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只要族中尚有不甘被阉的男人，这世上必定就会有顽强橛起的男根。 　　曾海军 　　第一章 　　秦思行怎么也没想到胡苄会嫁给吴用。瞧他那一付小人得志的嘴脸,得意的 小眼睛熠熠生光,吓得大厅里的大吊灯黯然失色,只敢把强光往周围的来宾身上招 呼。可惜聪明的脑袋上杂草丛生，虽说加了啫哩水,也只显出刺猬愤怒时的可笑来, 看不出半分刚直。无边的金丝眼镜挂在又矮又肥的鼻子上，让人不禁暗暗为眼镜 担心有粉身碎骨的危险。西装倒是名牌，但也遮不住临产孕妇一样高耸的肚皮。 笔挺的西裤像是挂在衣架上的一样，空荡荡的晃来晃去。简直整个就是偷渡入境 的卓别林二世。还吴用呢？以为是晁盖的军师？不知在床上有没有用。秦思行心 里暗暗得意，理了理特意打理得笔挺的西装，昂步向宾馆门口走去。 　　“嗨，你来啦！快过来”！新娘子在门口对着他招手。从认识那天起，胡苄 就从没叫过他的名字。从来都是“嗨”的一声，无论是打招呼还是有事情讲。秦 思行加快脚步走了过去。 　　“这是我老公，吴用，是我们医院的医生。这是我同学秦思行，现在外地当 兵。”胡苄热情洋溢地脸上神采飞扬，刺得秦思行心里发痛发酸。 　　“胡苄，快上来换衣服”。楼上有人在喊。 　　“哎——！” 　　“你们聊聊，我去去就来。”新娘子交待完就快步走了。 　　“恭喜恭喜，久仰久仰。”秦思行伸手与新郎拉了拉，努力将脸上僵硬的肌 肉拉开，再拉开，把记忆中的所有笑容往脸上堆，可旁人根本看不出他在恭喜什 么，久仰什么。 　　“谢谢谢谢，欢迎欢迎”。吴用的脸上全是欢喜，把眼角几条细细的皱纹都 推到了耳朵后面。 　　“吴用，吴用，快过来，”新娘在楼上喊着自己的老公，喊得秦思行心里酸 水直冒，渗入血流，直接注入脸部毛细血管，变成一脸的青紫。 　　两个男人相互吹捧了几句，吴用道了声失陪就走了。他妈的，一朵鲜花真是 插在了牛粪上了。不过牛粪营养好，现代女性普遍这样认为——工作好不如嫁得 好。难怪刻薄者会说妓女与家庭主妇的区别在于前者把自己卖给许多人，后者把 自己卖给一个人。秦思行恨恨地想，突然发现自己是在吃醋——或者连吃醋的资 格都没有，只得呵呵干笑了两声，远离女人就等于远离是非，有意识挺了挺强壮 的胸膛，在大厅里转了个圈，同老同学、老朋友打了个招呼，发现并无自己立身 之地，就准备离开了。 　　“瞧他那样，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不知是谁在背后小声嘀咕。 　　“嘘。。。。。。” 　　秦思行没有回头，或是不敢回头，快步走出了大厅。 　　“喂，急什么，吃了再走嘛”新娘子喊住他。“马上吃饭了，吃了再走吧！” 新郎在旁边帮腔。 　　“单位刚又打了电话，叫我马上赶回去！” 　　“真的有急事。” 　　秦思行心虚，本来显黑的脸露出一抹红来，犹如人们形容猪肝一样的颜色， 觉着自己就像过街的老鼠，众人盛情的挽留在他看来也变成了声声讥笑，讥笑变 成猫叫吓得秦思行心寒腿软，好不容易在众人的围追堵截下终于狼狈不堪地逃出 了饭店。 　　第二章 　　盛兴而去，铩羽而归。秦思行自取其辱，懊恼不已，匆匆忙忙奔回家坐在电 脑前，还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热浪。输入关键词“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上网一查， 发现癞蛤蟆还真是不少，雅搜告诉他：为您搜到99500条相关词条。他妈的，又 是雅搜，秦思行大光其火。自从师旷案以后，秦思行就发誓不再用雅搜这个搜索 引擎了，并把系统清理得干干净净。 　　师旷是秦思行上网时认识的朋友，那时他们喜欢在燕南上聚会，谈一些彼此 的生活感受和对人生、生活、国家的思考。时间长了，秦思行知道师旷是南方人， 具有南方人头脑灵敏的特点。大脑转得飞快，思想活跃，超过了这个时代生活的 环境。这不符合中国的国情，中国的国情是不允许人做一名先知的，因为枪打出 头鸟，但也不允许落后，落后就要挨打，所以典型的中国人既不肯做先进，也不 肯做后进，差不多就行。他是国内某知名报纸的记者，是一名中国少有的真正意 义上的学者，是知名大学的高材生，可惜党培养他是让他歌功颂德的，他却不合 时宜地做了比乌鸦还可恶的乌鸦嘴。就像伊索寓言里的狼，上天让它做屠夫的， 它却要去做医生，所以难免被驴子踢上两脚。时常在报上说些党并不喜欢看到的 人和事，由此埋下牢狱之祸的种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果然，党说他违反了 二十一条立法，具有颠覆社会主义的恶意，终被判入狱改造十年。虽然有人说在 中国做政治犯是肉身存银行，是要增值的。可对于现实生活来说，生命有限，投 资风险太大，多半会搞得血本无归，牢狱之苦更是不敢想像的折磨。而所取的证 词就是雅搜提供的。 　　随便点开一个词条：蟾蜍仙在王母的Party上遇到了鹅仙子，被其美貌所惑， 开始了疯狂的追求.鹅仙子厌烦，一纸诉状告到了王母娘娘那里，蟾蜍仙被罚下 人间变成了今天的癞蛤蟆。再点开一条，一个粗犷的声音在高唱：你在天上飞飞 飞，我在地上追追追。。。。。 　　那句话说的是我吗？是谁说的呢？朱丽娟？王琳？管他了，反正也不是第一 次听到这样的讽刺了。多半是朱丽娟，秦思行想。 　　记得那是十年前的事了，当时胡苄不再同他一起坐在最后一排上课，一个人 到第一排去了，他也跟了去想问问为什么。坐在第二排的朱丽娟挥着手直嚷嚷： 苍蝇，烦死了！当时可真傻，居然不知道朱丽娟在骂人，还转来转去找苍蝇。呵 呵，秦思行苦笑两声，我是只苍蝇！我怎么不是苍蝇就是癞蛤蟆呀？！多半是那 个朱丽娟说的。 　　第三章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情却有情。这天气真是搞怪，家乡明明是晴空万里， 热得知了不停地叫着：热啊！热啊！，可才离开家乡百十公里，像天宫的水管爆 了一样，老天将秦思行满腔的怨恨铺头盖脸泼将下来，浇得整个车子像轮船一样 在水中蹒跚。 　　我可真傻，怎么会爱上她呢？像落汤鸡一样回到单位后，秦思行洗了个澡， 窝在宽大的办公椅里，就着哗哗下个不停的大雨，又开始反复研究这个十多年一 直找不到答案的问题。他最近新读了几本书，这个问题也就有了新的答案——世 上少有，中国特有的二元制户籍制度将农村和城市一分为二，人为的制造了基于 出生的不平等。作为一个农村的孩子对城市的向往，幻化成对城市女人的一种崇 拜，所以就产生了对胡苄所谓的爱。在他看来，焦大不仅不会像鲁迅先生所说的 那样不会爱上林妹妹，而且很有可能非常的爱林妹妹——爱林的那种贵族式的生 活方式。正如人们对于吃不到的葡萄，不一定认为是酸的，更大的可能是认为甜 得无以伦比。他对胡苄是没有感情的，而是对胡苄所处的生活方式的爱——一定 是这样的！爱的只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想到这时，嘴角终于露出了轻松胜利的 笑。但，真是这样么？为什么不爱其他那些城市的女人？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样 地想着她？！刚才想了半天得出的答案就像是落入水中的石头，根本没法在水面 停留，直通水底。笑意还没来得及像水面的涟漪那样从嘴角扩散到脸颊，一个反 问就让它连嘴角的阵地也保不住，匆匆从嘴角消失，回归到一如既往百思不得其 解的迷惑中去。 　　第四章 　　爱上一个人也许只要一秒钟的时间，忘掉一个人可能却要尽一生的努力，情 颠大圣如是说。 　　那时他才十八岁，正是青春痘永驻的年龄，像只开屏的孔雀，整天浑身是劲， 骚气蓬勃。一次课间休息时，为了争一张郭富城的不沾胶（那时流行把影星的头 像贴在文具盒之类的地方，不像现在的女生那么自恋，都是贴自己的大头贴）， 他的手不小心把胡苄的手压在了课桌上。天知道开朗的胡苄怎么会紧张的小手发 抖，花容泛红，吓得秦思行的手像触电一样弹了回来，闹了个大红脸。 　　就从那一秒钟起，秦思行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胡苄。那时胡苄才十五岁，青春 在她的身上写下了无限的美丽。她的马尾发是美丽的，她的小眼睛是美丽的，她 的小鼻子小嘴巴小手，无一不是美丽的。她的声音，一百只百灵鸟也没有那么动 听；她的笑容，十个太阳也没有那么温暖。白天偷偷地看她，晚上痴痴地想她。 她在时，她是一切；她不在时，一切是她。他开始变得沉默，常常一个人傻笑； 他开始有了烦恼，时常一个人发呆。“此情无计可消遣，才下眉稍，却上心头”。 他开始看情诗，哼情歌。一天热衷于唐诗宋词，屠格列夫的《初恋》、契可夫的 《少年维特之烦恼》就是那时读的，时常对号入座，想入非非。每天哼着“你那 美丽的麻花辫，缠呀缠在我心间”。。。，终于哼得他老爸火冒三丈，狠狠地K 了他一顿。 　　第五章 　　想到这里，象阳光一般的笑容终于撕开了他那像天空一样黑沉沉的脸。“报 告”，门口通信员的叫声吓了他一跳。他点了点头，通信员说：“秦排，队长叫 你快去会议室开会呢，好像有任务。”说罢嘿嘿地笑。这小家伙是贵州人，长得 黑瘦黑瘦鬼精鬼精的样子，小学二年级就掇了学四处打工养家，跟星哥演的苏察 哈尔氏一样不会写自己的名字。每晚熄灯后秦思行都要给他补上一小时的文化课。 给了他头上一下，秦思行赶快跑了过去，所有干部都到齐等着了。队长传达了命 令：山泉镇洪水爆堤，团部要求我中队出动一百人参加抗洪抢险，确保大堤安全。 中队决心在上级领导下运用沙袋、人墙等各种手段，坚决完成任务。组织指挥， 人员分工及编组，信记号规定，通信联络方式及与友邻的协调按二号方案执行。 同志们清楚没有？下来后立即开始，60分钟内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秦思行所在的驻地是地处西南的军事重镇——月城，当时毛老人家声言要打 第三次世界大战，于是大搞三线建设，所以月城也就趁机从一个小城扩张成了今 天的新兴商业城市。小城地处西南边陲，由于海拔、气温、日照、经纬度等条件 好，加之大气中悬浮物质少，空气透明度大，所以月亮光亮圆大，故谓之月城。 　　月城四面环山,易守难攻,南接越西出境,北上秦川,西入藏区,东临天府之国, 历史以来就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枢和兵家必争之地, 所以商业特别发达,其中来 往龙蛇混杂,也是黄赌毒的泛滥之所，自古就有南毐北霸西赌东娼之说。地处亚 热带气候,四季常春，各色水果,蔬菜曾是小城的主要产业,卖往全国各地，改革 开放几十年来，月城也成了金三角毒品进入中国境内的四大路径之一,也是印缅 枪支进入境内的中转之处。现今的月城下辖五区八县,驻有一个师和一个团。秦 思行所在的机动大队担负着这个城市紧急事件的处理。机动大队所属三个中队， 中队长全是河南人，据说是因为团长是河南人。秦思行不关心这些——当了十多 年兵了，他既算不出自己每月该领多少工资，也不知到自己什么时候该调整职务。 　　队长姓王，中原人氏，中等身材，上身长下肢短，看起来像是雕塑学生的考 卷，轮廓快完的时候发现时间不够了，就在不够长的腿上套上一双鞋了事，一看 就知道是偷工减料的作品。小名二狗子，大号铭昊。据说他老子给他取铭昊的意 思是希望他又有钱又有名，还要有日天的本事。谁知刚生下来就三天两头生病， 很是让他老子失望。高中毕业时眼看上大学无望，背着家人跑去找征兵的干部。 恰好征兵干部与当地征兵办公室因分赃不平正闹矛盾。中国军人向有宁可玉碎， 不为瓦全，宁失千军，不丢寸土的作风——我捞不着你也别想。于是乎鹤蚌相争， 渔翁得利，王铭昊便一帆风顺地穿上了军装。一年干，二年看，三年不干也不看。 好容易在不干不看中混满三年准备打起背包回家之际，团里来了一个保送上学的 指标。他同另一老乡似在候选之列。老家分别向两人汇来两万元活动经费。晚上 两人一起喝酒，准备明天开始就在关系场上拚杀。王队长认为两人那点钱太少， 各自为战两个人恐怕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如大家以这四万赌一赌。结果 一赌之下，王铭昊大获全胜，于是成就了今天的王队长。当官以后，王队长自学 领导讲话成材，说出话来是模是样。有次秦思行在他的办公室里看到了他的笔记 本，上面全是领导讲话：一是高度重视，二要严密组织，三是确保安全，四要完 成任务云云。王队长身强体壮，体胖但并不心宽。记得秦思行刚从指挥校分到连 队第一次休假那会儿，因为秦思行先给指导员汇报，才给他汇报，他就去大队叫 不让批秦思行的假，气得秦思行干瞪眼。　 　　赶到大堤缺口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洪水发狂似地向缺口处涌来，大地一片 汪洋。说干就干，上级一声令下，战士们就忙碌起来。秦思行带的排负责的是扛 沙包，肩扛背负，他带着战士们不知停息地把沙包往堤岸上送。黄豆大的雨打在 身上，没有知觉；连人带包摔倒在地，爬起来又上。。。。。一个小时，两个小 时。。。火热的战斗吓退了洪峰，感动了老天，雨停了，缺口也堵住了。老百姓 送来了鸡蛋、开水，秦思行突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座大山，生成一种敢叫日月换 新天的气概，激动的热泪盈眶。在撤回的路上，秦思行带着战士们一支接一支地 唱着军营歌曲，战士们唱哑了嗓子，唱出了豪迈。回到单位已是午夜时分，大家 匆匆洗漱就上床睡了。在梦里，秦思行看着胡苄的身影越去越远，怎么也追不上。 　　第二天起来，才发现混身疼痛，尤其是腰部，秦思行的腰肌劳损就是在那时 落下的。 　　第六章 　　“思行，周末有空没有？到我家去玩。好多同学都要去的。” 　　要想年轻人窝在家里不出门就像要半老徐娘不化妆见人一样难受。秦思行想 也没想就同意了。 　　周六那天，男同学骑着自行车，带着女学生就出发了。 　　胡苄居然也同行，秦思行好容易摁住激动得快要飞出胸膛的心脏，暗自欢喜 不已。一路向山中行去，阳光娇媚的像出嫁的姑娘，羞答答地挂在天空，将满怀 的柔情洒向青山碧水，大山憨厚地笑着敞开宽厚的怀抱拥护着娇羞的新娘。五颜 六色的花儿努力地绽开自己美丽的青春。秦思行浑身是劲，骑着老爸的永久牌， 带着一个温柔的女孩飞一般向前冲去。 　　“秦思行，等等，休息一下！”后面有同学在喊。 　　将车乱七八糟地往路边一放，同学们撒腿奔向路旁的小河。沧浪之水清兮， 可以濯我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我足。大家可管不了什么清浊，纷纷奋袖出 臂，脱鞋挽裤，像秧苗一样，纷纷插入清凉的水中。 　　胡苄呢？秦思行回过头去一看，一记重拳击中了他的头部，脑袋嗡地一声飞 掉了一根弦——胡苄正被李明拉着小手一步挨一步地走过来。李明是高干子弟， 长得白白净净，油头粉面，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加之学习成绩又好，两人还是 幼儿园的同学，可谓青梅竹马，两人简直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一对金童玉女。 你秦思行算什么？家境贫寒，一脸碉堡（老爸谓青春痘语），四肢不见发达，头 脑却是简单，考试总是名落孙山之后。自卑的屈辱浸透了他的身心，心酸痛得已 经无力跳动。 　　“秦思行，走喽！” 　　同学的呼唤让他清醒过来，灰蒙蒙的大山打着五颜六色的旗帜迎面向他扑来， 猎猎的风声传来大山的怒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癞蛤蟆想吃天鹅 肉。。。。冰凉凉的河水裂开雪白的牙齿嘲笑他尚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傍晚时分，来到了同学家，热情的叔叔阿姨早已准备了丰盛的晚餐接待远到 的孩子。 　　饭后大家作鸟兽散，要好的同学各自打堆。秦思行同几个同学到屋后山崖下 的大石头上鼓瑟吹笙，拨弄着多情的琴弦。一个同学说，这山看上去不高，我们 爬上去看看？六个人应声而起，杨义、陈艳、高占强、吴俊、刘树生、李明、秦 思行先后向山崖上攀去。 　　山外有山，上山容易下山难，不攀不知道，一攀吓一跳，看上去不高的山崖 无穷无尽，想要回头全是悬崖绝壁，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往上攀爬。时间在焦虑中 过得太快，他们不停地在山林中穿梭，为了防止掉队走失，每过一段时间，就从 第一个到最后一个依次报数。07正式成为秦思行的终身代码。 　　“哗”的一声，李明一脚踩了个空，随手抓住一根藤条，终于没有掉下深沟， 在秦思行的帮助下爬了上来。 　　“干脆我们在这里过夜，天明了再回吧？”吴俊说道。饥饿和干渴已吸干了 大家的气力和勇气，七姊妹结义的豪情也被寒冷和恐惧冲刷得一干二净。 　　“不行，我们呆在这里更危险”，刘树生首先表态。 　　“我也觉得不能在这里呆”，秦思行接着说。 　　于是大家又鼓起勇气，你搀我扶继续在山里跋涉。 　　终于在凌晨两点多，他们沿着一条伐木道狼狈不堪连滚带爬地返回了大路。 征服的喜悦和脱险的轻松兴奋了他们的每一根神经。 　　回到同学家，揪心的叔叔阿姨喜出望外，打着火把找了几个小时的疲劳一扫 而光，其他同学也被他们的归来惊醒，迅速为他们整治了可口的饭菜，从未在外 过夜的胡苄坐在炉火旁支颐倾听着他们的冒险与激情。酒足饭饱之后，同学们先 后睡去。 　　“胡苄，你不睡呀？”秦思行问。 　　“睡不着！”胡苄秀眉微蹙。 　　。。。。。 　　“我教你吹笛子吗？” 　　。。。“好啊”胡苄兴奋得脸泛红晕，“我可笨得很的。” 　　少女的红唇轻贴在竹笛上，纤细的手指把握着笛身。中指按这儿，小指按那 儿，秦思行一一指点，却不敢用手去纠正胡苄的姿势。在秦思行的指点下，胡苄 竟也吹出在秦思行看来比仙乐还美的呜呜的声音。 　　。。。。。。“师傅” 　　。。。。。。“小苄” 　　漫漫长夜竟在窃窃私语中迅速溜走，当阳光追逐着透过窗户窜进屋子时，胡 苄已经靠着秦思行的肩膀睡着了。“慵傍暖炉眠”，秦思行心里泛出这么一句不 知名的诗来，鲜艳的红唇散发出诱人的芬芳，嘴角微微向上拉成一条弯弯的新月， 映出梦中快乐的影子，微长的睫毛轻轻地颤抖，像是扑闪的眼睛充满对世界的好 奇。 　　“醒了？” 　　“嗯，你没睡？”胡苄赶紧挪开自己的身子。 　　“嗯”秦思行轻轻回答。 　　胡苄脸颊娇羞的红晕像投入石子的湖面，一圈圈荡开，迎着阳光化成灿烂的 笑靥。 　　“好大的太阳”胡苄说着走出了屋子，喳喳地叫着同学们，“快起床，快起 床”！ 　　秦思行站起身来揉揉干涩的眼睛，活动活动因怕惊醒胡苄而僵硬的筋骨，走 出了门外。 　　“人生大起大落实在是太快了，太刺激了，真让人受不了！”周星星的一句 台词道出了他心中的万千感慨。 　　生活呀，真是带劲！一路的归程，风含笑，花吐蕊，胡苄与秦思行结伴而行， 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羡煞群鸳。原来她连稻谷和小麦尚且不分，秦思行以为她 真是一张雪白的宣纸，自己可以在上面绘出最美的人生。幸福的气息钻入他的每 一个毛孔，温暖得四肢百骸像是到了失重的空间，不断的飞升，不断的飞升。 　　第七章 　　秦思行终于有了自己的寝室了，总算告别了与战士同住一室的尴尬。 　　军营的生活压抑着每一个成熟的男人。有人曾说，现在当兵的工资又高，工 作又轻松，还谈什么奉献呀！秦思行的名言是：军人的精虫爬满了军营的每一条 被褥，这就是最大的奉献。寂寞呀寂寞，不在寂寞中变坏，就在寂寞中变态。秦 思行还没有变坏，却已变态。 　　沉沉的夜色，弯弯的柳月，细细的花香，无一不勾引着年轻人的****。**** 就像不倒翁一样，摁下去又弹起来，摁下去又弹起来。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多少 不眠的战士等着其他战友睡后躲在被窝里上下其手——七七四十九，左手换右手， 九九八十一，射都来不及。秦思行也不例外，二十六岁的处男了，还不曾知道女 人是什么样子。白天的训练枯燥无味，眼睛一睁，忙到熄灯。等着“快快=熄灯 ——睡觉”的号音拉响以后躺在床上让自己见过的女人为自己耗去一天的精力， 然后才能安然入睡。但这么多年来，却从没想过胡苄，一想到她，就性味全无。 有时他也感到奇怪，这么多年来他最喜欢最爱的女人也就是胡苄了，怎么一想到 她就不行了？他不知道胡苄已成了他心中的女神，不容许他有丝毫的亵渎。 　　