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用方言歌唱 李皖 听胡吗个的时候间或能听到鸟鸣,让我知道这是白天,也许是午后,按下录音机,拿过吉他, 顺手唱起几年来所写的歌。 这是北京郊外的一处农民租房,四下一片寂静,只有隔壁养的一只鸟,不时发出不甘寂寞的叫 声,它们不经意地、不受控制地进入了录音,使歌曲中随处洒下不可预知的啾啾声。早些时候,胡 吗个恨不得把它掐死,后来习惯了,听若未听。 我就在这种自然的、一听就是在人世间的录音氛围中听着胡吗个,想象一个外省青年怎样在北 京过生活。他的歌一再地让我想到“民间艺人”这个词,更确切地说,是“民间说唱艺人”。 中国的民间说唱艺术已经死去。在漫长的历史中,说书、评弹、大鼓等,曾是中国人文化娱乐 中极其重要的一部分,市井小民散坐于村头、谷场、集市小戏院,听说书人将历史娓娓道来:盖天 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说历朝英雄、宫闱秘史,慢慢的脸上 便有一些醉态。中国民众都是一些看客,而历史不过是一部大书,在自己身外皮影戏一般上演着。 改朝换代只是一部戏,身边的世事动荡只是一部戏,草民们坐看天地变化,泰山崩于前而似与己无 关。对草民们而言,历史观念几乎等同于戏曲观念,你演,他观,身处乡野,置身局外,是非屈直 自有公论,虽不幸但不争,顶多是洒一场泪,然后依依散去。 胡吗个并不是继承了这门手艺,但他的艺术与民间说唱艺术很像。一是他观察世事的态度,有 着旁观者的平和,不怒不争,不抒不情,关键是说事,事情完了,歌也唱完了。再就是他那种歌曲, 怎么听怎么觉得里面暗藏了一只评弹的手:自创的吉他弹法,和弦中夹杂着中国民间说唱的拨弦和 节奏;方言式的似唱似说的歌唱风格,像是某种地方戏,只是谁也没听过。这个湖北人,这个鄂西 山民的后代,自从来到了省城,来到了首都,整日价便骑着一部自行车在大街小巷四处野逛,最高 纪录是一天在车上呆6 个小时,肩上挎着军用水壶,里面装着前一天晚上凉下来的开水。他喜欢和 人们一起在大街上骑车,一边对哗哗流过的脸哗哗流过的城市即景似看非看,一边熟悉着他们的生 活,也熟悉着自己的生活。他不应该是个农民了,但依然是,这让人惊奇。早在15岁的时候,胡吗 个便离开家乡上了宜昌的高中;之后到了武汉,在华中师范大学读大学;四年后到了北京,先在一 所中学代课,然后在公司里做事,然后吃女朋友的救济,然后专心写歌。 这是流行音乐中一个还没有的种类。它的突然就像当初的崔健。本来,流行音乐的各个种类和 各种类下的形式、技法,都已经分得清清楚楚:这是民谣,这是爵士,这是摇滚,这是朋克……突 然胡吗个出现了,这些他都不是,他的歌词、曲调、演奏,居然都没有可比附的同类。 桌子间还有缝隙/ 一些人面对面或者背靠背/ 这是办公室/ 墙上贴着制度表 与工资有关/ 大 家才不会到班太晚/ 如果你从门外进来/ 你就会首先看见我们的女同事/ 她们花枝招展 还嫌自己 不够/ 而我那儿光线实在太暗 通常,胡吗个的歌曲就这样开始了。 有什么不对吗?是的,有一点不对。这熟悉的场景,有什么一时还不能明白的东西,让我们突 然之间感到陌生,是了,那便是观察它的视角。这是一个进城农民的视角,说着他的乡里话,就用 这种乡里话唱着。因为地位不同,很多我们看不见的,胡吗个看见了。