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   把人生烙在我心中的印痕,呈献在女儿面前,让她将来面对的时候,不至于过 份惊诧。   家书   阿敏   一、悲伤的质感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晚上,车刚行上东方大道,一股巨大的悲伤袭击了我, 我对妻子说:“我突然觉得悲从中来。”   一路沉默着的妻子,神情弥漫着忧伤。   我继续说:“我觉得一个时代结束了,每天晚上和我们在一起的年代永远结 束了。”   “是啊,十二年了,除了有一晚她心血来潮,住在她姨妈家,从来没离开过 我。”妻子在回味着过去。   “你说,我们究竟是成功的父母呢,还是失败的父母呢?”   妻子没有回答,显然对她来说,这个题目太难了。   说实话,孩子出生之前,我对她是没有多大感觉的,并且我还很反感一些男 人对孩子那么柔情万种,一点没有男人的样子。我可以确定,我心中的父爱是在 接生医师倒提着她的双腿的那一刻破土而出的,并且在接下来的那一小时里,我 都能感觉到它像春笋般疯长的声音。   我从没有见过哪个刚生的孩子像我女儿这么漂亮的,干干净净,端端正正。 最让我奇怪的是几年后常听到这种说法:怎么,你女儿变得这么漂亮了?刚生下 时,真是太难看了。   这个小生命就这样神奇地进入了我的生活,她,没有名字、没有朋友、没有 故事,就像一张纯粹的白纸,飘进了我的天地,又像久雨后的阳光,带给我清新 温暖的气息。   我的朋友,你的历史在这一刻已写上了第一笔,那就是:我,你的爸爸,是 你的第一个朋友,将永远是你最忠实、最无怨无悔的朋友。   我的朋友,你的朋友要为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你起个好名字,原则是要 朗朗上口,阳光快乐。对了,你堂姐名字中有个嘉,你表哥的名字中有个悦,你 就叫嘉悦吧,一方面请你记住,以后你很有可能不会有亲妹妹,亲弟弟了,但你 会有很多的堂姐妹,表兄弟,你不会是孤独的,另一方面,爸爸不希望你将来会 有多么了不起,只希望你过健康美好快乐平凡的生活。   程嘉悦,多好的名字,多好的小女孩。   在你大名叫程嘉悦的十五分钟后,我找到了你的酒窝,这是在你身上找到的 我的第一个影子。   程嘉悦我的朋友,请不要以为这下子你已是我宇宙的中心了,其实我内心更 多的是心疼,是对产床上疲惫不堪的你妈妈的疼爱。   现在你很清楚,我对你妈的感情只能万里挑一。我与你妈的爱情故事,将来 我有时间的话,好好的写本书给你看。   "以后你要辛苦了。"这是记忆中的我那位曾经的梦中情人在她艰难生产后 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你已经很辛苦了。"我记得自己当时是这么绅士地回答的。   女儿,你常常说,妈妈你真漂亮,其实你不知道,刚生下你时的妈妈最漂亮, 因为周身闪耀着母性的圣洁与光辉。   "多可爱啊。"我们的那位美女基本上不会说别的话了。   “以后我要带她去爬山,去游泳,去钓鱼,玩泥巴,捉青蛙,她喜欢什么就 什么,幸好是女儿,我可以多宠宠,不会宠坏了。"   "还玩泥巴捉青蛙,你失望了吧。"   难怪妻子话中有话,两个哥都是女儿,老祖母常说,全看你了。   我发觉自己的话容易引起误解。"不是,我意思是,将来她陪你逛街逛商场, 上美容院,该买什么就买什么。"   "真的不失望?"   "你这么一再问,我倒要认真考虑一下了。"我想了想,接着说,"还是女 儿好,我们俩都是居家型的,女儿更配套一点。"   好像这个回答让她安心了,不久她就睡着了。   女儿满月的时候,有个数据很重要,我刚好瘦了十四斤,以我现在的体重还 不到一个跌停板,但那时还不到一百一的老底,立即苗条的不成样子了。   可是我一点也不觉得苦啊。该喂奶了,该把尿了,该买菜了,该烧饭了,该 怎样就怎样,仿佛我天生就是特勤快的人。   我想不起来究竟为什么,我一抱起女儿就要唱"魂断蓝桥" 的"友谊地久 天长",仿佛只有这首旋律,才能抒发我美好的情怀。   有一次我赤膊抱着她,她碰到我的奶头就吮吸起来,无意间让我明白了女人 哺乳的奇妙感觉。   我发现大自然最奇妙的部分在于,他早已将最神奇的力量安装进你的基因中 了,女儿的到来激活了我内心最柔软的部分,让我对这个世界的看法一下子柔情 了许多。真心希望世界和平人人过着幸福的生活。   车又行在了东方大道。   "还记得吗?正好三年了。"   "怎么不记得,不同的是三年前从临海回家,这次是从椒江回家。"   "那次车也正好开到这里,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悲伤有棱有角的质感。"   "还有那种感觉吗?"   我没有回答,两人沉默着一直到家,实际上早已有无数的话在我们的心头流 过。   二、我爸是阿敏   (2010.9.1)嘉悦,从今晚开始,爸爸要学傅雷,一天给你发个短信,权作 阿敏家书。嘉悦,就像生意人,决不会是为了亏钱而操劳,我们每个人都是为了 追求幸福而奋斗。今天,你种下了快乐与辛劳,明日才能收获幸福。你试试看, 从今天起,如果你把微笑洒向同学,明天你将收获友谊与快乐。否则,你种下的 是横眉冷对,必定收获尖酸刻薄。你不要偏执于我就要作亏钱的生意人,你要播 种鲜花与快乐,让你的家人也能分享你的精彩与笑容。   妻子常说,女儿小时候特别爱笑,为什么笑容越来越少了?   那时我们的三人世界就是欢乐的海洋。   我下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握握她的手,招呼一声:"老朋友,我回来了。 "然后抱着她在街上转一圈。她真的很会笑,常招引路人上来聊上几句,待的她 能说些啥了,不管男女老少,她都阿姨阿姨的打招呼,引来好评无数,我猜想, 美国人的哈罗哈罗也是这样叫开去的吧。   那时候我还不知道情商这种说法,心想,我女儿不简单,有点手腕的。   她上幼儿园第一天的表现更让我叹服,上午妻子陪着她,挺开心的,午饭后 睡着了,妻子趁机回来了,她醒来后就不肯了,闹着要回家,还拉着一个家长说, 阿姨你带我走,我爸是阿敏。直到十几年后,才有一个混蛋大学生克隆我三岁小 女儿的做法,说我爸是李刚而全国闻名。   三、女儿的洁癖   (2010.9.2)一个现象让我很受启发:那次我们一起买的花束里夹杂着几 朵玫瑰花,我把其中一朵单独插在一个小花瓶里,几天后,这朵孤独的花很快凋 谢,而其余依靠着花束的花朵却十分骄艳,几乎看不出什么变化,两相比较,差 距悬殊,我想,也许这说明合群才有益健康,孤独使人脆弱。   说到买花,也只有去买花,女儿还愿意陪我,因为不陪不行啊,否则,别人 都以为是送情人的,我冤不起啊。   至于花丛中的鲜花不易凋谢,道理很简单,鲜花可以相互滋润的。心灵与心 灵也是需要相互滋润的,这就是人为什么需要朋友的原因。   虽然我自诩为女儿终生的朋友,但我只能是她身旁的一棵树,永远与她有一 段的距离。她需要的是应和着时令的朋友,鲜嫩的芽叶期,阳光雨露的生长期, 纠结青涩的青春期,含苞欲放的金色期,我都只能在一旁看着,即使我和她一起 爬过了楼上楼下、前厅后室,即使我陪她看了那么多年的葫芦娃、狮子王、猫和 老鼠,即使我和她整日探讨哈利波特,自认为可以上百家讲坛讲解魔法了,即使 我现在已不买书,看的已全是她买的书,无论怎样,我都只能是那棵树,永远别 指望进入她核心的小圈子。   刚进入幼儿园,她身后就有了一个跟屁虫,这个小朋友死心塌地地一直跟到 她小学毕业,但她从来不是女儿最好的朋友。就像有些人天生只能做群众演员, 有些人在人生的舞台上也往往只能出演配角。女儿的第一个朋友,当时在幼儿院 里也是崭露头角的,然后她小学的、初中的朋友都是在班级里出类拔萃的。   这种情况,一方面说明我女儿慎重交友,另一方面体现了她性格上最让我头 疼的特点:人际关系上的洁癖。   四、妻子的学术成就   (2010.9.3)又是friday了,想到明天又可以接你回家了,觉得十分开心。 你爷爷已为你买来了小公鸡,你妈妈在寻思送你回去带什么吃好。你不是一个娇 气的女孩,你己拥有足够多的爱护,我的哲学是顺其自然,青春期有些脾气是正 常的,太压抑了是有害的,所以我常对你妈说,你在家发发脾气,其实是件好事, 否则在学校发脾气倒有失体统。要记住,我们对你的生气不会超过一分钟,You are our sunshine forever。   其实,把女儿比喻成公主,那是世界上最错误的比喻,因为那样的话,我和 妻子岂不是一个皇帝,一个皇后了吗?这是天大的笑话。   做了十七年的父亲,我越来越感觉到世界上要求最高的工作就是父亲。你要 黄牛般坚忍,兔子般温顺,猴子般机灵,小狗般忠诚,雄狮般勇敢,绵羊般温暖, 大海般宽容,高山般强壮,溪水般洁净,阳光般透明。除了这些,你还不能缺少 最关键的一条,那就是你还得像人一样的能干。   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是改变一个人,我多次看见有人往火炕上跳,劝不住,该 跳的还是跳了。就说我自己,因为说实话吃了许多亏,常暗下决心改一改,基本 无效。奇怪的是,女儿却能把我治理的脾气少了一大截,但她自己的脾气却与日 俱增。   我妻子一生在学术上最大的成就就是创造了"粮票理论",这个理论认为, 一个人生下来,就从老天那里领了各种各样的定额票证的,比如女儿,因为小时 候太爱笑了,把笑票用的太多了,最近就越来越不爱笑了,南街的马桶盖年纪轻 轻地就完蛋了,就是因为吃喝嫖赌把各种票证都提前用光了,自然就完蛋了。   这个理论还认为一家人的脾气票是合用的,这就较好地解释了我的困惑,我 的女儿脾气大起来,那么,我,我妻,我父,我母的脾气就缩小了,这就像困难 时期,要想孩子吃饱,我们大人自然要勒紧裤带了。   女儿第一次发脾气,是她刚会一些话的时候,因为什么事她恼了,嚷着"这 也不帮"就趴到床上去了,我欣喜不已,见着妻子就说,女儿会发脾气了。   那时我做梦也想不到将来会有一天,这可爱的小脾气会大到令我们全家难以 忍受。   五、压力   (2010.9.6)亲爱的女儿,你在家的短短一天很快过去,星期六接你的时 候,你心中还洋溢着回家的喜悦,第二天一早,你就被要回学校的阴影笼罩了, 你不感觉我们家的气氛用一个成语形容特别贴切:噤若寒蝉?亲爱的女儿,套用 一句歌词,我们的心情全由你掌握。   很明显,我们中国有很大的问题,正在成为一个没有道德底线的国家,其中 最大的问题还是教育问题。不说别的,把我这么天真快乐的女儿,硬生生地培养 成了整天阴云密布、时不时还电闪雷鸣,觉得人生完全是受苦受难的哲学家。   如果你认为我女儿是个问题学生你又大错特错了,从幼儿园到现在所有的老 师都认为她是个乖乖女,好学生。她矜持、守纪律、认真学习、细声细语, 一 看就是一个有着良好家教的小家碧玉。   其实她的内心,对学校越来越反感,对学习越来越恐惧,常常有同学令她厌 烦透顶,这样回到家里,回到了可以安全发脾气的温暖的家里,怎么能够不骄横 跋扈,盛气凌人,蛮不讲理呢?这就像一个政权,它的人民太伟大了、太安全了, 这个政权怎么能够不骄横跋扈,盛气凌人,蛮不讲理呢?   那么,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教育怎么了?   常有我的同学告诉我妻子,你老公读书很好的,我对妻说:"确实我读书时, 各方面都挺优秀的,你想像不到那时我读书有多轻松,也许我只是上课时比别人 注意力集中点,如果现在的学生也像我那么轻松,估计只能考职高了。这说明我 们那时读书有多轻松,现在读书压力有多重"   我们这一代绝大多数人认为小时候最幸福,女儿这一代估计会认为工作后最 幸福。我们银行的柜员工作强度挺大的,我问过两个应该很娇生惯养的柜员觉得 工作辛苦不辛苦,他们都说读书苦多了。   假如该玩的时候没时间玩,长大后有时间玩了却又没有了玩兴了,这是多么 可悲的事呢?我人生的一大遗憾就是:小时候最喜欢猪蹄却从来没吃爽快过,现 在有条件吃了却又不想吃了。   虽然我们一直声称不给女儿压力,但有些压力是在不知不觉中施加了。有时 女儿考试后,妻常忍不住要问考得怎么样;一次我说我兄弟仨我读书最好了,现 在你两个姐都是名牌大学了。   一年一度的高考以及伴随产生的大量话题,让我们的社会本身就充斥着巨大 的精神压力。   六、老程家的基因   (2010.9.7)从小,与父母说话,我极易火气冲天,这一点明明白白地烙 印在你的基因中。父母之爱我,一如我们之爱你。他们习惯了我的坏脾气,一如 我们正在习惯你的坏脾气。我想,这发生在我们家的自然法则,也许向上可以追 溯几百年,但愿向后不要绵绵不绝。从你身上,我发现我的脾气曾经有多糟,从 我身上,我知道发这种脾气的人其实有多善良。   说到脾气,不得不说到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和我的祖母是才子佳人型的结合, 我的祖母是我祖父老板的女儿,这个爱情故事经历的曲折不用说了,你懂的,我 要说的是,他们并没有从此恩恩爱爱白头偕老。我的祖父是特别有才子范的人, 每天一壶酒一筒烟不离手的,还经常有一二知己来谈古论今,这一二知己也经常 闹翻,合合分分的,在他七十三高龄的一个夏天晚上,我亲眼看见他偷捏了对门 胖大嫂的屁股,那时胖大嫂正和我祖母聊天,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所有家事不 论轻重,祖父概不碰手,一不顺心就要大骂我祖母,我记忆中最主要的争端有俩, 一是猪蹄不够嫩,一是红烧肉不够咸,我祖母也从没有念及当初的花前月下,总 是与当年情郎就嫩不嫩,咸不咸的问题争个不休。祖父故去的十几年里,祖母十 分怀念他,好像他们一直恩恩爱爱的样子。假如他们现在在一起,他们一定会很 恩爱,因为他们经过了四十多年的磨合,最后终于很融洽。   印象中,程咬金就是个脾气暴躁的人。我把我们老程家的这几十号人仔细分 析了一下,很确定地得出了一个结论:我们这一脉就是从程咬金那里传下来的, DNA都不需要做的。   印象中程咬金还是个很快乐的人,但我女儿这一代没有一个快乐的,这就是 教育惹的祸了。   七、“烂糊秀才”的洁癖   (2010.9.8)平心而论,很少有父女像我们拥有这么多的共同点,热爱文 学,特别是外国作品,喜欢英语以及英文歌曲,喜欢独处,都有一定的人格魅力 吸引同学,小动物总能触动我们内心非常细嫩的情愫,恋家,家总像有一根线牵 挂着我们,嫉恶如仇,在小群体中会妙语如珠,稍陌生的场合或较大场面便不敢 发言,在亲人面前极易发火,有谁向我们的亲人发火,我们便会本能地去维护, 自尊心过强,缺乏温和的气息,因为爱憎分明,免不了发现爱的人不值得爱而懊 恼,恨的人不该恨而内疚。   我认为,关于我们的老祖先程咬金,历史学家也好,民间艺人也好,有一点 没搞清楚,他肯定是爱看书的,当初我祖父打动我祖母的芳心,他看书的那种神 情是起了一定作用的。女儿身上我的影子,最主要的一是前面说过的酒窝,二是 火脾气,三就是爱看书。   这个看书的书还得有讲究,学校里的书不仅上不了女儿的书架,它还得离我 女儿心爱的书十万八千里,免得熏臭了。她推荐我书看心里总是很矛盾,一是希 望我分享精彩,二又怕我弄脏了她的书。她看过的书,总让我疑惑是不是有人翻 过的,因为书太新了。如果你据此认为她有洁癖你又错了,她在家的所有清洁工 作,都需要她的妈妈一再督促的。她不爱出门,你拿什么都诱惑不了她,除了买 书。   我们台州有句方言叫“烂糊秀才”,意思是读书人不爱整洁,不修边幅,我 承认这话用在我们父女俩身上十分贴切,我们读书人还有个毛病,就是自命清高, 嫉恶如仇,也就是我前面说的我女儿性格上的弱点:人际关系上的洁癖。这也暗 合了我妻子那个伟大的“粮票理论”,一方面物质上随意邋遢,另一方面精神上 极其清洁,这和那些物质精神都一般般的人在清洁票的总量上是一样的。   八、信仰   (2010.9.9)近来,我常潜入自己内心的深处,为的是探寻你基因的源头, 我有一个比较孤独的童年,十分迷惘的少年,有些自闭的青年,我常感到屈辱与 自尊的受伤。在我灵魂的深处,有一种对他人的深深的不信任和排斥感,本能地 逃避,避到自己温暖的小空间中。甚至三十岁前,我都很不敬神,完全无视发生 的一些miracle,这几年,我才得以冷静地反省与感悟,God is everywhere。今 天,我的内心已比较平和,但我绝对忘不了,我的内心曾经是狂躁的,曾经是冰 冻的,曾经与整个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我越来越觉得,我们六O后最大的悲哀是:没有信仰。我再作大胆的设想, 这也是我们中国最大的悲哀,因为目前我国各行各业的管理者中,最主要的群体 就是没有信仰的六O后,我想就是这些没有信仰的六O后弄得现在整个社会乌烟瘴 气,没有起码的道德底线。   说到没有信仰的可怕,我举个简单的例子:我岳父。我岳父本来是有信仰的, 他成长于一个童话般的年代,全心全意地信仰着共产主义,认为帮助别人超过帮 助家人是理所当然的事,他有一个梁姓同事负责基建,把木材拿回家做家具,他 就坚决地与他作斗争,十年后这同事成了当时黄岩县农行的最高领导,我岳父受 不了,托战友帮忙,工作调到了老家附近的糖厂,糖厂倒闭的过程,是我岳父痛 心疾首信仰动摇的过程,现在他是真正的无神论,从没有祭奠过祖先,从没有敬 仰过神灵,常说他死后把他的骨灰随便丢哪里都行,觉得做人特别没意思,十年 前农行的那位鬼人判刑这件事让他开心过一阵子,最近几年每年去医院住一阵子 说让共产党花点钱,让胡锦涛他们少点钱吃吃喝喝,除此以外,他的生活就毫无 亮点了。   我岳父特别赏识我,也许与我解答了他的一个困惑了好久的问题有关。他问 我,这个鬼人连公家的木材都偷怎么还会提拔得这么快呢?我说假如他偷木材只 是为了自己用的,他就不是当官的料了。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我的老岳父茅塞 顿开,他还活学活用,完美地解释了社会的许多怪现象。   也许正因为我岳父以及我祖父都是嫉恶如仇的人,把我女儿汇聚成了超级嫉 恶如仇的人。   我认为我现在是有信仰的人,我只是从自己的一些经历中,很朴素地感悟到 有超自然的力量存在,但我无法确定这股力量的来源究竟是佛是真主还是上帝, 我只是认为所有宗教的神都是共通的。   我希望女儿会有坚定的信仰,但我自己的信仰还十分不成熟,我不知道如何 引导她,我只是常告诉她,信仰非常重要。   九、理想   (2010.9.10)我又一次梳理我青春年少的往事,我记得我曾经的雄心壮 志,我立志非北大不考,我立志要拿诺贝尔奖,虽然现在看来有些可笑,但我还 是非常感谢那些梦想,激励了我,让我充实地度过了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将 来,我一定还有梦,我的一生将会是充满梦想的一生。   我的一生是充满理想的一生,读书前的理想是有朝一日猪蹄多得任我吃,读 小学时的理想是将来能讨班里的音乐课代表做老婆,读初中后的理想就是要考北 大了,结果什么大都没有考上,换作别人这时候的人生肯定灰暗得不得了,但是 我马上被一个更伟大的理想代替了,我将来一定要拿诺贝尔文学奖,因为这个理 想我生活充实得不得了,要么看书,要么思考,要么奋笔疾书,工作后,一次在 路上与我现在的妻擦肩而过,我立马对那位音乐课代表毫无感觉,发誓非这位美 女不娶,还把英文版的“双城记”中的一段话抄下来贴在床头,时时激励自己, 之所以用英文版的,也不是为了炫耀自己,只是为了让别人看不懂。