有次他到亲戚家去玩，借了一本黄色小说，晚上一个人躺在床上看得浑身发 热。****像爬山虎的脚，从头顶慢慢地爬到脚尖。小说书里的女人像是长在身上 的痒痒，搔上一把，好了一点，一会儿便袭来更深更强烈的痒痒。爬起来就着水 龙头喝一肚子冷水还是无济于事。终于在磨擦中解决了他的第一次汹涌的****。 快感、兴奋、自责、羞愧像画室里逃进了小猫，将五颜六色浇满了整张画布。 　　白天兵看兵，晚上数星星。月城的夜空像旧式家庭的地面——水泥地面上横 七竖八地嵌上破碗的瓷片。大熊星座、小熊星座、仙后座、天狼星、北极 星。。。。秦思行乐此不疲，因为他相信诸葛亮的话，为将要识天文地理。虽然 才是一个小小的排长，他可自认为颇有将才。读小学时，天安门正上演历史上悲 惨的戏剧。看到电视上解放军叔叔被烧得面目全非，他决心要做一个英勇的士兵。 他向北京军事出版社汇了一笔款子买了一本中国军事书籍，没想到那叔叔竟然回 了一封短信：小孩子有你这样的志向，将来一定会成为杰出的军事家。从那时起， 他俨然已是一个优秀的军事家了。古往今来的名将全在他家的书柜里排列得整整 齐齐。从孙子兵法到名将传记，读得不亦乐乎。可每次同他老爸下军棋，经常输 得精光，最后恨得把军棋丢进了茅坑里，发誓再也不做军事家了。后来上了初中， 从老爸那里弄来几本《共产党员》的杂志，就整天磨着教政治的老校长探讨起政 治问题来，害得老校长不得不在厚重的眼镜腿上拴上条绳子加以固定，以防时常 弯腰给他解答问题会让眼镜掉下来摔个稀烂。得意忘形之际伙同三五同伴搞了个 什么同志会，要做共产党的预备队。有宗旨有纲领有组织有章程，俨然一个政党 的样子。只是在刻章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老人家，刻个章。”秦思行做贼心虚，看到周围无人，赶快走过去，小心 翼翼地说。 　　“私章还是公章？”老头子头也不抬。 　　“公——章！”秦思行怯怯地道。 　　“公章？”老头子用力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怀疑自己的老花眼已经分不 清人的年纪了。 　　“证明？” 　　“什么证明？” 　　“公安局的证明。” 　　到那时秦思行才知道公章是要有证明才能刻的。吓得他转身就跑，生怕被老 头子抓住送到公安局去。过了些日子老头子居然没有告发他，才又放下心来。后 来学了法律他才知道，私设团体是要象法*功一样是要被严办的。 　　第八章 　　上课时秦思行手捧着教科书，做一付专心的样子。可惜书上的字全认识，但 什么意思却一点不知道。只一心一意地想着下课讲个什么笑话逗胡苄乐一乐。 　　患难像磁铁一样把每个人都紧紧地吸附在一起，一旦磁性消失，就再没有凝 聚人心的力量。从山上回到学校，像一切组织一样，所谓的七姊妹共完患难就找 不到共同语言，像打破的花瓶，三两个聚在一起，讲些相互的龌龊。 　　秦思行与胡苄的感情却像七月间的海滩，被太阳烤得滚烫。早上在十字路口 约好一起到校，晚上一起上自习。如影相随，如胶似柒。周一的时候胡苄穿了一 身背带牛仔裙来到学校，同学们正在做早课。 　　“哇！”不知是谁一声惊叹，惊起无数埋头苦读的男女。男生像发现新大陆 一样惊讶得嘴巴都被舌头撑了开来——原来胡苄这么美；女生像是患了伤风一样 鼻孔里狠狠地呼着粗气，嘴角歪在了一边——又是嫉妒，又是不屑。 　　在众人的惊羡中，胡苄来到秦思行身边坐下。害羞的脸仿佛是流行性的病毒， 即刻在秦思行的脸上泛滥开来。 　　“好看不？” 　　“嗯，嘿嘿！”秦思行傻笑着应承。好像那美也像蛋糕一样分了一小块给他， 觉得难为情。 　　“发骚！”旁边的朱丽娟用鼻子狠狠地哼了两声也化不去内心的嫉恨，终于 从牙齿缝里蹦出两个字来。朱丽娟其实也挺不错，像是征婚广告里常见的自我鉴 定：五官端正，面容皎好，性格开朗，身体健康。唯一没写上广告的不足就是上 唇像害了相思病一样，努力地想同下唇团圆，却被两排牙齿阻挠了下降的趋势， 只得向外发展，看起来像是农村盛水用的瓢翻了个身。世人把多话的女人叫长舌 妇，其实光是舌长还不行，还得配上长嘴唇才够完美。嘴唇长的女人更能为舌头 的功能增添料想不到的效果——说话的时候舌头翻得越快，上唇就吧嗒个没完， 像是古战场带着的牛皮鼓，起到了呐喊助威的功效，让敌人闻风丧胆。男女学生 见到她都是林妹妹初入大观圆，大气不敢出。如果有男人敢娶她，一定是当世豪 杰。 　　秦思行恨得要命，却又师出无名，只得以韩信受辱自我安慰。中国人大抵是 失意就谈理想主义，忍辱负重，以求东山再起；得意便入现实之门，寻欢作乐， 舍身入繁华红尘。秦思行恨得牙痒，将怨气和着一口唾沫一起咽进肚子，仿佛肚 子也因吃了一口怨气而饱了许多。 　　吓得胡苄赶快趁中午时间将裙子换成裤子，结果又惹得大家笑了一通。 　　“嗯，好吵！”晚上自习的时候，胡苄撅撅嘴自言自语。 　　“明天到我家去上自习吧，家里就我一个！”秦思行小心建议。 　　“好的！”胡苄的脸像是通电的电阻丝——起先只是淡淡的红，眨眼间就变 得通红通红。 　　墙上的挂钟像是国内的火车，总是晚点。秦思行看得着急。怎么还没来呢？ 应该来了吧，都七点了。老式楼房的楼梯像是喇叭一样将小小的脚步放大成电影 里怪兽的步伐嗵嗵响。听到声音，秦思行就打开门倚着栏杆探着头搜索一番。一 次两次三次的失望让他失去了再看的勇气。仿佛儿时打扑克扑着最后再看一样 “不看不看，金银满罐”。嗵嗵的脚步像鼓槌一样击打着秦思行的胸口，随着脚 步声由远而近，那鼓槌越来越重，越来越快，打得心脏砰砰乱跳。就在心脏快得 再也跳不动时，脚步却在其他地方停下来。如此三番五次，让秦思行感觉像是跑 了几趟百米一样快要虚脱。 　　“嗵嗵嗵！”敲门声！秦思行第一反应就是家里的门响了。恐怕也只有古小 说里的“凌波微步”才能比得上秦思行快敏的身影。 　　“嗨！”胡苄一转身就进了屋子。 　　“没人呀？”胡苄的口气像是要秦思行变成石头一样不具人形，这样才能保 得住这个小秘密。 　　两人坐在窗前开始写作业，放在心里的话变成作业本上的墨疤一个接着一个 没完没了。昏黄的灯光把大多数的电能转化成热能，烤得胡苄脸颊上的红像是钱 塘江大潮，一浪接一浪的涌来。秦思行的心窝像是藏匿了电热暖炉，熨烫着每一 支毛细血管。 　　“哎！”秦思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顺便把手臂环在了胡苄的椅子靠背上。 是懒腰让他把手臂放上去了还是他想把手臂放上去所以有这个懒腰。研究行为心 理学的专家一定可以凭此做出博士的论文来。 　　胡苄转过头来对秦思行笑笑。她是在鼓励？！静谥的夜，娇嫩的唇，娇媚的 眼，娇羞的脸。。。暧昧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堵得秦思行像做恶梦一样 喘不过气来。 　　“喝水不？”没等胡苄回答，秦思行已溜到厨房倒水去了。好容易找一个完 整的杯子，细细地洗洗干净，用热水涮涮，秦思行回到书房时看到胡苄已经打开 窗户在乘凉了。 　　第九章 　　“秦指导，工作组要来交换意见了。”通信员又在叫。像一切单位一样，虽 然秦思行还是个副指导，但通信员似乎早已代表师党委安排他做了指导员，照例 省去一个“副”字。人有命，字也有命，命好的字如“好”啊，“发”啊，“升” 啊，天生就是一付招人喜欢的样子；命不好的字如“降”啦、“副”啦、“死” 啦，天生就是招人厌恶。“烦死了，会多！” 秦思行因为通信员打断了他的美 好回忆气愤不已，在心里暗骂。他刚升为副连级，还不知道开会也是一种政治待 遇，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的。 　　心烦归心烦，秦思行还是找出纸笔踱到会议室。米黄色的门，不锈钢的窗， 看起来不怎样，但也是王队长陪地方领导喝了好多酒才换来的，一丝一缕，当思 来之不易，做人要厚道。院里的花花草草，楼房的一砖一瓦，可以说整个中队的 今天都是王队长呕心沥血，赔了健康和尊严换来的。可还有人说他修房时顺便把 自家像老营房一样的小土屋也修成了跟今天中队营房一样的小洋楼。结果闹得上 级派人来检查取证，害得王队长又得陪酒，喝得洗胃。最后照例查无实证，不了 了之。真是人心不古，恶意中伤的坏人到处都有。 　　现在的王队长可是月城响当当的人物，据说黑白两道的老大都要买他的帐。 他晚上夜行时通常都带着两支枪：长枪打坏人，短枪打姑娘。他的坐骑是某公司 老总感恩于部队对公司的保驾护航而赠送的三菱帕杰罗越野车。一次王队长为了 工作喝醉了酒，将车开到市政府门口停下来休息。刚好一名市领导的车要外出， 司机见是王队长，陪着小心请他倒车让让领导出门。当觉察到军人的尊严受到污 辱的时候，王队长震怒了，呲着米黄色的钢牙，瞪着血红的眼睛，操着中原人惯 有的口音，夹着四川人常用的字眼怒喝：靠！老子王队长的车——从来就没有倒 档！一语惊人,一言成名。此后月城人氏均知辰A74110是三菱重工为王队长量身 订做的没有倒档的汽车。 　　睹物思人，秦思行乱七八糟想了一大堆，发现领导已经快到单位了，赶快收 拾好散乱的身心，敲门进入会议室，挨着副队长坐下。偌大的会议室里，整整齐 齐的椅子环围着红褐色的大型会议桌。左边墙上依次挂着用不锈钢框了的历任中 央领导的题词，右边则是一连串地挂着英雄模范的英勇事迹油彩画。正对门口的 墙面上艳丽的党旗令人顿生庄严肃穆之感。屋顶上一头装着一个摄像头。秦思行 想，这会议室设计得真是一篇公文必须用的一段话——我们紧紧围绕在党中央的 周围，根据伟大领导作出的重要指示精神，沿着先烈用鲜血染红的路，不怕牺牲， 英勇顽强，前赴后继，开拓创新，从胜利走向胜利！不过最后还得加一句：如果 不认真工作，摄像头会记住你的！ 　　“起立！”王队长一声令下，喝退秦思行肚子里装不下快要溢出的话。几位 干部应声而起。参加年终工作检查的几名领导鱼贯而入，按职务高低依次坐下。 　　先是指导员代表党支部向工作组一行报告全年工作。 　　“同志们，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师长和各位领导到我中队检查指导工 作！”指导员笑容可掬不容置疑地建议。 　　“啪啪啪啪啪”同志们努力将脸上的笑容和工作的热情转化成鼓掌的动力， 一一变成声音拍出来。 　　指导员姓杨，出生于军人世家，他老爸杨泽东，在文化大革命中也是某部指 导员，因名字未避圣者讳，被革命战士揪住不放，老杨指导员辩称那是他老子犯 下的错，与他本人无关，并声言愿意与罪大恶极的老老杨同志脱离父子关系以示 清白。革命战士好不容易抓住一个现行反革命靶子，岂能轻易放过。红宝书一翻： 伟大领导教导我们说——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王八儿混蛋！老杨同志无辞可辩， 气极之余吞下安眠药找马克思去评理，至今未回。 　　小杨同志生得眉清目秀，风度翩翩，颇有周郎儒将气质。他毕业于理工大学 的地质专业。可惜毕业后工作难找，老妈托部队老首长帮忙弄到了部队，谁知竟 一路发达了。别看他器械擒拿一样不会，但却有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信心。常 研究人心是怎样长成的（仿佛人心也同地质形成一样，需要吸收日月之光华，天 地之灵气）、白马为什么非马等哲学问题。他的口头禅是细节决定成败，不拘小 节，要日大笨。他对工作的细心是我辈难望其项背的——他曾经花了两天的时间 来研究一个句子是该用逗号还是句号。他对领导的尊重也是发自内心的爱戴—— 一见到领导，兴奋的脸上就会堆上红晕，陶醉的眼神仿佛见到了自己的初恋情人 （秦思行很是怀疑他这种人会不会真的爱上一个人。或许应当说他陶醉的眼神就 像秦思行见到胡苄一样。），然后表扬领导能力如何如何的强，学习如何如何的 认真，同志们如何如何的爱戴，最后还指出领导的缺点是工作太认真，不注意休 息。他接领导的电话也要立正了才能讲得出话来，仿佛领导的身体也随着声音从 电话线里传输过来对他耳提面拎一般。 　　这报告可是他呕心沥血之作，花了十多个日日夜夜才搞出来的旷世巨作—— 语句通顺，用辞恰当，深入浅出，洋洋万言。他深信，只要有时间，他也能作出 比司马迁还牛的文章。可惜秦思行全没听在耳里，更不能记在心里。他一心一意 在编他的小诗：山外青山楼外楼，交换意见几时休，烟草熏成肺气肿，茶水胀得 膀胱痛。最后一个痛字不太好，改什么呢？ 　　“照主要的讲！”师长的肚子里装着昨天还没消化完的酒水，耐不得久坐。 况且他生性豪迈，最是反对别人搞形式主义，常常要求大家开短会，说短话，做 短文，当然，他是不包括在内的。时常教育广大干部要站在讲政治的高度与形式 主义作坚决的斗争。他曾经到某养猪场检查指导工作（师长一生并未养过半头猪， 但走上领导岗位后就觉得养猪也同养人差不了多少。既然会管人，怎么不会管猪？ 同志们也认为既然是师长，天文地理，三教九流，岂有不会的道理！到后来搞得 师长自己也觉得掌握了马克思主义最高思想的领导干部，生来就应该是样样都懂 的。）养猪场领导为了让首长满意，也为了清洁猪们的灵魂，锻炼猪们的体魄， 给猪们统统洗了个凉水澡。谁知那些不争气的猪全然领会不了领导的意图，在师 长到来之际死得个横七竖八。师长随即总结出：形式主义害死猪！机关的参谋干 事忙将此事通报全师，要求举一反三，实事求是，抓好师长指示精神的贯彻落实。 后来师长形式主义的老婆果然举一反三地病故了，换成实事求是大美女继任。 　　师长叫小杨同志照主要的讲，可小杨同志仔细一看，发现自己的讲稿里面并 没有不重要的，包括句号和惊叹号都有不可替换之妙，就又继续往下念。 　　“只讲存在的问题！”师长神情肃穆。 　　小杨书记惶恐不安，赶紧翻开最后一页纸，“干部队伍能力素质还不够强， 有待于进一步提高！”“同志们，我们在师党委的领导下，心往一处想，劲往一 处使，一定要让单位建设再上新的台阶！”秦思行心术不正，每听到“心往一处 想，劲往一处使”就会发笑——这世上恐怕只有孤男寡女在一起时才会心往一处 想，劲往一处使吧！ 　　“下面，请同志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师长给我们作指示！”为弥补刚才的过 失，杨指导拚命地鼓起掌来。恨不能鼓掌出血，向师长表达他的忠诚。 　　鼓掌的学问在于大家一致——大家鼓而一人不鼓是对领导不敬，大家不鼓而 一人鼓是喝倒彩。鼓掌时还得用力均匀，不然就是别有用心。手上的动作化为脸 上笑容的延续，发自内心的微笑带着由衷的掌声配合在一起表达自己的尊敬和喜 悦，这才是鼓掌的最高境界。 　　秦思行不敢马虎，赶快放下手中的笔，叭叭地和同志们的掌声鼓成一片。 　　师长大手一挥，像快刀切豆腐一般斩断叭叭的掌声，“同——志——们—— 辛——苦——了——，我——代表——师——党委——”师长的讲话语重声长， 很有伟大领袖的风范。可秦思行却全然不懂，还自作聪明地想着一个笑话： 　　首长视察部队， 　　问：同志们好！ 　　同志们齐声应道：首长好！ 　　首长又问：同志们辛苦了！ 　　众答：为人民服务！ 　　首长很满意，关切地说：同志们都晒黑了！ 　　同志们稍一顿，应声道：首长更黑！ 　　痛可忍，痒不可忍。从心底泛起来的痒痒无处可搔，忍无可忍。忍俊不禁的 笑在秦思行脸上泛滥成灾，任他咬破嘴唇也无法将舒展的脸皮收拢来。笑意像虫 子一样从他的肚子一路上游，眼看就要爬出喉咙酿成大祸，幸好师长讲话完毕， 一阵热烈的掌声将快爬出口的虫子吓得缩了回去。 　　会议结束后照例是庆功酒会。秦思行所在的师是出了名的第九（酒）师，喝 酒自是不在话下。 　　酒会上师长又作了重要指示，可惜秦思行还是没有记住。只记得师长讲的一 个笑话：某人到医院看病，女医生开了个“13”超的单子要他去检查，他到处找 人问１３超在哪里，全都说不知道。气急回去找女医生理论。医生告诉他是B超， 不是１３超。某人大怒：他妈的，你这B也分得太开了吧！ 　　大家满脸是猥琐的笑容。 　　王队长别看没文化，居然还记得李太白的望庐山瀑布：日照香炉生紫烟，遥 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要大家从李白的这首诗里猜 出李白老婆和孩子的名字来。 　　讲完把嘴巴凑到师长耳边欲告知答案。可惜师长早已成竹在胸，并不需要， 摆手拒绝，并作思考状。 　　其他人都说不知，要等师长说出答案。不知趣的秦思行却张口就来，搞得师 长很有衣锦夜行之恨，甚是不快。于是大家大骂秦思行没结婚就那么坏，要罚酒 三杯。 　　送走工作组躺在床上，秦思行不禁大骂自己笨蛋。又想起刚才会议室里的摄 像头，不知自己在会上干的一切有没有记录在案。听说某师已将摄像头装进寝室 了，秦思行又是一通牢骚满腹：报载韩国投入数亿元在三八线安装了摄像头，将 哨兵替换下来。我们却是花钱装了摄像头来监视士兵。真他妈的荒唐。要在老子 的寝室里装摄像头，老子立马走人。忽又想，要是装了摄像头对着那东西手淫， 让这些假道学,伪君子看个吊毛，那才气得死那些作俑者。想着就怎么也睡不着 了。幻想着女人折腾了几下才沉沉睡去。 　　第十章 　　时间无休无止，既创造了世间一切的美丽，同时也创造了人生所有的苦难。 月盈则亏，秦思行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尝幸福的感觉，苦难就已经来临。 　　秦思行早早醒来，收拾好学习用具，带上一肚子昨晚想好的甜言蜜语和昨晚 表弟送他的从大山里带出的一颗水晶石，只等七点钟到了就出发上学。谁知初秋 的天气说变就变，竟然淅淅沥沥下起雨来。不过像秦思行那样的男孩子，倒挺喜 欢下雨的。某哲学家说过，人在痛苦和寒冷的时候头脑特别清醒。七点钟，秦思 行准时到十字路口等着胡苄了，像往常一样，他是不肯带雨伞的，当然今天例外， 他翻出了一把雨伞带在身上，只是并没有用，他是担心胡苄带了伞没有。一会儿 工夫，两顶花洋伞出现在了眼前。胡苄同朱丽娟？！秦思行还来不及想清楚了是 怎么一回事，俩人已从他身边有说有笑地走过去了。好像秦思行新学了隐身术， 她们竟视而不见了。像一切恋爱中的男女，秦思行敏感的心已陡然明白事情已经 在一夜中发生了翻天履地的变化。失恋了！心中一阵隐痛像成百上千的蚕在吱吱 地咀嚼着每一根神经。来到教室，他不敢再看任何人，低着头窜到自己的座位上 坐定。拿出文具盒来，手碰到桌上，哗啦啦的摔了一地。匆忙去拣，却又一头撞 在桌角上，幸好头痛被心痛掩盖掉了，并不觉得受了伤。上课时，书捧在手上。 每个字都认识，串起来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下课时，青年男女的欢笑就是身边， 却又仿佛实在遥远。迷迷糊糊回到家中，老妈大叫我的儿。才知道头上已鼓起一 个大包。古希腊爱神阿弗洛狄忒说——爱和爱的欲望说要偷去聪明者的智慧。恐 怕说的是失恋中的男女。至此秦思行完全变了个人了。上课，不知学的什么；下 课，怨时间过得太慢，除了发呆，还是发呆。有时恨自己无能，有时恨胡苄无情； 有时幻想自己碰到她时不理不睬，有时幻想碰到她时要故作轻松，谈笑生风。有 时抱头躺在床上痛哭失声，有时拿着水果刀在手腕上比来划去。失败的感觉仿佛 失火的老房子，劫后只剩下了一堆灰烬。他认为胡苄是他的大脑，虽然他还活着， 却只像植物人一样苟全性命而已。痛苦像胡苄喝水的水杯，坐过的椅子，翻过的 书，走过的路。。。跟着他形影不离，不肯离开。 　　又是一个雨天的早晨，秦思行茫然走在雨中，突然一把雨伞挡住了纷纷落在 头上的雨水。为什么总是在雨中，难道心灵也像花花草草，需要雨水的浇灌才能 生长？秦思行侧身一看，杨燕对他轻轻一笑。但秦思行是说不出谢谢两个字来的。 他此时的心情只有感恩戴德的份。大恩不言谢，他是不会用这普通的两个字来表 达他上刀山下火海的感激涕零。 　　杨燕是学校里公认的才女，身材高挑，人也漂亮，只是皮肤有点暗，但也被 熠熠生辉的才气洗得闪闪发亮。是他们一级的同学，高一时同个班，曾作文提到 “五十步笑百步”，让自以对典故来龙去脉了如指掌的秦思行自惭形秽。在高一 时，秦思行同大多数男生一样，只有仰慕的份。杨燕对自己的感情也看得像是传 世的宝物，不肯轻易给予，全校男生并无一人入她的法眼。后来分文理科时，秦 思行害怕数理化逃到文科班后并无往来。毕业后来往数封信后也就并无音讯。后 来听说她在三十岁时嫁入了豪门。 　　一路上秦思行只恨同学太少，看见的人不多。但终也引起了男同学的嫉恨。 有同学曾扬言要收拾秦思行，吓得秦思行每天上下学都带了一根擀面杖在书包里 权作自卫。后来并无不幸的事情发生，可见年轻人的话可信度不高。 　　此后秦思行无心向学，因了学校要有偿补课，秦思行邀了一部分同学闹了一 通，学校就要求他提前毕业了。后来参军入伍，顺利地成了一名军官。 　　第十一章 　　小时候老妈跟秦思行讲过，生他的时候梦到他是猪投生的。当时秦思行并不 在意，后来看了《三国演义》说猪有龙相，顿时觉得身心膨胀。