这一首叫《到四道口换26路》 的歌,有一些最寻常的景观,坐惯办公室的白领早已无觉,但经胡吗个娓娓道来,我们发现这中间 有城市里每日每页的悲喜剧,每一页都暗藏着戏剧性,并自带一种不着痕迹的幽默。 不知什么时候我开始热衷于打电话/ 我现在是电话迷/ 有时候 仅仅是趴在桌上/ 摘下听筒我 就会喋喋不休/ 随便找个号码 一拨/ 对方是个女孩/ 我说我是越南人吗个/ 她就笑 然后说晚上 大松门口见/ 很是兴奋/ 左眼老跳刚撂下电话 又来了个电话/ 还是个女孩/ 她说找齐勇 我说他 不在/ 她就哭/ 我说你别哭了 你千万别哭/ 她还是哭/ 我说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她就不哭了 屋顶上的老鼠换了一拨又一拨,有人交了辞职报告,说是去了兰州。他们口口声声为我们留守 者的明天祝福,即使庸俗;后来又有几个人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格外小心翼翼。 “我每天还在坚持着上班下班,兜里揣着月票,在四道口换26路。唉,明天还是找个女朋友去 吧。光看别人的,也不好意思。”——竟然这就是这首歌曲的结尾。 这还不是最惊人的。胡吗个最惊人的一首歌,也是艺术上最成功的一首歌,叫《部分土豆进城》。 这首歌写了隔壁的文化人,怪怪地、说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写了屋顶的大花猫,有福气,有阳台, 可以抱着这个城市的户口整日睡觉;写了街上的二层小洋楼,像家里刚盖的新房,待“我愣愣地走 过去,把门的大姐递给我一张手纸 说 三毛钱一位”。突然地,在歌的结尾,作者充满感情地咏 唱:“可是我的外地口音啊!可是我的外地口音啊!”这句话反反复复,唱了不下四十遍,用各种 语气、各种感情,深情的、平淡的、自嘲的、吆喝的、疑惑的、追问的,唱到后来竟有些哽咽和嘶 哑,直至睡思沉沉,这个念头仍萦绕不去,这时歌手渐渐进入最小的音量,和断断续续的声音,这 时这段意识进入了潜意识的底层。 这是胡吗个常用的手法。一般歌曲里感情升华、一再咏叹的副歌部分,在胡吗个那儿却是一些 拈不上筷子的话,既不崇高,也不抒情,而与生活相平行;但它却是歌中人最难堪、最在乎、最耿 耿于怀、最寝食难安或者最挂心、最难忘、最难以启齿、最不能避免的那些东西。胡吗个就这样让 在心里挥之不去的也在歌曲里挥之不去,以即兴的方式用乡下口音变换各种音调无穷无尽地反复来 来回回地念叨,把那难以释怀的诸种情状予以淋漓尽致无微不至的摹写。 胡吗个这样唱过六件事。一件是《有长相接近倾向的人照相时不要穿同样的衣服》,讲述一对 家住对门、父母至交、长得相像的小朋友,出去游玩后回来分相片,却有一张照片“实在分不出是 我还是小霞”,于是双方同时静止凝视对方,小霞说:我俩有血缘关系吗?“小霞说”这三个字, 重复了十几遍后才抖出“我俩有血缘关系吗”这个包袱,重复在这里刻划了一种戏剧性的、事态严 重的、震惊的、难以出口的气氛。另一件是《有人从背后拍打我的肩膀》,讲夹在人群中穿越城市, “将左手一伸就往左拐,将右手一伸就往右拐哟——当然,还没有到家就继续往前赶乖乖——”这 段仿佛农民唤自家牲畜的口吻,同时带着夸张的动作夸张的表情农民式的玩性和幽默,“大家扭着 屁股鼓着腮帮爬楼梯开门关门”。