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清华大学的网上“虚拟生活”--活在酒井 程刚   找台计算机当服务器,几台或几十台机器一联,一个标准的局域 网就齐了。在清华大学,几乎每个院系,每栋学生宿舍楼,都丛生着 这样的局域网,每个局域网都有自己的BBS。   清华园里大大小小上百个BBS就像一座杂生丛林。在这座丛林中, 与教育网接通、每天数万访问量、平均一千多人同时在线的“水木清 华”像棵参天大树,而其余绝大多数BBS一般用于内部的信息交流和娱 乐,与外界断开,就像一块块挂在系里或宿舍楼里的黑板。与“水木 清华”相比,这些小一号的BBS更像一簇簇矮生厥类。   在这些矮生厥类中,“酒井”BBS无疑是名气最大的一个。计算机 系本科男生住9号楼,“9#”念起来正好与大多数清华男生的梦中情 人酒井法子相合,于是9号楼BBS就顺理成章成了“酒井”BBS。    像在家里挂了块黑板   上午10点起床,顾不上洗脸漱口,李昕顺手就打开电脑,连上酒 井。一直到中午该吃饭了,就在BBS上约几个朋友,“走,吃饭去吧。” 于是,一帮人拎着饭盆就奔食堂。这或许是酒井与外界其他BBS相比最 独特的地方:经常上酒井BBS的人都住在同一栋楼内,“现在有谁在网 上,是谁发的帖子,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并且和他们全认识。”网络 已经与9号楼学生琐碎的日常生活牢牢纠缠在一起。   以下是酒井上最标准的版面:   广而告之:   Cavalier:8字班(指98级)的文化衫哪还能买到?   Ocean:祝小武哥生日快乐。   NovelRe(回信)“谁知道清华招待所的分布和价格?”:静斋 10元,人防10,甲丙所30至300不等,都需介绍信和身份证。……   推研(推荐研究生)特快:   Johnsy:中科院软件所还有名额!   Tri:外推北大最新信息。……   新生专版:   Naomi:有谁弄懂了离散(数学)?……   酒井体坛:   下午系排球赛比分,明日排球赛安排……   二道贩子:   有富余内存的大哥行行好。   哪有东爱(《东京爱情故事》)的VCD卖?   搞笑:   ……(不太卫生,略)   Girls and Boys:   《花开花落只为君》(小说),转自“水木清华”。……   新闻时事/广而告之:   酒井群英6·27狂欢记事、微软测试题、北京站时刻表、常用短波 电台频率表、庚子赔款与清华历史……   好书大家读:   《西方哲学史读书笔记》、《性学词典》、《村上春树作品中的 音乐》、《洋葱头历险记》……   此外还有“露天剧场”、“流行音乐”、“篮球天地”、“知性 与感性”等栏目。   在清华有两件大事,一是推研,二是出国。在有酒井之前,老有 同学之间因为系里推研不公平闹矛盾。而酒井上最重要的一个版块就 是“飞越重洋版”,专门用以协调想出国留学或者保送读研的同学之 间的意见。以推研为例,大家把自己五年来的成绩全部在网上发布出 来,按名次一排,然后按名次叫号。第一名先挑最好的课题组,然后 是第二名挑次之的,依次轮下来。大家也不会有什么争论,成绩在那 里摆着嘛。到系里正式推研时大家已经很平静了,因为竞争在BBS上早 就完成了。   酒井上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版块就是“毁人不倦版”,专门讨论如 何对付考试和老师的。通过这个版,你可以获得一切关于老师的信息, 像对这个老师可以怎么套考题,甚至一切关于这个老师的小道消息。 老师的讲课笔记可以随时下载。一到考试前这个版就特别火爆。还真 有人把老师近万字的笔记贴上去:先把笔记分成几个部分,每部分大 约千来字,再发帖子召集十来个人,每人分一部分,敲完之后一汇总 就OK。   有了酒井,就像在家里挂了块黑板,大家获得信息与交流信息的 方式得到改变。在酒井里,哪位兄弟碰到了问题,从求购一根内存条 到搞不懂离散数学,他都可能得到一个将近600人智囊团的支持。   酒井前任副站长袁昱这样描述酒井上的生活:“从1997年6月酒井 开通,到去年夏天离开,我的上站时间累计为2200小时。我从酒井上 征询过编程问题的解决办法,为某个同学提供过口腔溃疡药,分享过 半瓶蟑螂净……我们可以发个帖子,一大帮人就浩浩荡荡涌到7#女生 宿舍楼下扫雪,可以使公益服务队的人数大大超编,还投票决议挽留 过陈师傅(9#号楼工友)……”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网络的力量。   