去找算命先生算 命，老先生认为他像魏延一样天生反骨，言过其实，并无真才，是拿笔混饭吃的 糊涂虫。果然秦思行的工作就是整天研究些领导的意图，做些无用的公文。 　　“指导，队长叫你到他房间里去！” 　　很多传闻，秦思行要提职了，以前没有来往的同事战友也有事没事的来看看 秦思行，哈哈地笑着要秦思行请客吃饭，秦思行不明就里，只得呵呵的应酬。 　　果然，秦思行来到王队长办公室，王队长从窗户看到他的身影，立即低下头 来研究文件。 　　“报告！”像往常一样，秦思行推开门站在门口。 　　“呵呵，太见外了。”王队长搓着大手笑吟吟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伸出手来 握秦思行的双手，搞得秦思行受宠若惊。 　　“思行，我们马上要成搭档了，以后就别这样见外了嘛。”王队长打着哈哈， 并不等秦思行说话，“我想以后的分工还是按传统我负责军事和后勤，你管党务 和政工，大家在一起有事多勾通多商量。呵呵，晚上有没有空，一起出去喝喝 茶！”秦思行的心里像是二滩电站的发电机转子，分明转得飞快，却又像是没转 一样，没想出一句话来。 　　“晚上没空呀，不要紧，以后有的是机会。只是有几个朋友想给你介绍介绍。 呵呵”王队长见秦思行不作声，心里老大不高兴。 　　“单位的指挥车，你用就是了；我那台车你有事用用也没问题。”王队长见 秦思行还没言语，补充道。 　　“谢谢谢谢，有空有空。”秦思行才回过神来，慌忙答道。“我平时没什么 事，很少用车，队长你用你的，没事！” 　　“呵呵，别见外，有事就说！”王队长见秦思行诚惶诚恐，很是满意，拍拍 秦思行的肩膀，补充道“晚饭后我给你电话！” 　　秦思行回到寝室，心里又是高兴又是不满意自己的表现。平时总觉得自己对 功名什么的不在乎，做着一副清高的样子，可事到头来却是如此狼狈。王队长分 明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自己竟不知就里的就钻进去了。呵呵，看来以后这党 管一切恐怕是一切不能管了。突然又想起一个笑话： 　　新婚之夜，新郎抚着新娘两腿之间问：“这是什么？” 　　新娘答：“这是党，伟大的党！” 　　新郎问：“我想入党行不？” 　　新娘道：“你迫切要求入党的心情我懂，但正式入党还需符合以下条件：一、 只要你过得硬，党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二、党的宗旨是党指挥枪；三、入了我 的党，就不能入别的党；四、对党要绝对忠诚，并誓死捍卫党的纯洁；五、不许 入党前拚命干，入党后松一半；六、要与时俱进大胆创新，全方位多角度促进党 内和谐；七、必须每月按时足额交纳党费；八、要勇往直前，不怕牺牲，甘愿为 党流尽最后一滴血，永不叛党！以上八条党性要求你能做到吗？” 　　新郎激动地说：“我能！党叫咋干就咋干，时刻听从党召唤。” 　　“党是女人那话儿还是女人那话儿是党？”秦思行没闹明白“也不知道是谁 编出来的这玩艺。估计不是腐败的糟老头，就是非凡的批评家。”转念一想—— 中国人的聪明智慧全消耗在这文字游戏和所谓的书法中了。 　　这时梁祝悠扬的旋律响起来，王队长来电话了。有人说老年人听年轻人的歌 觉得烦，年轻人听老年人的歌觉得好笑。秦思行觉得自己都快老了，时常喜欢听 听老歌，回忆回忆过去。 　　“马上就来”秦思行接了电话跟指导员说了声就开着单位的指挥车出发了。 说是指挥车，其实只是一台老得不能再老，需要人好好侍候着还时常罢工的吉普 车罢了。 　　秦思行一路小心翼翼地哄着车，那车倒也通人性，或许它知道秦思行会是它 不久的主人，不太敢十分怠慢也说不准，虽然一步一蹒跚，竟然没有罢工。红楼 茶楼算是月城最为有名的茶楼了，六层的仿欧式的建筑，大理石的柱子，金碧辉 煌。听说是陈氏集团的接待处，全是会员制消费，从前秦思行路过时只有侧着眼 看的份，今天也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生来第一遭来到这地方。里面喝茶的人并不 多，秦思行眼睛扫了一圈，看到王队长站起来向他挥手，旁边还坐着两个四十岁 左右的男人。后面站了两个穿红着绿的小姑娘叉着手陪着笑。相互介绍后秦思行 才知道他们都是月城顶顶有名的人物。 　　相互寒喧几句，长得胖胖敦敦的陈总笑着说：“王队，秦指导，洗个澡吗？” “算了，下次吧！”王队长大手一摆，笑着拒绝地接受。茶楼也能洗澡犹如山上 也能钓鱼？秦思行倒是第一次听说。 　　“呵呵，王队，别这样，秦指导第一次到兄弟这里来，不让兄弟尽尽地主之 谊，让兄弟的脸往哪搁？”陈总胖胖的脸上露出普渡众生的菩萨才有的笑容让秦 思行颇感亲切。没想到这么有钱的人竟也这么和蔼可亲。 　　“不必不必，我可不会游泳”秦思行连连摆手。 　　“秦兄弟，别客气，到了老哥这里就随便点。”陈总一脸的笑意让人根本说 不出拒绝的话来。难怪他生意做得那么大，就这笑容，就没有签不到的合同，秦 思行暗暗称奇。 　　陈总就是陈氏集团老总，原名陈富贵，秦思行惊叹不已，这名字取得真是人 如其名。大富的人怎会不大贵？只是这陈姓得倒不合时宜，不如改姓常才好。陈 氏集团秦思行以前也听说过，在金融、房地产、汽车等行业都有很大的名气。没 想到老总却并没有长着三头六臂，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一头乌黑油 亮，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恐怕蚂蚁上去也得柱着拐杖才能行走，一脸满是柔和的 眼神伴着亲切的笑容，仿佛冬日的暖阳，见到他的人都会融化在笑容中。穿着一 身休闲装，秦思行看不出牌子，但也感觉得到那装束的质地不是他所见过的。胖 胖的手腕上戴着的硕大的手表倒也不显得太大。刚才握手时秦思行就知道那东西 的价值了，金色的表盘内镶了一圈闪闪发亮的钻石，仿佛那样也不足以表明陈总 的时间是如何的宝贵，又在表盘外镶上了一圈。整个人看起来真还不像是顶顶有 名的资本家，倒像是我党我军的中高级干部。不过现在的资本家与党国的干部恐 怕也都是这个样子的。 　　一行人在小姐的引导下，来到里厅。 　　“陈总好！欢迎光临！”一排身材高挑的美女穿着红得发紫开叉很高的旗袍， 叉着手向大家道了个万福。 　　“这几位是我的贵宾，好好接待！”陈总脸上的笑容像是闪电的光芒，倏的 一显就不见了。 　　陈总拱拱手，“各位大哥，兄弟失陪了。王队，出来时打电话！玩高兴哈！” 王总的笑像是夏天的暴雨，说来就来，说去就去，根本不需要准备的时间。 　　领班的小姐笑吟吟地在前伸手带路“各位先生，这边请。” 　　大家纷纷与陈总拱手道别，跟着小姐进入电梯。 　　“陈总怎么不来？”秦思行暗暗奇怪，只听说卖面包人再饿也舍不得吃自己 卖的面包，陈总应该不会吧，怎么澡堂还在六楼上，秦思行虽是心中疑惑，却怕 闹笑话，不肯吱声。 　　“呵呵，秦总，你就不知道了吧，陈总的大美女正等着他呢，他哪里肯来！” 一看就知道是电影里演正面人物的高高大大的马副市长马上给出了答案。 　　“马总，哪天把你的大美人儿也带着让兄弟见识见识如何？”王队长在旁搭 了腔。 　　原来在这些场合都是称总，不过如果客人姓任，这任总叫起来倒也搞笑，秦 思行暗暗发笑。 　　言语间，电梯已在六楼停下。 　　“你请你请，”三人相互推让一番，出了电梯。软绵绵的地毯旁全是宾馆式 的房间，只是门全是并不常见的欧式双开大门。雪白的墙上三五步挂着各式的西 洋画。几个精致的花盆里生着各式各样油绿的植物。但并不见有游泳池。 　　小姐将三人分别安排了606、607、608就道别走了。 　　“思行，什么也不用管，玩高兴，不玩白不玩！”王队长附耳对秦思行低语。 　　秦思行突然想到这房间里恐怕不仅仅是洗澡那么简单，好奇、惊异、恐惧， 一古脑儿向心脏扑来，吓得心儿扑通扑通地像是起步的汽车，跳得越来越快，涨 得嫩脸发烫。 　　看到两个轻轻按了门铃进了屋子。秦思行也摁了摁门旁的电铃。质地考究的 雕花木门应声而开。 　　“先生，晚上好！”温柔甜美的声音吓得秦思行的心快要跳出了胸膛。一个 女孩跪在猩红的地毯上仰头向秦思行问好。 　　“先生，我可以为您服务吗？”女孩轻轻地站起来，怯生生地道。 　　“好。”秦思行努力鼓起勇气，可说话的声音分明象竹笛发出的颤音，飘忽 不定。 　　跟着女孩走进客厅，秦思行才敢偷偷地打量了女孩。 　　盘着的发髻显出高贵典雅，一双大眼睛像是弯着的一汪秋水，长长的睫毛像 一团蒙蒙的雾罩在上面。瑞秦思行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会用秋水来形容女人的 眼睛。白里透红的小脸庞嵌着小巧的鼻子和红艳艳的唇。细长的脖颈用红线挂着 翠绿的玉。黑色发亮的缎质衣裙裹着一身白嫩的娇柔。裸着的双足轻轻地移来移 去。这哪里是人间的女孩，分明是天宫的仙子。 　　“先生，吃西瓜么？”女孩总是笑吟吟的。 　　“好。”秦思行哪里想到会是这样的场景，整个人窝在沙发里，两眼直楞楞 地盯着电视上晃来晃去的男女，只是下意识地答好。 　　小小的一牙西瓜被秦思行两口就咬了个精光。女孩将瓜皮丢了回来跪在秦思 行的前面，用温热的毛巾替他擦净手上的汁水。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现牛羊”秦思行一紧张就是这两句在肚子里反 复无常。 　　“先生，这边请。”秦思行觉得灵魂已被黑白无常勾走，空洞洞的眼神里全 是一个一个的惊叹号，只剩下躯体供女孩驱使。 　　穿过装饰考究的客厅，宽大的卧室里一张大床占去了大半的空间。秦思行可 没见过这么大的床，家里一米八的床简直像是儿童的卧具。一个梳妆台一个大衣 柜。一株花一幅画，床对面的墙上挂着宽大的液晶电视。让他认为红楼梦中仙子 一般的秦可卿的卧室也不会有如此华丽高雅。 　　女孩轻轻拉开右边落地的幕布，一汪云雾缥缈的清泉出现在眼前，拉开玻璃 门，女孩带着秦思行来到池边让他坐在沙发椅上。跪下来要替他除去鞋袜，慌得 秦思行忙道自己来，匆匆脱下因训练还散发出臭味的鞋袜，女孩又来给他脱衣， 秦思行还是自己解决了。只剩下内裤却是不敢动手。那家伙早已是自觉自愿的举 手投降了。 　　女孩仍是笑吟吟地“先生第一次来。” 　　“嗯。”秦思行还是第一次如此老实，撒不出半句谎话来。 　　“以后多来就习惯了。”女孩轻巧巧地脱去外衣，里面竟是光溜溜的白肉。 惹得秦思行像泼了汽油一样的干柴，火苗呼地就串了起来。 　　“还挺不老实的。”女孩看着秦思行慌乱地除下仅有的一片廉耻，娇笑着拍 了拍那可怜的家伙。那家伙更是激动得浑身颤抖。 　　在温热的水中泡了十几分钟，冲了个澡。女孩替秦思行擦干身子，穿上睡袍 后自己也收拾整齐。让秦思行在床上等等就出去了。 　　秦思行半躺在床上觉得那床分外的柔软，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水床？秦思行 看到过一期报刊上登载有所谓水床的新闻。六万块一张的水床。难怪先烈们会不 怕牺牲排除万难来建立共和国，原来社会主义是这么的好。秦思行一脑子糊涂， 居然想到了先烈，国家，并不知道这是有钱阶级才能有的享受。 　　“先生，喝一杯！？”一阵淡雅的香味伴着女孩来到秦思行身前，仿佛是在 征求秦思行的意见，但却又像上级领导的命令，根本是没有商量的余地。要是领 导的命令由美女来发布，这世上不知会多多少枉死的冤魂。 　　“先生，怎么称呼你呢？” 　　“秦钟”秦思行来不及胡编，连着自己的姓脱口而出。如果有专家认真研究 就可以从他刚才想到秦可卿，所以编出现在的名字。 　　“名字取得真好，是红楼梦里的秦钟罢”，“我叫小筝，古筝的筝。” 　　天啦，秦思行感觉自己快完了，这么美的女孩居然有这么美的名字，虽然可 能是假的。但知道红楼梦里的秦钟却是货真价实。这可是读过几遍也不会记得的 小人物。 　　“我觉得你叫秦可卿更好。” 　　“我哪有那么好。” 　　“我看你比她更好。”秦思行拜倒。 　　“嗯，那你就叫我可卿罢。”小筝幽幽道，“喝酒好不好？” 　　原来这酒是这么喝的——小筝将含在口中的酒渡进秦思行的嘴里，甜丝丝的 红酒伴着小筝的清香浸透了秦思行的五脏六肺。男人的性是从嗅觉中来的，真是 毫无瑕疵。 　　“哎，可卿，你怎么会到这儿来？”秦思行忽然觉得兴味全无。 　　妈妈生病了，需要五万块钱，我就找到这里来了。老板答应应酬了你就可以 得到这些钱。 　　“啊！”秦思行惊叫失声，这一晚竟值五万？！虽然在他眼里小筝已是无价 之宝，可没想到陈总会下这么大的价码。秦思行一年的工资不吃不喝也不够在这 里住上一晚，这还仅仅是这古筝的收入。还不算其他费用。“世上没有免费的午 餐”秦思行心里忐忑不安。 　　“秦先生，你怎么了？”小筝惊奇的嘴巴张成了一个O型。 　　“没事，你妈的病严重吧？”说了等于没说。秦思行也不知自己怎会说出这 样没水准的话。不严重她会来卖身？ 　　这样竟聊了一两个小时，原来小筝姓古，是红原人，今年二十二岁，正在省 城西南大学中文系上大四，家中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父母都是普通的工人，本 来就拮据的家再也无法支撑，所以母亲病了后她就趁学校放假来月城寻找机会赚 钱。 　　小筝也知道了秦思行的底细，但她并不相信秦思行没有恋爱没有结婚，甚至 没有接过吻。 　　“你们这些当官的最坏了”小筝嘻嘻笑道。 　　“我是例外。”秦思行辩解。 　　“还不坏，不坏你会来这地方？睡觉罢，都不早了。”小筝提醒秦思行。 　　“嗯，” 　　电视上的轻音乐消失了，画面上的男女正在****。 　　小筝脱下两人的睡衣，让秦思行趴在床上。秦思行不明就里，只得遵从。 　　软绵绵的舌尖划过秦思行的每一寸肌肤。原来性是这么美好，难怪孔老夫子 也长叹：做爱同吃饭一样重要。 　　“小筝，你们还培训过呀？” 　　“嗯！”小筝气喘吁吁。“翻过身来。” 　　“小筝，你以前做过么？” 　　“没有，做过的就不能到这里来了，我在这里做一次也就不能再做了。” 　　“我可以知道你的电话吗？” 　　“别说话，专心点！”小筝仿佛是秦思行的老师，发现学生东张西望，顾左 右而言他，于是马上责令改正。 　　吻，长久热烈的吻，两人仿佛像是秦思行小时候舍不得吃的大白兔奶糖，等 到拿出来时已是粘糊糊地贴在一起——融化在这甜蜜的吻里。 　　“唔，你咬疼人家了”小筝娇嗔道。 　　“我恨不得把你吞在肚子里，”秦思行今天说的实话实在是破例的多。如果 他每天都能说这么多的实话，恐怕早已成为圣人了。 　　“讨厌！”两只小手轻轻地拍着秦思行的脸。 　　“小筝，我——爱，你！真的！”像一切尚未婚恋的年青人一样，秦思行将 这三个字看得珍贵无比，轻易不肯吐出来。 　　“嗯，思行！”小筝竟然也陶醉了。 　　“我觉得再也离不开你了！”秦思行一本正经起来。 　　“嗯！”小筝不置可否。 　　“我发誓！”三十岁前的男人总把誓言看得比性命还重，三十岁后发誓发多 了才知道那也只是能欺骗小女生的把戏。不过那天秦思行的誓言倒是出自真心。 　　“嗯！我不是一个好女孩！”小筝幽幽的叹息，差点像传说中的化骨绵掌一 样将秦思行化为一滩血水。 　　“我不会在乎的，相信我！我会去学校找你的！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好么？” 秦思行的语气仿佛在咬一个坚硬的蚕豆。 　　“明天再说吧，快做吧！”小筝的语气淡得仿佛秦思行说的话只是空气一样 虚无。 　　“不做了，以后再说。”秦思行认起真来根本没想到这句话的价值就是五万 块。 　　“嗯？！”小筝也感到意外，难道他是真的爱我？心里不禁有一丝感动。 　　“哎，你怎么不相信我？”秦思行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叹息。 　　“好了，我相信你，思行，你的情谊我记着的。不过，这可不行，你不做我 明天拿不到钱的。” 　　“啊？”秦思行倒觉得奇怪。 　　“明天人家要检查的。”小筝竟然起了一脸的晕红，声音淡得只有她自己才 能听得到。 　　一夜无梦，秦思行醒过来时太阳早已躲到屋顶上了。一看小筝已不在了身边， 他忙胡乱套上衣服奔出卧室，看到小筝双手支着两腮趴在茶几上正对着一桌的早 点发呆。 　　秦思行轻轻走到她的身边，弯腰对着她的耳朵“嗨”的一声，吓得小筝呼地 跳起来，提起拳头就来打。 　　秦思行待小筝走近，双手捉住她的手就将她搂在怀里。 　　“吓人家一大跳。”小筝气喘吁吁。 　　秦思行的嘴唇已吻到了她的耳垂上。小筝已无力挣扎，软软的瘫在秦思行的 怀里。却又转过头来寻找秦思行的唇。秦思行不老实的双手开始乱动。 　　“吃饭了。”小筝慌忙挣开。 　　“先吃你。”秦思行坏坏地笑。 　　“不行的，疼得不行。”小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下去。 　　饭后，又是一番海誓山盟。 　　“没想到在这里会遇到你，我最爱最爱的小筝。”秦思行喃喃。 　　“其实你们来之前，茶楼就知道了，都是根据你们的爱好特意安排的人，包 括你的身高爱好我都知道，嘻嘻！”小筝眉弯眼笑，一脸得意。 　　“啊！？”秦思行这两天遇到的吃惊的事再多也比不上听到这个消息。 　　“又怎么了？” 　　“嘘，这恐怕有阴谋”秦思行抬头看看四周，并无异常，才对小筝低语。 　　“啊！”轮到小筝吃惊。“我是说他们怎么会那么认真研究进来的每个人。” 　　“说不定卧室就有摄像头”秦思行毕竟当了十多年兵，懂得一些侦查方法。 　　“那怎么办？” 　　“也只有到时再说了。”秦思行叹息道，“小筝，能够遇到你才是最重要的， 管他那么多！” 　　“嗯，思行，你真的不会嫌弃我么？” 　　又是一番海誓山盟，两人才依依不舍地道别了。 　　秦思行出来时，迎宾的小姐告诉他，他的朋友都走了，叫他自己回去。 　　一天，整整一天，秦思行竟然没有一秒钟想过胡苄。 　　第十二章 　　“小苄，小苄小苄”秦思行躺在床上胡思乱语。失恋的痛苦总是在夜深人静 的时候披星戴月似的赶来。但他是谈不上失恋的，因为他从没感到胡苄曾有一丝 一毫的爱给他。与其说是失恋的痛苦，不如说是失败的痛苦来得真实些。但失败 的感觉更是残酷，单相思就像自慰一样，是靠自己的想像来满足自己的欲望的。 我们中国人向来不怕欺骗人，但最好不要骗自己。秦思行就是那种连自己都想骗 的人，可是想要骗自己也并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只得躺在床上呻吟不止。求之不 得，辗转反侧，就像乍暖还寒的晚春，盖着被子嫌热，踢开被子又觉得冷。秦思 行想起柜子里还有一瓶老爸留下的二锅头，像是沙漠里出来的旅人，拿起来就是 一口干。可惜美酒并没有麻木他的神经，反而像哈哈镜一样放大了他的痛苦。找 出纸笔来要给胡苄写上两句绝情书，可惜只是把水肿当成了孕身，剖开来才知道 全无货水，只滴了一纸的鼻涕眼泪，并不能留下只言片语。 　　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红颜祸水，毒蛇口中牙，黄蜂尾上刺，还有一句是什 么？反正最后一句他记得——最毒妇人心。秦思行在肚子把所有的女人全骂了个 遍，仿佛所有女人生来就是带男人下地狱的恶魔。虽然如此贬低女人，但丝毫没 能抬高自己，那痛就像是眼看要熄灭的香烟，被人吸上一口又呼的烧起来，或者 是小时候被子缝隙里藏着的跳蚤，在刚要忘却痛痒的时候冷不防就又跳出来咬他 两口，让他痛痒难耐，无法安睡。 　　据说古时称酒为诗引子和情媒子。古人凭了它作出许多美伦美涣的文章和甜 甜蜜蜜的爱情来。可惜那酒到了秦思行肚子里，既勾不出锦绣文章来，也请不下 月中的嫦娥姐姐，只是壮了他万念俱灰的狗胆。据说要从失恋中解脱出来的男人 通常有两种方法，一种是杀掉自己爱的人，第二就是干掉自己。秦思行说是不肯 杀了胡苄，倒有多半是不敢——现在是法治社会，不是兵荒马乱的年代，由不得 人胡来，只得找把亮铮铮的水果刀，就着手腕比划起来。想起含辛茹苦养育他成 人的父母，想起他们苍苍的白发和伤心欲绝的心情，他下不了手；想起胡苄可能 会因为他的死而流下一滴泪，他又颇有杀身成仁的气慨。如是三番五次，五次三 番，手上倒没留下半分刀痕，可怜那张红漆了的木床，倒成了他单相思的徇道者， 整个床头被划得稀烂。 　　第十三章 　　小筝，见信好。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你现在好吗？我昨晚梦到你了，仿 佛是在一个空旷的田野里，老远看到你的身影，我就开始追你，可怎么也追不 上。。。人们常常要将爱与性分开，仿佛一个高尚一个低贱，其实远远不是，灵 与肉的结合才能算是真实的爱情。害了十多年的单相思，秦思行总算尝到了爱情 的滋味。一封接一封的情书交换着爱的火炬。时间在焦虑的等待中变得漫长。终 于盼来了十一大假。