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义正则辞严,内外须有别 无乘没 网上有个署笔名为Guyuan( 恕我无法称呼这个网友为先生或小姐)的说:“ 方舟子,看 了你致纽约时报的信,不错”,“不过,我读你写给国人的文章和写给外国人的文章,明 显感觉到对后者一般是有理有节,而对前者往往傲慢有加。我不想说你太多,免得你说我 是爱国弱智,不过你这种内外有别的文风是不是该改一改,至少别相差太大。” 我不同意Guyuan在后面那一段的看法。国人中持有Guyuan的这种看法的人为数不少,因此 才写了这篇拙作。算是Guyuan抛玉引来的砖吧。 首先说理正则辞严。方舟子是《新语丝》网站站长,《新语丝》这个名字起得好极了,好 就好在它使我们想起“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的鲁迅。方舟子必须和鲁迅一 样,既能“横眉”,又能“俯首”,《新语丝》才能成功,方舟子才能成功。这一点,已 从《新语丝》几年来的网史得到明证,方舟子也已赢得网上斗士的美称。我倒觉得方舟子 象打鬼的锺魁。不同的是没有人敢说锺魁一脸凶相,而要方舟子“端正”态度却大有人 在。当然,这些人中不少是好心的朋友,也正因为他们好心,我才怕他们帮倒忙,更觉得 有必要写这篇文章。方舟子这个斗士和鲁迅一样,他只有匕首和投枪,而面对的伪科学这 个敌人却相当强大,又要在多个战场作战,没有人发给他军饷,我们为他呐喊还来不及, 为什么总要方舟子“端正”态度呢?依我看,方舟子 的“态度”,还不够凶,不够狠。 “傲慢”?我看得“盛气凌人”才好。对李洪志之流,你不“凌”他们,他们早就在“ 凌”我们。对那些荼毒生灵,污染人性的各种败类,无论在哪个领域,无论在中国还是在 美国,大师也好,小扒手也罢,只要他们装神弄鬼,不管是魑魅还是魍魉,只要它们拿 “科学”当画皮,一律都在可打之列。我们想要帮方舟子的话,就得多多帮他看他的“ 义”是否“正”,还要帮他看他的“辞”是不是够严。好多有良知的朋友已经这麽做了, 只是还远远不够。 当然,我猜想,方舟子有时难免会误伤自己人,鲁迅不也这样吗?他写诗挖苦赵景深,说 他不知道the Milky Way是银河,而译成“牛奶路”,其实,赵景深很可能比鲁迅有理。 不错,在讲天文时,the Milky Way是银河,到讲别的话题时,譬如讲神话,就不一定而 且还可能无法译成“银河”。原文的Way是路,哪来的河?我写一句谁来译一译,试一 试:“Last night I dreamed I was taking a walk with Guyuan on the Milky Way .” 这其中的the Milky Way就不是“银河”,河上怎么散步?游泳倒也行。逼得你非说 “奶路”不可。但也不能说出“牛”字来,因为这“奶”大有来头,是宙斯他太太的“ 奶”,她肯定不是牛,她的“奶”是“神奶”。所以,the Milky Way是“神奶路”。 更何况当今世界最摩登的鬼,都是拿“科学”当画皮的鬼。误伤率也许会大点。批揭的误 伤率看来似乎比拍马误拍率大,因为拍马误拍率再大,没有多少人起来反对。其实,在现 今的中国,拍马误拍率很大,形形色色的骗子利用了这一点,我们中好多人还看不透这一 层,这也正是中国可悲的地方。 但不管怎怎么说,我还是看不出方先生对国人的态度“傲慢有加”,更谈不上“往往”。 Guyuan要反驳我的话,请指明是对哪些国人,我再和你一起统计,看能否求出“往往” (大于50%)这一概率。 其实,我本人就常常为方舟子捏把汗,生怕他战斗到了白热时打红了眼,伤了自己人。我 已代他拟了一则《防误伤及招聘人材启事》:“本网站向全世界发射环球反伪科学飞弹, 因为没能装上自动寻的装置,万一有误炸发生,可来本站申诉或索赔,请与顾怨先生联 系。为求万全,特高薪聘请自动寻鬼专家来我站工作,待遇优,可按任何讨价而不还价。 有意者,也请与顾怨先生联系”。 总之,我以为,对方舟子有“怨”的人,多数是对他的“义”之正理解不足,才会嫌他用 “辞”过严。鲁迅后来不也落个“好骂人”的名声吗? 我看方舟子也逃不过这一劫。这也 好,会自然而然地涌现出一批自告奋勇的卫士来保卫这位斗士。 再谈内外有别。暂时不说内外有别对不对,我们先看看方舟子致《纽约时报》的信。看他 是不是“谦让有加”。举一句就够了:“Nothing can be further from the truth than that Falungong is ever intended to be science. ”(“声称法轮功想成为科学,再 也没有比这更为荒谬的了”)。这一句是全文的点睛之笔。这一句的力度是很大的,是说 Ownby之荒谬已经到了绝伦的地步。 我觉得Guyuan之所以有一种错误的印象,认为对外国人心慈手软了,我猜想是Guyuan不太 了解中外语言习惯不同。中国人倾向于夸张,洋人喜欢低调 ( undertone )。让我举些 例子吧。