以后与妻子 的缘分,我说过,将来要写一本书的,这里就不展开了。总之,与妻子的结合, 是我现在信神的重要原因。   与妻子的结合,是我理想的最完满实现。虽然猪蹄现在我想吃就可以吃,但 因为我早已讨厌猪蹄了,这个理想的实现也就毫无意义了。与妻子的结合就不同 了,因为我现在还深深地爱着她。   理想让我永远是乐观的。我女儿有些悲观,我怀疑与理想的缺失有很大的关 系。首先,她不可能把猪蹄这一类的东西当成理想,她这一代在物质上,她自己 没想到的我们都替她办到了,其次,女儿也从没流露过任何远大的理想,我认为 她这种状态就叫胸无大志。   也许我并不了解她,我知道她的内心藏得很深,并且加了锁。   十、做人的艺术   (2010.9.13)亲爱的女儿,昨天你对我的红烧牛肉做出了最高的评价: 还好。这是我记忆中你对所有事物所做的最高评价。不好,难吃死了,恶心,莫 名其妙,头疼,不靠谱,要死人,想丢等等是你用得最多的评价,一般般已是很 难得的肯定了。所以你说还好让我喜出望外。你给了我的红烧牛肉最高荣誉,这 不光是你对我的厨艺的肯定,也显示了你心态的积极转变。   经常看“星光大道”,不知哪里请来的嘉宾,点评时总说一号很好,二号也 一样好,三号我挑不出什么毛病,四号不错,能这样已经非常不容易,说了等于 没说,这就叫会做人,谁也不得罪。我看五千年的文明,在普通的老百姓身上最 主要表现为会做人。前天上午, 我和一干人站在路上等人,老侯乘黄包车赶来, 老梁从人群中急切切出来,握住老侯的手热情寒暄,好像他们是这群人中最要好 的人,我心里很清楚,老梁在这世界上最讨厌的人就是这个老侯,他这样热情就 是为了掩饰心中对他的极端厌恶。这就是我们五千年文明提炼出的做人艺术。在 这个领域,我祖母从小就教育过我们:假设有人和我们打官司,他和我们同乘一 条船去,我们一定要抢着付他的船钱。   这个做人艺术是有一定的科学性的。这是和谐人际的行动指南,这是笑里藏 刀者的基本功,这是阳奉阴违者的必修课,这早已选入官场的启蒙读物,这还是 商界的基本礼仪。   在这方面,祖父与祖母截然不同,祖父经常酒酣耳热的时候,大骂起对门老 袁的一些肮脏勾当,那时的在家骂人不像现在的在家骂人,那时住老街时的在家 骂人与站街上骂人没有两样,大半条街都听得到的,老袁是个修养性极好的人, 我常怀疑他是不是那位卧薪尝胆的勾践的后代,他总是不动声色,该干嘛还干嘛, 现在这老袁的儿子是我们老镇出来的官当得最大的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也并不希望女儿有老袁那样的修养性,她也不可能有老袁那样的修养性, 我只是希望她不要像她的老爸那样,总是实话实说,面对讨厌的人非要恶心不可, 更不希望她像她的曾祖父,非要弄出个邪恶势力作殊死搏斗,在我们中国古老的 大地上发扬堂吉诃德精神。   十一、女儿父母系的爱心   (2010.9.14)刚才与你妈闲聊,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亲爱的女儿,你妈 妈兄弟姐妹五个,她却感受到无尽的母爱,你爸爸兄弟三个,也能感受到无尽的 母爱,你父母只有你一个女儿,那么,你的一生还会缺少爱吗?   我父亲常常抱怨我母亲对他没感情,其实他不知道,我母亲对她自己最没感 情,她所有的感情都在我们哥仨上了。我大哥已年过半百,照以前的说法也是老 汉一个了,我母亲常恨铁不成钢地念叨:他争气一点,我就什么都不担心了。我 们吃饱穿暖远比她自己吃饱穿暖让她更安心,我认为我母亲对我们的爱与几十万 年前周口店岩洞里的北京母猿对她怀中的小猿的爱怜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假如 育儿是一项不带情感的工作,恐怕这是世界上最艰苦的工作。假如神剥夺了万物 的舔犊之情,则万物已灭绝久矣。   我岳母的特点是对儿女特别思念,听妻子说,从小印象中她母亲就常常走到 路口,张望着儿女的身影,直到每个儿女都像鸟儿一样归了巢她才安心,妻子的 兄弟姐妹五人,一说起母亲就会心软,我一个舅子的岳父曾经强烈谴责他的亲家 母也就是我的岳母:搞什么搞,整天只想儿子在身边,你家有黄金万两你就窝在 家里好了,这么个大男人,活也不干,做娘的还对他好得不得了。我知道我的岳 母冤屈,这怎么会是她的错呢?爱一个人永远不会害了他的,他有问题也一定是 别的原因。并且,要一个人不爱一个人,远比要她爱一个人困难得多,这一点, 只要曾经爱过的人就会十分明白。   就我女儿来说,她的父系和母系都是特别有爱心的,她现在的冷漠是学校的 压力造成的,她绝不会缺失爱心的。有时女儿脾气不好的时候,我偷偷与妻子说: 别担心,当她成了母亲,她的脾气会比谁都好。   十二、赞美   (2010.9.15)爸爸穷四十年的人生体验,明白与人相处融洽的不二法门 就是赞美他人,你想想,每次你说,哪个同学又看到你妈了,说你妈真漂亮,我 们家的那位大美女都会产生有钱难买的幸福感。多想多看别人的优点,忽视别人 的缺点,有时甚至把他们的缺点往优点上去解释,这些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 伟大如我也常马失前蹄,何况小嘉悦乎?   赞美,真的是人类发明的最成功、最有效益的投资。   就像棒不打送礼人一样,我从没听说过有谁赞美别人吃了亏的。我只知道大 多数人对自己的认识都是有泡沫的,我多次把泡沫里的他说给他或她本人听,总 把他或她说得很难受,至今对我梗梗于怀,就算至亲好友无一例外。   赞美的实质就是把那个泡沫往更大的方向吹,一个人内心膨胀的感觉是很爽 的,所以他总会对你心存感激。   我见过的操作这个投资品最成功的顶级高手并不是满腹经纶的老师,也不是 单位里有深厚理论基础的领导,而是不识几个字的三叔婆。   三叔婆的岁数和我母亲差不多,因为漂亮显得特别年轻,也许因为不识几个 字,反倒把人琢磨得特别透。她嫁了个教师不奇怪,奇怪的是这个教师唯她命是 从,彻底地成了她的徒弟。我从小就研究过三叔婆,你一见到她,首先让你无法 抗拒的就是她一脸婴儿般的笑容,然后她会说听说你女儿考试考得不错这类勾起 你浓厚谈兴的话题,她的嗓音清亮而带一丝丝甘甜,就像山泉一样悠悠地润入你 的心田,然后她基本上听你说,好像被你的话折服的样子,然后偶尔由衷地赞叹: 真聪明,难得,怎么做到的,真想不到等等。她的赞美是属于量小质精的。   像三叔婆这样人漂亮又性格开朗的女人在小镇上是很难没绯闻的,但她从来 没有,也许在她阳光般透亮的眼神照耀下,所有邪念都会无地自容。苏老标前几 年造船赚了不少钱,有个女儿属于人见人爱的,苏老标非要把女儿嫁给三叔婆的 孙子不可,说就冲着三叔婆的为人,世界上没有更值钱得了。   三叔婆聪明漂亮又嫁了个教师,本该识点字才对,她自己是这么解释的:不 知为什么,见了书我就头痛。可见世上的事都不是十全十美的。   我女儿对赞美别人特别吝啬,前面我说过我得的最高赞美就是红烧牛肉还好。 她说过的话最接近赞美的就是说她妈妈漂亮,因为有几分玩笑的成分在,也就不 算纯粹的赞美了。   我觉得女儿读书前的情商同三叔婆差不多的,好像书越读情商越低了。   十三、精神的退化   (2010.9.16)爸爸单位有一退休女员工,家有多处房产,悉数出租,自 己赖着公房不搬,弄得新员工没房住,而这公房也不是什么好房子,连浴室也没 有,她就是这样理着财,完全无视自己本该高得多的生活水平,也无视别人的看 法,也无视家人的抱怨,她根本不知道钱只是一个工具,它只有在为我们服务的 时候才是个好东西,如果我们把金钱下意识地当成了追求的目的,那是多么可悲 的事。   我们中国人在精神方面总体上是表现为退化的,这在信仰方面表现得尤为明 显。像我短信上提到的那位老夏同志,她实际上什么都不信,只是遵循古老的本 能,尽量为独生女积累财富。藏人节俭一生,把大部分财富奉献给神灵,而我们 的老夏同志节俭一生,她的财富最终的去向有以下几种可能:一、她的女婿、孙 子或孙女婿等吃喝嫖赌挥霍掉了;二、以上人等做生意亏损掉了;三、她的某一 后代因为她的这笔财富而不努力了,坐吃山空;四、她的后代红红火火,根本没 在意还有这笔钱。五、她的某一后代靠这笔钱做资本,赚了一些钱,然后后代的 后代又出现前面的四种情况。请问,这五种的哪一种情况值得她舍弃自己的幸福 去积累财富呢?这同藏人的奉献怎能相提并论呢?藏人是为了来生的幸福牺牲今 生的幸福,他们的追求多么崇高,而老夏的追求则堕落到与几十万年前的北京猿 人同一个层次上。   老夏如此,我的母亲也差不多,实际上有很大一部分人的精神状态已相当原 始化,所谓的古老文明已严重退化。   既然一大批人的精神状态退化到了北京猿人的层次,那么社会上的各种不可 理喻的现象都可解释清楚了:毒胶囊、地沟油、笑贫不笑娼、恶心当有趣、良心 大贬值、厚黑大流行,所有的所有,也都体现了精神的退化。   本来,教育更应负起改良精神的作用,但我们的教育做到了多少呢?   十四、手握的命运   (2010.9.17)爸爸与你聊聊轻松点的话题。今天爸爸银行逮到一个笨贼, 这家伙几天前入室偷窃,偷了个钱包,包里有张银行卡,还有一些钱,他凑上自 己的三千几共五千元存到这张卡里,今天来取钱,柜员要他输入密码,他茫然不 知,这时柜员发现这张卡已失窃挂失,遂报警。   世上的人生下来就是不平等的,智商、情商、容貌、高矮、胖瘦,千差万别。 我认为,假如到了共产主义,物质极大的丰富,那么人天生的不平等就永远决定 了人们之间的不平等,那才叫可怕。我们现在的不平等,至少还可以促使我们去 努力,去奋斗,用各种事业上的成就去弥补,我们至少还可以有笨鸟先飞的权利。   在一个公平的社会里,只要我们努力,我们就有希望有机会争取平等,赢得 尊敬。   我的一位高中同学,读书时一分钱的咸菜舍不得一餐吃完,一定要分二餐, 晚上要到码头拉货,现在他是我们班的首富,那时他与别的同学相比可以说是处 于极端不平等的地位,家贫、体貌不佳、成绩不好、没有关系,而现在那些体健 貌端者从内心对他仰视了。这个励志故事女儿挺熟悉,因为这个同学还常找我喝 喝小酒,二杯酒下肚,他就会开始忆苦思甜,他说:金钱真的没多大意思,有意 思的是金钱后面代表的东西,有钱的光环罩着,你的气质也好了,人也长得顺眼 了,最近我看了一个电视片印象很深,那些雌鳄鱼偏偏对丑陋不堪的老鳄鱼情有 独钟,对青春健美的雄鳄鱼却没有兴趣,可见动物也一样,光环很重要。   我的一个舅子,前面也提到过,可以说是天生丽质,人称“美男子”的,极 端喜欢呼朋引伴,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现在呆在我那位首富同学本该呆的位置。   从他们的身上,我可以明确地告诉大家:我们中国,并不是一无是处的地方, 至少,我们大多数人的命运还是掌握在我们自己手里的。   十五、材质   (2010.9.20)火山喷发是能量积聚到一定程度的集中释放,它的另一种 释放方式是化为地热,以温泉的方式缓缓释放,这不仅无害,反倒有益。亲爱的 女儿,我观察到:昨天上午,你心中已涌动着烦躁,时间上吻合你上次喷发的周 期,但你终于克服了,以站立起来看电视,或者以妈妈妈妈的呼喊发泄了出去, 祝贺你,亲爱的女儿,如果你下次能以唱歌的方式进行的话,你的爸妈爷爷奶奶 都会像洗了温泉浴一样舒畅无比。   因为女儿周期性的烦闷,我怀疑是不是有生理的因素,又因为这方面的知识 非常有限,就问讯于妻子,妻子说,这种可能也是有的,许多女性这期间确实烦 燥不安的,但看起来女儿不像全是这个原因造成的。   我说,原因当然很多,红烧牛肉好吃的原因是各种调味品以及火候,但关键 的是牛肉本身材质要好。   妻子说材质好坏要在我们两人的身上找。   我说,不光是我们两人,仔细想想,你还能在她身上找到你父亲你哥哥我祖 父我祖母我母亲等人的影子。   妻子说是不是把我们的缺点继承的比较多。   我说,这怎么说呢,比如宅本来是我们俩的优点,但她太宅了又成了缺点, 淡泊名利本来是我的优点,到她那里就显得有点消极不思进取了,不爱虚荣朴实 无华本来是你的优点,到她那里就是缺乏激情没有品味了。   那你说这个材质怎么样?妻问。   我说,是个玉胚,雕琢不当,也会毁掉。   那现在这个半成品还好吗?   我说,还好,只是质地有些硬,难度较大,我相信有我们俩的爱心细细打磨, 肯定可以成块美玉。   十六、信念   (2010.9.21)爸爸刚看了一个讲述太平洋鲑鱼的电视片,十分震惊:数以 亿计的鲑鱼历尽三千英里的磨难,从大海回游到出生的小溪,虽九死而不辞,没 有一丝的犹豫没有一毫的胆怯,因为水坝阻挡,鲑鱼拼命跃上去的情景真让人难 忘。我们人类偶尔出了这样一个人,便会成为千年的传奇,比如唐僧玄奘。所以 要想有所成就,大脑安一个信念是很重要的。   我见过的最有信念的人,一个是一分咸菜分两餐吃的首富同学,另一个是街 角摆补鞋摊的情种文广。从我有记忆开始他就在那里了,说他是情种,并不是说 他像唐璜那样到处留情,实际上谁都没见过他与什么女人在一起,说他是情种, 是因为每年他都要西装革履去上海两次,声称去会女大学生。回来后有几天,都 会十分陶醉地大谈上海女大学生的气质,以及待他如何得好,以及会了上海女大 学生以后,我们金清小镇的女孩如何让他看不下去。我明明知道大家都把他当笑 料的,但不知为什么我还是信了几年,心理还非常羡慕,觉得他去上海会的情人 肯定像我们班的音乐课代表那么可爱。情种文光做生意倒看不出他有毛病,近来 补鞋生意差一点了,他也知道捎带着配钥匙的,但是每年两次去上海还是不改, 也没因为现在交通方便了增加次数,只是现在本地人听他一说起上海女大学生就 跑,幸亏往来的外地人多,他就说给他们听,因为现在他也上了年纪,一说便露 馅,常弄得外地人一怔一怔的。   情种文光去上海究竟干什么,不得而知,但他心中因为有了女大学生这个信 念,年年太平洋鲑鱼般地回游,也算活得有奔头。   十七、如何与高手过招   (2010.9.25)亲爱的女儿,你妈妈告诉我,今天你收到了初中同学的一封 信,特别开心。亲爱的女儿,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就像世界上不存在没有排泄 物的美女一样,我可以肯定,你的同学当中,将来一定会出现许多优秀的人才。   女儿在临海的三年,我没有感觉那里的老师比我们金清的好多少,但那里同 学的优秀是给了我深刻印象的,毕竟是全台州的优秀生源。   她路桥一个女同学经常搭我的车回家,一次我偷偷问她,小程同志怎么样? 她确定安全了告诉我,我们都有些怕她。为什么?有时她有脾气。   在学校,女儿比谁都更像好学生,她在家里经常说谁谁谁真没素质,任何人 的任何小缺点都能成为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就是她人际交往中的洁癖。她也像 她的曾祖父那样,常与人闹翻。   我常担心将来女儿进了职场,如何与那些高手过招?前面说过的老梁和老侯 亲热那样的例子简直俯拾皆是,上午我就看见单位的王姓美女亲热地挽着郝姓美 女的胳膊,边说边笑地前行,这王正恨得郝牙痒痒,你假如要我女儿把这种情况 来一遍,她肯定毫不犹豫地告诉你,把我的命拿去吧。   我知道这王姓美女其实背地里说了我许多坏话的,但有时她来和我聊天,我 仍会产生她与我很要好的错觉,真不知是庄子梦蝶还是蝶梦庄子。   十八、KTV   (2010.9.26)嘉悦,爸爸现在在卡拉ok厅,身边有美女相伴,但我却感 觉格格不入,我思考着人生的真谛的问题,想着要和我亲爱的女儿探讨一下。刚 才身边的美女问我,你怎么没玩的兴致呢?   卡拉OK厅,是我们这里人傻钱多速来的集中体现。   许多人热衷于卡拉OK,是因为在这里能把他们的幸福感推向高潮。美女如云 任你挑,这不久以前还被认为是帝王与普通百姓的最大区别,现在有了钱就能让 你有帝王般的享受,这难道不是社会的一大进步吗?   因为我是属于有贼心没贼胆的人,酒又不能多喝,心也就无法热烈起来,所 以每次回家,总觉得像是免费加班回来,又累又觉得吃亏。这天晚上回来得有点 晚,摸黑进房,黑暗中妻问,几点了?我听她的话含着一些不满,想想自己如此 高风亮节,竟遭次冤屈,便打开电灯,冷冷地说:你自己看。于是爆发了历史上 我与妻子的最大冲突:我问你几点都不能问吗?你话里有生气的成分。我没有! 那我叫你自己看不行吗?有这么说话的吗?接下来还遭遇了三天的冷暴力,我也 没向妇联投诉。   十九、幸福感   (2010.9.27)幸福的人生该是怎样的?天真无邪的幼年,青春烂漫的少 年,激情飞扬的青年,沉稳收获的中年,含饴弄孙的晚年,人应该顺着季节而起 舞,既不需要少年老成,豆蔻年华却充满沧桑感,也不要人到而立,依然游手好 玩,全不顾家庭的责任。一颗种子,适时发芽,应时开花,及时结果,便是完美 的幸福。有必要整日抱怨霜风雪雨,云卷云舒吗?内心充满阳光,便是光辉灿烂 的人生。对大家来说,世界是同一个世界,谁拥有更精彩的内心,谁就会比别人 拥有更精彩的世界。   看过一个报道,说外国有项调查显示:在所有人群中,七十岁左右的幸福感 最高,今天退休人员老林来与我闲聊,我问他你感觉这七十多年什么时候最幸福, 他想了想说是现在。我大笑说外国人的调查还是准的。随后我们分析了一下,可 能只有到了这个年龄一个人才可以不再操心,同时自己身体还好。   几天前二哥来家里说:又得操心女儿的婚事了。   我说:做人,你想要操心便会有操不完的心,读幼儿班,你操心不要输在起 跑线,读小学,你要操心她各种素质全面提高,读初中操心中考,读高中操心高 考,读大学操心工作,工作后操心亲事,接下去又会是孩子的起跑线,没完没了。   那你说,我们什么都不管了?关于人生,我们哥俩常有激烈争论。   我说:我觉得一切还是随缘的好,顺其自然的好。   他说:你这是不负责任的说法。   我笑着说:你想想,我们哥仨,大哥对家庭极不负责任,大侄女自己就能把 生活工作安排的有条不紊,情商也极高;我们俩对家庭特别负责任,对女儿也特 别好,反倒弄得她们像温室的花,又像笼子里的鸟,既然她们的一生无法永远生 活在温室或者鸟笼里,岂不是我们现在害了她们?所以正因为我们爱她们,我们 更要学会放手,放手让她们去适应外面复杂的社会。   二十、乐观与悲观   (2010.9.28)一个乐观的人是这样看世界的:天热时,真好,让我们激 情满怀,严寒时,真好,让我们纯洁无暇,不冷不热时,真好,让我们舒适安逸, 忙碌时真好,让我们生活充实,无所事事时真好,让我们悠然自得,菜肴丰盛时 真好,让我们尽享美食,粗茶淡饭时真好,有利于健康,万事如意时真好,感谢 上苍眷顾,历经磨难时真好,锻炼了我们的意志,聚会时真好,其乐融融,孤独 时真好,放飞我们的心灵。   (2010.9.29)我们继续昨天的话题,悲观者是这样看世界的:春天昏昏 欲睡真没劲,夏天一动就出汗真难受,秋天渗透着死亡的影子真扫兴,冬天万物 萧瑟真无聊,人来人往真烦心,孤灯独坐真冷清,佳肴满桌是毒物,损害我的健 康,粗茶淡饭无营养,提不起食欲,百万家财了离千万还远着呢,开上宝马了可 人家已是劳斯莱斯了。   昨晚翻日记,97.3.26(嘉悦一周九个月零五天)这么记载:晚上嘉悦说: "我讲故事,狗狗、猫咪读书,买书包、买钢笔、买书、买铅笔,卖完了。"