秦思行软磨烂缠终于向团长请了三天假，可怜的火车根本不 懂得他焦虑兴奋的感情，依旧喘着粗气慢腾腾地爬行，憋得秦思行恨不能跳下火 车自己跑好象还要快些，“小筝，好想吻你的唇”，手机的电池被热烈的短信烧 得发烫，早早的罢工不干了，一支接一支为人焚身的香烟也被他乱丢了一地。 　　小筝早已在学校订好了房间，梳妆打扮停当，焦虑地等着他的到来。十二点 到，我十一点半出发，打个的二十分钟就到车站了，时间就足够了?——小筝心 里不停地算来算去。结果十一点半就早早地来到了车站等待。长途奔走的火车终 于打着呼噜进了站，在呼哧声中歪在铁轨上睡着了。两个人两颗心终于靠在了一 起。 　　只有性的释放才能缓和相思的痛苦——弗洛伊德如是说。再来再来再来，久 别的爱情像火山喷出的岩浆，一浪接一浪的融化了两颗孤独的心，粘在一起，再 也不能分开。一天，两天，两人除了吃饭的时间，都在旅馆里度过，说不完的知 心话，述不完的别后情，秦思行十多年来对胡苄无处发泄的爱，像种子一样全下 到了小筝的心田里，发芽，开花，结果，让小筝陷入无边无限无止境的爱的海洋。 幸福的日子像是蜜里调进了猪油，甜得腻人。 　　第十四章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秦思行的父亲也是个军人，父母早亡， 姐姐一手将他拉扯长大，十八岁那年入伍当了兵，像一切穷人家的孩子一样，靠 着吃苦和勤奋，加上会拉拉二胡，就从司号员一路转了干，当上了军官。前副总 理陈永贵同志称农村是个广阔的天地，转业到地方的干部来多少他要多少，让所 有的干部对转业安置恐惧万分。后来小平同志执掌中央军委，说部队要精兵简政， 地方干部、部队干部都是党的干部，转业到地方的干部一律安排工作，一席话让 跟着共和国成长的部队干部感激得涕泪满面，“打好背包排好队，等待军委扩大 会”秦思行的老爸便打着背包排好队回老家同妻儿团聚了。秦思行的母亲是个地 道的农村妇女，一个好人家的孩子，有着中国妇女传统的美德。她一生最大的杰 作便是生了秦思行这个儿子。当时结婚三年了还没孩子，她的大侄子讽刺她是不 下蛋的母鸡，说是如果她也能出得出孩子来，要手心里煎鱼来请她。后来她终于 生了秦思行这个蛋，扬眉吐气做了妈妈，等后来秦思行稍有懂事时就常给他讲那 些人的恶行，责怪她的侄儿迟迟没有煎鱼给她吃。 　　探亲假的时候，秦思行同小筝一起回家了。看到自己的孩子带回了那么精致 的女孩，从小就受苦长大的小筝又很懂事，洗衣做饭，嘘寒问暖，关心备致，应 承得老两口开心得不行，仿佛在党构建和谐社会的倡导下，根本没有什么难处的 婆媳关系。晚上秦思行同小筝不无遮掩地就堂而皇之住在一起，老母亲还专程敲 门嘱咐秦思行事后不要喝冷水等等，只说得秦思行暗自好笑。 　　在小筝的强求下，在家呆了三天两人就告别了父母，要回小筝的家了。临行 时秦思行的老妈要给小筝五百块的红包，秦思行自以为新式的恋爱哪需要如此的 俗气，老两口也乐得省下这笔钱来，也就没给小筝。 　　第十五章 　　在红原的路上，听秦思行一路讲部队的轶闻琐事，听得古小筝时时睁圆清澈 的眼睛娇笑不已。 　　汽车沿着国道一路狂奔，翻山过水，窗外炎炎烈日，车内凉风习习，两人相 依相偎，笑语恹恹，连自以为工业革命是人类自掘坟墓的秦思行也不禁感叹生活 真他妈的享受。 　　红原位于川西高原，少数民族聚居地，这里最多的就是石头。最大的也是石 头。国家对少数民族向来优待，可惜这优待似乎并不起作用，大量兴建的水电把 一一条小河变成了一条条的石河，各式各样的烟囱拨地而起，像是一个个大烟鬼 在吞云吐雾，为炽烈的阿波罗送上美丽朦胧的衣裳。七零八落的石头房子散落在 河边山脚，夹河而建的小城五脏俱全，街道却是东拼西凑，建筑物在两山的夹击 下只能往高处发展，却又不能像乔木一样有着直刺苍穹的勇气，只能畏畏缩缩地 变成高低不平的灌木丛在炽烈的高温中显出斑驳陆离的颓败来。 　　来到小筝家已是傍晚时分，一家人早准备好了晚餐等着他们的到来，老老少 少一屋子的人盯着秦思行研究个不停，仿佛他是古小筝新买的衣服或是家里新添 置的洋机器，老老少少围着仔细考究他的款式质地，只差用手摸一摸试一试这机 器能不能排得上用场了。老丈妈看女婿，越看越稀奇，热情让秦思行腼腆得成了 新到门的小媳妇——当然是古代传说中的小媳妇，不是今日的女主人。话不敢说， 眼不敢抬，只顾扒弄着碗里的饭。好不容易在应答众人的讯问中吃完了饭，赶紧 偷偷告诉小筝，他晚上不跟别人睡，要跟她住一起。小筝以为他是心术不正，笑 着吐吐舌头应承下来。看来不用苦熬未可知的长夜,秦思行总算松了口气。 　　“你妈好厉害，我把当汉奸一样盘问。”躺在床上，秦思行开始发牢骚。 “这有什么，你妈还连我的那事都要问呢。”古小筝连忙把秦思行老妈当靶子竖 起来。于是两人像在古代的忆苦思甜会上一一开始发言，把两家老人当靶子打击 个千疮百孔。一番痛责,终于把靶子打倒打烂.一致得出老古董不懂生活的结论来， 就开始思甜，当然甜就在身边，不用思。 　　一夜缠绵无话，第二天一早，两人刚做完早操尚未起床，老丈母就急着敲门 要进来，吓得秦思行埋怨古小筝家床不结实，惊动了老妈。古小筝开门，原来却 是老丈母给未来的女婿准备好了八个荷包蛋。古小筝忙怨老妈怎么吃得完这么许 多，老妈说古小筝不懂男人——要好好滋补才行。古小筝坏笑着把补品丢给秦思 行，秦思行连忙讨饶，可古小筝告诉他这是规矩——吃不完别人要说你没有用。 “呵呵，有用没用你不知道呀？！——你帮我吃！”秦思行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想得美，我才不吃呢——这是专门给你——男人家准备的，呃！我们——女人 ——是不能吃的！”古小筝一字一句地强调女人不配吃这补品，脸上却挂着幸灾 乐祸的坏笑，看不出男尊女卑的屈辱来。可怜秦思行无法推脱，终于在吃出这鸡 蛋里还有鸡粪味道的时候，将一番美意和规矩灌进了肚子。 　　起床后给在红原当中队长的战友邱禹虎去了电话，约定晚上一起吃饭叙旧。 　　邱禹虎是秦思行指挥校的同学，同窗三年，两人床挨着床耳鬓厮磨度过了一 千多个日夜，属于你知道我的长短，我明白你的大小，一起扛过枪，一起同过窗， 只是没有一起泡过妞——学校管得紧，没机会泡妞——的铁哥们。秦思行曾写过 一短文以记之—— 　　“邱禹虎者,系吾修百年而共眠之友也．贵州毛坪人氏,中等身材，浓眉大眼， 虎背熊腰，有恶来之貌，虎候之态．其人多髭，剃须如伐巨木．觉时如治水大禹， 下山猛虎，凛然生威，故得禹虎以名之．息时如翼德醉酒，鼾声如雷，吾等皆以 ＂壮士＂以谓．其人心地良善，文思若泉，同眠三载，知吾不若甚也。” 　　两人曾在课堂无聊之时作打油诗一阙，后部队大报要来采访，秦思行自诩清 高，不屑而去，此后觉邱禹虎热衷功名，道不同不谋，非无割席之举，但也貌合 神离。 　　早饭后，古秦二人趁太阳还没来得及蒸发掉这个世界的时候，一起到小街上 随便走走。在秦思行眼里，哪里都一样，山是石头山，河是石头河，房是石头房， 连人，也受大自然的熏陶，像石头一样又冷又硬，不苟言笑。侧头看看古小筝， 还好并没有变成石头人，仍是眉花眼笑，活色生香，虽像河滩的石头一样白，却 不像石头一样冷且硬。一路古小筝仿佛是前清遗老，所言全是前朝旧事——以前 这条河里多少鱼，有红尾巴，麻鱼子。。。河水清浅，阳光一照，看到一群群的 鱼在河里窜来窜去，我小时候在这里抓到过这么大的鱼，边说边比划——将小时 候哥姐抓到的鱼改头换面变成自己抓住的——当然，她是在哥姐扔到岸边草地上 抓住的——也算是她抓住的——在秦思行面前炫耀。以前这河多清，那山多绿， 连白菜都好甜。。。哪像现在，全被污染了，什么都没有了...口气仿佛被火烧 成一片白地的穷人，吹嘘以前家里多么的富有，连夜壶都是纯金的。秦思行就正 告她，山是政府的，水是政府的，并不与她古小筝有一丝关联，并且眼光要长远， 要多看正面，不要造谣滋事否定改革开放的成果云云，否则有被抓进监狱打屁股 的危险。古小筝笑得捏着小拳作势要打，秦思行慌忙闪开。见打不到人发泄不出 心中的笑，古小筝小舌头一伸，做个鬼脸“我才不怕呢，反正到哪都有你陪我！” 　　“喂，你过来，我给你说句话”，见秦思行迟疑，古小筝赶紧重复重复过一 千次的声明，“骗你是小狗！”——也许女人们觉得做小狗真的不错，所以说誓 悔约都把第一志愿填为小狗。秦思行害怕再次上当，但又觉得免不了受骗，也许 还认为受骗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迟疑着走近。古小筝拉住他的耳朵低声道， “我的小屁屁只让你一个人打的。”说完像得胜的小姑娘一般跳着走到前面去。 　　转了一圈，山还是山，水还是水，太阳穿过太阳伞晒得肉痛，小筝心痛白白 的皮肤要被晒黑，就一起回家了。 　　傍晚时分，邱禹虎来电话，约在秦淮楼吃野菌火锅。秦思行暗想这名字取得 真好，偏是寸草不生，风吹石头跑的地方，越是要给人江南小桥流水的诗意—— 可见，诗是吹出来的。还有，秦淮？！似乎总与风月有光，邱禹虎这家伙，是不 是变坏了？不对，是变坦白了。 　　同所有女人一样，古小筝试穿者三，秦思行评判者四，好不容易选定衣服， 梳洗完毕，两人一路来到秦淮楼，早见邱禹虎带了一个战士在楼下张望了。 　　“呵呵，虎虎”他乡遇故知，哪能不亲热，秦思行迎了上去。 　　“呵呵，海海”邱禹虎也是一脸堆满了由衷的笑。 　　“壮士越来越壮了哈！”“老了”秦思行摸摸邱禹虎扎得手痛的胡子“呵呵， 哪个敢给你亲嘴哦？？” 　　“嫂夫人？”邱禹虎用嘴呶呶古小筝。 　　“嗯！” 　　“呵呵，真他妈帅！小子好福气！” 　　“呵呵，一般一般。” 　　五六年不见的朋友，仍然不见生疏，这也是战友与其他朋友的区别吧。哪怕 几十年不见，见了面一样亲热无间。 　　一行穿过大厅上来三楼紫竹厅，里面已经坐了五个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 三人男人见客人来了站了起来，一番客套后酒文化就上场了，男人喝酒是比谁能 喝，讲的是国家，谈的是风月，当然，有女宾在场，只好把风月收起来；女人喝 酒是社交，谈的是潮流，论的是不在现场的熟人。初起豪言壮语，尔后胡言乱语， 最后不言不语，男人一个个东倒西歪，口舌不清，女人们则闲适地看着男人们表 演，正如中国式的田园画——一个女人坐在秋天的阳光下微笑着边织毛衣边看一 只小猫在脚边和着线团顽皮。酒过三巡，菜试八味。说是试，因为小姐有言在先， 本店所售均系野生生物，须煮熟炖烂十五分钟后方可食用。大有神农氏尝百草之 意。但食客并不在意，既然你敢端上来，哪有不敢吃的道理，有条件要吃，没有 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吃。何况堂堂华夏子孙，连老祖宗都认为人肉可以吃——叫什 么“白羊”来着。不仅如此，人肉还是一味药——至少是药引——就是能引起药 起药效的那东西，犹如鞭炮的引线——什么白露时的露，雨水时的雨，人肉，算 来还算平淡无奇。 　　晚饭皆大欢喜，意犹未尽，古小筝也被几个男人美女美女的呼得心花怒放， 不再想起初时要秦思行早点回家的话来。吃完饭，一行又到楼上歌城K歌。 　　男男女女争先恐后一试歌喉，秦思行和邱松坐在沙发上忆苦思甜，喝酒闲谈 拍拍巴掌，倒也各得其所，各有所欢，闹腾到午夜方散。 　　秦思行和古小筝谢绝了邱禹虎的送行，说要踏月散步回家。 　　午夜时分，肆虐了一天的太阳像疯够了的小孩子，早已睡得沉静，映得洁白 的圆月站在高空，照得大地一片银白，微黄的路灯在通明的月光下尚有一丝微弱 的黄，整个被烈焰炙烤了一天的城市，倒显出几分精神来，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 人犹如劫后余生的植物，奋力伸展着肢体，显出勃勃的生机。微微的河风吹着酒 意微熏的两人搂抱着往家走。 　　“小姐，走，陪大爷喝两杯！”两人刚走过桥转入小巷子，一个粗野的嗓音 和一支胳膊就来拉古小筝的手。两人吓得忘记了刚说的情话。“你们想干什么？” 恐惧和愤怒让秦思行的嗓门调高了十八度。“老子想玩玩，怎么？滚开！”其中 一个光着上身挺着大肚皮的男人伸手就来抓秦思行的胸口。折腕牵羊，这家伙和 秦思行一样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已躺在了地上，睁着血红色的大眼瞪着秦思行， 仿佛电影还没有开始，怎么就会宣布结束。另一个高瘦的见同伴倒下，丢开古小 筝的手就冲了过来，一个摆拳——准确的说也不是，只是街上流氓打架常用的乱 拳而已，向秦思行飞来。秦思行没有躲，也许是根本不知道怎么躲，只是一记直 拳过去。那汉子只觉头里翁翁响，眼睛一花，歪倒在地上。先前的男人不信这个 邪，爬起来又向秦思行扑去，挟抱摔，又倒在了地上。街上不知从什么地方钻出 许多人来，围住四人仿佛看着电影里的武打戏。“这小伙子好厉害！”古小筝哭 喊着插不上手，看着秦思行一嘴的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恨恨地用粗话发 泄心中的恨和恐惧。 　　“你等着，老子马上就来。”两个恶汉丢下一句话狼狈而去。两个人匆匆赶 回家，还好秦思行只是嘴唇破了皮，并未受伤。大难过后躺在床上，古小筝笑秦 思行打架都好厉害，不过一身都在抖；秦思行笑古小筝一嘴粗话，平时怎么看来 出来。最后想起“你等着，老子马上就来”这句话睡不着了。商量了半夜，不知 如何是好，该不该报官。 　　第二天一早，秦思行给邱禹虎通了电话，把昨晚的事说了一遍。邱禹虎告诉 他不要报官，现在的警察只是权贵的看家狗，哪会管你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并 在电话那头拍着胸口保证在他邱禹虎的地盘上不会有事——几年时间，邱禹虎俨 然已是黑道老大的模样。 　　晚上，邱禹虎约秦思行出去面谈，古小筝害怕，不让他去——要去一起去。 秦思行自是不许，便独自出门了，一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全无关云长单刀赴 会的豪气。见到邱禹虎，终于感觉有了保障，放下心来。得知那个家伙说是被打 凶了住在医院不肯罢休。“能不能付点医药费算了？”秦思行想还是忍得一口气， 免得百日忧，以和为贵。“怕什么？你咋还是这么胆小？”邱禹虎恨铁不成钢， “而且，这种杂碎，你以为给点钱就搞得掂。”“别怕，我有办法，这种人是吃 硬不吃软的。” 　　按照邱禹虎的安排，秦思行独自一人沿着河边慢慢散步，七八点钟的光景， 太阳刚刚下山，街上行人如织，噪音如麻，秦思行一脸一身的汗，提着心吊着胆， 心里紧张得不行——这邱禹虎说要我做鱼饵，别狗日的鱼饵被吃完了还不见拉竿 哦。一边走，一边四面张望，总觉得凡是男人都在打量着他，黑暗中也有无数张 眼睛盯着他，随时可能提着大砍刀扑上来将他撕得粉碎。走了老长一段路，并无 人上来纠缠，秦思行转而往回走。 　　“就是他！”前面冲上来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昨晚被秦思行揍过的胖子， 还挂着一只胳膊。另一个对着秦思行说：“把我兄弟打成这样，你说怎么办？” “好说好商量，你看赔点医药费吧。”秦思行不敢去看那双刺人的眼睛，低下头 陪着小心道。“兄弟，出来混的不容易，放你一马可以，不过，我的兄弟挂彩了， 当哥的脸上挂不住。看你也是条汉子，这样吧，就给个一方钱当医药费和给兄弟 们点喜钱吧。”环顾周围，秦思行发现围着他已站满了人。还没带得及回话，外 边已是劈里啪啦打开了。等圈里这几个人转过身去，外面早已是倒的倒，跑的跑 了。那两个家伙还没回过神来，也被劈头盖脸一顿棍子打倒在了地上。秦思行只 见十几个小伙子提着棍子呼啸而去，赶紧撒腿就往家里跑。 　　“怎么样兄弟，解恨不？！”刚回家，邱禹虎就来了电话，“我的兵战斗力 不弱吧！”“你可把我害惨了，那些家伙怎肯善罢甘休！”“放心，还有下步棋 呢。你就放心大胆地在红原呆着吧。” 　　在红原住了十来天，两人除了偶尔去河边玩耍，再也不出门，整天腻在一起， 倒也乐此不疲，秦思行更是腰膝酸软，走路都要小筝扶着一般。离开红原的时候， 邱禹虎给秦思行两口栈行，秦思行才知道这家伙派人直接跑到医院警告了那帮人， 将他们唬住。 　　第十六章 　　中国乡村社会的盘根错节和缺乏流动性的户籍制度，原本不像西方社会那么 单纯，那些想在中国实现民主自治的先进分子倒不得不先把这问题研究透彻。秦 思行的父母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小筝家里原来家徒四壁，而且行为不检，哪里容忍 得下自己的孩子行此大逆不道之事，匆匆给已经归队的秦思行来了封信： 　　“思行，儿子，父母含辛如苦把你养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你要理 解我们的苦心，希望你过得好，你要体谅我们的心情，古小筝不是什么好女孩， 你知不知道她十几岁就谈过朋友了，而且还被人看到在荒山野地里。。。我们这 儿有个女孩很好的，大学生，家庭条件也好，人才也比那个古小筝漂亮多了。。。 如果你不听我们的话，我们就当没你这个孩子，从此断绝关系。” 　　老人的恶言就像棉被里的针，正当你睡得舒服的时候冷不防地刺出意外的伤 害，让人钻心的痛。陷入爱情中的秦思行哪里顾得了父母的感受，加之自以为受 到高等教育，主张婚恋自由，忙将此事告诉了小筝。古小筝气愤填膺，却又气短， 只淡淡地回了句话：你是知道的，随便你吧。 　　秦思行回信告诉父母，自己已经活够了，没有小筝就没有他，如果父母执意 相迫，他宁愿转业回家与小筝一同种田过日子。 　　秦思行的父母收到来信，知道儿子已不是他们手中的纸牌，想怎么打就怎么 打了，匆忙赶到部队，一番交涉，秦思行答应安心在部队工作才算了事。 　　第十七章 　　热恋中的男女总是患得患失，迫不及待要将梦一样的爱情变为实实在在的婚 姻。可是，婚姻，在中国这片有着根生蒂固宗族思想的社会中，从来不是两个人 的事，很多时候，婚姻交换的不是双方的感情，而是地位名声权力金钱之间的交 易，所以古人讲的结婚是喜结秦晋之好。现代人更直接，物质说好了再谈感情。 整个世界都是庸俗的，所谓纯粹的爱情，如果现今还有的话，在现实中也只能是 叶公好龙般的黄粱一梦，在现实利益面前被击得粉碎。如果是有勇气在一起，在 世俗力量的围攻下也只能如梁祝一般化蝶双飞，这一点，几千年来并无不同。 　　可沉溺于爱情中的秦思行并不管这么许多，毅然决然地向小筝求婚了。 　　“筝儿，等你一毕业，我们就结婚哈。” 　　自以为受过高等教育的古小筝也无觉无须向父母请示，一口应承了秦思行的 求婚。 　　书来信往中，寒暑易节，诉不尽的衷肠倒不完的相思，再肉麻的话也说了几 千遍，古小筝终于修完了所有的功课，说是修完功课，恐怕肚子里除了秦思行的 一大堆甜言蜜语后就所剩无几了。 　　一直讨厌扰人清梦的K221次列车咣咣咣地带着古小筝来到月城的时候已是凌 晨两点。回单位的小径，月明星稀，光洁的月色洒在绿莹莹的田边地角，尚未被 现代农药消灭干净的蛙在田里呱呱地叫，夜游的虫儿咕咕叽叽奏着小夜曲，竹林 上的一团团萤火虫，扑闪扑闪映照出月影下的一片绿。青草的香，小筝的香，薰 得秦思行身心俱醉，只恨月色太过明亮，天地太过空旷，不敢放肆将古小筝搂在 怀里躺在地上。只能拉着小筝的手快步往单位走，匆匆的步伐让古小筝不住叫慢。 　　哨兵见秦思行回来，忙迎上来轻叫嫂子，帮着拎东西，羞得古小筝脸红心跳， 还好月色下并看不出古小筝的羞态来。秦思行的寝室，与其他的军官宿室并无二 致，一间单人床、一个衣柜，一个洗漱架，一个床头柜，一切干净整洁，唯有床 头柜上粉红色的九十九朵玫瑰争芳吐艳，花香在暖融融的空气里弥漫发酵，传达 着爱的温馨暧昧。耳鬓厮磨，整个世界浓缩成两个人的天地。 　　“我数数是不是九十九朵花哦。”古小筝调皮地趴在床边数起来“一、二、 三。。。九十八，咦，怎么少了一朵？” 　　“少数了一朵了吧。”秦思行懒懒地躺在床上搂着小筝的腰并不抬头看一眼， 心想这花多一朵少一朵又有什么关系。 　　“1、2、3。。。99”古小筝又数了一遍，终于搞清了玫瑰的数量，露出像 小学生做对了算术题般的兴奋。 　　女人的心，就在这一朵两朵的记数中得到无边的幸福和满足。 　　一夜无眠，当秦思行带部队出完早操回到寝室后，古小筝已睡着了。油黑散 乱的长发，光洁的额头，洁白的肌肤，微笑的红唇，带着酡红的两颊，秦思行突 然觉得这种光景似曾相识——胡苄——在同学家的那天早上，也是这样的睡，也 是这样的美——原来最美的女人是在慵懒入睡的早上。突然想起李清照的词——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应是 绿肥红瘦。”呵呵，秦思行恍然大悟，原来李讲的是儿女情事，却被作怪的科教 书搞成什么花啦酒的。 　　忍不住轻轻一吻，小筝微微扑闪两下睫毛，并不睁眼，回报以甜蜜的笑。会 笑的女人一定不会是丑的。