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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缝扣子”的芙蓉姐姐

　　战友

　　王小波在他的一篇杂文里写了一位农村的傻大姐，他说他去那家串门时，那
傻大姐每过一会儿就会冲他嚷嚷一句：“我会缝扣子！”想想一个都二十来岁了
的大姑娘，很认真很自豪地把本应是幼儿园小朋友都会的事情如此当个事说，颇
让人忍俊不禁。

　　会缝扣子当然是一种本事，当然比不会缝扣子要好一些。但如果你已是一个
头脑正常的成年人，或哪怕是刚懂些事理的小学生，你就不会把它当成很大一种
能耐向人宣示。大家都有的东西，你拿出来炫耀，只表明你的孤陋。大家都会的
事情，你以为是多大本事，只说明你的虚妄。那位傻大姐不懂事理，一会儿就向
人宣示一遍，所以在王小波的眼里就显得滑稽，就记了下来，当成一个滑稽的例
子来说别的事。

　　也亏得王小波如此精细，从凡人琐事中拣出这么一个傻大姐的例子，不然，
想说说今日的芙蓉姐姐及芙蓉姐姐现象，还真找不出更贴切的例子来作比。

　　设想一下，如果那位傻大姐不是智障到那种程度，而是也学会了简单的跳舞，
或把身体摆成S曲线，或鹦鹉学舌似的学会了一些网上的流行话，然后就信心十
足声音大大地向人宣布：我会跳舞！我体形美得很！我最焦点！正常情况下，她
也是会招来别人的嘲笑的。当然，那应是一种带了怜悯的嘲笑，就像王小波在心
里笑那位傻大姐。智力有障碍，并不是她自己的错。

　　这位芙蓉姐姐，或者由于智力原因，或是由于心理原因，其所作所为，所宣
所称，不正是类于“我会缝扣子”么？不同的是，她的能耐比起会缝扣子略多了
一点点，她宣示的范围则比那傻大姐大了许多，因为有了互联网。当然，她表现
出来的各种“素质”——跳舞，摆曲线，码字儿，也比傻大姐高出几个档次——
但不论怎么高，她的所有宣示却不过是常人都有的一些东西，或者还远不如常人
的一些东西，是别人不屑于说或根本想不到要对大家说的一些东西，本质上属于
“我会缝扣子”一类。

　　平心而论，我看到芙蓉姐姐的一些搔首弄姿的照片和自认为很文学的文字，
最初的反应便是这姑娘也有点心理问题，说是有点傻也可以。对于这样的人，我
不想去说三道四，批她或劝她，似乎都没多大意义。这心态大概跟王小波听到傻
姑娘在说会缝扣子的话时有点相似，与其说是嘲笑，不如说是怜悯吧。

　　但是对于那些吹她捧她的人们，据说首先是清华的许多学生，继而是互联网
上的诸多好事者，再继而是一些媒体记者，电视制片人（据说近日有人请她拍了
一部手机短片）等等，我却觉得有一种莫名的悲哀。其中是不是确有一部分人真
的认为芙蓉姐姐很美，曲线很好，舞姿不错，或是真的欣赏其勇于表现自己的个
性，我不确知。对于这样的捧芙一派，我不说什么。但好像更多的人不是这样，
而是颇类于市井里闲极无聊的混混儿，看见有人喝多了酒正在当众撒泼，正说些
自己最伟大最了不起之类的昏话，他就在一旁大声吆喝：说得好啊哥们儿！你就
是天下第一的好汉，你要写文章就是鲁迅要打篮球就是乔丹要跑跨栏就是刘翔！
若论武功你就是南慕容北乔峰靖哥哥令狐冲！若能把醉汉扇乎到一把火去烧了自
家房子，这些混混儿才觉得更刺激更过瘾，事后还吹乎说是“我们”造就了这样
一位“英雄”。

　　我就曾亲眼看到过有疯女当街脱裤，就有无赖子在一旁吆喝着说大姐你好漂
亮！或是嗷嗷叫着起哄，恨不能让她多脱，快脱。有几位年长妇女跑过去，把疯
女围住了，劝着，帮她穿衣，一面打电话向警察求助。

　　互联网上捧芙的人们，扪心自问，你的心底可有那街头无赖子的影子？如果
芙蓉姐姐真的是你的姐姐或妹妹，你是否也愿意像眼下这样，让她因无知而自吹，
自恋底下透着自卑，踩着由网络造就的泡沫阶梯一步步升高，却终会因泡沫破碎
而跌入一个痛苦的虚空？

　　会缝扣子没错，王小波笔下的傻大姐宣称自己会缝扣子，说到底也没错。因
为她的智力水平在那里放着，那是她唯一可以自夸的资本。但如果有人听了“我
会缝扣子”的宣示之后不是轻轻一叹，既笑且悯，而是故作惊奇状叫道，啊你可
太了不起了，啊你的扣子缝得太棒了，啊你可以到皇宫里去为皇上和娘娘专门缝
扣子等等，巴不得傻大姐在更大场景底出乖露丑，并因这种出乖露丑而产生更大
的新闻嫌取更多的利润，那么这种人，你会称他是什么人呢？

　　2005-7-11

(XYS2005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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