这 又是她一生中的第一次。   97.10.23(嘉悦二周四个月零二天)这么记载:嘉悦说:"昨晚我都做了一 个梦,梦见打风,我一会吹上去了,一会又吹下去了。"   看了这两则日记,我感到女儿的一种深深的不安全感,我觉得她的悲观相当 一部分是天生的,这恐怕与我们苦难的中国史有一定关系,说近一点,恐怕与我 们两个家族的苦难有关。   但是,难以解释的是,我确实非常乐观的。举个经典的例子:看到半杯水, 我会说还有半杯水,女儿会说只有半杯水。   母亲有时告诉我什么东西的价钱,我的第一反应总是:"这么便宜?"母亲 说,到你这里怎么从来没有贵的东西?   有时告诉女儿什么东西投资了多少钱,她马上会说:"惨了惨了,拿不回来 了。"   有时反思,觉得自己最错误的事就是,她小的时候,有时哭闹,我编了个小 英英的故事,说我们夫妻俩都这么乖的,女儿也应该乖的,肯定孩子生的时候抱 错了,于是打电话问,最后假装弄清楚了,孩子在椒江,父亲拉车的,很苦,然 后与妻子商量调换的事。当时对付女儿的哭闹肯定是有效的,但不知对女儿的心 理造成了什么影响。有时想起,十分内疚,虽然不久女儿就不信了,反而缠着我 说以小英英为主角的故事。   二十一、小气   (2010.9.30)今天我们要讨论一下小气与大方的问题。你的祖母可算小 气吧,但我们从小向她要钱,她总是二话不说地给我们,那时她常说一句话,假 如你们学习需要,我就是卖屋也给你们,你听这话,像不像出自伟大人物之口, 还有你妈,常看到很喜欢的衣服而不舍得买,但只要花在你身上的,她则丝毫不 心疼。这是why呢?   改革开放前几十年的物资匮乏,导致了起码两代人的节俭。我母亲的节俭就 已是根深蒂固的了,有时节俭与小气又相互转化、很难区别。长期以来,我与母 亲的主要冲突就是省水与省电问题,酷热不开空调、厕所不放水、上楼不开路灯 等等,我说:就算你这次省了一元吧,你让我这么生气我损失一百还不止,你何 苦呢?再说,假如你儿子需要你这么省着过日子,你儿子也是差不多的人了。   相比之下,我祖母的小气则显得有水平多了,因为祖父的去世,祖母十分地 怀念祖父,每天烧烧香、念念佛,虔诚地与那边的世界沟通着,但那边世界派来 的经纪人,比如僧啊、尼啊、道士啊什么的来拉乐助的话,她一概不予理睬,一 分不出的,她说:不要钱的,我信,要钱的,我就不信了,这是硬道理。我说我 祖母这人特别伟大,道理就在这里,世界上所有受骗上当的,总逃不出利益的诱 惑,你就抓住一个硬道理,不要钱的,就不会是骗子。   但是,不管我母亲、我祖母多么地节俭、小气,在大是大非面前她们还是识 大体、顾大局的。我经常说,我们三兄弟想要骗我母亲的钱是非常容易的,只要 我们说学校要用或者同学要聚餐什么的,都能很容易地套取她的信用,我母亲常 告诉我们,要省我们在自己家里省,在同学朋友面前不能小模小样让人瞧不起。   二十二、小舅子酸心的快感   (2010.10.8)就在昨天中午,我和你妈说,这七天是嘉悦近几年最开心 的七天,我们的嘉悦终于走出了青春期的叛逆与苦闷,真正步入了生活的精彩与 激情。是的,人生会是辛苦的,就象白酒有种呛口的辛辣,香烟有种难言的苦涩, 人生在辛苦中有种醇厚的回味,所以绝大多数的人都希望自己能够永生。昨天下 午,虽然你哭了,但我看出了你带着眼泪整理书包中透出的毅然决然,你真的已 经变了,就象风凰已在浴火中重生,我亲爱的女儿将要在属于她的舞台上华丽登 场。   这七天,因为女儿的开心,我们也很开心。3号还一家三口去了乐清小舅子 那里,与小舅子一家去一家量贩大唱卡拉OK,我们全都秀了一把,小舅子家的十 岁小美女还有点麦霸的范,只有我女儿十分矜持,无法放开,就像大部分时候的 我一样,这次我一是因为都是自家人,二是想带动女儿,显得特别起劲,但我得 承认,起劲的感觉其实挺好。   小舅子对我说,有时他觉得自己的歌唱得其实并不比那些歌星差,自己没发 达是不是哪里有问题。说实话,我这个小舅子长得特别像张国荣,那份忧郁也有 点像,人品无可挑剔。   我说:“这两年应酬较多,OK厅也走了多次,见识了一些优秀的三陪女,有 些三陪女如果与现在当红的明星PK一下,不见得会处于下风,有个三陪女,特别 像张静初,你知道我明星中最喜欢张静初,她与我聊天聊了二个多小时,她的谈 吐、气质、学识,是我生平所见女性中第一人,经过了这次谈话,我对世界上的 出轨现象有了全新的认识,说句实话,假如我与你姐感情不深的话,我很难保证 不与这个张静初进一步发展。所以说,世界上优秀的人很多,但优秀的人不一定 都会成功。一个优秀的人,如果不懂得在机会的窗口前排队,那他就肯定不会成 功。”   随后,小舅子点唱了一首陈百强的“一生何求”,这略带伤感的旋律,让我 明明白白地感知了他此刻的心境,伤感中弥漫着一丝酸心的快感。   他家的小美女怡恬,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小女孩,特别喜欢当老师,我平时 都叫她陈老师,实际上她也多次给我们上过课,她从四五岁开始,逢年过节大家 一起的时候,就会召集我们大家上课,她教得有板有眼的,像是经过充分备课的 样子。她上课的时候,是我们大家都十分开心的时候。   我总是希望,有朝一日,哪个星探会有幸认识她。   第二十三章 生态多样性的忧虑   (2010.10.9)晚上爸爸单位的小罗结婚,她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小公主, 她是爸爸单位流泪最多的女孩,有一次一位客户骂得她痛不欲生,是爸爸劝走那 位客户,爸爸单位有个规定,不管客户有多错,都不能与客户争吵,她的所有委 屈只能放在心里。她的爸爸妈妈把她捧如掌上明珠,但是她不得不忍辱负重,她 只有调整心态,才走到了晚上婚宴上灿烂的微笑。   我觉得,我们所有的职场培训师,都着力于把我们的员工培养成老梁与王美 女那样的人,培养成处心积虑的人,培养成城府很深的人,培养成能够二面三刀 的人,培养成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的人,最高级别是培养成阴谋家,说好听 点是培养成谋略家。   假如我们中国全面职业化,那时的中国社会表面上将十分的温文尔雅,彬彬 有礼,到处是笑意盈盈,你看到的将全是假面具,假面具下面掩盖着的是腐臭、 是道德败坏、是不择手段,一切都会加倍地肮脏。设想一下,如果我们打交道的 全是老梁与王美女那样的角色,你会不会觉得毛骨悚然。   那时如果要找像我小舅子这样真性情的人,恐怕像寻找神农架野人那样,需 要派出一支强大的科考队。那时会不会从物种多样性原则出发,划定一个保护区, 让里面的人自由自在地生长。   那时,将不会再有“诗经”里面赞美过的纯真的爱情,将不会再有“三国” 里面讴歌过的真挚的友情,也将不会再有众多艺术作品赞叹过的手足之情。但是, 即使到了那个时候,谁能够灭绝神创造的生物的舔犊之情?谁能够灭绝我与妻那 样的父爱与母爱?   当时,我看到流泪的小罗,就像看到了我流泪的女儿。将来,我的女儿也将 走向社会,我多么希望那时的天空会更蓝一些,那时的河水会更清一些,那时的 面具会更少一些。   第二十四章 道德医院   (2010.10.11)亲爱的女儿,你昨天的话说得真有水平:钱偷去了,你自 己也有责任,给了她偷的机会,如果你去报警,反显得你把钱看得很重,毕竟曾 经同学过,她走到了这一步,本身已是很可怜了。   妻子是织毛衣的能手,没开毛衣店以前,她织的毛衣已经能引领时尚了,现 在开了这间店,她更是兢兢业业,把毛衣生意当成了伟大的事业,她是世界上能 把爱好与事业紧密地结合在一起的少数人之一。毛衣店,有时候又像妇女俱乐部, 常常围坐起一屋子打毛衣的女人。   事情发生的半年前,这个叫云飞的女人就出现了,她是我妻子的小学同学, 她说准备到外地去开毛衣店,先打些样品出来,于是就经常坐到我妻子的店里, 这期间,她对很多人说过,阿敏的老婆陈松同她最要好,我因为在当地有些知名 度,她有意傍我老婆一下也可以理解,但想不到的是,她居然借口上厕所,偷走 了我妻子包里的七千多元钱。   女儿说得没错,她走到了这一步,本身已是很可怜了,她先后嫁了三个老公, 还经常与社会上的一些混混勾勾搭搭,读大学的女儿已与她划清界限。   我觉得这个叫云飞的的女人,明显是道德上出了毛病的人,虽然她的危害性 远没有那些道德败坏的当官者来得大,但因为她的事做得没有那些当官者来得隐 蔽,所以引起的公愤也不小,她的瘸腿即是明证。   我想,世界上医治身体毛病的医院到处都是,如果要我去找一家医治道德毛 病的医院,我是找不到的。实际上,身体有病,像是在自家的院子里酒驾,你伤 不到别人,道德有病,你就是在大马路上酒驾了,你就危害到他人了。可见,道 德医院十分必要。如果有了道德医院,这个云飞的女儿就不会与她这个病人断绝 关系了,她就会把母亲送进这个医院,时不时地会带着鲜花去看她。   第二十五章 没钱的悠闲   (2010.10.12)亲爱的女儿,你妈妈对这件事还很纠结。她说:钱还是小 事,哪有这种人的,我待她这么好,还常常留她一起吃午饭,我也从来没有看不 起别人,从来都尊重人的,也不至于刺激她了;你要我把这钱捐给山区孩子,我 还会很高兴,现在给她享乐腐化,心里特别难受。   去年去欧洲旅游,在巴黎的春天百货,别的家庭都十分忙碌,因为每家都需 要采购几十万的名包名表,唯独我们一家三口特别悠闲,我说,我们没钱的反倒 不辛苦了,妻子说,假如我们有钱,我还是情愿捐献,不愿意买包买手表的。   我非常清楚妻子这话是十分真诚的,一点不含那种酸溜溜的味。我妻子并不 是一个爱慕虚荣的人,她也一直觉得白天开开店、晚上看看钱江老娘舅、相亲才 会赢、遇到周六日看看非诚勿扰的生活已是十分充实的了,如果碰到女儿脾气好 的日子,便可谓是幸福了。   欧洲回来,特别找了个电视节目,介绍瑞士人的生活,说非常朴素、简单, 平常就看看书,看看电视,如果这是真实的话,我们的生活倒是非常接近瑞士人 的生活了。   我们必须承认,西方人普遍比我们更有爱心,我不知是不是与他们生活的返 朴归真有关系。我妻子要比那些买名包名表的更有爱心,就是因为她内心的纯真, 因为她觉得穷人的幸福要比那些符号更重要,所以,宁可捐钱给穷人,也不会要 那些虚荣的符号。   据说,大部分人创造的财富,只有百分之三十是他自己消费的,其余的要么 给了后代,要么以种种途径或被偷、或被骗、或赠与给了别人。我觉得这种说法 大致准确,除了一些极端的例子。身边的人中,有的人负债累累挥金如土,有的 人亿万家财,一如既往地节俭,前者嘲笑后者,后者看不惯前者。也难说清谁对 谁错,也许老天爷本来就安排好了,一些人是来用钱的,一些人是来赚钱的。   那个云飞就是来用钱的,她不光用掉了所有能到手的钱,还消费了她女儿未 来的一部分幸福。   第二十六章 三等人   (2010.10.13)旧上海老大杜月笙说:头等人有本事没脾气,二等人有本 事有脾气,三等人没本事有脾气。你爸爸不可能是头等人了,做二等人恐怕也有 难度,惨了。   就因为程咬金的DNA,我们程家从此与杜月笙眼中的没脾气的头等人无缘了, 又因为有本事这三个字不是谁都能轻易写成的,所以举目望去,我老程家以三等 人为主。三等人人家有个特点,吵架从来都不会背着别人,祖父在世的时候,我 们家的吵架大致有这么两个源头:祖父与祖母的吵架已与巴以冲突一样经典,我 三叔与三婶的吵架大有后起之秀的样子,与别家不同的是,三婶与我母亲妯娌俩 的关系却异常的好,这进一步印证了家庭舞台风云变幻,起因有可能与一千多年 前的那位脾气不好、福气不错的老程同志有密切相关。   我三叔至今没犯事已是个奇迹了,我这么说,并不是说我的三叔胡作非为, 实际上,我三叔像我老程家所有的子孙一样,都是十分奉公守法的,我之所以这 么说,是因为他有时候脾气上来,极其渴望用斧头去劈对方的脑袋或者自己的脑 袋。   最近,我三叔的脾气有点打蔫了,这与他家的几次大的战役有关,第一场战 役,他是与他的女儿我的堂妹之间进行的,想不到我老程家的巾帼不让须眉,战 役以我三叔的大败告终,第二场战役,发生在他与他的儿子即我的堂弟之间,想 不到更是成了他的滑铁卢之战。从此以后,他家的政治格局完全改变,他也从此 极少参政问政,他的家庭也出现了难得的和平局面。   三叔离开政坛后,移情于旧货市场,常打电话告诉我,刚买到什么东西还簇 新的,市场价三百元的,他只花了十五元,幸福之情溢于言表,也是一种返朴归 真的幸福。   第二十七章 变通   (2010.10.14)今天我们谈谈变通。你应该听过这个故事,默罕穆德想向 门徒显示奇迹,我要让那山过来,结果山没过来,他说那就我过去,就是这种变 通成就了他,同时成就了三大宗教之一的伊斯兰教。世上万物,适者生存,实际 上就是会变通者生存。看看周围的人,生活得有滋有味的,大都是老于世故,圆 滑练达之人。   没工作以前,总认为警察都是想抓小偷的,税务人员都是想防止偷漏税的, 工商人员都是想打击假冒伪劣的,信贷人员都是想贷款给有偿还能力的,医生都 是为病人着想的,家猫都是要想抓老鼠的。   工作了这么多年,发现自己曾经多么天真,即便今天也无法足够地成熟。   就像我岳父信仰动摇的过程是个痛苦的过程,我不再天真的过程也是灵魂受 伤的过程。   就像鱼儿生长在日益变臭的水域,鸟儿飞翔在恶雾阵阵的天际,果蔬艰难地 吸收着土壤中的毒素,我的灵魂总想隐居,但我世俗的脚步该去哪里还会去哪里。   变通是适者生存的需要,变通是需要勇气的,有时候变通是不讲道德的。这 就是苍蝇臭虫老鼠兴旺发达的根本原因。   单位有一同事,特别讲养生,租了一亩多地,平常饮食全是DIY的,特别绿 色,结果他一家三口就没法出门,一出门就拉肚子。我与这位同事打赌,一千年 后,这个世界上生活的人,肯定是我们这些三聚氢氨苏丹红毒胶囊全吃的人的后 代,他这种独善其身的人的后代注定要灭亡。   因为老程家和老陈家是两大天真家族,我女儿远比我工作之前更天真。一次 一个家长送一老师一个小挂件,因别的老师喜欢,这个老师就叫这个同学再带两 只来,女儿听说后,从此对这个老师深恶痛绝,实际上这个老师人还是不错的。 我女儿对人的品格要求上有洁癖,一离开家里,进入污染的社会,就会像我那个 同事一家那样,要拉肚子的。   第二十八章 女儿的恼怒   (2010.10.15)我在想,假如上帝有话要说,他会怎么说呢?也许,他会 说:程嘉悦,我已显示了这么多的miracle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我是要降大任 于你的,你要有开阔的胸怀,远瞻的目光,勤奋的追求,乐观的心智,你不要还 像个温室里出来的小花朵,为一些比如同寝室的闹钟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苦恼不 已。一个伟大的人,最起码的品质是以他自己的人格去影响别人,从而改善自己 的生活环境,而不会整日内心被一些琐碎的事情纠结着,最终被自己所打败。 GOD BE WITH YOU   女儿很少对我的短信作出反应,第二天我接她回家的时候,聊到什么,她说: “还说什么闹钟之类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试试,半夜二点钟一个闹钟把你吵醒, 好不容易睡着了,四点钟又一个闹钟把你吵醒,你还小事吗?”   我觉得很奇怪,问:“现在的教课书上是不是还有凿壁偷光、悬梁刺股的励 志故事?”   “还用得着什么励志故事?每个人都神经病一样的,你不神经也神经了。”   “你可不要把成绩太放在心上,爸爸不在乎的。”   “你嘴上说说的。”   “日月可鉴啊,女儿。”我不敢再与她探讨下去了,因为她的脾气已经有些 上来了,这不是我的错,这是她内心的压力无法排遣。   我之所以用伟大的使命来激励她,也不是想给她压力,只是想让她能想开一 些,心里的压力能疏导一些。   人往往是被周围的环境裹挟着前进的。你周围的人如果都买房买车了,而你 没有,你就会觉得心慌;大龄青年坐不住了,是因为身边这年纪的人都不再单身; 学校里,大家都悬梁刺股了,你偶尔放松一下就会觉得有罪恶感。   女儿十分在意别人会怎么想,她绝不会给人添麻烦,给家人添点麻烦倒是不 大在乎的。所以她是完全地被学校的紧张气氛所带领。   她自己是不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因此对于同寝室的同学毫不体谅别人的行为, 比如随意调闹钟、不及时清理垃圾等行为便会十分恼怒,她的恼怒自然不会像她 的曾祖父那样动不动破口大骂,而更多地表现出冷暴力的倾向。这就是我女儿在 学校里的脾气,像路桥的同学说的,都有些怕她了。   第二十九章 妻子的内疚   (2010.10.18)亲爱的女儿,还记得吗,大概十年前吧,我教你唱:You are my sunshine,my only sunshine,you make me happy when skies are gray,you'll never know dear, how much I love you,please don't take my sunshine away.当时我是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弄得你十分疑惑,这是你唯一一 次看到我流泪,那时你是完全无法理解的,也许只有当你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你 才能完全的理解。亲爱的女儿,务必开心。   我在发这则短信的时候,妻子在旁边拿着刚买的手机学着发短信。我早说过 几次,要给她买手机,她坚决不要,说:我要么在家,要么在店里,出门又都和 你一起,我要手机除了麻烦还有什么好处?   前一天,女儿的火山终于喷发了。就在女儿看到她妈妈挤进学校楼梯口的人 群的那一刻开始,她内心的核聚变就开始了。我一直要妻子不要太在意女儿的成 绩,让一切顺其自然,但她到了楼梯口,就像受到了魔鬼的诱惑,因为那里张贴 着光荣榜。于是一回到家,女儿就开始砸东西,甚至还撕了一本书,还整整三餐 饭都不吃。对不负责任的父母来说,这可能不算什么大不了的事,但对于我们俩 来说,这是灾难性的,让我们也都了无胃口。   因为自己不小心犯下了弥天大错,妻子内疚得不得了,于是决定不惜麻烦自 己,使用起手机,学我发短信。   她发了她一生中的第一个短信:宝贝,妈妈爱你。这是谁都知道的最明白不 过的事,但她仍认为,这是她最想说,最需要说的话。   我也表扬她说得好,因为别的话都是多余的。我们之间的核心就是爱,不管 世界上发生了什么,911也好,金融风暴也好,汶川大地震也好,本拉登被抓也 好,我们的爱永远不变。   第三十章 对独生子女政策的看法   (2010.10.19)爸爸刚做了一个长梦:你妈妈给你生了一个小妹妹,她有 一个德国名字叫DORGGLEGLE(其实我根本不知道德国人是不是真的有这个名字), 她会说一口流利的英语和普通话,说的都是很懂事的话,更重要的是,你非常爱 你的小妹妹,你们姐妹俩的感情超过了我和你伯伯的感情。我和你妈都很欣慰, 觉得她真是神赐的礼物。   我与妻子对独生子女政策有很大的意见:一些根本没时间照料子女的外地打 工者,这个政策好像对他们完全不起作用,一些企业老板随你罚款,也好像不受 这个政策制约,独独我们这种不三不四的不敢越雷池一步。   也许我们的爱心过于泛滥,对于子女也未见得是件好事。