秦思行也搞不懂为何对古小筝如此情倾，她笑时微微 向上弯起的嘴角让他痴迷，亲吻时口中淡淡的雨后青草味让他痴迷，两情愉悦时 的呻吟呼唤让他痴迷。。。。是因为性吧？还是因为爱？也许爱与性都是统一的 吧。 　　“指导，辛苦了，这么早要到哪儿去呀？”通信员闪动着坏笑的眼，贼兮兮 地打趣。 　　嘱咐他照顾好小筝的饮食，秦思行就叫着司机直奔师部办理结婚证明了。 　　第十八章　 　　28层高大雄伟的师部机关大楼在月城也算是一景，直径一米的大理石圆柱和 “军事禁区”的标识以及四个手握五六式半自动礼宾枪高大威严的哨兵无一不告 诉人民这里是党和国家的暴力中枢，诉说着勿庸置疑的绝对权力和执掌生杀大权 的威胁力。 　　据说为了修这栋楼，师长不知想了多少办法，喝了多少酒。为了争取土地， 陪地方领导打靶，长枪短枪轻机枪，凡是部队能拿得出的轻重武器都拿出来了。 “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创造困难也要上”。为此，师长借月城地震风波立主拆 除了尚好的旧办公楼。二两的酒杯，一杯二百万，师长喝了二十多杯，终于住进 了医院，今日的月城标志性建筑也应运而生。 　　三岗五哨，敬礼还礼，秦思行匆匆来到16层政治部干部处刘处长的办公室。 曾经陪刘处长喝过一台酒，秦思行对他的印像就是两个字——胖、笑。让人不由 自主要起弥勒佛是照刘处长的形象克隆而来的观念。“开口常笑，笑天下可笑之 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这似乎也是政治学的精髓所在。不知是刘处 长领会了其中精义，所以长出了这付尊容还是刘长处长了这付尊容，所以领会了 其中精义。曾听战友说过此公非同小可，能量非凡，年龄比秦思行大不了多少， 却已官拜正处，且执掌要害三小部之一。军中俗语，司令部警务处，政治部干部 处，后勤部财务处，此谓三大部之三小部。执掌着军中下级军官和士兵的生杀前 途命运大权。可惜秦思行对此并不感兴趣，并不去了解这些手握重权的领导的身 份背景爱好特点。所以也就无怪乎处处碰壁，事事不顺。 　　“报告！” 　　刘处长听得声音，从手提电脑后探从伏案阅卷的头，已是满脸笑意。 　　“小秦啊，请进，请进”秦思行敬了礼，来到办公桌对面的椅子旁。 　　“处长好”秦思行双手抱住刘处长伸出的温暖的手。 　　“处长，我想麻烦您一件事儿。”秦思行小心翼翼轻声说道。 　　“坐下说，坐下说”刘处长挥挥厚实的手掌示意秦思行坐下。 　　“处长，是这样的，我交了个女朋友，准备结婚，想来找你办个证明。”说 着递上结婚申请。 　　“呵呵，慢慢说，别急，先喝杯水”刘处长说着欲站起身来。 　　秦思行慌忙站起来，“不渴。。。我自己来”，起身为刘处长续满水，也为 自己倒了一杯。 　　刘处长埋头看了看申请，“小秦啊，你的事我也听说了嘛，好事情嘛，不过 啊，你对古小筝同志了解吗？本着对干部对组织负责的态度，希望你要考虑清楚 啊，婚姻不是小事，要志同道合才行嘛，对不对？再考虑考虑，好不好？” 　　“报告处长，我已经考虑好了。” 　　“当然了，婚姻自由是我党我军的基本立场嘛，但作为军人，这不仅仅是个 人问题，对吧，我们要带兵打仗，要有威信，对吧，要顾全大局。”刘处长笑不 改容声不变。 　　“再考虑考虑，小伙子，好姑娘多着是，别急，要把精力投入到工作学习中， 对吧？！” 　　一路无话，回到单位。古小筝见秦思行面色不善，也猜出办事不顺。 　　“怎么了？” 　　“他妈的真有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人！”秦思行一肚子火无处可泄，只有借 助脏话来表达愤怒和不满。骂完将刘处长的意思说给了古小筝听。 　　古小筝胀红着脸并不答话，只静静的坐在床沿。 　　“放心，筝儿，谁也不能阻止我们结婚的。”秦思行托起小筝的头轻轻一吻。 　　“为自己争取自由就是为国家争取自由”，秦思行对权力并不感兴趣，无所 谓就无所惧，在爱情的怂恿下，第二天，就又跑去找到刘处长，一番苦缠，终于 办妥了结婚证明。 　　第十九章 　　下午时分，秦思行正陪着古小筝在单位闲转，通信员气喘吁吁跑来“指导， 电报！” 　　“什么，电报？”秦思行奇怪不已，这年头谁还给他拍电报？突然想起自己 曾经给谁，咦，那个胡苄，拍过电报祝她生日快乐。“亲爱的，那不是爱情”秦 思行心里只有这句歌词。 　　“筝母病重见速返” 　　“我的电话停机了。”古小筝急得心里着了火一样。“我得马上回去！” 　　“快去帮我买一张去红原的车票。”秦思行对通信员说。 　　“我把单位安排好，明天请了假就跟着来。” 　　来不及收拾东西，两人匆匆赶往车站，给古小筝家去了电话，得知老妈心脏 病复发住院，古小筝急得呜咽不已。 　　“明天记得把我的东西一齐带来哈。”古小筝再次叮嘱。 　　“你要小心点，有什么事就马上打电话来。” 　　难熬的夜，第二天天刚亮，古小筝就来电称平安到家了。秦思行心里的石头 才算落地。 　　匆匆起来收拾，准备请假去红原。 　　“思行，没事，暂时不用来红原，我过两天就过来。”还没有来得及请假， 古小筝就来了短信。 　　“怎么了？”连发几次信息不见回，再打电话已关机了。 　　秦思行急得心急火撩，那边偏偏什么反应也没有，随时把电话拽在手里，也 怕接收不到信号。拿到眼前，电话还是黑着一张脸告诉他没人拜访。突然响起的 电话声，迫切打开，却不是想听到的声音。 　　按爱因斯坦的理论，速度达到光速，时间将会停止。现在的秦思行，心里的 念头仿佛是登月的火箭，转得飞快，所以时间变得太慢太慢。 　　一分钟，两分钟，一小时，两小时，一天，两天，终于盼来了古小筝的短信。 　　　“已上车，两点到。” 　　“想死你了，怎么啦？” 　　“没事，回来说。” 　　如果心里真的曾压了千斤巨石的话，秦思行现在心里无疑像是有一千只小鸟 被轰起在展翅乱飞。 　　“怎么了，好了吧？”刚一下车，秦思行就看到古小筝双只被泪水泡大的眼 睛，不由心疼的无力跳动。 　　“没事。”一路上小筝不言不语。 　　刚回到寝室，小筝却扑在秦思行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难道，去逝了？” 秦思行吓得不敢问。 　　“你妈怎么了？” 　　“没事。”小筝只顾着哭，把秦思行胸前的衣服都打湿了一片。 　　“呵呵，没事那哭什么呀，小笨蛋，没事的。”秦思行放下心来。 　　古小筝哭够了才说“老妈哄我回去，说给我介绍了个男的，是什么张县长的 公子，让我回去就结婚，还把新房都给买好了，工作也给我安排好了。我也是假 装同意说是上街买东西才偷跑了出来。” 　　“哦”秦思行听得傻了眼，仿佛孙猴子金蝉脱壳后留下的身子，一点意识也 没有了。 　　“思行，怎么了？”古小筝看到秦思行脸色不对，像摇大树一样摇着他的身 子，终于把他的魂给摇得醒了过来。 　　“你来就是告诉我这的吧？”秦思行冷冷地推开小筝的手，恨恨地说道， “什么时候回去完婚呢？” 　　“什么什么呀？”古小筝睁圆眼睛，又呜咽起来“人家好不容易跑出来，还 这样说。” 　　“筝儿，你要想好哈，跟着我要吃苦的。什么都要我们自己挣。”秦思行抱 住古小筝，欲擒故纵。 　　“思行，我不怕，只要我们在一起，再苦再累我也觉得好幸福的。” 　　“你父母怎么办？” 　　“管他们了，他们自己找的不关我的事，反正我就要你！”古小筝搂着秦思 行，冷冷的口气没有半丝犹豫完全忘了父母对她的好。 　　第二十章 　　为免夜长梦多，阳历八月，阴历七月初七日，秦思行同古小筝在月城民政局 办理了结婚登记。同时给双方父母亲人去了电报——用电报是免得又有纠缠不休， 告知八月十五结婚。 　　秦思行父亲气得干瞪眼，暗骂秦思行真是无君无父，连领导的话（秦思行父 亲深知部队的特点，暗自托老战友找到刘处长，试图阻止他办结婚证明也未得逞） 都敢不听，想当年自己。。。哎，现在的年轻人。。。老两口商量半天，想来生 米已煮成了熟饭，只好遂了他的意，表示到时来月城参加婚礼。还好秦思行并不 知道刘处长阻挠他同古小筝结婚原来是老爸在从中作梗，否则要气得半死。 　　古小筝母亲深悔尚未来得及用断绝母女关系相威胁，而自己也并未像她所预 言的那样，因为古小筝嫁给秦思行没嫁给张公子而把自己气死。又不好咒骂女儿 后半生不幸，只得整天捂着胸口哼哼，聊发牢骚。 　　现在的秦思行，终于熬出了人的样子，说请假就请假，跟团里打个报告就批 了。拿他的话说，好歹也是一方诸侯，党支部书记，算是党和国家最低领导人了。 　　两人在月城租了一间套二的小屋，就忙着筹措婚礼，方方面面的事，乱七八 糟，忙得不亦乐乎，秦思行是个无用之人，一切按古小筝的安排行事。女人天生 就是好管家，不过数天，各项准备工作都已完备，请柬也已全部发完。 　　放松下身心，既无衣食之忧，也无他事之烦，两人静静享受美好的二人世界。 　　吃完晚饭散步回家，冲凉后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终于有了我们的家了。”古小筝躺在秦思行怀里呢喃。 　　这时，通信员打来电话通知秦思行马上回部队，有任务。 　　“又是任务，讨厌！”古小筝嗔道。 　　“呵呵，多半没事，部队就爱小题大作。”秦思行安慰两句，也不敢怠慢， 匆匆返回部队。 　　第二十一章 　　刚到部队，已发现情况不对劲，部队院子里已摆成一排停了十来辆运兵车， 盾牌警棍已经发到个人。 　　匆匆找到王队长，原来是月城下辖余县准备建设白水湖水电站，因当地老百 姓拒绝拆迁，与承建方发生冲突，双方有数人受伤，月城市政府派去协调的秘书 长也被当地老百姓扣了起来。据说聚集有数万群众。 　　“啊！”秦思行惊呼。 　　“他妈的穷山恶水出刁民”王队长发恨，似乎忘了他以前也是刁民的一份子。 　　“报告”通信员匆匆赶来，“团里通知马上去团部会议室开会。” 　　赶到团部，里面已是灯火通明，各个部门都在忙碌着。 　　一进会议室，每个人的坐位前都摆着一份文件——《武警211团关于处置余 县群体性事件战斗的命令》，团长首先作了战斗部署。“最后强调，各项准备务 必在23时完成，明日凌晨一时，部队准时开进！” 　　“同志们，根据市委市政府和师党委的要求，这是一起人民内部矛盾，我们 一定要坚持最低限度用武的原则，大兵压境，武力威慑，打击首恶，把这起少数 人鼓动的群体性事件制止在萌芽状态。”政委作了动员讲话。 　　在匆匆赶回的路上，王队长和秦思行分了工，一个组织人员，一个组织装备。 　　到单位以后，来不及再开支委会，吩咐值班员组织部队集合就直接进行了战 斗部署。战士的情绪无疑是高昂的，兴奋和激动。 　　“队长，团部值班室电话”通信员匆匆叫走了王队长。 　　“思行，团里来电话，各单位要携带八一式自动步枪五支，0.5个基数的弹 药。” 　　“啊，这么严重！谁打的电话，作了记录没？”动枪动弹不是小事，秦思行 不傻，赶紧讯问。 　　“嗯，记录了。全师三个团，上千人参战，这势态不知有多严重，要小心 点。” 　　22：30，一切工作准备就绪。 　　23：00，部队加餐。 　　0：00，参战人员、武器装备检查。 　　0：20，秦思行组织部队进行最后战前动员。 　　0：40，登车，对讲机试联络。 　　1：00，部队开进。 　　开道车，破障车，警戒车，指挥车，防暴车，水炮车，运兵车，宣传车，收 尾车，一行四十余辆车闪着警灯浩浩荡荡开赴余县。 　　3：20，部队到达余县县城，前进指挥所同当地政府组成联合指挥部在县政 府大院设立。 　　根据战斗部署，秦思行所在团担任县府大院保卫任务，其他两个团前往水电 工程现场。听完当地政府的情况通报后，各单位按要求迅速组织了现场勘察，设 置警戒线。 　　5：50，开始有群众在大院门外聚集。 　　“当兵的来镇压我们了！” 　　“我们要见市长！”有群众开始叫嚣。 　　“乡亲们，我们是来维持秩序的，希望乡亲们配合部队开展工作，相信党， 相信政府会妥善处理好问题。。。。”政府大楼上的高音喇叭也开始进行宣传。 　　7时许，人群越聚越多，三百余名士兵组成两组人墙防止群众冲击。 　　8时许，大院外的街道上已经堵满了人，后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往政府挤过 来，秩序开始失控。 　　“当兵的打人啦！”一个声音，两个声音，响成一片声音。数以千计的人同 声吼叫，不经历此种场景，根本想像不到那种排山倒海的声势如此夺人心魄，秦 思行站在队伍里也不紧心寒发抖，战士们一手挽防暴盾，一手挽住战友组成人墙。 人群不断往前涌，战士们拚命抵住冲击。 　　“第二梯队跟上”，两股力量在大门口展开了搏弈。 　　后面挤不过来的人开始扔石头，瓶子。。。有战士受伤了，眼看抵挡不住， 后面第二梯队的战士马上回撤到政府大楼门口，组织成另一道防护墙，第一梯队 开始后撤，逐步向大门靠拢，就像泄洪的闸门被打开，人群涌进了院内，现场一 片混乱。所有兵力在大门外组成了防暴队形，情绪开始失控，前面的棍棒，后面 的石块不断向政府大楼和部队飞来。战士们则用警棍还击。 　　势态已失去控制，现场指挥也是一片混乱，各部，各级指挥人员均在发布不 同的命令，部队无所适从。危急时刻，指挥部命令机动组开始投掷发射催泪弹。 人群开始溃散，第一梯队趁机抢回了大院大门。第一波冲击结束，双方互有受伤， 院内车辆、大楼均有不同程度毁损，所幸并无人员死亡。 　　12时，人群开始减少。第二梯队替换第一梯队担任了第一道防线的警戒。 　　在中午的战况通报会上，李副师长通报临省158师、46师、山南总队、云城 总队已派出增援部队前往，预计在明日凌晨3时许抵达。同时其他两团也受到不 同程度的攻击，防暴车，水泡车均已损坏。指挥部已命令两团逐步撤回指挥部， 集中兵力不惜一切代价死守防线，等待增援。同时，所有兵力调动，均须听从参 谋长的指挥，其他任何人员不得调动任何兵力。 　　下午的冲击并未升级，直到两个团抵达大院门外，人群开始混乱，转而向两 个团攻击，半小时左右，无法突破，指挥部命令两个团撤离现场，建立临时防御， 待人群散后再进行大院。 　　19时，势态再次升级，人群再次聚集冲击大院防线，并向院内投势了燃烧瓶， 同时大刀和钢钎出现在人群中，有战士受伤被拖入人群，抢回后混身是伤牺牲， 盾牌被砍得七零八落，也有暴徒被抓获后死亡，双方情绪达到极点，无不用其极， 各有人员受伤。 　　21时，催泪弹已用完，指挥部命令机动组集中所有枪支鸣枪警告，“哒哒哒” 的枪声震慑了所有人，战士和群众都惊呆了。人群开始溃散，随后两个团的增援 回到政府大院。 　　第二天5时许，其他四个师的官兵抵达县城，部队控制了态势，开始武装巡 逻，中央派出的工作组也开始对县市两级部分政府官员进行调查审判，秩序开始 恢复，处置余县大规模群体性事件战斗结束，只余下的抓捕行动在悄悄地进行。 　　静下心来，秦思行找到电话赶快给小筝去了电话，一接到电话，小筝就哭开 了，“在网上看到余县的事，一会儿就全部被删完了，什么也不知道，打你的电 话又关机，真不知怎么回事，担心死了。” 　　“好恐怖！执行任务前电话就全部收缴了，没事了，放心，乖，过几天我就 回来了。” 　　余县参战的经历给秦思行的震憾超过了一切，不仅是战友负伤，而是那种人 的恶性爆发出来的恐怖，那种无法用理智来控制的恨，当时他都有抓住一个暴徒 用石块砸烂一根根骨头的冲动。还有紧张对立的官民军民关系，战士们在老百姓 那里连一瓶水都买不到。 　　（）　 　　余县的夜空，照例星光璀灿，白洁浑圆的月亮像女人，不是，像小筝的身子， 光滑圆润。 　　秦思行躺在床上，透过玻璃窗，不禁想起和小筝的缠绵来，难以入睡。起身 查铺查哨，顺便到院子里转了转。虽然事件已经平息，但巡逻仍在继续。 　　“指导，还没休息呀？” 　　“魏班长，该你站哨？” 　　“嗯，指导。” 　　看着这小伙子，七八年的老兵了，秦思行不禁想起两年前处置王坝村械斗事 件来。 　　两年前参加王坝村和小沟村村民械斗时，时任排长的秦思行也带兵参战，那 时村民带了火药枪，前方第一梯队溃散后冲乱了第二梯队，所谓兵败如山倒，部 队乱成一片逃跑，秦思行腿上还被流弹击伤，幸亏魏班长扶着他一路奔逃。 　　但那时的恐怖与这次完全不同，如此众多的群众参加，如此声势浩大，绝不 是所谓少数暴徙能够煽动的结果。再联想起前段时间网上传闻的“躲猫猫事件”、 “厨师跳楼事件”，豪华的办公楼与低矮的民房似乎说明了一切，改革开放的成 果究竟谁是真正的受益者？国家和国家的主人富强了，但群众呢，中国已经成了 权贵资本主义的天堂，贫富差距已达到了社会可以承受的边界。民众已经对政府、 对媒体、对司法机关失去了起码的信任，甚至可以说是敌对。政府犯错，军人和 群众用生命和鲜血来埋单。党中央提出构建和谐社会，也出台了许多有益的措施， 老百姓也确实得到很大的好处，但是，民主自由遮羞布，宪法仍只是写在纸上仅 供参考的。教育、财政、方面方面的矛盾已经累积到了崩溃的边缘。基层政权的 无法无天，黑社会势力的暴力牟利，按老百姓的顺口溜说就是“乌梢蛇翻转梭， 上面不乌下面乌。”“一个缺乏监督的政府绝对是个腐败的政府”呵呵，和谐， 人人有饭吃，大家都有话语权，秦思行不仅暗笑。中国将何去何从？迎望星空， 众星拱卫着圆月对他甜甜的笑，“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 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人生代代无 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秦思行反复呤哦着这两句，神游太虚，只留下一声叹 息。中国的历史，永远在治乱中不断的划圈，老百姓宁做太平狗，不为离乱人— —几千年前的人与几千年后的人，似乎并无不同，整个社会，似乎并无进步可言。 似乎一切，都需要言论自由作为突破口，但，这步棋谁敢走，谁能走？怎么走？ 也许，不改革是等死，而改革，正如历史上的一次次改革一样，不过是在找死。 所谓民主，所谓自由，并不适合丑陋的中国人；又或许，中国这种专制制度才是 人类社会最好的制度——不是有专家已经得出这样的结论了吗？！ 　　第二十二章 　　一个月后，部队撤回，秦思行的婚礼也简简单单的举行了。本来计划请的客 人中，马副市长被双规，陈氏集团陈总因涉嫌行贿，诈骗，组织黑社会团伙等罪 名被捕，其他该来的都来了，照例一番热闹折腾。 　　新婚之夜，夫妻俩躺在床上说知心话。 　　“筝儿，我想转业了。” 　　“又怎么了？”以前秦思行也跟她提过转业的事，所以古小筝觉得并太惊奇， 以为秦思行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 　　“你看，马副市长，陈总这样的人物都出事了，以后不知会牵扯出多少事来 呢，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我不喜欢参加那种活动，但又不得不参加。” “而且，现在社会矛盾越来越突出，社会利益分配也极度不均，各种力量都在争 夺利益，再在部队，早晚要出事的。” 　　“呵呵，你放心，我给你算过命啦，即使全部死光了你都还活着的，命大着 呢”古小筝以为秦思行是参加余县事件被吓坏了。 　　“不是，筝儿，你听我说，哎，我是觉得，反正觉得在部队很难受。说着言 不由衷的话，干着自己不想干不愿意干，而又不得不干的事。” 　　“思行，我觉得先别急哈，我们刚刚成家，而且，我还没有找到工作，部队 工资这么高，到了地方我们怎么过呢？” 　　“哎，我们节约点也可以过的幸福的。” 　　“不知你一天在想什么，好多人想都想不到，你还不想做。”古小筝生气地 背过身去。 　　“不说这些了，这是我们的新婚之夜哦”秦思行想了想，坏笑着把小筝拉过 来抱在怀里，吻住她撅起的唇。 　　“哼，讨厌，一天就东想西想的，不知你脑袋里。。。唔。。。”古小筝嗔 道，却被秦思行吻住了耳朵，喘息起来“。。。嗯。。。一天。。。在想。。什.. 唔..” 　　余县的事照例被定性为一小撮人煽动不明真相的群众的人民内部矛盾——按 着名教授的说法就是，能够以人民币解决的矛盾统称为人民内部矛盾——最后以 国家追加拆迁补助和当地政府官员集体免职查办结束而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牺 牲的烈士和死亡的群众一样化为乌有，活着的人继续着人间的一切营生，官员一 如既往地走马上任，人民一如既往地谋生，部队也一如既往的训练，只留下烈士 的，暴民的，当然，还有那些获刑的官员的亲人嘤嘤的哭泣。 　　马副市长因证据不足官复原职，陈总也照例释放。而王队长和秦思行的官也 做了上去。 　　对秦思行和古小筝来说，无疑是幸福的，兴趣相当，性生活愉悦，两人也可 谓门当户对。当然，秦思行和古小筝的父母仍是相互瞧不起的，秦家嫌古家清贫， 古家嫌秦家无势。这一点，古往今来也大致如此，双方面上仍然过得去就行了。 所谓郎才女貌，两情融融，亲密无间，也不过如此而已。 　　