在最后一节歌者唱自己:“只是我快不起来也停不下来”。这一 句“快不起来也停不下来”的反复念叨,潜意识里有初入城市那种既游离又无法摆脱既丧气又无奈 既鄙视又向往逐渐被套住自怨自叹恨铁不成钢的情绪。另一件是《一桩事实婚姻》,不大不小的年 龄经常站在马路边心跳加速双眼忙不过来,于是认识了我的同事或某次聚会中一个朋友带来的朋友, 有一天“我们”在马路边等公汽,朋友挽着大肚子的朋友芳走了过来,冲我们微笑,眼神中幸灾乐 祸。“天啦,这是怎么啦?天啦,这是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在他们眼中我们俩已 经怎么啦?”中国人特有的对两性关系的过敏猜测,让人无法摆脱,那眼神真让人受不了!所以怎 么啦怎么啦怎么啦怎么啦。再有一件是前面说过的隔壁的文化人,说我勤劳勇敢善良,并拿出一本 写了很多字的练习本给我看,又放一些不太好听的歌给我听,他说那是在赞美我们,他说他就是我 们,又提到“虚伪”什么的,还说了一些城市的坏话,好多词我都听不太懂,只好歉歉地歉歉地说: “这个,我说不好!这个,我实在说不好!”(二十余遍)农民状可掬,难为情状可掬,手足无措 状可掬,窘态憨态可掬;同时,那位文化人的“搞艺术”的神圣也变得非常不好意思起来。还有一 件是《说些类似筷子或者碗的话让农民爸爸听懂》,先是用最粗那根弦像弹棉花那样嘭嘭嘭嘭地弹: 在爷爷的墓前,爸爸妈妈总是悲悲依依的,说实话,我一点感情都没有。在这个城市里,我的孩子 会慢慢长大,有一天,我带他去乡下看我的爸爸妈妈,他谈不上喜欢,仿佛这些人与他无关似的, 说:“爸爸,你的父母,我长这么大没见过。我怎么会有感情?我怎么会有感情呢?”这时六弦开 始齐鸣,歌手渐渐提高了声音,从无动于衷渐唱至动情:“我怎么会有感情?我怎么会有感情呢?” 又是二三十遍,然后是戛然而止,小声地一个乡里话说:“哦对不起,我一点感情都没有!” 我被震撼了。我没有想到一种难言的情怀可以用这样一种方式表达出来。是的,胡吗个不再是 他的父亲了,他在城市里,他是大学生,但在灵魂最深的地方,却有一条隐秘的血脉默默地流转着。 虽然经过了现代青年的变形,那种市井性的趣味却仍看得出来,大抵说来,它就是乡亲或街坊茶余 饭后交头接耳津津乐道的诸多话题。而在胡吗个读书、弹琴、唱歌的时候,父亲在海拔1400米的鄂 西老家翻修着房屋,儿女们不在身边,孙子们也被带走了。父亲说:你们不会回来住的,我是为了 让自己看着舒服。 可以说一说胡吗个的来历了,那是1973年,“我那近似于白丁的父亲,在创造了我的五个姐姐 后,终于也把我给弄了出来,老来得子,自然是喜不自胜,于是他便把他唯一认识的两个繁体字 (吗,个)一并赐与我做了名字。” 现在,这个吗个已经25岁,确实,他不是个农民了,但遥远的家乡却好像愈远愈清晰。他唱歌, 一直用他的籍贯语言——鄂西山区的乡里话,这种乡里话又繁衍成了只有那个地方才会有的旋律、 节奏。这同时带来艺术本质上的一个最大特点:真实。胡吗个不是那种歌,一唱成歌就飞升了,隔 开了。歌里的胡吗个还是胡吗个,歌里的生活还是生活,还那样说事,还那样说话,带一点幽默一 点狡猾一点快乐一点忧伤,生活里就是这个样子的。他的音乐是一个人可以完成的音乐,一把琴、 几声口哨、一只破喉咙,就这么无拘无束地放歌;这同样保证了一种真实,没有一点现代工业的制 作,是手工的,不是印刷品。