假如我们有二个子 女,阳光雨露肥料都能分摊一半,也许更加有利于他们的成长。   我们认为女儿不开心的原因之一,就是没有兄弟姐妹,一个能一起成长的伙 伴。我们所熟悉的争吵、嫉妒、小花招、邀宠、玩乐、关心、好奇、委屈等等, 对她来说,都是难得的亲身感受。   就我本人来说,因为两个哥的年龄相差较大,这方面也还是有所欠缺的。我 记得小时候,我是多么地渴望有个弟弟或妹妹。那时的三叔与三婶的斗争正如火 如荼地进行中,三婶常常地住到她娘家去了,我的堂妹正呀呀学语,有时难得回 家,我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欢,整日地陪着她,现在回想起来,这是我人生第一次 感悟到原来爱另一个人可以是幸福的最高境界。   常与妻子闲聊,假如没有计划生育,我们的生活将会是什么状态?三个孩子 是起码的,打闹混乱是正常的,忙碌操心是免不了的,嘉悦也是不会那么深沉的, 孩子们是会像孩子一样生活的。   第三十一章 纯真的扼杀   (2010.10.20)刚才,你妈拿来影集,我们一起观赏着,往日的甜蜜洋溢 着,你是多么地可爱,多么地灿烂,真的是灿若桃花,我梦中的Dorgglegle不正 是你吗?正是多年前的你潜回我梦中,并且带着外国元素,或许这是因为我们对 异域文化的迷恋。照片中的一张张笑脸,与我梦中的Dorgglegle完全一样的灿烂 如花,一样的充满感染力,我不由地思考一个问题,是不是我们的教育出了问题, 把这么一个可爱阳光的小女孩,弄得焦虑不堪,严重社交恐惧症,充满矛盾心理, 缺乏幸福感。或者,就象小狗呼噜,不过是青春期的应激反应,时间一过,便会 焕然一新。   因为女儿爱狗,我家养过几条狗,都难以善终。我分析了一下,主要是在镇 上养狗,不能散养,只能圈养,弄得狗也很变态,比如有时牵出去遛,一看到路 人丢的包着食物的薄膜袋,便会饥不择食地连袋吞下,吞多了就会连命都丢了, 还有种情况,镇上变态的人也多,有条狗关在后院狗窝,被人连绳牵走了,还有 一条更离奇,我母亲在门内与人打麻将,刚买来的一条金毛就系着绳子趴在门口, 没想到被人割了绳子偷走了。呼噜是朋友送的一条狗,血统已无法考证,母亲因 为家里狗缘太差,坚决反对收养它,我无奈之下,送给乡下的岳父母去养,这一 养,养出了一条我们见过的最通人性的好狗。刚养的几个月,它对人十分地警惕, 我们都很难靠近它,更别说摸它了,弄得女儿很灰心,随着时间推移,它渐渐接 纳了一家人,迎来送往十分周全,上半年因为岳父母身体欠佳,妻把他们接来身 边,离开的那天整理东西的时候,呼噜完全懂事的样子,忧郁地一边趴着,丝毫 不像平日那样和我们亲热,我说把它带去,不知它肯不肯上车,离开的时候,我 一打开车门,它就自觉地站到了门口,我轻轻地把它抱进了车。   呼噜的故事,让我很受启发:它在乡下,是完全原生态的,它出落成了我见 过的最优秀的狗;同样,我们作为高狗一等的人,也应尽量不要扼杀我们内心最 纯最真的那部分。   第三十二章 女儿的真我   (2010.10.21)My dear pretty Dorgglegle,这几天我一直在思考真实的 你,你的真我。我忽然大悟,原来其实你已经经常呈现了你的真我,就呈现在你 与小狗玩在一起的时候。你是那么的温情、善良、体贴入微、不怕累、不怕脏, 完全颠覆了你平时留给大家的印象。   对爱屋及乌这个成语我是有深刻体会的。女儿爱狗,我便无条件地爱狗。在 狗的安居问题上我很费了点心思,最先我托人造了"猫和老鼠"中那条常被惹毛 的沙皮狗的爱居式样的小木屋,我侄女一见就喜欢,给小木屋画上了大螃蟹大鱼 大虾,对这个题材我很不满,画上大虾我还可以理解,毕竟侄女跟齐白石的徒弟 的徒弟的徒弟学过几年画画,但画上大螃蟹与大鱼,就完全出于她自己的好胃口, 根本无视我狗狗的审美趣味。因为兄嫂对侄女的杰作赞不绝口,我也就不吭声了。   这小木屋一用就显得不实用,因为刚养的狗难以有良好的生活习惯,它无法 乖乖地呆在窝里,它非要把所有能找到的东西咬个稀巴烂不可。于是我又买了个 专业的大铁笼,笼下有接尿屎的塑料屉子,有几次端屉子去倒的时候,闻着恶臭, 看到满屉子晃动着的夹杂着狗毛的尿屎,我禁不住干呕不已。想不到女儿能憋着 气端着去倒了,还刷的干干净净的垫回去。   第三十三章 我的外公   (2010.10.22)My dear pretty Dorgglegle,你常常偏执地说,所有的人 都没有狗好。这两天,我认真地思考了这个问题,认为这种说法从某种角度来说 有一定的合理性,狗忠诚、真性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永不抱怨,又不失机 灵,实际上它就是一个纯净的人,你向往的就是一种纯净的理想化状态的人。实 际上,爸爸一生接触过的人中,最接近这种状态的,是我的外祖父。   一想到外公,总与那个没有被污染的年代联系在一起。古旧的老宅,东北西 三面的竹林,乡间小路,星罗密布的小水塘, 一路纷纷跳下的泥蛙,外公总是 那一身已有些发白的土布黑衣,直挺瘦削。   他中年丧偶,先后两女早亡,只剩下十多岁的我母亲,他尽到了所有他该尽 的责任。我们小的时候,他每次到镇上,总要带些零食给我们哥仨,在那个年代, 这对我们小孩子意味着什么,是我女儿这一代的小孩想像不出的。   有时看到“无欲则刚”这个成语,我就会联想到我外公,很少有人会像他那 么清心寡欲,好像只要有一碗饭、一杯水、一口气,他就能很好地生活。老房子 虽然简陋,但单身的外公却能收拾得一尘不染,他用过的火柴盒整齐地堆放在桌 子一角,像新的一样,我印像中的外公也是一个这么洁净的人,与世无争的人。 但母亲常说外公这人特别倔,比如用水车车水的时候,他非要一口气完成不可, 常常从早上干到天黑,一脚一脚决不停歇,她小时候很想读书,外公说女孩子不 能读书,就坚决不答应,以后她偷偷地跟着堂哥去扫盲班学了一些字,文字方面 倒没有大碍的。   用传统的美德去衡量我外公,他是无可挑剔的,同时他又是邻近最博学的人, 他能准确计算潮汐时间,通晓凶吉日子,他甚至能摇头晃脑地背诵许多诗文,因 此他在邻里间极受尊敬,特别是他的侄辈,特别喜欢与他商量大小事务。他的侄 辈目前都干得十分出色成功,能被他们所信仰,可见我外公真的是有一些才能的 人。   外公有一点会十分契合我女儿的胃口,他特别的宁静,他从来没有一句多余 的话,这一点我女儿倒是挺像他的。   我的外公也好,我的爷爷也好,都亡故于生活条件刚开始好转的八十年代, 有时家里聚餐,说到这点,我们心里都觉得十分的痛,这是慈恩无以回报的痛, 痛至内心深处。   第三十四章 学会享乐   (2010.10.25) 昨天回到家,见你躺在秋千上,依着枕头,盖着毛毯, 手捧IPAD看着电影。我惊呼:哇,你怎么变得这么聪明了,我第一次看到你把自 己弄得这么舒服。确实,亲爱的女儿,对你来说,学会享受是十分必要的。正确 地享受是正确人生的十分必要的组成部分。   可以肯定,很少有人会比我女儿更适合保密局工作,假如有人收买我,要我 从女儿口中套取某种情报,我是毫无办法的。从小,威逼利诱对她都是无效的。 常与朋友开玩笑,刘胡兰实际上根本不算什么,不过就是倔嘛,什么觉悟啊信仰 啊,都是我们强加上去的,你把刀架在我女儿脖子上,她同样不会坦白交代;利 益诱惑对我女儿一样无效,她从来没对我们提出过要求,小时候,从幼儿园里出 来,别的小朋友都是要家长买零食、买玩具,她就从来没说过,甚至瞧也不瞧, 倒是我们恐怕委屈了她,常劝她想要什么一定要告诉我们,但她就是不说,所以, 我们给她买的东西都是我们揣摩着她可能会喜欢才买的,从经济学角度来说,这 是很不经济的,因为难免买的东西其实并不是她最喜欢的。   我女儿的不图享乐同我母亲如出一辙。肚子饿了,熬熬算了;口喝了,熬熬 算了;冷了,冻冻好了;牙痛,痛痛就过去了;等等等等。这实际上早已是我母 亲最大的问题,她的胃病就是肚子饿了也不及时进食熬熬熬成的。我常对女儿说, 我们身体其实是一台非常精密的机器,我们想要什么,实际上就是身体告诉我它 需要什么,我们哪里不舒服,实际上就是身体给我们亮起的信号灯,说明哪里有 问题了,我们必须及时排除故障,才可以避免发生大问题,这是丝毫马虎不得的。   过份的不懂享受,实际上就是对自己身体的不负责任。不懂享受的人,就像 是一辆不作保养的车。   第三十五章 物质男   (2010.10.26) 中午与同事们一起吃饭,聊及婚姻,小年轻们一致认 定门当户对最重要,反而只有我这个半老大叔认为爱情最重要,大大地出乎我的 意料。可见,世界真的越来越物质,过些年后,也许只能在古典文学中寻觅爱情。   我真搞不明白,成长于8O后的小青年,一直衣食无忧顺风顺水地长大,为什 么会把物质看得高于一切?是不是温室的环境让他们特别惧怕风雨,只想畏缩在 温室中安度一生?曾经有许多代先人为了自由而奋斗,特别有讽刺意味的是,他 们的后人并不看重自由,他们为了安逸宁愿戴上物质的枷锁,温顺地做个食草男。   我们行内搞风采大赛,本来我们准备让新员工上,没想到男的没有一个合格, 因为他们连走路都不会,走姿千奇百怪,不管怎么启发他们,就是无法走出阳刚 的样子,结果没有办法,全部让老员工上。   有个亲戚较穷,夫妻俩基本上将所有的辛苦钱都用在了儿子身上,儿子也挺 争气,读好学校,穿好衣服,吃好东西,谈情说爱,结果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 现在在读大学,我也搞不清是什么大学,反正连高考都不需要,直接就可以上的 什么大学,他平日里十分瞧不起像老黄牛一样拚命干活的父亲,认为他没本事, 赚不了大钱,他父亲累得都快趴下了,他平日里就是一步也不蹬他父亲的小厂, 宁愿躲在家里,上上网,埋怨着父亲的无能。   我多次对他说,你爸爸这么辛苦工作,一心为了把家庭搞好,你一定要尊重 他的。但效果不佳,弄得我妻子劝我以后别说了,你常这么说,他父母也不乐意 了,你管好你自己的女儿好了,现在的小青年这样的很多的。我妻子会举例说谁 谁谁这样,谁谁谁更那样。我说照你这么说,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正常的了, 因为一个人不管怎么样,你肯定可以找出更加不如他的。   要说我看谁不起,我最看不起这种小青年,好逸恶劳,逃避责任,懦弱虚荣, 他们怎么会从爱情出发考虑婚姻呢?   我工作后不久,一罗姓同事与我说及另一同事的女朋友,说不怎样的,我说 不是挺好挺漂亮的吗?他说不是,她家挺困难的,从此,我一想到这个罗姓同事 就觉得恶心。我发现,这种现象这种人现在大有燎原之势,让我觉得极为悲哀。   第三十六章 硬汉温情   (2010.10.27)亲爱的女儿,你知道我看了“神秘河”最大的感悟是什么? 吉米,一个充满犯罪基因的人,因为对女儿越来越深沉的爱,完全地洗心革面。 这点让我一下子理解了为什么社会上那么多浪子成家后,一下子判若两人,那正 是人性中无法解释的情感净化了他们。   我们老街原有一个谈之色变的人物老弯头,人不弯,之所以人称老弯头,我 估计与某些钩状且有倒刺的东西有关,也可见其人的心狠手辣,这人有个特点, 人前不苟言笑,你和他说什么,他目无表情地盯着你看,让你难免心里发毛。我 认为此人智商极高,他最大限度地利用了自己的表情营造的恐怖感以及几次有影 响的行动的震撼余威,十分成功地参与处理社会上的一些纠纷。因为近来搞和谐 社会,政法部门处理事情越来越不力,他的影响力也就大大扩大。不久前,我去 一家早餐铺吃早餐,他带着六七岁的女儿也来吃,这个女儿一看就是个难伺候的 主,老弯头低声下气地给她换这个换那个她就是不吃,最后老弯头亲自下厨搞了 个豆浆调鸡蛋总算吃了,这种种表现完全颠覆了他的社会形象,特别是他眼里饱 含的温情,完全能融化铁石心肠。这也一定程度上解释了为什么一些社会上的人, 往往能娶上优质大美女。这也使得一些无恶不作的恶棍有了软肋,美人计什么的 都是基于这个软肋设计出来的。   我们常说某个最可怕的恶棍是个疯子,只有疯了,心中完全没有爱了,他才 无所畏惧,只要他心中有爱,哪怕只有一丝残余的人性,我们都是可以将他制服 的。   第三十七章 关于死亡的思考   (2010.10.28)亲爱的女儿,刚才你妈妈在电话里也告诉你了,对门小杨 的老公猝死了,想必你会十分震惊。我也知道去年你曾祖母过世的时候你的震惊。 死亡所涉及的问题,是所有宗教、所有哲学必须首先要面对的问题。我知道你已 经思考过很多,也专门看过一些书,比如“苏菲的世界”。对于死亡的思考,爸 爸最早是在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我清楚地记得当时大脑被电击中似地麻木了。 经过了这么多年,关于死亡爸爸已能够坦然思考,这个话题爸爸什么时候和你好 好聊聊。爸爸现在的人生哲学是:爱所有值得爱的人,快乐生活。   小学三四年级的某个晚上钻在被窝里,一个念头忽然袭击了我:将来某一天, “我”会没有了,“永远”没有了。一时万念俱灰。这种强烈的感觉至今没有第 二次体会。虽然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也照常地吃饭、上学、恶作剧、打架, 但心中落下了个阴影,时不时地想起让我灰心。从此,我开始寻找信仰,就像原 始人一样从最朴素的自身感悟中寻找最基本的哲学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   我认为这句话说得很好:认为自己无知就是最大的知道。前面说过,三十岁 前我很不敬神,以为自己是被科学武装起来了的,以为世界已经像一加二等于三 一样清清楚楚了的。随后我经历了几件事,让我觉得自己其实很无知,某晚,我 梦见隔壁两小孩在我妻子店里玩,钻进转角的柜台下,一起身,碰碎了柜台,第 二天我到家,妻子告诉我,转角的柜台被隔壁的两小孩碰碎了,经过与昨晚的梦 不差毫厘。这件事促使我思考:这真的是巧合吗?从第一次路遇我的妻那种强烈 的非此类型的女孩不娶到她父亲的和我一起工作,到最后我们的结合,难道也是 巧合吗?就我本人来说,我的生活就像是由冥冥之中的某只手安排好了的,工作 也好,婚姻也好,房子也好,我从未特意地追求,却被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我们 人类对自身究竟知道了多少?假如神灵本就存在,而我们注定是无法证明这种存 在的,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读初中的时候祖父亡故,那是我失去的第一个亲人。那正是我心理十分混 乱的时期,对祖父正是反感透顶的时候。但他的突然离去,让我无比忧伤,十分 思念。祖父是个很有性格的人,他的离去留下的空洞也就特别巨大,以前我讨厌 的,比如他粗暴的脾气,比如他的嗜酒嗜烟,比如他偷捏对门胖大嫂的屁股,比 如他把所有的家务都抛给我的祖母,所有有关他的回忆都变得温情有味了。我们 兄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给祖父敬过好酒、递过好烟。   我想,假如真的是上帝创造了人,那么,上帝给人设计了一个最奇妙的功能: 梦。只有“梦”能沟通阴阳、抚慰缺憾。我又是这个功能比较发达的一个人,所 以对我来说不存在永别的人,因为我还可以梦见他们。一年又一年,梦中人越来 越多地已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我想,当我八十岁的时候,估计梦中人大半已作 故,那我还会惧怕死亡吗?也有可能我会渴望着到另一个世界与他们相聚。   第三十八章 不幸的根源   (2010.10.28)亲爱的女儿,昨天的话题比较沉重,爸爸今天一直牵挂着。 实际上,生命对每一个人来说,就像是无意中中的一次大奖。爸爸刚刚上网查了 查,全世界中大奖后有许多不幸的案例。这说明什么?错误的态度会把好事变成 坏事。我和你妈开过玩笑:假如我们中了五百万怎么办?最后我们达成了共识, 一百万给你舅舅几个改善生活,一百万给熟悉的穷人贴补,剩下的我们享受生活。 中奖对我们来说,显然是很美好的事。人生也如此,本身是很美好的事。   我说过,我们这一代最大的不幸就在于没有信仰,从小,大人把共产主义作 为信仰灌输给我们,而我们见证的一切都证明了大人所说的大都是谎言,大都是 打着冠冕堂皇旗号的谎言。   佛教作为信仰告诉我们身后会去极乐世界,基督教告诉我们身后会去天堂, 解决了我们的终极担忧,共产主义告诉我们身后空无一物。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 硬叫大家去信仰,这就免不了最后大家都口是心非。   我认为,几千年来我们民族最大的劣根性是说谎,根源是畏于强权。以前总 是难以理解,大炼钢、亩产超万斤、文化大革命这么荒唐的事怎么会发生,现在 看看身边这么多谎话连篇的人,看看仕途得意的人必然是造假高手,就不难理解 了。畏于强权的心理不除,大炼钢、亩产超万斤、文革这么荒唐的事将来一定还 会产生。   诚实是我最看中的一种品格。我曾对妻说,我告诉你的都是真实的,除非我 没有告诉你。如果很喜欢哪个美女,我绝对不会对妻说不喜欢那个美女,我至多 不作回答。至今,我认为我说出去的话,还都像银行承兑过的汇票,没有发生过 失信或拒付,除了一种情况,我实在没法喝酒了,又有人十分热情地请喝酒,我 编过各式各样的托词,但这种情况我是向全世界声明过了的,算不的我说谎的。   也许从我女儿这一代开始,思想的自由会大大增加,对强权的蔑视也会越来 越普遍。这一代是我国历史上最受宠爱的一代,相应地人性发展也就最为自由。 也许他们会成为我国历史上活得最有尊严的一代。虽然相比欧美不可同日而语。 我很有信心地说,再经历几代备受宠爱的孩子,我们的后代会不畏强权,会活得 像欧美人一样有尊严。那时候,强权也就丧失了生存的土壤。   第三十九章 时间的妙用   (2010.11.1)刚才你妈妈说相机出了点问题,让我给看看,她自己打开 相机,说怎么没事了,上午搞来搞去不行的。我说,许多事,放一放就没事了。   毫无疑问,时间是万能的药。你是不是曾经有刻骨铭心的相思,而现在觉得 荒唐可笑?你是不是曾经有怒发冲冠的计较,现在回想起来羞愧难当?你是不是 有过痛不欲生的经历,现在痛定思痛内心一片祥和?你是不是曾经对即将到来的 决定你命运的考试紧张万分,而现在你已然走在了人生的康庄大道上了?   放一放,还成就了许多美食。上半年,忽然十分怀念祖母多年前做过的臭腐 乳,后悔祖母在世时为什么没向她请教,以至于家族的这一重要文化遗产伴随她 进了坟墓。因为齿间留香的感觉太过强烈,我毅然决定着手仿制,结果大获成功。 我总结了一下,时间是成功的关键,我把豆腐放进密封的容器三四天后,一股香 味就已隐约可闻,到了第七天,我打开容器就知道成功了,因为这就是我梦寐中 的香气。最终成品是如此成功,妻子竟然每餐离不开它了,甚至夸我可以办个腐 乳厂了。我想,古人摸索出这么多的美食,其中许多大概是时间成就的,他们无 意中发现罢了。   放一放,还避免了人间的许多不幸。我三叔恼怒的时候,之所以没有用斧头 劈自己的头或他人的头,关键就在于关键时候他还能放一放。我看萨达姆、卡扎 菲的悲剧,原因还在于意气用事,该放一放的时候不知道放下。北朝鲜之所以陷 入了梦魇般的状况,就在于情况悲惨到了无法放下。这里向全国人民建议一下, 今后选举国家领导人,首要条件必须是:这人首先要拿得起放得下。   去年一位同事出了点状况,寝食难安。