第二十三章 　　自从秦思行调到机关工作后，古小筝也在陈氏集团里谋了个工作，两人的生 活终于走上了正轨。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双宿双飞，没有负担，一到休假，两 人飞南走北，处处留影，生活过得倒也有滋有味。 　　周末一起逛街，一路上看到具有中国特色的一大队城管穿着统一的制服，却 显得更为吊儿郎当，呼啸来，呼啸去，所过之处，人仰车翻。 　　“总有一天城管要酿成大祸，”秦思行小声跟古小筝说。“台湾当年蔓延全 岛的暴乱事件就是由于一个城管枪杀了在街边卖香烟的一个妇女而引发的。” 　　“讨厌城管，”古小筝随声附和。“不过这些小贩也是，到处弄得乱七八 糟”。 　　“但一个人的生存权总是大于所有人的其他权利的，”秦思行道，“可以通 过协商。。。。” 　　见小筝并不用心听，秦思行只好打住。 　　“老公，好看不？”古小筝看中了一件毛皮的衣服，大方合身，十分钟意， 欢喜不已问秦思行。 　　“呵呵，好看！” 　　古小筝高高兴兴地买下衣服。 　　回到家里，两人坐着看电视。 　　“小筝，我们要节约点哈，还要买房子，以后还要养孩子。” 　　“老公，年轻就这么几年嘛，我也想穿好看的给你看嘛。”在深爱的男人面 前，每个女人都善撒娇，而每个男人一遇到撒娇的女人，就只有举手投降。 　　第二十四章 　　机关的生活，呆板而又闲散。无聊之余，秦思行就在互联网上东翻西看。浏 览形形色色的资讯，参与各种各样的讨论，吸收各式各样的观点。今天这幢楼塌 了，明天那里又打仗了，这里城管被杀了，那里城管打死人了。这个世界总有那 么多折腾。 　　互联网在中国焕发出勃勃生机，让久闭的中国人找到了一个渲泻情感和表达 思想的平台。从十八世纪的咖啡厅到二十一世纪的BBS，人们似乎有理由相信， 随着互联网的进一步发展，中华民族的春天也将来临。秦思行最爱去的是一个叫 天益的网站，也是以前被阉掉的燕南的后身，里面有很多各式各样的学者在那里 发表时评，各式各样的与传统社会不相融的观念充斥其中。所谓观念，无非不过 就是偏执，所谓精英，无非不过就是同精神病患者一样的偏执狂。当然，有思想， 做精英，是每个人内心的欲望。再后来，各地读书会如雨后春笋建立起来，秦思 行偷偷参加了当地的一个读书会。 　　周末无事，秦思行跟古小筝说要加班，应一个叫“流动人口”的网友之邀偷 偷去参加在三江茶楼的读书会。秦思行的网名叫“中士”，取老子“中士闻道， 若存若亡”之意。 　　到了三江茶楼，秦思行给流动人口打了个电话，一个三四十岁壮实的中年人 拿着电话走出茶楼。对着秦思行问“中士？” 　　“流动人口？！” 　　两人一起走进茶楼。流动人口是秦思行在天益上认识的朋友，在本地金融机 构工作，虽然在网上谈了许久,相互也算非常了解,但这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长 得结结实实的流动人口，倒像是健美运动员，并不显出传统书生的文弱来。然后 陆续来了有十多个人。除流动人口外，秦思行一个也不认识，看来流动人口时常 参加这类聚会,一一为秦思行介绍了大家.其中有几个秦思行非常敬佩的人在内. 参加这类读书会的，基本都是三四十岁中青年人，白领阶层，秦思行在他们中显 得相对年轻。这次读书会主题是“宪政建设的今天和明天”，由一个网名叫“名 落孙山”的网友主讲。所谓主讲，在秦思行看来，也不过是燕南公民教育的一些 内容，没有更深层次的东西。随后大家三三俩俩聚在一起谈论时政，交换信息。 秦思行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坐在旁边只听不讲。 　　“大家听说没，北冥县有个退伍军人回家后无处谋生，于是在街边卖西瓜， 结果被城管抓住，要没收他的西瓜和车，双方推搡之下，那青年操起西瓜刀将那 城管队长给杀死了。”讲话的叫南柯一梦的网友，来自月城法学院的教授，研究 宪法学的专业人士，四十多岁年纪，长得彬彬有礼，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无法 掩饰的睿智头脑从稀稀疏疏的头发中露出顶来。秦思行对他比较熟悉，经常在天 益上看到他的大作。 　　“听说了，哎，这社会，矛盾之深乃至于此，一个青年，无依无靠，为了活 命，贩卖西瓜为生也办不到，阻止一个人走正道生存的权力，莫非要逼上黑社会 的道路不成？一个社会，阻止一个人通过正常渠道谋生发展，如何是好？ 　　“地方政府为了所谓的政绩，无不用其极，无论死去的城管也好，青年也好， 都是这个制度下的牺牲品。” 　　大家纷纷发表自己的观点。 　　“其实，我想，大家都知道改革已经到了瓶颈了，政治体制的改革迫在眉睫， 不变是等死，变呢，也许也只是找死。对于ＧＣＤ，应当承认聚集了大量的社会 精英，他们不是傻子，只是改革该怎么走，如何走，大家都没有底吧，这需要上 下各界探索着进行，但从现实来看，似乎新闻言论自由应当先行，否则，缺乏监 督的改革注定也是以一场闹剧收场。 　　大约谈了约两个小时，大家渐渐散去。在回家的路上，秦思行边走边想，这 个国家几千年的历史，似乎都是在治乱中循环，鲁迅先生说的做奴隶而不可得的 时代和做稳了奴隶的时代，哎，谁都希望自由平等，但谁都“宁做太平犬，不作 离乱人”，腐败与恐怖到了极点，又一次革命，又一次轮回。是不是西方民主自 由真不适合中国人呢？中国人只适合被人奴役？自由是一种理念，民主是一种保 障自由的制度，也许中国人真的不需要这些。 　　“先生，买枝花吧！”一个小姑娘拉住秦思行的衣角。 　　“多少钱一枝？” 　　旁边有个好心的女士提醒秦思行不要上当。 　　秦思行笑着说谢谢，心想上当就上当吧，这世界甘心当傻子的人太少了，买 了两支香水百合，虽然价格有点贵。 　　古小筝喜欢这花，插在卧室里，淡淡的香。 　　第二十五章 　　婚姻生活并不能让两个人产生缘于血缘的无法撕裂的亲情，就像去年五岁， 今年六岁的孩子不能加在一起变成明年的十一岁。如果时间真能让爱情变成亲情， 这世上也不再有那么多反目的夫妻。惟有长久的共同生活所酿成的共同生活习惯 和因为性和亲热而产生的亲密无间的友情，才是维系爱情的根本所在。当然，维 系婚姻的因素很多，无论什么样的人凑在一起，只要愿意忍，都能过上一辈子。 　　晚上，俩人窝在沙发里看热播的电视连续剧《义和团》。 　　“老公，这些人好勇敢哦，外国人好坏！”在秦思行面前，古小筝连大学生 活中的常识都没有了，倒像是长不大的孩子，说话都是一口的孩子气，秦思行喜 欢这孩子气。鲁迅说女人有女儿性，有母性，但没有妻性，妻性是逼出来的孩子 气和母性的杂合。现在古小筝还没有做妈妈，只能做秦思行眼里的女儿，无处不 显得娇憨。 　　秦思行搂着小筝嘿嘿的笑，突然想起《一九八四》里的一句话“谁控制过去 谁就控制了未来，谁控制现在谁就控制了过去。”历史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总 有当权者来随意打扮。 　　“电视上演的都是假的！这电视上演的，呃，只好拿来骗你这样的小姑娘。 你不知道当时的义和拳打不过洋鬼子，只好拿国产的假洋鬼子或者使用洋货的国 人出气。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禽兽不如。如果遇到像你这样的花姑娘，嘿嘿嘿， 居然敢穿洋布，染洋发，花姑娘大大的跑不脱。”秦思行说着就动手去揉小筝的 奶子。 　　“讨厌！”古小筝似慎还喜，双手从背后环住秦思行的脖子，侧过头去寻找 秦思行的吻。 　　“小声点！”秦思行用嘴去堵古小筝的嘴。 　　“受不了嘛。”古小筝眼睛不睁，喘道。 　　“老公，爱我不？” 　　“好爱好爱。” 　　“老公，你好厉害哦，我也好爱好爱你，好幸福好幸福哦。”古小筝光着身 子窝在秦思行怀里像孩子一样撒着娇憨。 　　第二天早上，两人刚出门，对面住的那老头就堵住他俩笑，“我听到你们昨 晚好久睡的。”秦思行羞得只恨不能伸出指头去插老头那双在小筝脸上瞄来瞄去 的色眼，干笑两声，被古小筝拉着赶快逃跑。 　　第二十六章 　　周末的日子总是过是飞快，转眼又到了上班的周一，到了机关，打开办公室， 扫扫地，把桌抹干净，刚倒了杯水坐下还来不及铺开报纸，电话就响了，“兄弟， 在搞个啥？这半天才上班，刚才打电话都没人接。”自从秦思行到机关，王铭昊 到一大队任大队长后，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也许是因为没有了利益冲突，关 系倒比以前更亲密了。王铭昊有时间就拉着秦思行去这去那的喝酒应酬。虽然秦 思行不喜欢，只喜欢一下班就回到家同古小筝大眼瞪小眼，但有时却不过情面还 是参加过几次。 　　“呵呵，王哥唆，刚打扫卫生呢。” 　　“还打扫个屁哦，晚上请老哥喝酒哇。” 　　“没的问题，就怕你忙不过来呢。” 　　“呵呵，还真是，不过，你啥时去三大队报到呢？” 　　“三大队？报到？” 　　“少装了，我都知道了，不跟你说了，哪天一起喝酒哈。” 　　放下电话，秦思行正在纳闷，电话又响起来。 　　“思行呀，我是刘志刚，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是，处长！” 　　刘志刚，干部处处长，找我干嘛？自从上次为了办结婚证一事与他有过来往， 并无深交，平时在机关碰面也就是打打招呼。难道如王铭昊所言去三大队？秦思 行赶紧几步来到干部处。 　　“思行同志，三大队大队长要参加总部组织的中级干部培训，经组织研究， 让你去暂替他的工作。” 　　“呵呵，处长，您知道我的，哪行！”要想让不自信的人自信起来，就好比 要让公鸡下蛋一样的几乎不可能。自从胡苄转身而去后，秦思行似乎再也自信不 起来了。也许秦思行不是不自信，而是真谦虚。 　　“思行同志，不要谦虚嘛，组织相信你，放手去干，这也是组织对你的考验 嘛。” 　　虽说秦思行自诩清高的样子，但听到这意外的惊喜，也得意非凡，感叹组织 的英明。刚回到办公室就拿起电话来。 　　“小筝同志，在干嘛呢？” 　　“呵呵，老公，干嘛哦，哪个跟你是同志哦。”古小筝正打着文件，突然想 起秦思行讲的那个笑话，“坏蛋，大清早的，坏得很。”“有事吗，人家正忙着 呢。” 　　“嘿嘿，没事，就是想你了。”秦思行突然想着先不跟小筝讲，晚上再说。 　　“坏蛋老公，我也想你呢。”古小筝以为秦思行又在想和她缠绵了。 　　一上午，秦思行都在酝酿去了后该怎么一炮打响，开展工作。 　　下班后回到家里，古小筝已开始做饭了。 　　秦思行哼着小调从背后抱着小筝的腰，就去吻她的耳垂。 　　“讨厌死了，人家正在炒菜呢？”古小筝最怕秦思行亲她的耳垂。 　　秦思行并不罢休，沿着耳朵亲到脖子，古小筝喘起气来，“唔。。唔。。讨 厌”随手关了天燃气。 　　“讨厌死了，弄得人家一身稀脏。”小筝半嗔半喜。虽说夫妻多年，但两人 的性生活无疑是完美的，大家都乐此不疲，时常交流着感受，一次比一次更让人 感到满足，人前人后都显得亲密无间。 　　“小筝，今天刘处长找我谈话，安排我到三大队接替大队长工作。” 　　“呵呵，老公升官了哈。”突然想到刚才的缠绵，冷冷道“哼，难怪这么高 兴。” 　　“呵呵，小笨蛋，升不升我都一样喜欢和你在一起的哈。”秦思行连忙陪笑。 　　“日久生情嘛，你看我们好好，全靠“日　久　生　情”哈。”秦思行说得 一字一顿。 　　“呵呵，讨厌鬼，要是“日　久　生　厌”了怎么办？”古小筝回嗔作喜，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呵呵，会吗？你那么厉害！” 　　“你才厉害呢，三句话不离本行，不跟你说了。”古小筝突然想起——“三 大队在北冥县吧？那么远，晚上都不能回家了？！” 　　“嗯，就是。只有周末才能回来了。”秦思行叹道。 　　“讨厌，一个大队长，有什么了不起，不去算了。老公，去跟刘处长说不去 当这大队长哈。”古小筝想着秦思行要去北冥，就像小狗看主人的眼神一样，眼 巴巴地望着他。 　　“呵呵，筝儿，怎么可能？？！我也舍不得你的，但有什么办法嘛，组织这 东西就是，他说怎么就怎么了。”秦思行搂过小筝来，“我会时时想着你的，放 心好了。” 　　“反正要一天到晚想着人家，经常给人家发信息。”古小筝也知事情无可改 变，马上约法三章“不准花天酒地，不准跟着其他人学坏了！你们这些当兵的， 没一个好人。”当然，所谓的这些人，秦思行是不包含在里面的，仿佛在她古小 筝眼里，除了秦思行就没有一个好男人似的。 　　“还有，要少抽点烟，少喝点酒哈。”古小筝想了一会又道。 　　“嗯，筝儿，放心，我会把身体锻炼得棒棒的，呵呵，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也是爱情的基础嘛。”秦思行抚着小筝的手道“你也要多运动，多走走哈，没事 记得继续学画国画哈，画好了我回家给你题字，呵呵” 　　“臭美，哪个要你题字，你那两下子，别把我的画给糟蹋啦。” 　　“呵呵，我才不糟蹋你的画呢，我只糟蹋花姑娘——呃，你这个花姑娘。”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一早，秦思行来到团部收拾好个人物品，就坐着三大队派来的车报到 去了。 　　北冥县城在人丁稀少的西部也显得人丁稀少，逛完整个县城就是一支烟的工 夫，因为是少数民族杂居地，所以除了一个县中队外，另有两个机动中队驻在此 地，主要负责处置月城片区的突发性事件。 　　来到驻地已经是中午，三大队队部的干部和各中队的主官早已在大队部门口 等着了。 　　车刚停稳，一个干部就替秦思行拉开车门，教导员逐一向秦思行介绍了各个 干部。然后各自回了本单位。 　　作为一个单位的一把手，哪怕是再小的单位，也是领导，那种舍我其谁，言 出必行的感觉，自然让人身心膨胀。所以人们常说宁做鸡头，不做凤尾！而且在 部队，因为战斗的需要，各种规章制度，礼节礼貌以法规的形式固定下来，让人 不容僭越。当初秦思行任指导员的时候，有朋友到部队看他，惊羡不已，惊叹古 时的帝王生活也不过如此。 　　中午就在单位吃饭，周教导员指示加了几个菜给秦思行接风。陪同吃饭的有 一二中队的队长指导员，因为县中队距离远，所以没来。周政委名叫周正义，来 自山西，高高大大的个子，四方脸，小眼睛，具有施瓦辛格式的肌肉，一看就知 是典型的山西大汉，在团里甚至师里却是有名的儒将，名校出身，中国式公文被 他做得稀烂，工作非常细心，明察秋毫之末。在月城工作十多年了，当初刚入川， 惊叹于南方女人的纤细——“那么细的腿怎么撑得起这么大一个人。”后来，他 果然从老家将他的粗壮的未婚妻带到了月城安家，当然，现在孩子都几岁了。一 中队队长李志成，不是李自成，指导员王朝武，二中队中队长江扬，指导员何杰， 一个个倒精神焕发。在秦思行的力阻下，终于没有喝酒。 　　中午饭后休息了一会，下午起床后秦思行就带着通信员随步到附近的一二中 队走走。 　　一中队共有六个干部，正在进行政治教育，秦思行随便看了看，跟大家拉扯 了几句就走了。来到二中队，正在进行射击预习，队长江扬汇报说今晚要进行夜 间三练习实弹射击。 　　当晚，江队长陪着秦思行到靶场观看二中队的实弹射击。到了靶场，一切准 备就绪，各种警戒牌，标识，应有尽有，射击实施程序也是清清楚楚，所用的 7.6毫米弋光弹在夜色中划出一道道美丽的线。秦思行挺满意，江队长请秦思行 试两枪，打过以后，成绩不错，秦思行很高兴。 　　“江扬，你们一年打几次靶？”秦思行发现新兵打靶的时候都有老兵在身边 扶着枪，不由问道。 　　“报告大队长，就一次，一般当兵两年下来，也就一二三练习各打一次就完 了。” 　　“怎么这样，这怎么能有战斗力？” 　　“呵呵，师里规定了的，因为怕是出事故吧。” 　　呵呵，现在这训练，秦思行暗自苦笑，说是形式主义也好，官僚主义也好。 无论一个个人，一个家庭，一支部队，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总是免不了这由弱 到强，由强到弱的变化。那个谁说的黄宗羲定律？有次他回以前任指导员时所在 中队的办事，顺便了解了一下情况，结果中队当时认为不错的战士好多都服役满 期退伍了，留下转士官的好一部分倒是他认为不怎么样的战士。而且，听说士官 的行情也看涨，什么党票，改转士官、干部提升，都是明码实价的了。 　　“现在部队的战斗力下降好严重，有点危险的训练都不敢搞，怕出事。”江 队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江扬是重庆人，中等身材，偏瘦，处处透着一副精悍劲儿。 　　第二十八章 　　打完靶回营地的路上，一样满天的星星，一样皎洁的月光，猎户座、仙后坐、 大熊星座，小熊星座，双子座，一个个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将夜烘托得洁白透亮。 　　宇宙无穷，时光无尽，该有多少与地球相似适宜生物生长的星球，一个星球 算什么，一个人也算什么？秦思行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得仿佛一只蚂蚁，辛辛苦苦 地到处爬，却不知道何处有食物，何处是危险，也许一个动物的一只脚，一根掉 下的树枝就会要了他的命。但，也许，生命的意义就在于对下一秒发生的事的未 可知吧。如果知道了未来怎么样，这生命又能有什么意义？ 　　想起俄国天文学家叫什么名字的曾说人类的智慧是生物发展的歧途，是人类 走向灭亡的根源。本来是自然的孩子，却要用所谓的智慧去做大自然的主人，榨 取自然母亲来满足无休无止的欲望，能不毁灭么？秦思行暗自叹息。 　　“呵呵，一来就忙个不停，刚从靶场回来，干嘛呢，筝儿？”回到寝室，赶 快给小筝发信息。 　　“哼，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老是不回信息。”古小筝当然不是以为秦思行会 死，虽然嘴上做出恨恨不已的样子，其实心里更多的是收到秦思行短信的喜悦。 　　“呵呵，乖嘛，我也是才忙完嘛，人多事多的给你发信息别人要笑的。” 　　“哼，你就怕别人笑，就不怕我难受呀？一放出去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吧。” 　　“呵呵，哪有，老婆大人，我洗了上床再给你说哈。” 　　“好久没一个人睡了，呵呵，睡着了没，筝儿？” 　　“555，冷死了，坏蛋老公，好想你抱着筝儿睡哦。” 　　“呵呵，恶心，肉麻！” 　　“你更恶心，更肉麻！” 　　“对了，老公，我上次月经是什么时候来的呢，这个月咋还没有来哦？别是 有孩子了哦。” 　　“嗯，我翻翻记录，是23号来的哈，还早呢，别担心，安全得很。” 　　“反正有了我就要生。” 　　“呵呵，急什么，都还没耍够呢，而且我们都还没稳定下来。” 　　“把小白兔和小妹妹给我照顾好哈，如果瘦了黑了我可不依。” 　　“坏蛋！记得回来给我剪指甲哦，都长好长了哦。” 　　“呵呵，自己剪嘛！” 　　“不干，就要等着你回来剪。人家剪的没你剪的好。” 　　这种话在当事人看来才会觉得甜蜜，其他人看来却只会直起鸡皮，肉麻得要 命。 　　第二十九章　 　　虽说大队也是一级党委，但大多数经费和人事权都在团里面，所以也没有什 么权力，无非不过就是督促一下几个中队的日常工作而已，秦思行到了这里，整 天也就跟干部战士打打球，喝点酒什么的，倒也落得轻松自在，只是习惯了夜晚 有老婆在身边，多少有些想念。还好周末如果不值班，他就回家去，如果值班， 小筝就到单位来，小别胜新婚，两人更是如胶似漆，容不得旁人插进一根针来。 　　都说爱情经不起时间的检验，可在秦思行和古小筝看来并非如此，结婚五年 来，虽说日子过得平平淡淡，但两人总是能有许多共同的调剂，使双方不至于厌 倦，个中的幸福，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一个周末，教导员轮休，秦思行值班，突然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大队长， 快开门！”晚上的电话和敲门总是让秦思行恐惧，不知又出了什么事。 　　“大队长，不好了，江扬出事了。”二中队排长李洁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 　　“别急，怎么了？”秦思行心里一紧，但倒稳得住。 　　“昨天，我们单位一个班长的未婚妻过来探亲，两人去逛街，在利多超市被 保安认为偷了超市的东西，强行搜身，班长不干，就跟超市搞了起来，然后被抓 到派出所去了。江扬去领人，跟派出所的人闹了一场后回来带了三十多个人又出 去了。文书说战士都带了枪弹。”李排长虽然抖抖擞擞，但也终于乱七八糟的将 事情的原委说了个清楚。 　　“为什么不早汇报，他现在哪里，联系得上不？何指导呢？”