早先我曾大大惊奇于他的录音之好,一问,是用价值200 元的索尼随 身听录的,还是觉得好,因为那里面有真实的声音,这真实的声音里有真实的生命,有一间真实的 屋子,一听就是实在的、鲜活的、生动的、流动的,不似录音间那般真空、过滤、摆布、虚拟,总 之不是人间;而胡吗个一听就是在人间——在人间歌唱。 这歌唱芜杂、粗陋、不规则、自由散漫。通常,胡吗个会先找一个和弦的框架,然后把东倒西 歪的歌词大块儿大块儿往里面装。由于歌词的不规整,我们几乎听不到它是反复的。它们随字句的 长短随便地溢出、拐弯或变更,破坏了结构同时又真的是禀守一种结构,所以尽管旁逸斜出,却有 不重复不对称的紧密感和结构感。他的吉他,跟已有的吉他都不一样,因为他从没有认认真真照本 照规学过,按他自己的说法,那没什么章法。也许是他的创造欲太强,还没学会走就大着胆子跑了, 一心要弹自己心里想的声音,结果他的吉他变得更像是一把中国民间的弹拨乐器,一会儿敲琴板一 会儿连钩带扫正常的和弦中夹杂着中国式的节奏好像有两把琴在弹。对胡吗个来说,这不像是借鉴 了民间,而像是血液中的东西。他记忆中所有的家乡小调,不过是小时候三四次红白喜事男女老少 围着唱时学会的两首,而且唱不全。他的琴曲里没有一个段子有中国戏曲的原型,但他不经意流露 出来的是每个中国人都感到极熟贴的感觉。如果我们分析一下,也许会是这样:《一桩事实婚姻》 里的吉他,就是按照连小孩子都知道的迎宾锣鼓的点子在演奏的,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咚。而《部分土豆进城》那独具韵味的吉他所暗含的节奏是:当—郎—当郎郎郎,当—郎—当郎郎 郎;中间又悄悄转成每位戏曲琴师都似曾相识,但同时又会觉得耳目一新的调调:嗒啦啦啦、嗒啦 啦啦、嗒啦啦嗒嗒嗒。《两个小厨在酒吧》是异曲同工的例子,那既是一种民间的神韵,同时也代 表了拖拉机的行驶声,歌手就在这种音型里唱:驾拖拉机远去啦! 据闻,胡吗个的吉他让许多行家觉得诧异:怎么会是这样?怎么可以这样?这太不专业了。我 也诧异,诧异于胡吗个有这么彻底的创造。确实,胡吗个可能永远也不能像个真正的高手那样,手 指凌厉地弹出谱子上的琴谱,但他心里有声音,手上能弹出声音,是自己的不是程式的,这决非那 些技巧高超的匠人所能为。而且,从技术上看,我以为胡吗个已足够高超,虽然他有速度不均匀、 指法不利落、音粒不崩脆的毛病。比如《到四道口换26路》,一会儿突出重音节奏带动歌曲滚滚向 前,一会儿轻捻慢弦吉他叙述夹杂在歌曲叙述之中,两者之间界限不明模糊一片;《有人从背后拍 打我的肩膀》则出现了两种同时发生的节奏声,一种像打着金属响板的嗒嗒嗒,另一种是一片众弦 泛音的嗡嗡嗡;都不像一个人能同时弄出来的,更不好想象一个人可以让两种不相融合的节奏同时 并行。即使不考虑它的构思,单是手脚就不是一般的吉他手能够胜任。 而胡吗个的歌词不是抒情歌词,甚至也与通常的叙事曲迥异。它们总是具有多个点、多条线索, 动机不单纯,方向摇摆不定,内里所涉及的词汇、情感、物事也非一般诗歌姿态,不光是句式的不 工整,其写事状情的粗态也非常像生活本身。在《花功夫做些手脚后该去拜访谁》里,男女主人初 次见面的情景是:“嗨!