我们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洋人喊一声“Long life to…”就够了。我们 的一亿岁,到了他们口中成了长命而已。再长命,也不过一百岁吧。你看,我们加大了一 百倍。而且,这还是我们的世代相传,古已有之的传统。诗经中就有“万岁无疆,万岁无 期”的祝颂语。后来受佛教的影响,就更倾向于夸张,地狱已够可怕,而地狱竟有十八 层!一层比一层恐怖。西方人描写的地狱从来没这麽多层。我是准备死后进地狱的,因为 我不信上帝。所以我很关心什么地方的地狱条件好一点。对那些一心想上天堂的人,我建 议他们上中国的天堂,中国的天堂至少有九层,所谓九重天。中国又是个诗歌的国度,诗 歌中的浮思联翩真是太多了。中国人的夸张,时空上的跨度都大。什么千秋万代呀,什么 千呼万唤呀。而且,夸张后,你就很难再夸张下来。说飞花之轻是“轻似梦”,说秋雨之 细是“细如愁”,你还能想得出比梦更轻比愁更细的东西吗?明白语言习惯不同,你就会 明白方先生他们对Ownby教授的挖苦已相当厉害。不说入骨三分,起码也入肉三分了。又 如great naivety,naivety是笑他傻得有点可爱。Naivety就够瞧的啦,方邓二位再加上 一个great,他那一点点可爱就不见了,变得傻不叽叽了。 Asserted 口气也够重的了, 是说他毫无根据在硬说,等于骂他胡说。 我上文说,中英不同,譬如一个人的文章写得 很糟,洋人可能会说 Your essay leaves much to be desired. 而我们则说,狗屁不 通,即使我们嘴上不说,心里早就这麽想了。而且,对方还不能否定你说的话,他不能 说:“ 不,我的文章狗屁很通。” 除非你去请教Ownby教授,也许他会说,“狗屁不通” 和“狗屁很通”一个意思,因为照他的统计,两者出现的次数一个样。再读以下这一句: “Even worse, his survey method supporting his claims had every element in the not-to-do list for an introductory survey class. ”请你先清清嗓子,提提气,把 英语的的低调提到汉语的高调,便可发现其中的every element有多重的语气。说白了就 是,你那些错误,是低级错误,不管有多少低级错误,你Ownby教授大人,一个都不拉。 接着又来一句:“…and we may be better off without this quantum-leap spinning. ” Spinning是“编造”,就等于说Ownby教授是在说谎话,加上quantum-leap,就是弥天 大谎。而better off用我们中国人的话来说是:那我们就谢天谢地,三生有幸了。这句话 是又冷又热,冷嘲热讽,嫌冷嘲不足,又加上热讽。方先生把鲁迅嘻笑怒骂的笔法用到 Ownby教授身上,用得多好呀。我看不出方先生的文风有问题。至于内外有别,本来就应 当内外有别。李洪志撒谎,我们说他放屁,也不妨说他放狗屁。你把拿这话直译给Ownby 教授听,他会觉得李洪志也的确的确有特异功能,要麽人如何会放出狗屁来。外国人喜欢 狗,是不是他们觉得狗屁不臭,或者是香的,有待考证。但从Ownby教授的文章中,我看 出他认为狗屁是香的。他满嘴屁话,我们也不能这麽去说他,要说,就得这麽说,Ownby 教授,我建议你不妨多吃点口香糖。方先生他们是内外有别,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歌是 唱给外国人听的,用京腔肯定不行。腔变了,但唱的不是情歌,还是战歌。 我们生活之中,天天也都得内外有别。内外有别有种种表现,我这里仅仅以语言为例。你 老婆喊你:“老不死还不快关上电脑!”这个“老不死”表达的是爱,而别人说你“老不 死”,是恨。同样的字眼由于内外有别竟产生出截然不同的含义。而且,同样的字眼的分 量也会因人不同而有差异。一个平时不爱骂人的人说的“他妈的”和把“他妈的”作为口 头禅的人的“他妈的”分量很不一样。后者 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他妈的”没有别人的“他妈的”那麽“他妈的”。所以,当他真的急 眼了,就只好把他的“他妈的”升级:“他奶奶的”。还不解恨,再升级:“我X你他妈 的祖宗十八代!”。 末了你虚晃一枪:“我不想说你太多,免得你说我是爱国弱智。”方先生还没开口,你就 知道他要以爱国弱智来形容你,就不想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真想不到“爱国弱智”这 个词组这麽有压制力。我不知道这个词组是谁首先使用的,我倒觉得这个词组不错,“弱 智”无伤大雅,“爱国”已是很高的评价。从你的口气听得出,方先生爱用这个词。那你 就更不用怕了,理由上面讲了。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