秦思行也感到 无比的恐惧，紧张得不行，涉枪涉弹，这还了得，一旦开枪，秦思行简直不敢想。 这个江扬聪明是聪明，但一怒起来就控制不住自己。 　　“我也是他们走后文书给我打了电话才赶到中队来的。联系不上，估计去了 派出所。何指导轮休。” 　　“马上叫司机，去派出所。对了，把枪给我取出来。”“还有，不准跟其他 领导汇报！”秦思行吩咐李排长。 　　吉普车载着一行三人风驰电掣直奔利多超市附近的城中派出所。 　　第三十章　 　　已经是凌晨四时，夜深人静，路上已无行人，秦思行暗自祈祷不要出事。 　　靠近城中派出所，早已见二层的小洋楼灯火通明，人影闪动。车刚停稳，就 见门口几个全副武装的战士往里跑。 　　“站住！”秦思行一声暴喝。 　　三个战士只得乖乖的站住。“江扬呢？”秦思行的口气只能用恶狠狠来形容。 　　“在楼上。” 　　“带我上楼！” 　　下面的响动早已惊动了楼上的战士，见秦思行提着枪上来，一个个东跑西躲， 生怕被他撞见，然后躲在后面探头探脑。 　　冲进派出所会议室，早见七八个干警坐得端端正正在那里听江扬训话。 　　还好没出大事，秦思行暗自庆幸，一颗石头落地，语气也变得缓和。 　　“江扬，你出来。” 　　“呵呵，大队长，你怎么来了？”江扬笑嘻嘻地站起向门口走来。 　　正在听课的干警一听是魔头的上级来了，站起来就“大队长，你的部 下。。。” 　　话音未落，江扬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都给老子坐下！” 　　吓得那帮干警赶紧坐得像小学生一样端正。 　　“把他的枪下了！”秦思行的口气不阴不阳。 　　“队长，你的枪！”李排长只得伸出手来问江扬要枪。 　　来到旁屋，“怎么回事？”秦思行开始发问。 　　“我们那个战士的未婚妻，并没有偷东西，被冤枉的。超市搜身不说，抓到 派出所还挨揍，说是当兵的，那些狗日的还把证件士兵证给他撕了，老子，我， 来找到他们，那所长还狗仗人势，拒不放人。所以。。。” 　　“没伤着人吧？” 　　“呵呵，哪能，只是吓吓这群王八蛋，平时作威作福，早看他们不顺眼。” 　　“怎么收场？” 　　“放心，大队长，保证没事！” 　　“嗯，协调好，别收不了场。” 　　“战士们带了枪弹？” 　　“呵呵，只带了枪，没带子弹，我没那么笨。子弹都在我这呢” 说着拍拍 自己的口袋，“那些家伙，看到我们一来，哪敢反抗，那指导员吓得裤子都湿了， 呵呵” 　　“亏你还笑得出来！”秦思行也不禁一乐。 　　“放心，大队长，有什么事我江扬兜着，绝不给组织添麻烦。” 　　“再给我半个小时的时间就行了，处理不好，老。。。我提着人头来见您！” 　　“好，现在，五点钟，再给你半小时，我在车上等着，你给老子小心点。” 　　“是，谢谢大队长！”江扬喜形于色，恨不能亲秦思行一口。 　　半个小时后，江扬走了出来，叫李排长集合部队带回，便同秦思行坐车返回。 　　“你是怎么做的，妥当不？” 　　“老子，我跟他们说”江扬给了自己一个耳光，“瞧我这张烂嘴”“大队长， 我跟他们说，如果让领导知道这件事，老子——嘿嘿，我是对他们说的，一百多 号弟兄，要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江扬抹抹嘴唇“大队长，有没有水喝？” 　　“没有！”秦思行冷冷地道。 　　“然后我又单独跟他们所长指导员说，这种事如果让上级知道了，你两个这 官也别做了。” 　　“这帮家伙，欺软怕硬，放心，这种丑事他们哪能对外张扬。” 　　“江扬！” 　　“到！”江扬见秦思行黑着一张脸，唬了一跳，忙着要站起立正，却给车顶 碰了回来。 　　“注意保密，下不为例！”秦思行见江扬那样，黑着脸说完这两句也就忍不 住笑了。 　　“是，大队长，再也不敢了！”江扬不敢跟着笑，陪着小心道。 　　回到单位已是早上了，小筝还躺着没起床。睡眼惺忪的问 　　“怎么了？几点了？” 　　“呵呵，没事，去二中队检查了。” 　　“半夜三更还检查。。什么”古小筝话没说完眼睛就已闭上了。 　　第三十一章 　　秦思行本来一腔热情来到三大队,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原来跟以前一样,什么 事也别想做成.像所有的单位一样,一切无从改变,也无从做起,当初的豪情壮志也 就变成了日复一日的得过且过.最大的开心就是周末能有小筝陪伴度过周末. 　　一个周五，已任团参谋长的王队长打电话来告诉秦思行，周日约了几个朋友 来三大队打靶，秦思行问有哪些人，王队长告诉他到时就知道了，都是老朋友。 秦思行一口应承下来，并安排江扬把枪枝弹药准备好。自从上次跟城中派出所那 次斗法以后，江扬跟秦思行心照不宣，鞍前马后，走得更近了。 　　到了周末，古小筝也到单位来陪秦思行了。到了周日，秦思行起了个早，叫 古小筝起床去打靶，古小筝唔唔的撒着娇往被窝里钻。江扬已在外面办公室等着， 俩人吃了早饭，秦思行给古小筝把饭端到寝室待她吃完，就同江扬一起到了靶场。 　　江扬早已将靶场布置得面面俱到。大概九点左右，一辆丰田面包车驶入了靶 场。秦思行迎上前去，王队长哈哈走下来跟他拉了拉手，就候在门边等着，除马 副市长和陈总外，另有一个中等身材的男人和三个大美女秦思行不认识。 　　“不用介绍了吧，思行，这位是马市长，这位是陈总，都是老熟人，这位是 市公安局杨局，这位张小姐，许小姐，刘小姐” 　　“秦思行记不住那么多小姐，反正这几个大美女多半都是这三个男人见不得 阳光的女人——王队长到这种场合，不会傻到把自己的女人也带上。” 　　“呵呵，马副市长好，陈总好，秦思行一一跟他们打了招呼，欢迎各位领导 检查指导工作。” 　　“小秦，见外了哈，不是外人，什么检查，哥几个过来给你添麻烦了。不过， 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吧，哈哈，马市长打着哈哈，拍拍秦思行的肩。” 　　“哈哈，秦大队长，你的谢媒酒还没请老哥喝哈。哪天要补起哦。”陈总也 在旁边给秦思行打招呼。 　　“一定一定。”秦思行窘得脸都藏不住的发红。 　　“思行，有没有手枪呀？！”马市长转身对着陪在身后的秦思行讯问。“有 有有。。”秦思行紧走两步，转身对着后面的江扬喊“先打手枪。”江扬带着几 个战士早送上了几只擦得锃亮的五四式和六四式手枪。“呵呵，这就是大名鼎鼎 的五四式战斗手枪？”旁边的杨局对枪械稍通，提起一把五四式来，见秦思行点 头，接着道“这可是我国在世界手枪中排得上号的名枪，穿透力强，射击精度高， 外国人称黑星，呵呵，男人用的枪。”其他两个男人经杨局一介绍，当然各人提 了一把五四在手里。三个女人试了一下，实在太重，选了轻便的六四式。王队长 和秦思行也各提了一把五四式。几个客人，除了杨局玩过这玩艺，其他人都不太 懂。秦思行于是充起了示范解说员。“喏，这样握枪，这是弹匣，子弹已经装好， 直接，这样就可以装上去。这是缺口，这是准星，“左眼闭，右眼睁，缺口对准 星，三点合一线，瞄准就开干。”见众人不解，又道，“这样，缺口将准星置于 中心，指向靶子，对准目标，然后扣压扳机，直至击发——就行了。每只枪里有 八发子弹，打完了再装。严禁枪口对人！”最后一句显然是对几个嘻嘻哈哈的美 女说的。一行人一字排开，王队长在马市长身旁，江扬派出的几个战士分别在每 个人的侧后协助。 　　“拉枪机上膛——”江扬在后面指挥。几个美女拉不动，后面的战士上来帮 助，几个美女什么没见过，对战士们问这问那，嘻嘻哈哈，倒是战士们难得跟美 女这么近距离接触，一个个弄得嫩脸通红。 　　见众人准备就绪，这边江扬吩咐可以射击。 　　话音刚落，前边已砰砰打开。一通乱射下来，只打得尘土飞扬，除了秦王和 杨局三人的靶子上有几个孔外，每张靶纸都毫发无损。中途有个美女的枪卡了壳， 提着枪就转过身来问究竟，吓得旁边的战士一步抢上去就抓住手枪，生怕走火伤 了人。 　　“呵呵，这枪挺厉害的——后座力真大。”马市长打完后自我解嘲。 　　“就是，不好打。呵呵，要不试试这六四式。这枪威力不大，但枪身轻，要 好打一些。”王队在在旁边打圆场。 　　“算了，还是打打其他的吧。”马市长摆摆手，发现不是枪身轻重问题，拎 在手上就抖个不停，哪里谈什么瞄准，看来要把这手枪打准非是百日之功，于是 主动弃权。 　　接着再打步枪和轻机枪，然后试了试新装备的狙击步枪。 　　一伙人哪管得上射击原理和基本要领，只管扣住扳机不松手，全是哒哒哒的 长点射，将枪里的子弹打光算数。 　　“思行，在这里还不错吧？老哥可想你了。”王队长一边忙着指导马市长打 靶，一边跟秦思行闲话。“对了，思行，马副市长已经是正市长了，你不会不知 道吧。” 　　“哦，我还真不知道。”秦思行后悔刚才把马市长叫做了副市长。虽然人在 官场，但秦思行从来不看新闻，所谓新闻,就是领导很忙,形势很好,外国很乱.按 他的话说“宁看动物世界，也不看新闻联播”所以他对从中央到地方的什么政策、 人事变化之类的简直一概不知，连中央几大常委都不知道的人，不知怎么混进了 革命的队伍——按古小筝的话说，简直就不是个当官的料，既不会贪，又不会拍。 　　两个小时的射击，枪声和着美女的娇笑声，子弹溅起的尘土衬着女人雪白的 肌肤，让人有战争片中雪白的裸体上淋漓着鲜红的血迹的感觉，产生一种刚与柔， 力与美的冲动。 　　秦思行力邀马市长一行到大队部休息休息，马市长声称还有事，道了声改日 打扰，带着一群人呼啸而去。 　　回去后跟小筝一说，“这帮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少跟他们来往。”古小筝马 上作出指示。 　　傍晚，王队长打来电话，说马市长对这次打靶很满意，对秦思行的印象也很 好，邀请秦思行一起吃饭。 　　秦思行道了谢，以值班不敢离队为由婉拒了邀请。 　　“对了，思行，马市长的意思，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哈，呵呵，政治影 响。”末了，王队长仿佛略有思索，补充道。 　　“放心，我知道的。”秦思行终于明白王队长打电话来的真正意图。中国人 说话办事的特点就是先东拉西扯说上一大堆，讲完后才讲突然想起的事——当然， 这才是说话人的真实意思，前面的其他只是铺垫。就像借钱的人，先跟亲朋回忆 回忆感情，最后再谈能不能借点周转周转。 　　第三十二章　 　　转眼半年过去，秦思行在大队过得也还算不错，与干部战士关系也很融洽， 闲来无事，就练练字，看看书，打打球，偶尔参加一下读书会的活动。自己负责 的军事和后勤工作也算开展得有声有色。 　　耳闻前大队长学成归来，古小筝和秦思行都暗自高兴，终于可以回家了。果 然，刘处长找秦思行谈话了。 　　“小秦，这段时间工作还不错吧”一看到刘处长可亲的笑脸，秦思行也觉得 像见到亲人一样，对，如坐春风，连忙报告还不错，主要是上级党委领导有方和 刘处长的关心照顾，还有党委班子团结，基层干部能力素质强云云。 　　“嗯，你在三大队的表现，党委一班人是有目共睹的，领导同志们都觉得你 是个能力素质强，自身要求严的好同志。”刘处长仍是笑容可掬，“不过，个别 同志向有的领导反映说你在三大队拉帮结派，而且个人生活不够检点——喏，当 然，这只是个别同志的意思，不能代表党委的意见。但这也不好哈，作为一个党 的干部，都是在党的领导下工作，要讲五湖四海，不能搞拉帮结派嘛。” 　　“哪有的事，怎么可能？”秦思行急得不知如何辩解，看着刘处长高深莫测 的笑，心里不停打鼓。 　　“小秦同志，我本来不想说，不过，对于同志，我们应该坦诚相待，指出你 的缺点，有利于你的进步哈。听说你们大队有的干部带兵冲击地方执法机关，这 可不是小事哈，当然，这事只是传闻，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哈。还有，听说你爱 学习，但一定要用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来武装自己的头脑，不要让资本主义的世 界观占领自己的头脑哈——党的干部——在思想上是绝不能犯错误的哦！”刘处 长一席话说得语重心长。 　　秦思行惊得如见魏文帝的钟毓，战战惶惶，汗出如浆，不敢说话。没想到这 些事领导都知道，不知道还知道多少。 　　“还听说你经常把家属带到部队，唔，当然，这没什么，共产党员也是人嘛。 但你在基层带兵，一定要注意影响，影响到别人的生活就不对了，是吧？！”见 秦思行满脸油汗不再辩解，刘处长接着道， 　　“当然了，这些只是一家之言，我们对这些谣言也是不予采信的。党培养一 个干部不容易，怎么能凭着没有证据的谣言就处理一个干部呢？对吧？党对干部 的政策也是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嘛。即使犯了错误，知错能改也是好同志嘛， 啊？！” 刘处长见秦思行恐惧得面色苍白，只顾着擦汗，就转换了话题。“当 然了，思行啦，组织对干部是要综合评价的嘛，作为你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干部， 我是了解你的，工作上是没的说的。我对这种没有证据中伤干部的行为，也是很 反感的。当然，喏，其他领导就不一定这么看了。” 　　“感谢处长信任！”秦思行一边擦汗一边忙不叠的表态。 　　“组织正在研究关于你的工作问题，我的意见是仍把你放在三大队，让你在 基层多锻炼锻炼，这对你的成长进步有好处，你觉得怎么样呀？” 　　“谢谢处长关心，我一定努力工作，绝不辜负处长的厚爱！”秦思行只求赶 快脱身，马上表态服从组织安排，把古小筝要他向刘处长汇报要回机关工作的意 思忘得一干二净。 　　“对了，思行，要主动跟教导员多交流，遇事多协调。”临走时，刘处长惇 惇教导，只差没有说出你秦思行现在是我给你的官位，要知恩图报来。“好吧， 今天就跟你谈这么多，有什么情况要加强请示汇报！” 　　好不容易离开刘处长的办公室，秦思行惊魂未定。边走边想，是谁告的密？ 江扬不可能，莫非是教导员？不太像，我又没得罪他。但除了他是谁？谁能直接 找到刘处长报告这些事情？一定是他，秦思行突然想起一个周末古小筝到单位陪 他，教导员也因事没有走。晚上两人缠绵时，古小筝叫得太大声，秦思行再三叮 嘱说有人在，她却只是大声哼哼，根本不管秦思行说什么。他和教导员的寝室就 隔着一堵墙，一定是他听到了，所以告诉刘处长影响别人休息云云。记得有次党 委会上他还说干部要注意管好生活，注意影响，当时秦思行根本就想不到教导员 是在说他。想到这里，秦思行终于放松下来，不禁暗暗好笑。这世道，真是林子 大了，什么鸟都有。什么都要管，一个个伪君子。除了他，还有谁？他一定是觉 得我是在跟他争权吧，秦思行暗自好笑，我才不在乎这东西呢。 　　还有什么，说我不要犯思想错误？莫非知道我参加读书会？不太可能，如果 真知道了，哪会这样？！一定是教导员看到他读的什么《论自由》啦之类的书， 所以举一反三，就汇报说我思想有问题吧。 　　秦思行回到家中跟古小筝谈了这件事，古小筝也觉好笑。“不过，老公，其 他我不管，但你不要老读那些书哈，读了有什么用？万一真出了什么事，我可咋 办。”古小筝一脸肃然。 　　“呵呵，放心，小坏坏，我才舍不得你呢。嘿嘿，没有你，哪有什么乐趣。” 　　“少动手动脚嘻皮笑脸的，人家跟你说正事呢。老公，你答应我不再看那些 不正不经的书，我们好好过日子，好不好？”古小筝推开秦思行的手。 　　“好啦，筝儿，放心好了，说不看就不看的。” 　　“我要你保证！”古小筝不依不饶。 　　“我向毛主席保证，听小筝的话，跟小筝走，一如既往，奋力拼搏，决不松 懈，前赴后继，不怕牺牲，信小筝，得永生，生同存，死同穴，力争和古小筝同 志白头到老，死也要死在她的怀里。”秦思行一本正经地举手宣誓，一下子背出 一长段公文来，乐得古小筝娇笑着扑到他怀里要揍他。 　　“呵呵，老公，你开会的时候讲话是不是也是这个样子哦——假正经！” 　　“呵呵，开会嘛，就这个样子哈，大家都这样，要混日子的嘛。”秦思行拍 拍小筝的脸。 　　第三十三章　 　　经组织研究调整的三大队班子是秦思行任大队长，江扬任教导员，其他一个 副大队长和副教导员都没有变。新班子成立后，江扬私下找秦思行谈过，感谢秦 思行的栽培云云，并说刘处长都告诉他了。其实刘处长只是要他与秦思行处好关 系，好好向秦思行学习，把工作干好。 　　刚开始江扬还有什么事都来让秦思行拿主意，后来发现秦思行根本就不想管 这些，他就乐得自己作主了。此后秦思行更是无所事事，大大小小的事都被江扬 安排的妥妥当当。干部战士都知道三大队是江扬在做主。不过，江扬对秦思行的 尊重是一如既往的，虽然大家那样说，但他和秦思行都知道三大队秦思行是头儿。 　　转眼平平安安到了年底，年终考核已过，该得的表彰也在预料之中，一天晚 上，江扬找到秦思行。 　　“大哥，你看这年底了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秦思行不解。 　　“就是给各个领导送红包呀！” 　　“以前怎么做的？” 　　“团里面的领导和师里面的首长都有的，你看今年怎么做？” 　　“以前怎么做今年就怎么做吧。” 　　“好的，刘处长那里呢？” 　　“多点吧！”秦思行也觉得似乎这样比较能感谢刘处长的提拨之恩。 　　“对了，王参谋长那里也多些”，虽然以前同在一个单位时两人不怎么和善， 　　秦思行心里还是蛮感激他平时的关照，包括小筝的工作也是他从中作成的。 　　“还有，你再给我准备一个大一点的红包。”秦思行在想，也许该去马市长 那里走一走。 　　“好的。” 　　江扬办事没的说的，一天工夫就准备好了，哪些人该送，送多少，一一给秦 思行详细列出。 　　送礼秦思行并不陌生，不过这么数目巨大，有计划有安排的送礼，还是第一 回。以前当指导员的时候都是他恰好休假，由王队长一手操办，事后告知的。 　　还好领导在这个问题上都好说话，在秦思行一番感谢领导对单位的关心之后， 都照例笑纳了。 　　“思行，好好干，让部队建设明年再上一个新台阶，另外，我可能要离开这 个岗位了。”刘处长还特地跟秦思行谈了两句。 　　“呵呵，你娃也搞这套了，不错，长进了！”王参谋长抖抖秦思行送来的红 包，“老哥哪天就用你这请你开开眼界。” 　　只马市长的那份秦思行考虑了又考虑，终于没有送出。隔天交还给江扬。 　　“不用了，大哥，我还说给你说个事呢。”江扬掏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他，这 是几个单位送来的，他们给你你不要，就给了我，让我转交的。还有这些，是今 年节余的。 　　“怎么这样？”秦思行感到难为情，仿佛是在作贼分脏。 　　“都这样的，你不收大家会有看法的，没事。”江扬以为秦思行害怕，其实 秦思行是过不了心理这道坎。 　　这就是吴思先生所谓的潜规则吧。连名震天下的一代清官林则徐都不能免俗， 何况于我。秦思行终于为自己找到了沉沦的理由。那段时间他看吴思的潜规则， 心里豁然开朗，对社会，历史都有了新的见解。 　　大到一个国家的各项改革，小到一个家庭的分合，个人的成长，无一不在一 个个的规则之下。本来一个很小的比如结婚离婚，算是个人的事吧，但也无疑于 在向规则挑战。将会招致整个规则维护者，甚至整个社会意识形态的反扑，其付 出的代价和意义同那些所谓的革命者所做的事并无二致. 　　第三十四章　 　　春节的时候，秦思行和古小筝一起回家看了看父母。家还是那个样子，陈设 陈旧而简单，但干净且整洁，除了父母头上的白发更多了些，看不出其他有什么 变化。城也还是那个城，与其他地方并无不同，一片片黄色黑色的土地上到处是 建设，到处是政绩，到处是金钱，到处是权力，到处是拆迁，到处是政治书上说 的美元加大棒，到处在流血，到处是上访，到处是因上访在流血。各式各样的机 器一天二十四小时的轰鸣，满足政府、商人，甚至黑社会——当然，吴思说，政 府也只是合法化的黑社会，还有各式各样的人们各式各样的欲望。到处尘土飞扬， 让人门不敢出，只能窝在家里。小筝一天跟着婆婆忙活一家人的衣食，秦思行就 跟老爸拉拉家常，听老爸一遍遍讲他过去的记忆——老爸所在8***部队上个世纪 五十年代在川南剿匪时，当时大学文化程度的王团长年仅二十二岁，在盐＊镇向 一个割草的小孩子问路，谁知那小孩从背筐里掏出枪来就把团长给打死了。一气 之下的部队打起为团长复仇的口号出发了，见到老百姓就打，扬言血洗盐＊镇。 后来当地老百姓见到解放军就怕得要命。也是剿匪时的陈年旧事，某连李连长精 明能干，可惜处处留情，奉命剿匪，就跟压寨夫人有了一腿。那时部队无米下锅， 素有急智的李连长命令部队将机枪撞针卸下，走夫人路线同土匪换得大米若干， 饱食之下的部队当夜一个冲锋就干掉了土匪窝。上级知情后来个功过相抵，不了 了之。 　　“这里拆迁闹得厉害不？”秦思行问老爸。 　　“怎么不厉害！前段时间修那个音乐广场，拆了好几十户人，杨志文家，你 还记得不？闹得好厉害，说钱赔少了，其他人家都迁完了，他死也不肯迁，一家 人住在二楼上不走，结果有天晚上一伙人去把他家人打得半死，住进了医院，第 二天房子就拆了。