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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爱与敬畏

紫弦

希腊人Xenophone (430?—355?B.C.E.)在“Hiero” 一文描写诗人Simonides教导暴君Hiero
：暴君也可以讨人喜欢，但起码要做三件事。第一 是重赏，第二是慷慨，第三是与国家尊
严连成一体。Xenophon 的要求就是让暴君放弃个人利益，或让个人利益附从国家利益。这
对于贪婪的暴君，实为难事。现代的暴君，之所以成为暴君，多是为了个人利益。从古巴的
Battista (任期：1933-53)，海地的Duvalier父子(Papa Doc 和Baby Doc，任期：1951-71
，和71—94；Jean Claude Duvalier (Baby Doc) 的名言是：“海地人民的命运注定是受难
”)，到菲律宾的Ferdinand Marcos （任期：1965-86）无不贪婪成性。再者，Xenophon的
方法也不一定就能保证成功。到目前为止媒体还没发现 秘鲁的藤森（任期：1990-）本人有
多少腐败的症状，很多秘鲁人，特别是城市居民，仍认为他是秘鲁的大救星。他的政绩包括
近十年的经济成就，打垮“光辉道路”(Shining Path) 游击队，等。日前他也因为党内有
人贪污而有意（被迫）于2001年下野。要当暴君，又要讨人喜欢，实非易事。不易之处正是
Xenophon （古典）对人性认识与现代人的人性认识分野的地方。Xenophon显然认为，人民
是容易被感动的。

这个问题， Nicolo Machiavelli在1505年的《统治者》（The Prince，1531出版）提出了
不同的认识，并以此创立了现代政治科学。他认为，人民只会往前看，不会满足过去得到的
好处。如果象Xenophon 提出那样，统治者不但不能赢得人民的喜爱，反而会招致仇恨。

具体来说，他的统治办法与中国汉代的曹操有异工同曲之处：统治者一定要让别人爱戴和畏
惧（loved and feared，“The Prince”. Chs. 2, 3, 17) 。“关于是被爱戴好还是被畏
惧好，或是被畏惧和被爱戴，这样一种争论。答案是统治者应该希望两者都做到；但因为难
以两全，而又要两者择一，被畏惧比被爱戴更为安全”（Ch. 17，译文根据Mansfield，198
5年英文本）。但是，统治者又不能被人仇恨（Chs. 3, 10)，也不能慷慨。不要引起仇恨的
建议容易理解，Machiavelli表现出其洞察力的地方在于“不要慷慨”一处。历史上，从Ari
stotle起，人们对于“慷慨”，特别是从君主得到的好处总是予以赞扬。而他们往往是慷自
己的慨，花自己的钱来讨好臣民。Machiavelli 认为，这是他们失败的起因：“…我说过，
能被认为是慷慨（liberal)是好事，但是，一旦慷慨成为你的责任，则对你有害”（Ch.
16)。一个统治者一旦得到“慷慨”的名声，他要维护下去就一定要不断地花钱，结果是财
力不支。每当他慷慨的少一点，人们就会仇恨他。而仇恨与鄙视又是统治者最大的忌讳（Ch. 19)。

上述几个现代暴君（藤森例外），没有一个做到称为被人“喜爱”的领袖。他们也用了不少
令人畏惧的统治手段，但无一不被人仇视。Battista 被推翻，除了Castro 领导的革命以外
，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是他的暴力镇压手段被古巴人民所仇恨。Baby Doc倒台直接的原因是
美国的出兵干预（他也犯了用民主选举来装扮独裁的错误，让天主教的神父Aristide乘机参
政）。但从6年之后的今天，海地政局和经济仍然是一片混乱来看，Baby Doc的下场应该是
由于他的公开贪婪而被仇视，而并非“人民向往民主”等理由。Marcos则是犯了多一个错误
。除了贪婪以外，Marcos向人民许下许多美好的诺言，但由于外来援助的减少，最后没有落
实。失望之下，暴君自然是民愤的对象。（86年以后菲律宾的经济，与邻国相比更是一年不
如一年，但由于是“民主”了，大家也没有怨言了—除了南部的回教民兵。）
现在有哪一个暴君能做到Xenophon说的三件事？又能像Machiavelli提出的那样让人爱戴、
畏惧又不被仇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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