我劝他你过两年再来回看这件事,你 会发现这事其实是很渺小的,你会为你今天这么悲痛感到可笑。时间过去一年还 不到,这位同事现在的生活工作滋润得不得了。恐怕我对他说的这一席话,是我 一生中说过的最有水平的一句话。   第四十章 港湾里的安全度   (2010.11.2)刚看到一条微博:心理学上说,人们大多数只对有安全度 的人发脾气,因为在那个安全度之内,你潜意识知道对方不会离开你,胡闹是一 种依赖。亲爱的女儿,如果你有情绪,尽管向我们发作吧,世界上不会有比家更 安全的港湾了。   妻说,你单位的小芬脾气坏得不得了,老公一点不由她,她就会翻江倒海的, 她老公答应她下个月给她买宝马跑车的,她就大发脾气,明天都不行,老公不得 不依她。我说怎么会呢?她是我印象中素质最高的客户经理,人很漂亮又一点不 骚,言行得体,待人亲切,落落大方。妻说同事面前当然这样了。我说她不像会 装扮的人。妻对我替美女辩护特别不逮劲,声音大起来说,那你说我们的女儿像 不像会装扮的人?那她在学校为什么这么温柔斯文,在家里一人独大?我忙说,这 倒也是这倒也是。因为我已醒悟过来,替美女辩护是永远没有好处的。   我曾对妻半开玩笑说,二十年前我心中你最漂亮,过了二十年我心中小芬最 漂亮。从此妻便耿耿于怀了。也让我明白善意的谎言多么珍贵。小芬能对老公颐 指气使,也可部分印证我所言她漂亮并不虚。不过假如碰到我,你张静初也好, 范冰冰也好,统统休想让我低眉折腰事美女。但美女攻不破我的底线,强权摧毁 不了我的意志,我的小女却把我调制成了绕指柔。   我们兄弟仨的三个女儿,在外都能温文尔雅,在家脾气很大。只是我大侄女 的在家脾气很大并不包括在她的父亲我的大哥面前,原因很简单,她父亲不是一 个很负责任的父亲,她在他面前感觉不到安全。这是我大侄女的幸耶抑或不幸?   有好事者呼吁改变现有的家庭形式,或者干脆取消它,男女自由结合,孩子 国家集中扶养。估计这家伙要不是风流成性,要不就是心灵已经完全沙漠化了。 假如心灵没有家,就会像没有港口停泊的船舶。世界上有这样的船吗?有,那就 是传说中的幽灵船。有谁愿意过幽灵船般的一生吗?   第四十一章 人生的迷局   (2010.11.3)爸爸单位又有二位员工定了亲。爸爸单位现在很吃香,小 青年想尽办法进来,兢兢业业工作,他们在婚姻市场上就会处于十分有利的地位。 社会是很现实,很量化的,以成败论英雄。你明白,象你爸爸这样豁达于名利的, 也是比较另类的,这种情况应该有助于你心情的愉悦。只要你找到了有助于你人 生幸福的道路,你要相信,你爸爸会在你身后坚定地支持你,我相信你妈妈也会 坚定地与我站在一起。   一个社会最大的不公不是人生下来有贫富贵贱,而是在于机会的不均等,机 会的不均等,会让社会的贫富贵贱固化下来,没有了改变的希望。有个很奇怪的 现象,一些政府的办事机构使用的一些编外人员,工资很低,却开着名车,挎着 名包。他们是富二代,每月的工资可能不够买汽油,他们上班根本不是为了工资, 只是为了找对象时可以说有份好听的工作在。这种情况极大地扭曲了就业市场, 一方面真正需要这份工作的人可能没有他们那样的关系得不到这份工作,另一方 面因为他们随便多少钱都会干,又会使这工资变得异乎寻常的低。   一些先富者,已在谋划子子孙孙的幸福。一位熟人,刚生了个儿子,就整天 粘在一位玉石玩家身边,声称一定要买些宝贝,将来留给儿媳、孙子多有意义。 他认为宝贝的,对我来说毫无感觉,我常对女儿说,今后不管爸爸多有钱,爸爸 留给你的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爱书。唯有书本,能让你身边聚集起人类历史上 最伟大的角色;唯有书本,能让我们在春天百货面对手提大包小包的暴发户们毫 无寒酸之感;唯有书本,能让你我的一生不再有无聊的时刻。这些,金银财宝能 都办到吗?这些,高位重权能都办到吗?这些,闭花羞月美色能都做到吗?   有时人民银行发行纪念币,购买者早早地在我们网点排起了长龙,个别人买 了一个,还千方百计地插队买第二个,因为数量有限,总会有些人买不到,每次 总有人情绪十分激动,令我十分感慨。有些人明明家境十分殷实,却常常为着蝇 头小利趋之若鹜。难道他们认为人生是万古长存的吗?难道他们认为财富是永恒 的吗?既然人生如此短暂,却花巨大的时间精力作虚妄的追求,不亦荒唐?   我,作为父亲,最伟大之处在于:女儿,你尽管走自己的路,追寻你心中的 梦想,爸爸永远是你的正能量。   第四十二章 恬恬基因中的美德   (2010.11.4)听说你小舅妈为了给恬恬买钢琴,卖光了自己的首饰。恬 恬得到的远不只是一架钢琴,而是浸淫着浓浓母爱的宝贝。就像你爸爸花二三个 小时烧的牛肉,里面已蕴含了丰富的内涵,甚至包括了文化上伦理上的许多元素。 你舅舅有时生意不好,心情不佳,恬恬会去劝他:爸爸,没事的,会好起来的。 一个有爱的家庭,是永远打不垮的。   一般情况下,从孩子身上可以倒推分析出父母的情况,就像考古学家从动物 化石身上可以看出当时地球的气候、植物的种类等等。从小恬恬身上可以看到嘉 悦母系的许多美德,譬如诚实,譬如爱心,譬如美丽,要是美丽也可以作为一种 美德的话。朋友中有位孔子的七十三代孙,他是孔子的后裔这一点我们是毫不怀 疑的,首先并不是因为他有详尽的家谱可以证明,而是因为历史书上的老夫子的 画像简直就是照着他画的,其次还不是因为他珍藏的家谱,而是因为他的聪明, 他的礼仪,即便他连小学还没毕业。一次酒桌上我十分感慨地说:孔子的基因传 了七十三代还这么优秀,哪怕每一代被冲淡一点点,都可以想像当时的孔子有多 么了不起,也难怪他成为五千年文明第一人。这位老孔马上端起酒杯接着说:孔 子的酒量传了七十三代还这么好,可见当时孔子多么会喝酒。   小时候,我家对门住着母子俩。我家是转角,隔着小街的对门是修养性极高 的老袁一家,隔着小巷的对门就是这应氏母子。我一懂事必定就已接触地主的故 事,打一开始我便当他们是地主婆小地主。他们母子俩住的房子和我们一大家十 二口人住的一样大。这小应现在该近六十的人了,外孙也已到处跑了,他与女儿 一家闹翻了无数次了,最近好像为了AA制什么的又闹翻了。从我有记忆开始,他 就是个讨人厌的,属于缺乏公德这一类型的,别人下棋,他必定要插嘴,即使把 别人气疯,甚至骂他多嘴婆也无济于事。他母亲不像我家大人整日忙碌着,她除 了时不时小应小应叫唤,就抹桌子拖地,然后把抹布和拖地布拿到窗外使劲甩, 小巷只有两米宽,一下子便会尘土飞扬,让人难以理解的是,老程家这么多的火 药桶,在这事上竟然都隐忍了。这小应本来和母亲还是相依为命的,妻子一过门 他和母亲便像巴以冲突一样不可调和。那时候娱乐不多,通过他们母子的互相揭 发,我惊喜地知道了小地主小应曾经偷了木匠老王的斧头,地主婆曾经偷了后街 的长脚李。   那些年,小应家是我们邻里中家境最殷实的,但他们最不受人尊重,一生也 难言幸福。原因就在于他们没学会做人,自私自利。他们会卖掉首饰给女儿买钢 琴吗?   小应一生最大的不幸是:因为没有朋友,他平时喜欢搞些小发明,他最得意 的发明是搞了一套自动开门装置,不幸的是,他家一年难得有几人上门。   第四十三章 对非职业小偷的理解   (2010.11.5)早上正瑞打来电话,说毛线店的卷闸门被撬了,你妈于是 心急如焚,连连念叨人气死人气死。我说,反正事情已发生了,就要想开一点, 你要想想我们不换车,什么损失都可以弥补了。到了店里,发现除了零钱,什么 都没损失,我说,幸亏有这些零钱,贼也就满足了,否则,不管拿了哪件衣服损 失都不止。我们碰到了坏事,幸运的是损失最小,另外,照传统的说法,破财消 灾,也不失为幸事。我历来是乐观派,以上是我应对某些意外之一例,供你参考。   老街,白天人来人往,商业气息很浓,到了晚上,就只剩下一些老人及外地 人,有人预言过,老街最后的结局就是一把大火,这也有几分道理,毕竟住了那 么多生活自理都有问题的老人,又都是木结构。去年就遭遇了一场火灾,也许以 后我会谈到这场火灾。   晚上去老街行窃,估计不会是职业小偷所为,因为毫无难度可言,利润也特 别可怜。譬如我妻子小店遭遇的这次失窃,完全是一时起意的偷盗,不会有踩点, 不会有谋划,不会有望风,不会有销赃,不会有报案,如果哪个职业小偷干这事 的话,估计被同行知道后,会被永世唾弃的。   家里遇过几次偷窃,一次偷了我女儿满月时大家送的一些金器,其它的有我 穿了半年的一双旧皮鞋,一只电热瓶,一个打气筒,一个液化气罐,一套二哥在 旅游点上当购买的玉器,别人托妻子买西洋参的一千二百元钱,再就是那个叫云 飞的七千多元。云飞的事前面说过,对那些未曾谋面的非职业的造访者有时候我 还带着深深的同情。那些在社会底层的人们,本身就过着没有尊严的生活,住着 极端简陋的房子,吃着最有可能是有毒的食品,做着严重损害健康的工作,享受 着最低级的医疗保健,无形中还有次等公民的歧视。有时我想,假如我处于他们 这种境地我会怎样?我还能够像他们这么善良吗?   妻子开毛衣店以前,开的是钟表店,我休息时也常站柜台,有几个外地人, 就因为我把他们当人尊重,他们竟然感激不尽,给我带来了许多的生意,过去我 做过农贷员,我也没什么伟大的行动,就是平等地对待来借钱的农民兄弟,就为 我赢得了极好的口碑,有时让我深觉惭愧。我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工作者,以一个 公民的最基本礼仪待人,就被别人感恩戴德,可见那时的社会病态到何种地步。 近年来情况有所改观,社会上“人”的意识已有所加强。   第四十四章 世界是不完美的   (2010.11.8)今天是你太婆的周年忌日。客观地说,你太婆的一生过得 很平庸。她与太公五十年的夫妻生活,有四十多年是在争吵中度过的。你太公也 不是什么坏人,都是一些琐事弄得大吵一场,最后五年,太公忽然变得淡定,他 们俩从未有过的恩爱景象,双进双出地去书场听讲书,回到家还聊着书场的事, 早上二老醒得早,便天南地北地聊。我想这就叫琴瑟和谐吧,反思以往,不知他 们心中是否有 愧。   前面说过,我祖母是我祖父老板的女儿,他们的结合毫无疑问是出于爱情的。 那个年代像他们这种准自由恋爱的恐怕极少。近日看了林语堂的“苏东坡传”, 觉得这段话讲得好:“一位小姐爱已经成为自己丈夫的男人,和爱尚未成为自己 丈夫的男人,还不是一样?不过在拼命讲浪漫风流的社会里,觉得婚前相爱更为 惊奇可喜罢了。所有的婚姻,任凭怎么安排,都是赌博,都是茫茫大海上的冒 险。”照林语堂的说法,各种形式的婚姻,幸福的比例都是差不多的。我个人认 为,莫言能获诺奖,林语堂就更应该获诺奖,林之所以没获,最大的可能是当时 还没到文学奖非给一个中国人不可的地步。现在的婚姻大体有以下两种:自找的 与介绍的,这两种形式的婚姻,我从身边的每个人看过去,幸福的比例确实是差 不多的,可见林语堂理论的伟大。   祖父祖母平时的争吵因为不涉及第三者等原则性问题,总不至于伤筋动骨。 一年中,祖父还常常发作一二次痛风,这时候他更是一堆燃烧的干柴了,这时候 我的祖母就会表现出我们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埋头干活、忍气吞声。在那么困 难的年代,祖父还能够得痛风,足可见我祖母待他的不薄。现在物资空前丰富, 我还是近二年得的痛风,除我之外,整个家族还只有三叔今年刚刚发作,说明这 痛风还不是想得就得的,必须要长期的养尊处优才行的。   说到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这里必须提一下我唯一的姑母。姑父一直有气管 的毛病,这三四年病情恶化,大部分时间住在杭州浙二医院的ICU病房,我姑母 护理我姑父只能用呕心沥血来形容,生病的人脾气还大,我姑母只是默默地承受, 我父亲兄弟四个平时就特心疼她,时不时地去陪陪她,好让她把她自己的脾气都 发到他们身上。   我姑母就像是我祖母的克隆体,待人接物是有一些水平的。不久前她打电话 给我:阿敏,我家真的是没有钱的问题了的,偏偏你姑父出了这么个毛病,不然 我家就是完美了的。套用一句聪明人的话:上帝为你打开一扇门,就会为你关闭 一扇窗。世界是不完美的。   第四十五章 趋利避害   (2010.11.9)一个讲座说,我们有时候要感谢那些伤害得罪过我们的人, 正是他们让我们反省,让我们学会趋利避害,就象我们吃了什么食物会肚痛,让 我们以后能够辨别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然后可以健康成长。伤害有时会激发 我们进取的激情。   平心而论,我不恨那些伤害过我的人,但要说感谢那就显得有点装。对那些 曾经伤害过我的人,我尽量把他们从我的记忆中抹去,我知道对我最有利的办法 就是忘掉他们,性质类同于我对我外公的敬重需要我常常地缅怀起他一样。报复 别人是最愚蠢的事,惩罚了伤害你的人,固然能图一时之快,也必然会耗费你的 宝贵能量,你还不如去影院看场电影,惩恶扬善,也十分过瘾。有时兄弟闲聊, 大家都有一种感觉: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常会有倒霉的事。我们分析原因,可 能在于我们是正气浩然的人,那些人必然是厚黑的人,出事的概率自然也高多了。   与人交往,趋利避害是一大法宝,那些人品不佳的人,务必远离,你不要过 于自信自己的能力,以为可以与狼共舞,那你迟早会被狼所伤,因为你必定会有 睡着的时候。就有一位朋友是个十分聪明的人,我多次劝他不能与某人交往,这 人毫无信誉,他对此十分清楚,但他就不信他还玩不过这个某人,以为一切都在 他的掌控中,结果出了大事,伤及许多无辜。   还有一种人十分危险:幸灾乐祸的人。这种人很奇怪,对不幸的人,他会怀 有一些同情心,也愿意帮助他们,而对一些幸福着的人下意识中有一种很邪恶的 冲动,希望他们遭遇不幸,有时甚至使些小动作促使这种不幸。请不要不相信, 我们的身边真有这种人,我也不方便举这个例子,因为我自己就曾经深受其害。   我们要珍惜那些称得上益友的人,他们会真心祝福你,帮助你,他们会无视 你的小毛病,宽宏地待你,他们的感情是无私的。我有幸有二位这样的朋友,我 探索过这种友情的源头:地球在宇宙中是孤独的,人在地球中是孤独的,心灵是 十分渴望友情的,可以想像数万年的丛林里,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我们的祖先 独自龟缩在一个角落,这时内心是多么地盼望能有个伙伴在身边,他甚至愿意为 这个伙伴做许多牺牲。   第四十六章 学会宽容   (2010.11.10)亲爱的女儿,你的内心是纯净的,容不得丝毫污秽,这其 实是你的一个缺点,就像一个过敏体质的人,花粉啊、螨虫啊特平常的东西,往 往让他烦不胜烦,比如上次你对那个大嗓门很反感,以为很没素质,我认为他很 冤,如果林黛玉长期在纺织厂工作,她也会变成大嗓门的。   去年的欧洲游,女儿对同行的几个路桥人十分反感,也许我接触形形色色的 人多了,也不觉得他们特别差劲,不过有点离谱的是,最后第二天去艾菲尔铁塔 的时候,她们有多人竟然起哄着要取消改去购物,嚷着明天只有半天购物来不及 的,本来我是有话要说的,只是我们此行的夏姓导游是十分称职的,他总是该干 嘛就干嘛,毫不受他们的影响,也就免了我的外交纠纷。此次同行的一个年轻妇 女一路上除了看手机小说就是拿着苹果自拍,自拍的表情还极其丰富多彩,亦为 路上一怪。   对一个不久前还需要啃树皮的民族来说,有时候缺少一些优雅是不应该被苛 责的。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要是我们以完美的标准去衡量别人,就难免失望。台 州有句土语:老爷显外乡,意思是关老爷等庙里供奉的神灵都是先扬名于他乡的, 在老家大家都知根知底,也知道他们是要饮食人间烟火的,也便无法神化。如果 谢霆锋是你家邻居,你还会是他疯狂的粉丝吗?他也不就是老婆也管不住的傻小 子吗?   女儿还是十分单纯的,在她眼里,美的还是美的,丑的还是丑的,世界还是 没有扭曲的。她不知道,现实世界里,同样一个人,腰缠万贯与身无分文气质是 完全不同的。有句话就叫作财大气粗。刚刚扬名全国的雷政富单以生物体论,也 可谓丑了,但在权势的光环照耀下,他竟然显得帅了,非常性感了,就是多位美 女为他吃醋也是有可能的。   这是一个不完美的甚至有些扭曲的世界,如果心中没有宽容,我们就会像没 有免疫力的身体是无法生存下去的。   第四十七章 爱   (2010.11.11)你听听奶奶晚餐时的唠叨:胡锦涛老多了,满脸老年斑了, 下面胡搞他也不知道的;金凤娘在超市买了三斤生姜,说九毛一斤太便宜了;翠 娣家好几年不用味精了,酱油也准备不吃了;阿福专门打抱不平的,老百姓有冤 枉都找他的;看起来人的脾气大部分都不好,不就是二毛子的事情,素娟说付给 老王了,老王说没付,两人吵起来,麻将都不打了。完全是意识流的手法。你奶 奶本来话不多的,上了年纪,没人听她唠叨,她就会觉得很孤独。我认为自己做 儿子做得最好的一点,就是维护了她唠叨的权利。   最近我很担心自己养老的事情。我对妻说,当我们像你父母这样的时候,我 们怎么办?妻说,我们只有去养老院了。我说我不去的。妻说那怎么办?   不久前,女儿推荐我看法国片“爱”,我当晚就看,我从没看过这么神奇的 电影,我觉得就是自己在演戏了,一分钟一分钟无助地看着我深爱的妻走向绝望, 我摸着妻的手,安抚着她,然后一下子拿枕头蒙住了她,内心是怎样地刺痛?当 一个自尊的人,已经无法有尊严地活着,将是多么残酷的事实。   这部影片太过灰暗,我觉得有必要和女儿严肃地探讨一下:“爱”绝对会是 一部经典影片,但是这类电影看多了会让我受不了,我难受了好多天,特别是内 容与你外公外婆的情况有点相似,看了就特别有冲击力。无疑影片拍得非常真实, 真实得有点残酷,伟大的情感怎奈臭皮囊的腐败?生老病死,无法抗拒,我们只 能坦然面对,毕竟一生中还是健康青春的时候居多。   爱,是所有文字中最尊贵的。妻对我有个评价:假如有个来生,你父母还是 会愿意做你的父母,你兄弟还是会愿意做你的兄弟,我还是会愿意做你的妻子, 嘉悦还是会愿意做你的女儿。我认为这会是我一生能得到的最高褒奖,希望将来 能把它刻在我的墓碑上。我妻之所以对我如此褒奖,是她知道我真诚地爱着我的 父母兄弟妻女。   衡量一个人幸福与否,主要并不在于他拥有的财富有多少,更在于他拥有的 健康、财富的有效使用量以及他人的爱。   像我姑父,即使富可敌国,也无幸福可言,因为只有病痛可言。   像小应母子,即使富可敌国,也无幸福可言,因为没人爱他们。   刚写完以上内容,消息传来,姑父走了,经历了许多年的病痛折磨,他终于 解脱了。姑父是个能人,是对我们家族有巨大影响的人,他一生节俭自律,不吸 烟不喝酒,生活方式十分健康,他的遭遇,简直是对养生科学的巨大嘲讽,也是 对好人有好报的价值观的巨大冲击,但愿他在那个世界能够幸福快乐。   第四十八章 生命的轮回   (2010.11.12)亲爱的女儿,昨天的话题涉及你奶奶,我觉得需要让你多了 解了解她:她生活的第一出发点,从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让我们能够幸福,我 们喜欢的菜,她会尽量不吃,大家不吃的菜,她便会大吃特吃,假如饭烧得不多, 她自己会少盛一点。奶奶对你爸爸的爱,就像纯净的空气,让我浑然不觉,直到 我内心有了对女儿的牵挂,才感知了母亲如此深沉的爱。她又常常让我恼怒,恼 怒她不懂爱惜自己,有时简直就是不会生活了,好像连温饱都没有解决的样子。   