/20深夜   附友人余世存、周泽雄信:   泽雄兄、远山兄:   我是完全支持你们的态度的,泽雄兄的回应我觉得也极有力。我现在担忧的 是这次对中国社会极为不利,你们已经看到了,我们社会哪怕在年轻人中间都没 有进入文明状态,这不是上网者特殊造成的,而是我们的常态。军国主义、国家 主义乃至军警化的前提就在于栽脏于自由或自由主义,栽脏于知识分子,而这次 知识和自由如此受辱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有人说有关七一的万言书标志着老左 和老民主派们淡出历史,我去年说长江奖意味兄长一代全军覆没(很为人不喜), 这次看兄长一代知识工作者确实难以尽力。我们这一代人又能做些什么呢?   也许是我多虑。   世存2001/9/18   世存兄(抄送远山兄):   白天远山兄告诉我,说被我批评的“可爱的中国”先生在“世纪中国论坛” 上挂了一个帖子,标题就是“接受周泽雄先生的批评”,我几乎不敢相信,一个 脱口而出的念头就是:“善哉。”不云:“错而能改,善莫大焉。”我本来还以 为将会遭到他们一顿痛殴呢。远山兄同样非常意外,还说差点就要上一个帖子对 他大加表扬。欧美世界的启蒙运动也许早已成为古典主义了,但在中国,看来仍 属当务之急。   命中注定,我们这一代也是有大量瑕疵的,当我们致力于为社会去除毒素的 时候,也得面对这个事实,即我们是在带毒工作。   其实,论坛上的情况不像外面传扬的那么可怕,今天我特地上颇为人诟病的 人民网“强国论坛”上去看了看,发现正义之声仍不在少数。而那些让我不快的 声音,究其实,也许不全在人性的卑劣,而与国人思维能力的低下有关,这便是 我强调的教育上的缺陷。比如,大量的观点都带有条件反射的痕迹,在脑子里甚 至连一个弯都没有绕过。几天前从报纸上看到法国高考时的若干命题,发现几乎 都是哲学上的高深题目,不要说中国的高中生、大学生,就是让我等突然面对, 恐怕一时也会犯点迷糊。共产主义模式化教育的最大弊端,看来就是让中国一代 代青年的思维能力普遍下降。试想王小波,他文章的长处,主要就是善于说理加 明辨是非,我一直想,这点长处在一个欧美人眼里实在不算什么,但在国内,却 成就了他孤峰插云的崇高地位。这是值得深思的,而从王小波的受欢迎程度,我 们又可以愉快地假设,中国的青年一代,还是愿意接受思维启蒙和训练的,就看 我们有没有资格接过小波的未竟事业,继续在这条路上干下去。   泽雄 2001/9/18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