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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儿子学中文

铃兰


儿子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黑头发，黑眼睛，黄皮
肤。

跟随父母在海外飘泊十多年，最令他头痛的就是中
文。五岁那年，听着他说中文时的怪腔怪调，终于痛
下决心，把他送进当地唯一的一所台湾人开的中文学
校。虽说学的是繁体字，可怎么也比不学强吧？

一开始学bpmf的注音符号，他到没太大的意见。也许
是我们平时的熏陶多少起了点作用，台湾人常见的
z,c,s,zh,ch,sh不分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可惜好景不
长，刚一进入写字阶段，他就开始强烈地批评中文的
不合理。

最令儿子不满意的是中文字“没法编”。他读的英文
学校，从5岁幼儿园开始，孩子们就练习写简单的短
文。虽然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拼写也常常出错，可
小孩子能表达他们自己的喜怒哀乐。儿子很喜欢写作
文，每次都写得收不了尾，因为有太多的事想写出来
了。老师有一次悄悄对我说，“你儿子真喜欢写东
西，好几页的文字一气呵成，中间没有段落，没有标
点符号。我看他写得太投入，都不忍心打断他。”可
到了中文学校，儿子一下子就傻眼了。原因是，虽然
他文思泉涌，可他会的汉字少得可怜。有一肚子的
话，就是写不出来。他抱怨说，“中国字太难了，我
想编字也编不了。少一个小点儿，老师就说我写错
了。英文学校的老师就不批评我们写错字，我写
school, 写成skool, 老师还是能看懂我的意思”。
汉字不是拼音文字，令他不能编字，这条意见叨唠了
很长一段时间。

抱怨归抱怨，我们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送他去学中文。
有一天他愁眉苦脸地拿着一张考卷回来了，一看，
100分的考试才得了28分。四声不分，到处是写不出
字留下的空白。有一道用“勤劳”一词的造句，他是
这么造的“妈妈有一双勤劳的毛”。老师在下面画了
一个大大的红叉，当然是一分没得到。儿子一脸无辜
地看着我说，老师不该把我的分都扣光，我只是在写
“手”的时候，拐弯拐错了方向。我仔细一琢磨，可
不是嘛，手字的竖钩是往左拐的，他一不小心拐到右
边去了，结果变成了“毛”字。我忍住笑，命令他把
这两个字各写20遍了事。

功夫不负有心人，几年学下来，儿子关于汉字“没法
编”的抱怨也越来越少了。好歹也学了几百个汉字
了。可问题还是不断地出现，我常常发现他写中文作
业时，在旁边的草稿纸上写一大堆同音字，如：是，
事，时，十，世，师，试，等等。开始以为是老师交
代写的同音字练习，后来才明白，是儿子面对如此多
的同音字不知该选哪个，就把他会写的字都写出来，
然后全凭当时的感觉，看哪个顺眼就挑哪个用。当然
有时候实在看哪个都不顺眼，只好嘴里念念有词，笔
在各个字上挨个走过，等句子念完，停在哪个字上，
这个字就算被他荣幸地选中了。

虽说儿子学中文的路走得磕磕碰碰，可每次暑假看他
能跟国内的同龄孩子在一起说说笑笑，讨论他们喜欢
的漫画人物，心里觉得这功夫也算没白费。终于，前
两天中文考试，破天荒得了第一次96分。做父母的我
们真是悲喜交加。心里暗下决心，这陪儿子学中文的
路还得咬牙坚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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