女儿和我母亲年轻时的一张照片很像,爱好上的许多方面也像我母亲,比如 怕热,比如讨厌甜食,比如买衣服嫌七嫌八,从没满意的时候。有时我有种感觉: 母亲像奴隶一般为我付出很多,我又像奴隶一般为女儿付出很多,而女儿实际上 就是我母亲,我对女儿的付出实际上就是在回报着我母亲,将来我的女儿也会这 么无私地爱护她的子女,而她的子女身上也会饱含我的、我母亲的影子,我们的 付出也会在这里得到回报。生命就是这么奇妙的轮回。将来有一天,“阿敏”将 肯定会消失,但另一个“我”会诞生,从这种意义上说,“我”是永恒的,是万 古长存的。   最近看到一则新闻:一些南非孕妇在怀孕期间故意大量饮酒,目的是为了损 害胎儿健康,生下残疾孩子,这样每月可以多领大约七百多点人民币的补助。   我上网查了查,这则新闻不像是假的,其匪夷所思的程度可以媲美甚至超过 国内的一些新闻。   我认识的绝大多数的人,为了孩子的幸福会不惜代价。为了金钱,哪怕伤害 孩子的一个小指头都不会在考虑之列,更何况要付出残疾的代价。孩子对我们来 说,是更珍贵的自己,是远超自己的心爱的“我”,当孩子面临危险的时候,我 们会毫不犹豫地舍己救她。我们怎能理解作为母亲,为了一点小钱竟然置孩子于 残疾呢?这就叫作畜牲不如。   我想,我们国家的毒奶粉、毒胶囊、地沟油什么的,都是不良商家毒害别人 家的孩子的,而南非的孕妇竟然毒害起自家的孩子来,从这一点说,是不是显示 了我们的文明程度超过了他们?这则新闻从某种程度上增强了我们中华民族屹立 于世界民族之林的信心。   春节就在眼前,应该聊些喜庆的事。每天上下班都经过客运中心,看到许多 扛着大包小包返乡的民工,我心头就会涌起一股温暖。这些终年忍辱负重的人们, 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家,就会有亲情爱意的浸淫,所有的辛劳屈辱都会烟消云散。 祝福他们,祝福天下所有爱着别人并被别人爱着的人。(注:本文写于2013-2-7)   第四十九章 平淡无为的春节   (2010.11.15)MyDear小悦,昨天爸爸和你说过,爸爸去老街买油葱饼的 时候,碰到了你小学同学小怡在买饼,她惊呼:嘉悦爸爸,你竟然跑这么远路来 给嘉悦买饼?她哪里知道,对我来说,就是再远十倍的路,只要女儿喜欢,我也 会毫无怨言地去买。   十三四年前,在杭州的银行学校读函大,一次要去十几天,每天晚上八点正 我会打电话与女儿聊上几句,弄得同寝室的林姓同学不好意思了,说在外面我从 想不到家里的,看你这样,我也得打个电话回家了。实际上,只要我不在家,我 都会打电话给她们母女,决不会忘了,我的心一直与她们相连的。不知是受我影 响,还是仅仅出于遗传,这五六年女儿在外面读书,每天打电话回家三次,从没 改变。我知道女儿,你的心是与我们紧紧相连的。你妈妈在她的毛衣俱乐部聊起 你的打电话,常有人说不累吗,可见她们不知道,其实世界上只有心累没有身累 的,全天下所有做牛做马的父母们你们累吗?许多孩子本来在父母照料下已经懒 惰成性,但是如果有一天当他找到了真爱,他就会勤快的像换了一个人,根本没 有累不累这一说。本人就是典型一例。   像买油葱饼这类小事根本成不了我向女儿献爱心的一个案例,我之所以论及 这点,确实有夸耀自己的意思:你瞧你瞧,发达国家的日常用品,到了落后国家 都成了奢侈品了。女儿敏感得很,马上反驳:你不要这么自夸,有个家长怕儿子 休息不好,天天中午开车来,让他在车里休息,许多家长天天送吃的来,你自己 也知道,有多少家长就住在附近陪读的。我哑口无言了,在爱孩子这一领域,确 实也只有更好,没有最好的,并且爱孩子本身就是我们自己深入骨髓的爱好,有 什么可以夸耀的呢?   春节长假刚刚过去。春节期间我们也许是全国比较平淡无为的家庭之一:我 躺在床上看了六天的书,妻子在旁边织毛衣,女儿在自己的房里做作业,女儿作 业做累了,会跑过来,一边说妈妈你真漂亮,一边玩弄着妈妈的长头发,弄得妻 很纠结,一方面很喜欢女儿的亲昵,一方面十分担心她的秀发的安全。我对妻说, 我说得对吧,还是女儿和我们配套一点。女儿还推荐我看了一本书“乌云背后的 幸福线”,然后又让我看了同名电影,我对女儿说:虽然这部影片拍得很成功, 但我看书时的美妙感觉要好上十倍,可见,那些不爱书的人是多么不幸,因为他 们根本无法体味我们看书时这种美妙的感受。还有一句话我没对她说:别人都以 为我们一家三口的节日生活多么无聊,他们不知道我们一家浸润在无边的祥和之 气中,心旷神怡。(注:本文写于2013-2-17)   第五十章 与老程同志最配套的女人   (2010.11.16)己之不欲,勿施于人。己之所欲,其实也不该施于人。你 的享受,对别人来说,完全有可能是难以承受的折磨。肥肉我之所好,却让你妈 呕吐。一种健康的心态必定是包容的心态。一个自信的社会必然也是包容的社会, 古代比如古希腊古罗马唐帝国,现代比如美国,其兼容并蓄的气度无人能比。人 亦如此,一个大家,其从容淡定,豁达慷慨的气质绝对是装不出来的。所以贵族 的气质必须历经三代以上方可培养成功。   说实话,有时候我自己也很难做到包容。有位同事人品不错,就是有个毛病, 做事十分谨慎,比如平时我们打打小麻将很平常的事嘛,他深怕别人知道,会弄 得像做贼一样,我便对他十分头痛,言语间常常就会伤了他。回想四十余年的人 生,发现自己常为了计较某事的是非曲直与别人闹得不愉快,冷静地想一想,世 界上的许多事其实并没有什么是非曲直,过于较真只能伤人伤已,我祖父认为猪 蹄不够嫩与我祖母认为够嫩了你能够说谁对呢?我喜欢音乐课代表与我同桌喜欢 语文课代表你能够说哪个更有道理吗?我把这些想法说给妻听,妻反驳我:有些 事还是有标准的,比如一个女人看中男人的感情就要比她看中男人的钱财要高尚 得多,一个人不卑不亢就要比一个人对上级直摇尾巴对下级气焰嚣张要高尚得多。 这话正中我下怀,我感慨道:说这话的女人才是与我老程同志最配套的女人。   所以我有必要担心我同与我最配套的女人生下的孩子她的人生道路吗?我应 该让孩子为了迎合这个扭曲的世界而使自己扭曲吗?可以让她既迎合它又能凌驾 于它吗?我不应该呵护女儿难能可贵的这份纯真吗?回想我写的以上这些家书, 我想揭示的是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的真相,我深深忧虑的是女儿能不能适应这个 污染日益严重的世界,我无比心疼的是女儿正在承受以及将要承受的成长的痛苦。 既然我能较好地适应着这个世界,同时还能保持一怒冲天的纯真,我有什么理由 怀疑女儿的适应能力?一怒冲天的纯真,让我付出过惨重的代价,但我一直认为 值,只要能够不窝心地活着,我很高兴能够支付那些代价。亲爱的女儿,爸爸妈 妈省吃俭用的,如果将来你为了有尊严地活着需要支付一些代价,爸爸在这里明 确告诉你,爸爸很乐意支付。(注:本文写于2013-2-26)   第五十一章 奴性文化与权术谋略   (2010.11.17)近阶段一直在外应酬,爸爸很不喜欢,但这是没办法的, 这是生存的法则,我们是无法只做自己喜欢的事,只见自己喜欢的人的。   应酬中最让我头痛的是陪领导吃饭,这倒并不是领导吃饭时端着架子,实际 上不管领导多么差劲,饭桌上都是特别亲和的,他们也喜欢吃饭的气氛随便一点, 只是那些陪吃的下级那种或谄媚或惧怕或邀宠的样子让我受不了,许多平时口若 悬河的同志,这时候往往哑口无言,或者问一句答一句,我知道他们这时肯定心 里树起了“言多必失”的明哲保身符。在领导面前,我深刻地体会了我们几千年 奴性文化在每个人心中的烙印。这也解释了一些很优秀的女性为什么就很容易地 成了领导的情人,即使这个领导要是没有领导这个光环,可能讨一个像样点的老 婆都有点困难。   应酬中让我为难的还有喝酒。我的骨子里是爱酒的,但难以豪饮,我又十分 不耐别人的劝酒,于是只能硬着头皮狂灌下去,醉酒的感觉倒也不错,只是接下 来的几天会像生了场大病一样难受。酒场上我最不能接受的是“酒品如人品” “酒风代表作风”“酒力就是能力”这种说法,这些话最早应该源于某个酒鬼对 自己的包装,照这种说法,我们国家就成了酗酒者的天堂了,因为他们的价值得 到了最充分的认可。由于醉怕了,我一上酒桌便怕酒,不想喝酒,本来我是没酒 不欢的。这给我一个启发:要想让一个人戒除某种恶习,就给他加倍的恶习逼他 当任务来完成,他就有可能惧怕这种恶习了。比如好色,你就给他大量的美色, 直逼得他烦不胜烦,他自然就不敢好色了。可能以毒攻毒就基于这个原理。   我们有些新贵移民到欧美,对那里的生活很不习惯,因为生活太简单了,而 我们是习惯于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的。许多应酬就是这种复杂化的体现,有时朋 友请喝酒,热情要求带上妻女,这时便需要揣度一下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我带上妻 女,还是随便说说而已,否则弄错了他的真实意图带上妻女,便会发现原来座位 也没安排,于是加座,弄得很挤很难堪。对门小应母亲“地主婆”在世时,有时 乡下亲戚来,她会十分热情地留吃饭,而她的眼神会告诉你她并不是真的留你, 她的亲戚也从来没有弄错而留下吃过饭。做一个中国人是需要很大的心机的,做 一个成功的中国人则更需要谋略、权术。一个人如果长期习惯于谋略、权术,他 到了一个不需要谋略权术的地方,就会像妓女从良一般难以习惯。(注:本文写 于2013-3-4)   第五十二章 爱的电击   (2010.11.18)今天是你爸爸妈妈的结婚登记纪念日,但我认为根本不需要 纪念这种世俗的东西。爸爸妈妈的结合是出于天意,是两个灵魂的契合,我还清 楚地记得路遇你妈妈时我被电击中的感觉,心里忽然打开了一扇窗,窗内涌动起 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音乐、色彩、美味、芳香与感动。亲爱的女儿,我们是被天 意眷顾的人,我们没有理由不过幸福的生活。   常常深夜醒来,想起身边酣睡着的正是曾经深深激荡过我心灵的梦中情人, 便不由得一股温情与爱意涌上心头,满含深情地亲一下她,然后带着幸福与满足 重新入睡。亲爱的老婆,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没有停止过爱你,就像太阳一直存在 那里一样,我对你的爱一直悬挂在我心中,明亮明亮的,亲爱的老婆,你是世界 上最适合我这只锁的那把钥匙。这些年,接触了一些优秀的女性,但还没见过一 个像你这么品格珍贵、心地纯净的女人,就是全世界的女人任我选择,我还是会 选择你做老婆,可见神灵是多么地眷顾我。   常与女儿开玩笑,以后你找对象爸爸绝对不会干涉你,但是你最好能把爸爸 当朋友给你参谋参谋,毕竟爸爸的婚姻是十分成功的。人品问题是一票否决的, 这方面的教训多之又多,最典型的就是我很敬重的一位女士,一生被美男丈夫所 害;不能相爱的也不要考虑,爱情是人生最有价值的部分,在它面前其它的东西 都是苍白的;健康也是必须考虑的,人有时候是会被病态的美所吸引,比如林黛 玉的病怏怏与张国荣的忧郁,它会让你的一生灰暗许多,即使快感也是酸楚的。   妻子的工作常使她周围聚集起许多女性,这使她对婚配市场比较了解,再加 上“非诚勿扰”“百里挑一”“相亲才会赢”每期必看,她也算得上是婚恋领域 的一个专家了,我建议过她不如转行开婚姻介绍所,也是一个积德行善的事业。 据她了解,目前本地剩女数量远远超过剩男,她分析主要原因是外来妹的冲击, 我有不同看法,我说:这要从女性的心理出发,比如买衣服,你花了三个晚上买 不到一件衣服,我一般五分钟都能搞定,女性往往比男性犹豫不决,碰到婚姻大 事,自然就更难拿定主意了。一个姑娘,过了三十岁还没对象的话,便是件令人 十分焦虑的事情了,就像超市货架上即将过期的食品,只有等待削价处理了。   前面说过,现在的年轻人很物质。我那位孔子的七十三代孙朋友说过,现在 的鸡鸭鱼肉都没有我们小时候的好吃,现在的年轻人也普遍没有我们那个时候味 重,女人找男人讲条件还可以理解,毕竟动物本性是这样,男人找女人也把条件 放第一位就是叫人十分恶心的事了,一个准备吃软饭的男人是个男人吗?(注: 本文写于2013-3-11)   第五十三章 最美的词   (2010.11.19)下午,你妈妈店前昏倒了一个四川人,大家确定不是假装 后,爱心涌动,打120的打120,买药的买药,随后他醒来,看样子是饿昏了,你 妈妈去买了一碗大排面,他吃后有了点力气,说他来找老乡介绍工作,手机钱包 被偷,他面黄肌瘦,羞愧不堪的样子是装不出来的。众人纷纷掏钱给他,十元、 二十元、五十元、一百元,他坚持不要,大家硬塞给他,他嚷着够了够了便慌不 择路地逃走了。你妈妈参与了这场救助,十分开心,说太感人了。   如果让我选择一个最美的词,我会选择“感动”。很小的时候,一个除夕夜, 我醒来发现母亲还在灯下纳鞋,醒了不知多少次,依然听到棉线穿过鞋底的咝咝 声,当第二天早上我穿上十分合脚的新鞋时,心中的温暖就是我最初的感动;有 一天父亲兴高采烈地回家,给我一只松花蛋,说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买来的,我 吃了,那种美味我终生难忘,因为此中揉进了我的感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校 里来了一位气质十分高雅的女音乐老师,一次,她抚摸着我的头说:“你真的十 分可爱。”这简单的一句话感动了我一生,也激励我一生自尊、自爱、自强;刚 工作时,内心十分迷惘失落,一位大姐以她无私的友爱感动了我,每次我想到她, 就会想到邓丽君的歌声,甘甜而纯净,我就会觉得欠她很多很多……,我的一生 还有许多许多的感动,正因为这些感动,才让人生显得如此美丽。   感动了我妻的这次救助,自然会感动那个落魄的四川人,我想,如果生活逼 他到了犯罪的边缘,也许正因为有了这次感动,他会永远杜绝犯罪的念头;也许 正因为有了这次感动,他会更加珍惜生命,自强自立;也许正因为有了这次感动, 在他今后的人生中,会出现许多感动他人的片段。(注:本文写于2013-3-18)   第五十四章 中国的堂吉诃德   (2010.11.22)亲爱的女儿,昨天你说最讨厌毛泽东,今天咱就聊聊他。 本来爸爸也曾把他当作罪人深恶痛绝的,自从去了韶山冲,我就被他巨大的气场 及人格魅力所折服,这个穷山沟里出来的楞头青,改变了中国,甚至改变了世界, 他把全中国变成了堂吉诃德,为了尊严与真实的敌人也与假想的敌人战斗,结果 自然让整个国家遍体鳞伤。但我认为,多年以后,这段经历,也可能成为中华民 族的一笔巨大的精神财富。   毛是千年一出的伟人,他甚至吸干了整个家族的精华,就像野山参榨取了周 边的营养,让周围的植物凋敝一样,他又像十五明灿灿的月亮,让所有的星星黯 然无光。他是中华文化垦殖了几千年的腐土里疯长出来的荆棘丛,咄咄逼人,伤 人伤己。   他建设了一个让国家很受伤的乌托邦社会,他试图挫败权贵们无耻的傲慢与 卑鄙的权谋,他试图代表最广大人民群众的利益,他试图让憋屈了几千年的人民 痛快地站起来,他试图让弱势群体有尊严地活着。这些是任何个人都无法做到的 事,即便他是千年一出的人。要做到这一些,只能靠人民自己的觉醒。人民是不 会一下子觉醒的,酣睡了几千年,是需要几声响雷的惊醒的。至少,毛泽东炸响 了一声巨大的响雷,加快了人民苏醒的步伐。   像我岳父就对毛泽东怀有无比浓厚的感情。在他心中,毛泽东就是正义、道 德、良心、公平等等的代言人,他是最适合在毛泽东时代生活的人:任劳任怨、 不计名利、嫉恶如仇、毫无心机,战友或同事都像一家人一般的友爱,虽然贫穷 却活得很有滋味,对于邪恶势力,会毫不犹豫地给予痛击,大家也都对他的品格 由衷地敬重,对他来说,那就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 而现在的社会,则让他痛苦不堪,因为他无法对堕落、卑鄙、阴谋、势利等丑恶 现象视而不见,肮脏的社会让他心里堵得慌,我常劝他,你也不要太忧国忧民了, 你只要身体健康,就是对家庭、对社会最大的贡献了。(注:本文写于 2013-3-25)   第五十五章 拉拉的情商   (2010.11.23)爸爸回到家,拉拉热情地迎接我,它的真诚与友情是我们 无法抗拒的。爸爸把认识的人一个个分析过去,有良好人际关系的人,莫不心底 坦荡,真诚待人,所有做作的友情都是短命的,故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 若醴。   妻子对小狗拉拉的感情越来越深,这条春节时朋友送给我的贵宾犬已是拉拉 三世,而短信里提及的拉拉则是拉拉二世。这狗送来时已七个月大,本来已有个 名字叫宝宝,我妻一叫它宝宝就有问题了,我女儿说她分不清妈妈是喊她,还是 喊小狗,于是又改叫拉拉了。   以前我家的狗都养在楼下,总无法顺利成长,这次我们干脆就养在楼上,与 我们朝夕相处,我发现这样一来又有新问题了,妻子对相处了二个月的小狗的感 情已超过了相处二十多年老公的感情了:我们 在二楼餐厅吃晚饭,小狗趴在三 楼的楼梯口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们,妻子就会受不了,说去喂它狗食;有时晚上去 岳母家玩,聊着聊着她会突然说,拉拉一人在家冷清清的,我们早点回去;她吃 水果的时候,它就使劲往她身上窜,她便一片一片地喂它,我百度过最好不要给 小狗吃水果,所以我很担心它的健康。我说,在我印象中,你对老公的感情从来 没有达到过这样的高度。她说,在我心中,已分不清你我了,我把你也完全当成 我自己了,你不是说爱别人超过爱自己是非常正常的吗?我说,我发现你近阶段 狡辩的水平飞速提高,已懂得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   经过仔细研究,我发现拉拉俘获人心的秘诀就在于好脾气。它也没有给你送 茶倒水,它也没有对你嘘寒问暖,它也从来没有为你救危解困,它就是一副弱弱 的、无辜的、天真无邪的模样,就让你无可挽救地爱上了它。   我问妻,你一生中除了和我吵架以外同别人吵过架吗?她认真地想了想,说 除了小时候与二哥吵过,还真的不记得和别的谁吵过,最接近吵架的是读小学时, 因为成绩好,同班的一个女同学看着难受,仗着她哥是老师处处找她麻烦,最后 还是几个男同学看不下去教训了她她才有所收敛。我说这就是人长得漂亮得好处 了。她说多大的人有什么漂亮不漂亮的,只是我们姐妹俩从小软弱,哪里有嘉悦 的十分之一的硬气。我说适当的硬气还是有必要的,不过你的毛衣店生意这么好, 你的好脾气还是发挥了重要作用的。(注:本文写于2013-4-1)   第五十六章 程大将军   (2010.11.24)My dear dorgglegle,Your Dad发现自己有些忧郁,莫名 的,不该啊,假如生活的小波小澜都能影响你的心境,那你就狗屁不是。要荣辱 不惊哪。   一个人最困难的莫过于控制他自己的情绪。今年,我因为诸多因素的困扰, 情绪波动很大,严重地影响了我一直很好的睡眠。近日我一直追问自己:你一直 觉得自己是负有使命的,你的使命是什么?你经受过什么异于常人的磨难?你过 着安耽生活的时候是否忽略了内心不安的悸动?经过精神上冰镇式的处理,我躁 动的灵魂总算有些安宁下来,终于归还了我酣畅的睡眠。