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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气湮没的人性观 

柯镇恶  
 
    袁崇焕是我很钦佩的人，很多人感动于袁崇焕的身前身后事，敬重他的为人，
为他的悲惨遭遇抱打不平，但不知大家有没有这种感觉，我们的英雄活得都多半
苍白且抽象。

    诚然，做英雄就要做常人不能做的大事，忍受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就要不
计毁誉甘当“大明国里一亡命徒”，可对饮食男女、芸芸百姓而言，袁崇焕可为
凡人领会的平易人性观、生活观又在哪里呢？他不爱钱，抄家时“家无余资”；
又不贪羡权势名位“横戈原不未封侯”；好象也没什么特别的爱好，更不要说为
国人视为大防的“性问题”了。权、钱、性，袁崇焕都不爱，不热衷，单单一个
热血忠义在滚滚红尘中能有多大的生命张力呢？我相信，袁崇焕生前死后肯定都
会有矢志不渝的忠实追随者，但这一类别的人群为数不会太多，也难以成为社会
人生的主流，就比方说崇文区的百姓们，生计问题、安居工程与维护袁墓在他们
心中哪个份量更重实在是不言而喻的，如果大家都像关心自己的私事一样关心袁
墓袁祠，就不会有那么多令人齿冷的遗憾事发生了。

    人都是有私欲的，可中国的传统纲常礼教偏要把好端端的正常人推向或鬼或
神的两极。把袁崇焕推上前台让他当英雄，自己躲在英雄的身后，享受英雄肝脑
涂地打创的现实福泽，一旦触及自己的私利，就反目为仇，恨不能杀之而后快。
袁崇焕之死因版本很多，可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但有一点我是坚信不移的，那
就是袁崇焕是死于国人欲壑难填的私欲！满桂部属冒充袁兵大肆抢劫，京城贵胄
咬牙切齿；袁崇焕杀了毛文龙断了温体仁等人的财路，于是连奏数疏务必置其于
死地；诬陷袁崇焕的督师同乡也是贪迷封官的回报，所以忍心变节加害。包括以
后的洪承畴、吴三桂，乃至钱谦益等人，他们的做法其实无可厚非，都是人本性
的东西，尊权势、爱富贵、重生死，骂他们数典忘祖，大逆不道，似乎怎么说都
对，但又不尽然。

    袁崇焕是抽象的，也许当初便掺杂着很多无奈的成分，到了平反昭雪的后世，
无论是杜撰还是粉饰，他的人性观更是被无情抹杀，他只能做英雄，只能受人敬
仰爱戴，任何批驳都显得不合时宜（除非党同伐异的派系之争）。“从天理灭人
欲”，在这一教条束缚下，中国的英雄活的孤单且痛苦，这痛苦不仅来源于其不
甘寂寞的斗争个性和风起云涌的动荡生平，更出自内心真实感受无法宣泄的心尘
积压。毛泽东晚年时，最大的痛苦是周围连个唠家常的人都没有，他在迷信英雄
也残害英雄的民众土壤上造了神，他也必然无可奈何地走上了危机四伏的神的祭
台。 

    英雄如果不能以平等的身份走进我们的心间，英雄就永远是一个可望不可即
的虚无冠名，无论其事业如何辉煌，他的未来多半是四面楚歌的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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