我先是咧了咧嘴/ 就似乎没了话语/ 便只好放下裤腿/ 弹掉上面的污泥/ 然后刚想去坐到你的身边/ 可是差点摔倒/ 你低头扑哧一笑/ 一直红到耳朵后白皙的肌肤”可说是 极其写实。而《两个川厨在酒吧》从“朋友的忧伤/ 敌人的酒吧”,写到“两个姑娘/ 一个胖 一 个更胖”,再写到“邻座的欢笑/ 将我的扎啤姿势/ 一举粉碎”,慢慢地才让人感到两个小厨的存 在——因流行上海菜而失落灶台的、好自卑的川厨;但歌曲在“忧伤的歌曲总在欢笑声中响起”一 句中一转,竟转到乡下的公路上去了:趁着月色,趁着蛙鸣,我们驾拖拉机远去,落露了,我们就 在车斗中过夜,卧着我的军大衣,老婆睡熟了,另一件能盖的便是我。酒吧不见了,川厨也不见了, 我们看到的是一个别致的思乡曲,在城市中闯荡失败的人,现在驾着敌人的拖拉机,优美地、寂静 地、愉快地在梦一般的夜色中向着家中返航。 我想很多人都会在《大街上,没有自己的女人/ 一眼望去,全是别人的》这首歌面前感到震惊 和不解,这首歌准确的名字应加上涂改符,即将“没有自己的女人”和“全是别人的”几个字,写 上了再浓浓地涂去,这是一种既耿耿于怀又觉言之不妥的隐情,标题缘于老家乡下的女子都到外面 闯世界去了,剩下了一批大大小小的光棍。而作者用一种很深的平静和很历史的语调追溯了1950~1996 年的6 个事件,只是这6 个事件并不是重大的历史事件,而不过是乡下的几桩风流韵事。 50年 王副官(改良后的) 现叫王仁忠同志/ 娶李师长的二姨太为妻/ 相敬若宾58年 光棍 曹(后来不是) 与公社马书记的女人/ 在村后猪圈中幽会/ 当事猪黑子 当晚遭灭口…… 88年 芳琴招工至南方小镇 做生意 身体腐烂/ 羞辱中 摸电而亡(落入俗套) 96年 婶婶侄女结伴南下 大把大把地 挣纸片儿/ 返乡 大兴土木/ 家人皆以为荣(又落入 俗套) 这样的文字(包括括弧里的)居然都可以唱出来,并且,唱这些俗事时,作者有着与面对真正 历史同样的深沉。这里面有山野村夫的历史观,位于中国偏远的一角,离政局很远,离历史也很远, 大有一种只知有汉、不分魏晋的隔绝;所以时间对于他,一方面是世事变化的沧桑,一方面是波澜 不惊的冷眼,时事变幻,浮云苍狗,历史的动荡、人间的悲喜最后都化成了几个表情淡淡的故事, 由说书人说给你听。 而那种好像无所用心的野事的取样,真的饱含了近50年历史的寸寸沧桑。时间被推得很远,包 括刚刚过去的1996年;一支口哨呜呜地吹着,使人罔然若失,那是一支不断跑调的、从一个音滑向 另一个音的无调,无所着落地悬浮着,空落落的,飘。 这曲调又是民间的范例。民间的调调本来就不是十二平均律,甚至也不是标准的五声音阶,它 就是这样自由随意有调没调地吹着,却无比地和谐、自足、完满。 就是用这些东西,胡吗个从词曲唱奏多个方面,几乎是全面地建立了自己的范式,拙实而又巧 妙。这不是流行音乐体内生长出来的东西,而是来自脚下这片自我呼吸着的土地。1998年,他把一 部分歌曲用四轨机重录了,辑成一个集子,叫——《人人都有一个小板凳,我的,不带入二十一世 纪》。1996年,在一篇名为《乌托邦田园,乌托邦批判》的文字里,我曾流露过对流行音乐的失望, 并将希望寄托在广大的、沉默的、民间的、乡野的中国。有很多朋友对此表示怀疑,我就把胡吗个 指给他看,说:听,这来自乡村中国的声音。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