在控制情绪方面,年轻 时的我比现在的我差不了多少,那时当我处于最艰难处境、心情郁闷的时候,我 便努力让自己成为旁观者,让自己看看自己是怎样面对困境与苦恼,于是便明白 这一切不过是我人生旅途中很平常的一个插曲,于是一切便释然了。我经常怀念 年轻时自己的刚气、傲气、锐气,那是我内心强大的原因。   昨天女儿学校开家长会,有老师说我女儿最大的缺点就是胆小,这次模拟考 考得不好很大原因就是紧张。随着高考的临近,我明显地感受到了女儿的紧张情 绪,虽然她也努力让自己高兴、放松,但一股压抑的情绪难以从她的胸中舒展开 来。昨晚通电话时,我告诉她,从此我要称她为“程大将军”,你要有指挥千军 万马的气度,胜败平常事,只要你淡定从容,表现出了大将风度,就无需在乎成 败了。(注:本文写于2013-4-7)   第五十七章 广结善缘   (2010.11.25)佛说:“未成佛道,先结人缘。”看来,要修成正果,还得 先要有良好的人际关系,My dear daughter,在这一点上我们父女很不妙,我们 是最随性的两个人,又特别地嫉恶如仇,难以有良好的人缘。在国内旅游,进寺 庙最多,看的佛像也就多,佛像最大的特点,我认为是慈眉善目,说明佛是不计 较善包容的。爸爸要和你一起:广结善缘。   有位同事,是我认识的人中最广结善缘的人。一个曾经用很卑鄙的手段伤害 了她的女人,有件事需要她哥帮忙,她竟然能够尽心尽力地促成了她哥的帮忙。 让习惯于惩恶扬善的我觉得十分不爽。她说,帮人就是帮自己,害人就是害自己,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说,她对你行了恶,你报她以善,不是恶有善报了吗? 她说不是的,如果一个人行恶多了,总会遇上报她以恶的人,我宁可别人报她以 恶,也不愿自己报她以恶。这位同事是我最敬重的人,她真的做到了待人像春天 般的温暖。她与人相处,总是选择吃亏,让我深刻明白了吃亏是福的道理。吃亏 带来了好人缘,好人缘培养了好福气。同理,那些尖酸刻薄斤斤计较的人,大都 是命短福薄之人。   我们老程家的人在广结善缘方面,有一半是做得很好的,就是针对“好人” 的那一半,我们老程家的人关系处理得是出色的,但对于“坏人”的那一半,我 们老程家的人是永远搞不好关系的,这时候的情商简直可以归为弱智一类。而目 前在社会各方面呼风唤雨的人,我们又大都从内心把他们归入“坏人”之列,所 以,老程家的人是很难顺应现实社会的,老程家的人是顺应理想化的社会的。   我想我们老程家的基因也许应该改良一下,十分需要引进像那位同事这种具 有宽广胸怀的基因,但不幸的是,我们老程家总是物以类聚,引进的往往是像我 妻这样与我有着同类基因的品种,反而让这种基因更加提纯,我女儿就是典型的 例子。(注:本文写于2013-4-15)   第五十八章 我的调   (2010.11.26)上次爸爸去洗车又被人调侃了一通:这破车还拿来洗,合作 银行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对钱的感情就这么深?中午我决定自己洗,刚在门口 摆开架式,又听人白话了:怎么,你连十五元的洗车钱都不舍得?可见,女儿, 走自己的路有多难?   有人说我太低调了,我说我本来就这个调,根本就谈不上什么高调低调。我 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倒是一年少如一年了,想起以前的种种虚荣心也已恍若隔世了, 我疑惑这是不是说明我心态的老化。   虚荣也许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那位卖肾买IPAD的小兄弟,肯定不会真的 因为太喜欢IPAD的使用功能,而是因为觉得拥有IPAD会很酷,很有面子。许多大 款不惜代价追求女明星,也并不是因为女明星有特别的使用功能,更主要的是给 人看,我玩到明星了。时尚女名包名表的背后,可能在为付下月的按揭发愁。一 些同志工薪阶级的收入,豪车的享受,可以肯定为了这豪车炫人的享受,该同志 已牺牲了日常许多小享受,很可能为了苹果比平时贵了一二元就算了,不给孩子 买了。   我们家,没有任何名贵的东西,有的只是实用的东西。我们没有任何可炫耀 的资本,有的只是清清白白的生活。   我只有在物质上低调,才可以在精神上高调,才可以避免低眉折腰事权贵。 一个人物欲有多深,尊严就会有多轻,比如吸毒者对毒品就会奉上所有尊严,物 质女对权贵会献上她的所有。对我来说,尊严是无价的,对某些人来说,尊严一 钱不值。(注:本文写于2013-4-25)   第五十九章 拒绝低级趣味的云平   (2010.11.29)昨晚,云平娶儿媳妇,甚是热闹,我初见他儿子时,他还 是三岁小儿,现在他在婚礼上大声说着我爱你,完全是一个准备为家庭负起重担 的男子汉的样子。世界是一个温暖的世界就是因为有许多温暖的情感在温暖着大 家。关于感情你身边就有范例,不需我说了。   云平是我二三十年的朋友了。他买了我家隔壁的隔壁的房子,买了没几天, 与我点了几次头,就翻墙过来找我喝酒,一直喝到现在。有时我想,我的痛风应 该有他很大一份功劳。他的酒量比我好,每次喝酒,你不喝,他便会说些刺激你 的话,而我特别禁不得刺激,自然每次都超量了。我喝酒喝出了一些毛病,他喝 酒喝得越来越年轻。我说,我喝酒是硬着头皮喝的,所以特别伤身体,他喝酒觉 得特别享受,所以就很有营养。我祖母在世的时候,每次见到他,总会说:云平, 你怎么越来越粉嫩雪白了?   他的业余生活主要是喝酒。他的酒友遍布我们小镇的各行各业,男女老小。 我开过玩笑,像你这么好的人缘,到我们合作银行做客户经理,业绩肯定十分优 秀。他说,你差矣,这么多年了,你还不了解我?我谈到钱就脸红。我想这倒也 是,喝酒时他不光自己不谈钱,还不允许别人谈与钱有关的事,如果有人说到生 意什么的,他便要干预:谈喝酒,不要谈工作。有时候朋友们一起要到我办公室 坐会,他是死活不肯来的,说:那是讲钱的地方,我不去的,别人会以为我想钱 用。   他一直认为谈论金钱是低级趣味的事,朋友间不能讲钱。   他是一位基本上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朋友,什么时间我痛风好一点,还会去与 他一醉方休的。(注:本文写于2013-5-2)   第六十章 不抱怨的世界   (2010.11.30)如何与人相处有极深的学问。昨晚看一节目,一和尚讲法, 说所有的事情,因都在于你自身,别人是一种缘,所有的烦恼都要寻找你自身的 因素。这让我联想到了complaint-free world,换一种稍稍超脱一点的角度审视 自己,也许能发现自己发怒的样子有多可笑,所有的固执有多愚蠢。不抱怨,也 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聪明的人,与人交往会如鱼得水,不存在什么抠气,他碰 到什么困难,会积极地去解决,而不是闷在心里,自寻烦恼。   发上面这则短信前不久,女儿告诉我“不抱怨的世界”(A complain-free world)这本书写得很好,我马上说你拿过来让我看看。我看后明白了为什么最 近女儿手腕上套着一只橡胶环,十分欣喜于女儿改变自己的决心,她推荐我看这 本书,说明她认为我也十分有必要改变一下我自己。现在时间已过去了二年半, 我必须承认,我们俩离书中要求的“不抱怨”的境界还有一段不小的距离,我还 得承认,女儿的进步比我要大很多。   我们传统上也一直提倡“修身养性”,这就像中医,调养你的身体,需要长 期的服药和许多的禁忌,理论上会从根本上改变你的体质,但实际上很少有人达 到那种效果,“不抱怨的世界”这本书也是典型的西方思维,很像西药,疗效迅 速,它就干脆从你的生活习惯出发,让你改变抱怨的习惯,从而改变你消极的思 维。而我们传统上是希望从改变消极的思维出发,从而达到改变消极习惯的目的。   从我本人来说,“不抱怨”这粒药丸短期有效,但长期来说,我还是靠精神 上的调养,而精神上的调养见效是十分缓慢的,这就是我没有女儿进步大的原因。 昨天,我让女儿再把“不抱怨的世界”拿来给我看,我觉得自己可以比二年前做 得更好了。我要以中西医结合的方式来改变自己。(注:本文写于2013-5-6)   第六十一章 人生大舞台以及我的角色   (2010.12.1)下午开会回家,行到石浜隧道,前面的车一急刹,我刹不 住,眼睁睁看着撞了上去,将它后面撞进去一块,那司机问怎么处理,我说多少 钱给你现金好了,他说我不知多少钱的,于是我让他报警,站一边等。等着等着, 我说后面怎么鼓回来了,警察来了还处理什么?于是各自走开,大快吾心。一点 感悟:人生如戏,我们只管着欣赏,不需无谓的烦忧。   甚至在眼睁睁看着车撞上去的一二秒内,我的内心也是十分坦然平和的,基 本上没有什么惧怕与不安。当最后戏剧性地归于无事,觉得像是奇迹一般,内心 便涌动起巨大的欢乐,所以,这事故反而带给了我快乐,让我觉得像是大赚了一 笔。   我问妻,这么多年了,你看我为了什么牵肠挂肚过没有?担惊受怕过没有? 茶饭不思过没有?唉声叹气过没有?怨天尤人过没有?自怨自艾过没有?   妻想了想,说:很少很少,每年你只是一二个晚上会睡不着,不知是想着谁 了,其余的你倒是无忧无虑、无风无浪的,我印象最深的是十年前我们刚买了这 幢房子,你不小心脸被钢筋头划了一个大口,你说好事好事,我抢了头红了,一 下子把本来晦气的事变成喜气了。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们小镇居民常去游泳的一个叫廿二洞闸的地方溺死了 二人,一下子没人去游泳了,本人酷爱游泳,本人还不知道什么叫害怕,便一如 既往地去游,我第一次发现有一大片水域归我独享,感觉这一刻我是眼下这方天 地真正的主人,那种富足感无与伦比。通过这事的启发,我常提醒自己我是眼下 正流泻着的人生的真正的主人,周围那些熙来攘去的人流正为我上演着神灵所导 演的精妙绝伦的剧情。我可以悲,我可以喜,我可以扼腕痛惜,我可以一怒冲天, 但我不可以迷失,不可以绝望,因为我是一个十分幸运地买到了人生这间超豪华 剧场入场券的观赏者,我要珍惜这极其难得的机会,我要十分投入地品味:有的 角色像松鹤,高雅优美,有的角色像粪蝇,令人无需理由地厌恶,有的情节离奇 曲折,让你慨叹编剧丝丝入扣的技巧,有的情感魂牵梦萦,像大旱后的甘霖。 (注:本文写于2013-5-13)   第六十二章 宇宙的中心   (2010.12.2)Dear daughter,我说自己心态好,并不是说我内心就是一 片阳光灿烂,不可能的,这不,晚饭后,我懒懒地躺在沙发上,听着音乐吸了三 四支香烟,觉得胸中泛起一股郁郁不解之气,于是我点击了拿手的几首歌,跟着 音响吼起来,胸中的闷气便一扫而空。估计爷爷奶奶肯定在他们的房里笑我:阿 敏唱歌怎么唱得这么难听。   昨天女儿在家,我和她探讨一件事:你妈妈和我刚认识的时候,说我的歌唱 得真好听,嫁给我后,就从来没说过我歌唱得好,这怎么解释?女儿说:你的歌 唱得难听,这件事是用不着说的,至于妈妈当初说你唱得好,有几种可能,一、 妈妈的品味有问题,当时真的觉得你唱得还行;二、妈妈明知道你唱得不好,不 想伤你的心;三、妈妈当时说的是反话,甚至可能有讽刺你的意思,你自己听不 出。我说罢了罢了,案件一涉及到你妈妈,你的天平就倾斜了。   每个人都是自己宇宙的中心,一般来说,自我感觉往往要比实际情况好得多, 年龄越小,自我感觉越好。我记得年少时的那些岁月,在我的感觉里古今中外的 那些名人都像是自己圈子里的朋友,身边的凡夫俗子便显得越发的俗不可耐了。 我记得高中时问过一位最要好的同学:如果将来出现一个阿敏主义,你相信不相 信?那位同学的表情显然是深表怀疑的,我对此十分失望。可以肯定地说,那个 时候我心里真的坚信阿敏同志将会是继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毛泽东以后的又 一位划时代的人物。与妻子谈恋爱的时候,内心已没那么膨胀,但至于夸我歌唱 得好、人聪明、大才子之类的话,我还是从没怀疑过的。(注:本文写于 2013-5-20)   作品相关 暂停(更新于: 2013-05-27 16:52)   昨天把女儿送回了学校, 一直到高考结束才可接回。家书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让女儿看,让她看清她父亲内 心所有的沟沟坎坎,让她明白她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的。   第六十三章 阿敏的无厘头   (2010.12.3)昨晚爸爸做了一个梦,高中有个同学叫王中华的唱了一首 歌,像是大珠小珠落心田,又像是甘霖浇旱地、暑天吃冰棍,醒来后还是回味无 穷,这是高度提纯后的文化表现,这是最高层次的艺术享受,王中华本身是极普 通的一位同学,因了这个梦,让我对他顿生敬意,这是我精神世界无厘头的一面。 有时生活需要一些无厘头。   我业余主要的娱乐除了看书,就是在网上看电影。我觉得做梦更像看电影, 在没有影视作品的过去,梦在人的生活中会重要得多,即使现在影视精品很多, 也没有哪部作品能像有些梦境那样产生超级愉悦或者超级悲哀的感受。许多人说 自己基本上不做梦,实际上他们丧失的是一种很珍贵的享受的能力,像我最近作 故的姑父,不吸烟、不喝酒、不打麻将,没有任何不良嗜好,表面上他获得了健 康的生活方式,实际上他失去了享受生活的能力。   女儿不喜欢去电影院看电影,更喜欢一个人在网上看,这是有几分道理的。 你想要真正地感受到艺术作品的精髓,必须先摒弃环境对你的干扰,你才能潜心 进去,获得接近梦境的纯度。   有时妻从梦中醒来,如释重负地说:幸好是做梦。我就知道她又梦到洪水滔 天或者与哪个亲人永别了。人不能有第二次生命,但梦能够给你重生的体验。   生命很短暂,梦从某种意义上说延长了你的生命。黄粱一梦是典型的例子, 有时觉得过了很长的时间,享受了各种富贵,醒来却只费了我们一支烟的功夫。 这种虚拟的享受显然远远好过影视作品。   我可以在这里大胆预言:人类最伟大的发明将是梦境发生器,有了这个设备, 人类的幸福指数可达极点,那时将不再有失恋、永别、贫穷、卑贱,不再有羡慕 嫉妒恨,你想拥有怎样的荣华富贵就可以设计怎样的荣华富贵。你很容易就可以 得到章之怡,或者李冰冰,或者张柏芝,你也就无需嫉妒张艺谋陈冠希之流的了, 你也可以准备茅台、五粮液、中华香烟去孝敬你已逝去多年的老祖父,世界上也 就不存在抱憾终身的事了。   第六十四章 父亲返回“人来疯”   (2010.12.6)亲爱的女儿,在你爷爷这件事上我们俩又高度一致了:爷爷 手捧MP3播放器跳着自创的舞步,吸引了每个路人的目光,有时他骑电瓶车到老 街去,也播放着音乐,获得了很高的回头率。你奶奶你妈妈觉得有些丢脸,而我 们俩坚决认为这样没什么不好,有益健康,何必在乎别人怎么想。   这几年,时不时地能听到关于我父亲的一些闲话。从小到大没听过父亲有什 么绯闻,到了古稀之年了,像是补课似地,他交起了一些红颜知己来,想不到老 人的婚外爱情还相当热烈,要素还十分齐全,情节还跌宕起伏,有失魂落魄的相 思,有销肌蚀骨的吃醋,既有春波荡漾的开心,也有愁肠百结的迷失。母亲心里 十分明白,有时闲聊起来局外人似地发笑,让我认同了父亲的一贯看法:她对他 真的没什么深的感情。   有朋友关切地对我说:你父亲神经没问题吧?外面有很多笑话的。   我说:七十多岁的人了,有问题就让他有问题吧,总体来说,我父亲的一生 还是个十分负责任的人,年轻时没痛快过,黄昏时分,让他自在地绚烂一回吧。   我们放任了他的爱情,他的爱情也便像世界上所有不加干预的爱情一样,很 快地烟消云散去了。可能是尝到了爱情的甜蜜后,越发珍惜生命,他格外注意起 锻炼身体,他的锻炼也别出心裁,一定要拿着一只铁棍山药似的MP3播放器,随 着音乐手舞足蹈。女儿说,最想不到的事情是,爷爷会听着凤凰传奇的歌跳舞。   我私下对妻说:看起来我父亲一小半的目的是锻炼身体,一大半的目的还真 的是想出风头,你注意一下,人越多他越起劲,一没人了,他就回屋不跳了。   妻说:怪不得说人老了,又会变回小孩的,你父亲现在又回到了人来疯的阶 段了。   第六十五章 高考不怕我还怕谁   (2010.12.7)什么皮毛最保暖?光滑细嫩的皮毛最保暖,想熬过人生的寒 冬,请让自己长上这么一层皮毛,你就会发现自己价值倍增。这种皮毛还有一种 好处,不会引起与人的冲突,因为不会产生大的磨擦。   到今天,高考过去刚好五十天,可以说,这是十年来女儿最像个孩子的五十 天。昨天星期天,我在自己房里看书,女儿一会儿过来在我后背拍上一掌,一会 儿过来用手上的皂沫抹了我一脸,一会儿过来把小狗拉拉放到我怀里,我只是嘿 嘿傻笑着,真的有点不习惯这么天真烂漫的女儿,还有点心酸:这十年她失去了 多少灿烂的笑容。   恶劣的环境造就了优秀的生物,比如藏羚羊、北极熊、大鹏鸟,恶劣的社会 锻打了不死的灵魂,比如中国人。锻打的过程十分痛苦,炉火中燃烧着残忍,空 气中弥漫着坚韧。中国这个超级大炉里出来的灵魂,已经遍布世界每个角落,还 没有发现我们中国人无法适应的环境。   所以亲爱的女儿,你应该庆幸你生为优秀的人种,获得了珍贵的适应性训练, 凭现在的高起点,你可以俯瞰世界众民族:我高考也不怕我还怕谁?   第六十六章 命运是基因决定的吗   (2010.12.8)我晚上就住在医院的病房里陪你奶奶,医生说是腰椎压缩 性骨折,也许需要手术,躺床上起码需要一个多月。你奶奶从来是很坚强的人, 另一种说法是很固执的人,正因为这种性格让她付出了许多不该付的代价。你奶 奶最伟大的地方在哪里呢?我曾说过,她在我们小的时候一直说,只要你们学习 需要的尽管跟我要,要知道,那时我们家有多穷,说这话的人你说有多伟大!   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有一个度,过度了都十分有害。爱过度了叫溺爱,味过 度了叫腻味,玩笑过度了叫取笑,漂亮过度了叫臭美,娱乐过度了叫堕落,工作 过度了叫过劳,休息过度了叫懒惰。我母亲的骨折就是由于节俭过度。她上楼时 本来是一手扶着楼梯一手拿着蔬菜的,离二楼还有二级台阶的时候,她就急着去 关楼梯灯,人一晃就跌了下来。电可能节省了0.0001分,损失却无法计量,钱还 是小事,据她自己说,当天晚上因为硬撑着去厕所,所经历的痛苦一生不曾经过。   妻不理解母亲为什么如此节俭。我说应该是我们小时候家里太穷了,她操持 一大家养成了习惯。妻说她家条件比我家要差,子女五个压力也大得多,她妈就 远没有我母亲这么节俭。这点我非常认同,同样照明灯,她妈是越亮越好,我母 亲是瓦数越少越好,有时候半夜起来,熟门熟路的,她就干脆不点灯了。还有, 我家可能是目前全国饭经常还吃不饱的极少数家庭之一,母亲对剩饭极端牵挂, 每餐都经过严谨的计算放的米,大家胃口不好的时候可能够了或者甚至有点剩, 如果个别同志碰巧胃口开,想去再盛一点,看看锅里只剩下一口饭了,也便不好 意思要了,我叫母亲以后烧多一点,她便振振有词:这不还剩了一点吗?冰箱里 还有一碗剩饭呢!我会耐心地告诉她我有多么喜欢炒冷饭吃。她会坚决说不行你 吃了胃不好的。第二天她会偷偷地把冷饭先吃了。今天中午我就对女儿说:求求 你多吃一点吧,要不你奶奶又会说饭剩下了,晚上米放少一点。   父亲与母亲为了空调与风扇的事吵了不知多少次。我妻对父亲说,你不要管 她,你自己开了不就行了,父亲说母亲会给他脸色看的,妻说你和她吵架都不怕 的,开空调又怕她了?我常被弄得烦不胜烦,我对母亲说,你既然说开空调怕冷, 那你去住客房吧。