在1997年酒井开通之前,这一切都是不可想象的。那时候全楼同 系同学之间甚至都很少接触。“大家也就是上课,上自习,还有去实 验室,晚上回到宿舍一帮人瞎聊天。”   “BBS大大扩展了你的交流空间。现在碰到什么难办的事情,大家 总是本能地想到的第一个求助对象就是BBS,而不是自己的老师或者其 他什么人。”现已读博士而搬出9#楼的袁昱对酒井依然不舍。    在一个叫酒井的地方   酒井进入了9#每个人的生活,慢慢地,酒井成了大家共同的家。   在这里,“他们年轻,他们疯狂/他们迷恋Game和BBS,他们整夜 不眠/他们喜欢girl和$,为了他们写0和1的代码/他们在尘土飞扬 的北操场踢球,在破烂不堪的水房看球/他们吃8食堂的烂菜/他们彻 夜狂欢,他们抱头痛哭/……”对于酒井,曾在“井”里生活过或正 生活的人们对其寄予了太多的感情。   “BBS是一个很好的用来哗众的工具。我们在酒井里边,上窜下跳, 兴风作浪,无所不用其极。但在外面,我们一般都是沉默的。在酒井, 大家都是熟人。闹一闹,好比小孩子在家里翻箱倒柜,大人们不过置 之一笑,或者也加进来胡闹一番。”一位网上署名XXP的酒井人在《 9#BBS文集2》中写道。   酒井承载了酒井人太多的青春故事,包括他们在7#楼(计算机系 女生楼)下数完“一二三”齐声高歌,看《大话西游》笑得满地打滚, 还有他们的初恋与第一次失恋。所有这些,都呈现在BBS那一篇篇年轻 率真的帖子里面。   一位酒井人说“看过第一期酒井文集之后,我觉得这真是一件了 不起的事,因为它使每个读到它的人都开始用心地去体会生活中的每 一点痛苦和快乐,继而产生一种将其付诸笔端的愿望。”   在《9#BBS文集2》里,自称“在酒井,以擅阿谀拍马而著称”的 XXP担任了“酒井代言人”的角色:   “酒井在1997年秋冬之交有一段极繁华的时期。酒井最重头的两 位元老,阿凤和fate相继出手,用饱含情感的笔墨,记载了他们伤心 或美好的往事。向别人袒露心胸,需要有氛围,也需要有勇气。阿凤 和fate向后来人做了很好的榜样。酒井在这一时期相继有很多新人涌 出。接下来的那个冬天,数人合笔,写出了一部长达一百多回数十万 字的接近于科幻的作品《生命》。外面的人却不一定知道,《生命》 的创作者,《生命》最权威的版本,是在一个叫做酒井的地方。   “酒井至今不对外开放,最大的原因,是我们对它寄托了太多的 家的依恋。在这里,你可以向朋友们尽情倾诉而不用担心被人笑话。 在这里,动人的不是文字的华丽,而是真挚情感的那种金子般的光芒。”    “酒井”情结   他们肯定以身为一个清华人而骄傲,但现在他们更愿意自豪地告 诉你:我是一个酒井人。   作为一个外人,你如果没在充满复杂气味与声响的宿舍里玩过 “泥巴”游戏,没在酒井上“急色”地找美眉们聊过天,没在清华的 小饭馆里一醉方休过,也许你永远也无法理解那种对酒井无法释怀的 感情来自何方。   在酒井人看来,酒井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文化,至少在高校里 是这样。   “酒井内部标榜称道并为之骄傲的所谓‘酒井文化’,仅仅是指 一种语言习惯上的统一,氛围上的和谐,以及精神上的凝聚力。” XXP自豪地写道,“无法想象,整整半个楼的人跑出去喝酒、踢球、打 雪仗。事实上在98综艺晚会上数十人于东北菜馆痛饮达旦,其规模之 大……即使历数清华百年也难遇。酒井的雪仗队伍在清华横行无忌, 所向披靡。因而形成的那种文化氛围,很难为外人所理解,他们不知 道我们为何发笑,为何伤悲,为何群情骚涌。”   与开放的互联网比较起来,酒井显得有些自闭。“很多话是对自 己说的,不在乎别人会怎么想;很多歌是唱给自己的,只有自己能听 懂。酒井人的心,只有酒井懂。其实,这样就够了。”   对于那些曾在酒井里“浸泡”的大虾小蟹们,无论他们正游荡在 大洋彼岸还是在现实中苦苦打拼,酒井永远是他们心底挥之不去的情 结。   一些酒井人说:   “快要离开酒井了,连窗外布谷鸟不知疲倦的鸣叫都似乎难以割 舍,平时想得很多,感慨也很多,可一旦写起来又觉得难以琢磨,真 是很郁闷啊!毕业的脚步一天天临近了,想想也并非完全是坏事,我 们又将有所成长,而酒井需要的却是年轻。”   “我惟一的希望就是,酒井BBS能永远像一个家园,一个令住在里 面的人感到温馨,令漂泊四方的游子魂牵梦萦的家园。将来我们翻开 酒井文集,我们会忆起那一个时代,那一个年少轻狂、纵酒放歌的时 代。” 中国青年报2000年5月5日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