她硬是不去,可见怕冷也是借口。有时我发了火,她会很生气, 说我还不是帮你们省钱,说到伤心处,又哭又说的。于是我最终决定不发火了, 一点好处都没有,只落得大家气上加气。   母亲倒床休养的二个多月内,也曾作出深刻的反思:以前我太糊涂了,今后 我绝对不节省了,该用的就用。父亲在这二个多月里,对母亲照顾得十分周到与 温情,他偷偷对我们说,这回她肯定改变了。   就像巨石投进湖里,波澜荡漾了一段时间,慢慢地在湖面你又看不出任何变 化了,母亲现在已经完全恢复原样,所有的感悟都早已灰飞烟灭了。   我由此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人自己不想改变自己,别人是极难改变他的。我 由此还得出一个结论,人的命运还真的主要是由他的基因决定的。   第六十七章 返哺   (2010.12.9)看着病床上痛苦不堪的奶奶,我恨不得能够替她痛。我忽 然意识到,自从亲爱的女儿你进入我的生命,我对你奶奶确实有点被忽略了,但 她却从来没有忽略过我。她的爱是如此地伟大又原始,是她,让我学到了爱的教 育第一课,是她,让我知道读书比什么都重要,是她,让我明白诚实守信是做人 的根本,是她,以她无条件的爱让我感受到自己的重要,让我无法不自尊不自爱。   我母亲确实是一位十分普通又十分伟大的母亲。虽然她的节俭是我家安定团 结与和谐社会的最大隐患,但丝毫改变不了她是我的伟大母亲这一事实。有时我 发火弄得她伤心流泪,我会很担心她心情不好,但我很快就会看出,她在担心着 我心情不好,把她自己的心情早放到一边去了。这就像我在2010年9月3日的短信 中对女儿说的:“我们对你的生气不会超过一分钟,You are our sunshine forever。”   平时很喜欢看“钱江老娘舅”,常能看到年迈父母无人照料的事,那些子女 在镜头前还毫无愧色,振振有词。这就叫做畜牲不如,即便几千年的人类文明对 他们毫无影响,一二十年的养育之恩也应该能拔动一个正常人的心弦吧?我从小 到大养了十几条狗,没有一条狗不对我感恩戴德的。我真替那些老人们伤心,一 生的舔犊之情,换回了猪狗不如的子女。   岳母住院已一个多星期了,岳父在家也是个卧床的人,妻子五个兄弟姐妹, 十分自觉地分头照顾起两位老人,妻子说:现在我给父母摸屎摸尿,就感觉像是 把小时候他们给予我们的还给他们,我们五个孩子,建远是父母费心费力最多的, 现在他对父母也费心费力最多,一切都像是有谁安排好了似的。   第六十八章 心理暗示   (2010.12.10)刚从报纸上看到一篇文章:用“同时”代替“但是”。比 如,今天的太阳很好,但是风很大。用但是会把注意力凝固在不利的因素上,如 果用同时的话,就更中性和客观,不偏不倚,公道而平整,使我们心神安宁。女 儿,让我们一起尝试着用同时代替但是吧。   高考后的这五十多天,女儿有很多改变让我非常欣喜,比如她不再说“你想 把我气死吗?”,而改为“你想让我笑死吗”,这一下子把以前紧张的气氛转化 为轻松的戏谑。   小舅子在创业过程中碰到了很多困难,常有气馁表情,我必为他鼓劲:唐僧 取经必须经历九九八十一个难头,这次你克服了一个,难头就少了一个,离成功 就更近了一步,不是值得开心的事吗?我看你同客户交往,别的都不错,只是气 场不足,自信缺乏。   他非常赞同我的话,说从小就缺乏自信,他兄弟姐妹五人,从小就数我的妻 有自信。   我对在场的妻开玩笑说:知道了吧,自信有多重要,如果你没有这么大的自 信,你怎么会嫁个这么优秀的老公呢?   我对小舅子说:你要自信,首先要把自己当作大老板,包里有用不完的钱, 这样你说出来的话就会有底气,有气场。碰到困难,我们要多想想正面的事,尽 量不去想阴暗的、悲观的事。有时候心理暗示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人生,我们一 定要对自己多一点积极的心理暗示。   第六十九章 迂腐的女儿   (2010.12.13)刚才我告诉你奶奶:嘉悦说,奶奶这么大年纪了,受了这 么大的痛苦,要给她好好调养调养的,奶奶听了非常感动,说嘉悦心里其实什么 都懂的,嘉悦的心是很好的,人也是很聪明的。   有时候,我和妻都十分疑惑,是不是我们对女儿太无微不至了,以至于别人 都很难进入她的内心。似乎她的心中唯有我们三人世界,其他的都不是真实的。 我母亲有时会伤感地说:我和孙女是没缘份的。弄得我也无计可施。   我们都以为自己是最称职的父母了,但女儿常会因为我们素质低而生气,比 如我吃饭声音太大了,比如妻路上遇见熟人热情打招呼啦,比如我打电话给人口 气好像命令似的,比如妻的一件衣服上有几处红点啦,比如我跟着别人闯红灯啦, 比如在肯德基妻去排长队而她宁愿饿肚子啦,等等等等不胜枚举。   更主要的是,她有教育我们的权利,而我们毫无声辩的权利。女儿也不是一 下子就能把我们治理得服服帖帖的,我们俩都经过了一些抗争的,但结果还是斗 不过她,也只得凡事都依了她。幸好女儿是个严格要求上进的人,假如她碰巧是 个玩世不恭的人,那前景有多可怕。所以我们老夫老妻有时看着电视里失控的子 女,比如李双江的儿子,会替自己庆幸万分。   女儿追求的是道德上的完美,而现今的社会恰恰容不得道德上的完美,因此 她经常是痛苦的,我非常理解。弄得我也经常很为难。比如有一次,我喝了点酒, 同时也想体验一下乘公交的感受,就与她一起在校对面等公交,来了一辆又一辆 都有许多人挤着上,她就是不肯挤着上,我说打的回去吧,她说要打的我们在这 里等什么?非得等到最后天也黑了,才来了一辆公交车能让我们从从容容地上去。 我对女儿说,这次还是运气好,如果我们不懂适应的话,社会经常会让我们永远 没有机会的。女儿生气地说,哪有你这样教育孩子的,应该我不排队,你教育我 要排队的,怎么事情会倒过来的?   迂腐啊迂腐。   有时候我实在气不过,说:你的父母就是这样很普通的父母了,你也不要把 父母塑造成完美的父母吧。   第七十章 母亲的恐惧   (2010.12.14)上午爸爸体检,又一次感觉到健康是人生最重要的事。你 奶奶说,这次我想明白了,再也不节省了。痛定思病,不痛就是一种幸福。健康 是所有幸福之本,每个人都要善待他自己的身体。   二个月前去游泳馆游泳,想要跳水,爬到跳台上,突然心虚得很,竟然不敢 往下跳,从来没有的事。我对自己顿感陌生,难道我就是那个一直无畏无惧的阿 敏吗?   四十岁以前,我基本感觉不到身体上大的不适。这几年,痛风来了,头痛时 常发作了,熬夜变得很困难了,乒乓打了五分钟,半边肩膀竟然疼了四五天,女 儿说我:爸爸,你怎么变得这么娇气了?   我终于切切实实地感受到岁月催人老去的无情。   平生第一次,我真正理解了“一寸光阴一寸金”的含义。原来有些话我们是 需要穷尽四十多年才能搞懂的,甚至有些话我们可能毕生都没有搞懂,而一直以 为自己是懂了的。   我记得曾经多次听母亲念叨过:我觉得自己好像没经过三十几岁的,怎么就 四十几岁了?言犹在耳,而我不觉也到了母亲念叨这话的年龄了,也感觉三十几 的岁月好像没经过似的。现在母亲已七十多了,上个月,我见她房里的日历已许 多天没撕了,问她,她说我怕,一天一天飞也似的,太吓人了。这话堵住了我的 心头,我决定以后最也不送日历给她了。   第七十一章 天堂   (2010.12.15)My小嘉悦,谁都不能孤独地生活。假如地球上只剩你一人, 生活还有意义吗?你拥有了全地球的财富,财富的意义等于零。人生最大的快乐 总是在与他人的相处中产生的。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情,带给我很多的人生感悟。8月31日,送女儿到了 大学。这是一个标志,标志着她再也不是孩子了。这个过程有痛苦,但她显然已 很好地度过了。女儿,好样的,从此以后,爸爸妈妈和你之间的沟通将不再是大 人与孩子之间的沟通,而是两个成年人之间的沟通。   九月三日凌晨一点多岳母走了。她当过人民公社付主任、大队书记、村妇女 主任,她心中有博大的爱,村民们关于她的事迹可以媲美任何的文学作品。她的 五个孩子是多么地爱她,这么多天来他们暗暗流的泪水洗脸是足足有余的。小舅 子说,他爸娶了他妈是多么幸福,他们兄弟仨都不及他爸幸运。我说我娶了你姐 也觉得很幸运。妻在旁马上接着说,她比她妈差多了。   岳母是按基督教的方式下葬的。可能基督教中的博爱精神非常自然地吸引着 岳母,她一直偷偷地爱着基督教。前面说过,岳父本来是信仰共产主义的,以共 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而岳母一生都十分敬畏岳父,一直不敢公开信教。 这点子女们非常清楚,所以她走后,一致决定顺从她的意愿,让她能够堂堂正正 地以基督徒的身份离开,让她的灵魂能够直通天堂。   宗教是教人以爱的。现在有太多见钱眼开的庙宇,亵渎了宗教的神圣,弄得 神灵好像也是必须靠行贿才能办事似的,弄得许多真正追求信仰的人也十分迷失。 相对而言,基督教的信众境界普遍稍高,他们更多地关心别人的福址,更为爱人 与宽恕。但是,他们还是脱离不了我们的国情。岳母村中的教堂就曾经因为信徒 的派别之争至于关闭。   自岳母走后,妻一直很痛苦,总觉得待她妈还不够好,回想起过去的点点滴 滴,总以为可以有改进的地方。我说,你们兄弟姐妹五个待父母,应该是上上的 好了,我也因为你这么有爱心而更加地爱你了;另外,现在你母亲也一定是在天 堂了,如果她进不了天堂,那么天堂肯定就不存在。   第七十二章 活着   (2010.12.16)昨晚从你外婆家吃饭回来,正遇着雪娇下班回家。她上班 有一年了,她爸便不干活了,整天在老人堂玩。她的叔叔和堂弟也在她们家吃饭, 基本不交钱的,加上她智商有点低的母亲,她瘦高的身躯竟然背负了五个人的生 活,而她比你还年少三个月。   十几年前的一个黄昏我在岳母家附近的田梗上散步,遇着六七岁的雪娇羞答 答地过来,我问她饭吃了吗,她认真地回答吃了,我又问吃什么了,她说饭篓里 有冷饭,我抓了几把就吃饱了。回到家,我感慨万千,对妻女说,假如让雪娇到 我们家,嘉悦到她们家过一段时间会多么有意义。我这个创意整整领先了湖南台 的“变形记“至少六年时间,足可证明老程同志确实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天才。当 时我这个天才的天才创意不仅没有引起任何的社会反响,我家正变得越来越任性 的掌上明珠更是直摇头,连探讨的余地都不给。所以天才的折翅往往与家人的不 理解是分不开的。   雪娇是个懂事且有孝心的孩子。至今她已上班近四年,独立支撑家庭也有三 年了。我们都很愤愤于她父亲的不负责任。一次我散步特意拐到他那边,故意聊 起他干活的事情,他说自己身体不行,整晚地睡不着。我的小舅子对他的评价挺 客观:我办拆解厂的时候,他干了一年活,很卖力的,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到 别处干活他会觉得被人看不起,很自卑,因为他觉得自己是最底层的人了,讨的 老婆又有点傻,就不免有混日子的思想。   雪娇的父亲只能说是活着,被十几岁的女儿养活着。没有理想,没有激情, 没有担当,活在人与物的边缘。中国有十三亿人口,多少的人只是活着,作为人 的概念其实早已经死去。   作为一个人活着,起码心中有爱,会痛苦,会欣喜,会有努力的方向,决不 会看着女儿养活着五个人的家庭而无动于衷。   第七十三章 老程的处女诗   (2010.12.17)亲爱的女儿, 所有的享受都难免有一些副产品,买了车 你会有保养、修理、洗车等的麻烦,建了豪宅会有维护的诸多不便,就算请来佣 工也会有许多免不了的小摩擦,爱情是至圣至美的事,也往往有死去活来的纠结, 但是,副产品毕竟是副产品,我们不会因为电会电死人而都去用蜡烛,车会撞死 人就去步行,你妈妈有时会惹我生气我便与她离婚。人生十分美好,我们不该因 为一些不愉快的小插曲而忘了人生本来令人销魂的天籁之音。   世界上最大的浪费就是生而为人但不知珍惜。岳父所在的新联村是大棚蔬菜 种植基地,这几年生癌的多,自杀的多,算是一个悲情之地,也许我说他们不懂 珍惜生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自杀的导火线往往是一次争吵,但根源是对生活的 怨气的累积以及对未来的绝望。不管他们是多么值得同情,我还是要骂一声懦夫。 生命本身是我们在茫茫宇宙中中的一个大奖,这大奖本身也免不了有副产品,比 如贫穷疾病别离。   不久前,看一个名校校长的采访录,他说人有三个最重要的能力:学习的能 力、沟通的能力、幽默的能力。我特别欣赏这个幽默的能力:这其实就是笑看人 生的能力,就是幸福生活的能力,有时候还是苦中作乐的能力,妻娘家新联村的 村民就特别需要这种能力。   作为生命体验,苦难不一定就比享乐廉价,就像悲剧不一定就比喜剧没有价 值,相反,不朽经典更多的是悲剧。悲中有美,需要我们幽他一默,这便是黑色 幽默,这可以让苦难的淤泥里长出艳丽的生命之花。   我尊敬的新联村的父老兄弟姐妹们,这里老程同志要赋诗一首献给你们了:   把过去打包   抛到九霄云外   所有垃圾都曾经美丽   谁会为了曾经的美丽拥抱垃圾?   让未来端坐   演绎生命精彩   一切成功皆经过苦痛   你能因为经过了苦痛拒绝成功?   第七十四章 为什么生下我   (2010.12.20)昨天你对你妈说:你为什么生下我?你害了我!亲爱的女 儿,你知道这话多么伤我们的心吗?自从你呱呱坠地,你的事无小事,你几乎成 了我们生活的全部,恐怕别的家庭很难做到这一点,因为别人的父母很少像你的 父母这么相爱,他们至少还需要拿出一块时间来争吵来讲和。亲爱的女儿,你现 在感受到的痛苦只是很正常的成长的烦恼,你的太阳才刚刚升起。   朋友们闲聊,常说起现在的孩子幸福感远不及我们小时候。这话绝对正确。 我们少时候很少有不开心的时候。摸鱼打鸟,钓蟹捕蛙,偶而打打架,进出成群 结队,作为我个人,因为算是孩子王,更是前呼后拥,幸福得一塌糊涂。我们那 时候苦,但是幸福,现在的孩子条件好,但是心苦、心累,小小年纪,竟然感慨 人生没意思,生不如死,直接就思考起哲学的大问题。   我的哲学理念是:敬人敬天,顺其自然,简单生活。世界有很多我们没搞懂 的事,在自然面前心怀敬畏十分必要。人性极其复杂,我们千万不可自以为能洞 察秋毫,对他人保持敬畏有益无害。一位政治家早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 之者昌,逆之者亡。天地社会,自有一套运行规律,顺势而为,自然走得远、走 得顺。另外,中华文明繁衍太久,有些形式的东西已喧宾夺主,如果我们不适当 地删繁就简,恐怕会浪费我们珍贵的生命,整天忙碌于琐事的应酬中。   我的哲学理念是四十多年的人生感悟,但我自己并非是最好的践行者,比如 几千年来,低眉折腰事权贵都是顺应社会的基本要求,但这一条我就免了,我的 女儿也免了吧。   就像当初我给女儿起名字时的初衷:爸爸不希望你将来会有多么了不起,只 希望你过健康美好快乐平凡的生活。   第七十五章 命运的光盘   (2010.12.21)昨晚爸爸做了个梦:奶奶烧了喷香的炒饭给我吃,吃得正 开心,突然发现爷爷奶奶吃的是冷饭,便勃然大怒,把碗摔得粉碎,醒来还余怒 未消。这梦说明:一、有时爷爷奶奶爱得方式不对;二、他们不懂爱惜自己;三、 爸爸表达不满的方式十分粗暴伤人。   妻子常说:你活得太真实,说话太直接。   她说得很对,这我很明白。如果“真实”是我的病,那我这病已是不治之症。 我无法做违心事、说违心话,就像黄山的奇峰无法弯曲一个道理。   也像黄山的奇峰远离风尘一样,我的内心早已“此地红尘三十里”,走进我 内心的必然是相交淡如水的君子。   清风明月对某些人来说,是孤寂,是落寞,是种失败,对某些人来说,是风 雅,是品味,是种崇高。肮脏对蚊蝇来说是成功,我不希图蚊蝇的成功。   我对妻说:我说话太直接确实得罪了一些人,但你冷静想一想,经过大浪淘 沙,我身过留下的都是一些非常可贵的良师益友,这不也是件幸事吗?   妻回答:你经常教育嘉悦要适应,要改变,其实你自己就不想改变。你何苦 去得罪别人呢?你就不能沉默吗?你想要改变很多人,我觉得你的想法大部分是 对的,但是这么多年,有几个人改变了?我们能够改变别人吗?不能够的,到头 来只能伤人伤己。   我沉默了,心想:老婆的这些话倒是有些哲理的,许多次我都渴望改变某些 人的愚蠢行为,但他们总是我行我素,历史一次又一次地证明我是对的,历史一 次又一次地证明它是不被我所改变的。   难道人的命运真的是注定了的?就像光盘一样被刻在那里了?   不对。这几年我发了这么多的短信给女儿,肯定一定程度上改变了她的命运。 我还一物两吃,继续写了这么些“阿敏家书”,也肯定对她有所帮助。   但是,也许我写“阿敏家书”这事本身就是程嘉悦这张命运光盘里刻好了的 东西,我不过是在PLAY罢了。   算了算了,这又是一个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   第七十六章 基因的突变   (2010.12.22)说个笑话:中午三叔公叫我们一家人吃饭,你妈迟来,见 我的车停在门口,门又开着,便骑着电瓶车进了门,她锁车的时候,这家主人进 来了,她问他你找谁,那人见你妈这么问,赶紧说我走错了,扭头就走,边走边 说:房子造得一模一样。我在隔壁你叔公家门口听得一清二楚,笑死我了。   姑父走后,父亲兄弟四个,经常去陪姑母,想像不到的是,他们兄妹五人的 每次相聚竟能变成狂欢的节日,每天晚上,他们都跟着我父亲跳起了舞蹈,现在 这舞蹈已经是第五代的版本了,其中融入了佳木斯广场舞的许多元素,令人意外 的是姑母的二个媳妇、一个小叔、一个妯娌也成了狂热的追随者。除了二叔,他 们兄弟仨还成了老玩童,三叔模仿大猩猩的节目一出演,总能给每晚的狂欢掀起 一个小高潮。   相比之下,我的二叔是个内敛的人,这可能与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他从小跟 着他奶奶生活在乡下,个性沉稳,不苟言笑,他还是老黄中毕业生,是家里学历 最高的,长得也很正气,所以一下子被他黄埔军校毕业的岳父慧眼识中。他与共 和国同龄,完全不像共和国这么喜欢瞎折腾,他就是享受着平淡的生活,也没有 高远的志向,也没有辉煌的希冀,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可能是因为他的基因 里掺进了黄埔军校的元素,他的小女儿却非常地可歌可泣,首先,她辞掉了人人 艳羡的公务员工作,接着去高校旁听深造,接着下海经商,亏得一塌糊涂,但她 仍然无畏无惧,进取不已。   我深被这位堂妹折服。我们程家,不知经历了怎样的进化,子孙的进取心已 所剩无几,大家安贫乐道,不争名不争利,宁肯为了菜肴的咸淡一怒冲天,不肯 为了仕途的进取费心费力,宁肯为了平淡的生活日夜辛劳,不肯为了厚利与人曲 意周旋,而我这堂妹,竟能舍弃安逸的前途,奋不顾身地冲进险恶的江湖,虽遍 体鳞伤而不顾,是我等七尺男儿远远自愧不如的。以人生的价值而论,我的人生 是远不如她的有价值。她有勇气,有毅力,有担当,虽败犹荣。感谢堂妹,你让 我们明白我们的基因里欠缺的是什么,也让我们知道以我们这样的基因行走江湖 需要看清哪些沟沟坎坎。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