杨志文现在变得疯疯傻傻的，据说到现在还没有抓到凶手。” 秦思行的老爸接着说“这些人也是，跟政府斗，不自量力，ＧＣＤ怕谁？” 　　一席话，说得秦思行无比感慨，想起有次听流动人口说的一句话——强制拆 迁就是罪恶。说是通往巴黎的火车轨道很直，但在快要进巴黎的时候突然有了个 大大的弯，据说是有个老婆婆的老人埋在那里，政府再三劝说，她就是不同意迁 坟，最终政府只能让火车绕了个大弯——一个美丽得对于中国人来说只能存在梦 境中的弯。 　　在家乡的几天，一家人其乐融融，看到亲朋友好友都带着灿烂的笑，秦思行 暂时抛却了工作的烦恼，离开都市的喧嚣，也觉得无比轻松。对于他们，两家人 也都选择了接受，只关心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才能让他们升级成为爷爷奶奶。秦 思行的老妈甚至悄悄问古小筝怎么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过没有，是不是双方哪 个有什么问题。逗得古小筝笑不能禁，只恨不得告诉婆婆你家儿子厉害得很，我 也厉害得很。古小筝的老妈还拿着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找算命先生批了，说是明年 就可以抱孙子了。 　　第三十五章　 　　从红原回到月城，假期已过了一半，古小筝拉着秦思行要去月城附近的灵山 寺拜佛。“走嘛，老公，听说那里的菩萨灵验得很的。”古小筝见春思行并不情 愿，就开始使出杀手锏，拉着秦思行的手臂摇来摇去，“就当是陪我嘛。”一遇 到古小筝撒娇，秦思行当然只有照单全收的份。 　　两人换乘了两次车,穿过熙熙攘攘的市区,来到离城北约四十来公里的灵山下, 说是灵山,当然绝非西游记中的灵山，因着山上的灵山寺所以得了灵山的名，留 意的人们自然要生出儿子产生老子的感慨来。 　　弃车登山，两人沿着水泥砌成的蜿蜒小道往山上去。虽是早春的天气，在月 城并不显得有一丝冷意，一路阳光明媚，新生的枝叶感受着阳光的温暖，也已从 老树中使劲蹦出了点点的嫩绿，显出生命的活力来。早熟的报春花，樱桃花，和 不知名的野花，已在山间开成一片片的斑斓。树梢的鸟儿和着树下的人声，显出 一番勃勃的生机。 　　有山的地方，照例就有寺庙，才显得人与自然的和谐来。所以名山必须配有 古刹，才能证明山的悠远。同样，有寺庙的地方，照例就有中国人。虽说中国人 没有真正的信仰，但一旦感觉佛祖能赐予人们以实在的恩惠，每个人都就成了虔 诚的佛教徒。一路上，游人如织，祈福禳灾的，求官求财的，各色各样的人，怀 着各式各样的心愿，汇聚到了这条通往成功的终南捷径。 　　大约行有一个小时，古小筝早已累得气喘吁吁，在秦思行半拖半扶之下终于 来到了建在山顶的灵山寺。仰面望去，蓝天下的灵山寺香雾缭绕，耸然而立于群 英荟萃之上。山门的两头石狮倒是很像石狮，直愣愣瞪着来来往往的众生，毫无 生气，显不出丝毫灵气来。 　　沿着长长的石阶走到寺门口，回转身往下望，石阶往下延伸变成小径，小径 如一条蜿蜒的大蛇嗖的一声蹿入绿色的斑斓中不见了踪影。星星点点的花点缀着 一片片的绿在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山脚的公路一样的蜿蜒盘曲。一样熙熙攘攘 的人群，怀着各式各样的梦想，乘着各色各样的车辆，奔波于群山之间。 　　交了包括餐费在内的门槛费，进了寺门。红墙黑瓦和金色的塑像与其他青庙 并无不同。只是寺前空地上无处不是的香烛显出寺庙旺盛的香火来。“真霸道， 要进来烧香还必须要吃饭，”秦思行拿着两张餐票对着古小筝牢骚，“呵呵，不 过这样也才算正常，菩萨不仅要管人们的精神，还要管人们的生存，烧了香，先 解除精神的痛苦；然后再吃饭，解除饥饿带来的肉体的痛苦。” 　　“讨厌，别胡说。”古小筝取了香烛，虔诚地点燃，闭眼合什，念念有词， 拜了三拜。然后拉过在旁边东张西望的秦思行也拜了佛。 　　在寺院内逛了一圈，秦思行将自己认识的佛，菩萨，金刚罗汉指给古小筝认。 “我哪记得这么许多名字，反正都是佛就行了。”古小筝懒得去记，却突然惊奇 地发现，“咦，这些佛的名字咋都像是外国人的名字？” 　　“我还以为这些佛像是中国人呢；”听了秦思行的解释，古小筝说道。更是 引起秦思行忍俊不禁的笑。 　　“笑笑笑，一天就知道笑，就像那个一样——”古小筝笑着指了指弥勒佛， 忽然想起不能玷污了佛祖，赶忙噤口不语。 　　已是中午时分，院后的饭菜香更让人觉得饥肠辘辘，秦思行才深感寺院的安 全如此周全。交出饭票，找一张桌子坐下，等坐满了一桌人，厨房端上了七八个 素菜。“这是鸡，这是鱼”古小筝指着桌上用面粉做成的所谓素鸡素鱼，笑着对 秦思行这个不可一餐无肉的俗人说。 　　秦思行陪着古小筝马马虎虎吃完了饭。回家的路上，古小筝精神大振，一路 言笑靥靥。“老公，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当然喜欢女儿了，呃，像你这样， 多好。”“呵呵，我还以为你喜欢儿子呢。我喜欢儿子。我要生个儿子。”古小 筝的语气仿佛上山敬了香后她就俨然已成主管生产的送子娘娘了。“呵呵，你刚 才拜佛时许的什么愿呀？！”秦思行想起古小筝刚才念了好一会儿。“我要佛祖 保佑我们幸福快乐，百头到老，父母健康，再生个乖乖的儿子。”古小筝双手合 什，仰起头来望着天，幸福地回忆着。“呵呵，心还不小，什么都想占全。”秦 思行打趣，“你真的相信？”“嗯，当然相信。我听王昊铭的老婆说这里的菩萨 灵得很。她以前老是头痛，自从到这里拜了菩萨后就再也没有痛了。还听说陈富 贵每年春节都花二十万来买这里的第一柱香呢。”古小筝连续引用两个事例，不 知是想让秦思行还是自己相信这里的菩萨有求必应。“呵呵，我倒觉得这寺庙里 做什么素鸡素鱼实不应该——呶，本来佛教就是精神上的东西，做什么素鸡素鱼 的，嘴上虽然吃的是素，但心里面在吃鸡鱼。这成什么话？”秦思行不好拂了古 小筝一番心意，但也忍不住发一番感慨。“管他吃什么，反正只要灵验就行了， 我许了愿，如果菩萨灵验，我以后年年来这里上香。”古小筝也不管自己的话合 不合逻辑，张口就来。路程忽然变短，只觉一会儿工夫，两人就已回到了城市的 喧嚣中。 　　第三十六章 　　ＧＤＰ不断增长，工资也是成倍的涨，房价更是十倍的涨，这房价不知会涨 成什么样，两人商量着贷款在月城买房安家。 　　转了几天，终于选定了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１２０多个平方，户型和位置 都比较好，价钱也相对不算贵。这几年两人都没存多少钱，于是向两边父母借了 些，凑够了首付款。忙了一个星期，终于办好了按揭。过两天，秦思行也就上班 了，古小筝下班回家就趴在网上，到处看别人的房是怎么装的，计算着哪里买材 料，怎么装修，购买家居用品。从买什么床到挂什么画，做得一丝不苟。一有什 么想法，就马上给秦思行打电话。 　　“老公，你说买软床还是买一般的床呢，我喜欢软床，整个人都窝进去，但 好贵哦，最便宜的都要六千多。” 　　“我也喜欢软床，和你一起窝在里面，呵呵，就买这件奢侈品哈。” 　　“老公，你说我们卧室的窗帘用什么颜色的好？” 　　“房子都还没装，早着呢，急什么？” 　　“先计划好嘛，这是我俩的家，可不能马虎。”古小筝特别强调了我俩。 　　幸福就是这样简单明白，一言一行，无处不感受得到。 　　等终于装好了房子，古小筝累得瘦了一圈，但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累，整天 神采奕奕。一到周末秦思行回家，就拉着他走东窜西的买这买那。 　　整整忙活了两三个月，古小筝终于搬进了她精心设计的家。 　　“这卧室要是再大点就好了，厨房也太小” 　　“呵呵，就这样就行啦，要那么大干嘛。” 　　“我就喜欢大厨房，做好多好吃的，把你养成胖猪猪，呵呵”古小筝抚着秦 思行的肚子，“要减肥，不准变成大青蛙了。” 　　“呵呵，你也要加强营养哈，不准把小白兔给我饿瘦了。”秦思行撩起古小 筝的睡裙，握住那对奶子。 　　“老公，我们今晚好好疯狂疯狂。” 　　“爱心套都没了。” 　　“今晚就不戴嘛” 　　“不会吧”秦思行算了算，“今天不是安全期哦。” 　　“老公，我想当妈妈了。”古小筝趴在秦思行的身上对着他的耳朵吹气。 　　“呵呵，书上说优生优育要戒烟戒酒半年才行呢，不然生出个傻瓜怎么 办？！” 　　“讨厌，你从现在开始戒了哈。” 　　“是，老婆大人！” 　　每逢周末秦思行值班，古小筝就到秦思行的单位，如果不值班，秦思行就匆 匆赶回家。而古小筝总是买好了菜，等着秦思行回来做好吃的。也许是两人不能 天天厮守在一起，所以少了许多夫妻间的龌龊。一分开就是思念，在一起，就是 无尽的甜蜜与激情。 　　第三十七章 　　月城真大，自从跟小筝结婚后，就没见到过胡苄，虽然偶尔在梦里看到她， 但也只是背影。世界又真小，有次他和古小筝逛街，居然在商场里遇到带着老公 来月城旅游的胡苄。 　　那天是周六晚饭后，古小筝拉着秦思行去逛超市。秦思行在旁边看着古小筝 正在卖鞋的那里比试着。 　　“喂？！”听到旁边有人叫他－—一个似曾熟悉的声音。 　　秦思行的心一紧，扭过头来——真是胡苄！——但又不是他心中的胡苄，那 弯淡淡的眉变成了浓浓的眉线，弯弯的小眼睛也已不再清澈，那唇，比以前更红 更润，但却不是那自然的红润了。耳朵上，脖子上，手上，都是一片灿灿的白， 配着一身华丽的衣服，都在表明她生活的富足。 　　“呵呵，你们好”秦思行讪笑着招呼，“怎么在这里？” 　　“家乡太热了，我们来这里避署。”胡苄的口吻似乎并不是骄气。 　　“哦”秦思行心里发酸，无言以对。 　　“现在当多大的官了？！”胡苄嘻笑着。 　　“呵呵，什么官，混饭吃而已。” 　　这边古小筝听到老公在跟个女人搭讪，连鞋子都不试了，匆匆走过来，秦思 行连忙介绍。 　　“古小筝，我老婆！”“这是胡苄，老同学，这是她老公，吴用。” 　　“呵呵，什么时候结婚的，怎么都不通知一声？！”胡苄装着气愤地笑着问。 对于已经过去的没有请自己参加的酒宴，人们总是责怪对方的无情以显得自己对 对方的看重。当然，如果还没举行的要送红包的宴请，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哦，你就是胡苄，久仰大名！”古小筝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对着货架顶上 的一双女式高跟鞋发出感叹。 　　“呵呵，小姑娘长得真乖巧！”胡苄的眼光就像是在细细地挑着鱼里的刺， 从头到脚把古小筝研究了一遍，发现并无过人之处，也就宽宏地赞美了一句。 　　“苄姐才真是美。”古小筝心里发毛，暗恨今天没有打扮打扮，让这半老徐 娘瞧不上眼，脸上嘴上露出的却都是由衷的赞美。 　　四个人拉扯了几句，实在无话可说，却不过情面的一起坐坐的话到了嘴边也 被秦思行吞进肚里给咽了下去——反正请了他们也是断然不去的，何必虚情假意。 　　“这就是你的初恋呀，我看也不咋样呀。” 刚离开商场，古小筝就赶紧将 思索了半天，通过精心炼制的，仿佛是炸药包一样，已经在肚子里窝得难受的话 掏出来向秦思行扔去，意图将他炸得血肉模糊。 　　“呵呵，她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秦思行心里不服，辩解了一句，可他的话 到古小筝耳里却无疑于火上浇油，本来以为秦思行会说本来就不咋样，然后自己 挖苦两句收场的。结果这个炸药包非旦没有炸到秦思行，反而引燃了古小筝肚子 里的另一个炸弹。 　　“以前什么样子？你当初咋不拚命追她呢？抱着腿不放，求她嫁给你呀！人 家这样光鲜，哪个看得上你？”古小筝只恨得牙齿发痒，恨不得一口将秦思行这 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咬得稀烂，“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我就是癞蛤蟆，别人都不要丢了的，也亏你还要拣。”一个癞蛤蟆也把秦 思行肚子里的羞辱点燃，变成恶毒的话吐了出来，气得声音都变了。 　　“我瞎了狗眼！”古小筝感到他还护着那个胡苄，心里更是气不打一处，眼 睛并没有瞎，反而瞪得更大，声嘶力竭地叫道。 　　看到路人侧目而视，秦思行只好把更恶毒的话像吞苍蝇一样吞进肚子里。 　　回到家里，古小筝几步跳上楼，进了屋把包一摔，就窝到沙发里瞪着电视机 流泪，过了几秒才发现电视还没有打开，不像是若无其事看电视的样子，一时又 找不到遥控器，只得背过身伏在沙发上抽泣，只等着秦思行来哄她。耳听得秦思 行进屋关门，可半天没来抱自己，抬头一看，鬼影子都没有，古小筝大怒，跳起 来看书房门关着，一推门冲进去，看秦思行正提着笔站在书桌旁。“老婆古小筝” 五个端端正正的柳体大楷赫然在目，不由怒意大消，虽然声音降低了几个八度， 但语气仍是生硬，“干嘛写我的名字？” 　　“筝儿，你觉得什么最能改变一个人？”秦思行不答反问。 　　“我咋知道？” 　　“金钱！你今天看胡苄那样子没，呵呵，除了一个俗字，我实在不知道怎么 形容才好。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一旦变成这样，就断无可观之处了。” 　　“我看你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古小筝见秦思行贬低胡苄，心中暗喜， 不由想听听自己在秦思行心中的模样，“我呢？” 　　“呵呵，你现在还看不出来，因为我们还没有足够多的钱来让你奢侈。” 　　“哼，没一句好听的。”见秦思行贬低了胡苄却并没有抬高自己，古小筝又 感到不悦。 　　“呵呵，不过，你现在是最美的，自自然然，健健康康，一点也不造作。” 秦思自问自答，“小筝，你知道我喜欢你什么不？——我就喜欢你天性自然，可 爱，大方，一点不矫情。” 　　“还有呢？”马屁说好听了就是心理按摩，按得古小筝心里暖洋洋的无比受 用，意犹未尽，赶紧追问。 　　“呵呵，你当初为什么要跟了我，不跟那个张公子呢？”秦思行笑着拭去小 筝腮边的泪。 　　“呵呵，你这人又讨厌，又歪，傻乎乎的，一点本事没有还假清高，呵呵， 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喜欢你。反正就是喜欢你！”古小筝笑着伸手去抱秦思行的 脖子。 　　“你才歪呢，刚才那么凶。” 　　“你才歪，对着人家大吼大叫。” 　　“谁叫你说人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 　　“谁叫你。。。” 　　两人反复辩论了几遍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一哲学也无法解决的问题，不由得 相视而笑。一场风波终于烟消云散。 　　“老公，我只有你一个，你心里不准装着别人哈。”晚上躺在秦思行的怀里， 古小筝仍觉得他心不在这里。 　　“怎么会，呵呵，如果说以前我还念着胡苄的话，现在应该庆幸没有娶到她 了。呵呵，她当然也庆幸没有嫁给我跟着受苦了。”秦思行若有所思。 　　“哼，原来以前一直念着她～！”一句话又将古小筝肚子里的气点燃，挣脱 了秦思行的怀抱，翻身过去抓个靠枕抱在怀里“讨厌死了，那么爱她，当初为什 么还要娶我？这么多年，说爱我都是骗我。”　 　　“呵呵，又来了，筝儿，难道你感受不到，我是真的爱你的。”秦思行使劲 将古小筝翻过来抱着，“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像别的夫妻那样冷淡么？” 　　“呵呵，我觉得因为我们俩都属于随遇而安的一类人，对物质都不是那么苛 求，对金钱和权力都看得不那么重，而且又都不喜欢应酬，心里都觉得家最重要， 一做完自己的工作就往家里跑，还有，我们俩的兴趣爱好也差不多，呵呵，小懒 猪，你都好久没画画了，呵呵，还有，我觉得性也好重要，我们在一起好美好。 我看书上说，像我们这样协调的，万人里面也不容易找得到一对呢。” 　　“呵呵，坏蛋，就晓得这些。” 　　“筝儿，要是我们当初不是不顾父母的反对坚决在一起，现在不知是和谁生 活在一起了。人，怎么过都是一辈子，但哪有我们在一起这么幸福？！还好我们 当时都好勇敢——现在想起都还觉得后怕，差一点我们就不能在一起了。”秦思 行紧紧的抱着小筝，感觉世事无常，有时人生的转折往往就在一念之间，心里不 由生起一丝惧意。 　　“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你。。。不过，这也是命 中注定的吧，算命的都那样说。”古小筝若有所思，“老公，别怕，老天眷顾我 们，我们这不是好好在一起的吗？呵呵，我会陪着你走完一辈子的，如果没有你， 我也不要活了！”小筝使劲往秦思行怀里钻，似乎这样才能靠得更紧，再也分不 开。 　　“嗯，我也是，无论如何我也不会离开你的，其他什么都不重要，我只要你 就够了！”秦思行盯着床头柜上那两枝快要枯萎的百合，想起明天一定别忘了去 买两枝回来换了。 　　第三十八章 　　“春宵苦短日高起”周日的早上，两人总是睡到自然醒仍还赖在床上享受体 力最好时带来的愉悦，直到中午时分才起床弄吃的。 　　通常古小筝在周五下午就会去练瑜伽，把所有事情做完，好把周末的整个时 间用来和秦思行呆在一起。但这个周五学校因故停课，所以周日饭后，古小筝要 秦思行陪她去练瑜伽。 　　在健身房外面坐了一会儿，秦思行想起好久没有参加读书会了，不知近来他 们在做什么，于是给流动人口打了个电话，被告知正在三江茶楼。秦思行就在门 外跟古小筝说了声买东西就出去了。 　　流动人口见到秦思行进来，就站起来给他招手，秦思行看了看，周围也是十 多个人，同几个认识的点点头，就在他身边坐下听讲。听了一会，大致是讲社会 矛盾高发，民间利益诉求和经济危机来临等。“今天怎么来了？”流动人口跟秦 思行耳语。 　　“在家没事，好久没见你们了，来看看。” 　　“以后注意别来了，好像有人盯着我们了。” 　　“哦，没事吧？” 　　“暂时还没事，他们不敢抓捕的，没有理由！最多只是破坏我们聚会，我们 都是自由职业人，他们拿我们没办法，你不一样。”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心点好。” 　　“明白！不过我也不怕，中国就是良民太多了，所以历代统治者才这样猖 狂！”流动人口一付坚毅的神情，让秦思行不由想起油画上那张着名的徇道者的 脸。 　　中国人的忍耐力之强，即使在五九年饥饿得吃野菜，甚至活活饿死，都不会 站出来反抗的。秦思行叹了口气，是这样的容忍造就了这样的政府，还是这样的 政府造成了这样的人民？几千年的奴化教育，哎，什么时候才是中国人翻身做主 人的日子？！但想起中国人的卑劣，如鲁迅先生所言，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也 许，实在不值得历代智勇之士“我以我血荐轩辕”。轻度阳痿，是人种问题，中 国人多少有一点。 　　突然人群站了起来，门口一阵喧哗，秦思行正欲起身，流动人口一把拦住， 把秦思行往里推到大盆栽后面。“躲起来！不要动！” 　　秦思行躲在阴影里，只见五个大汉在包间门口与人群相互推搡，既而发生抓 扯，于是恰好有警察正在门口，以治安事件为由将双方带走，说到派出所协助调 查。“凭什么？我们在这里喝茶，他们来捣乱。”“回派出所再说！”一个声音 显得耳熟，秦思行探头一看，这不是当初江扬收拾的那个城中派出所所长吗？！ 不是听江扬说调月城市国家安全局了吗？怎么在这里？——不在这里才是怪事， 秦思行心里一片明亮。 　　待人群散去，秦思行赶紧钻进厕所，然后慢慢走了出来，想来司机也该来接 他回单位了，马上打电话给司机立马到利多超市接他。 　　一会儿工夫车就到了，秦思行给小筝打了电话说单位有事要提前回去了。 　　“讨厌，每次都是，过不个好日子。”古小筝最讨厌部队就是好像没有休息 　时间一样，不管白天黑夜都是一个电话秦思行就得走。甚至一次连爱都没做完。 　　第三十九章　 　　怎么办？他们会把他们怎么样？我能做点什么？秦思行想了半天，烟抽了一 屋子，但始终没个头绪。 　　“大哥，怎么了？”江扬打球回来，见秦思行黑着个脸。 　　“江扬”秦思行心里突然一亮，这家伙上次跟城中派出所一役后，听说还与 那所长交上了朋友，“有几个朋友在茶楼喝茶与另外几个人发生了点小小冲突， 被带到月城江北区派出所去了。你那位朋友？” 　　“大哥，他已经调到国安局去了呀。” 　　“哦，听说就是他把他们带走的。” 　　“是吗，我问问”江扬一脸狐疑。 　　“哦，别说是我问的哈。”话刚出口，秦思行觉得这是画蛇添足。 　　“嗯，我说是我的朋友。” 　　江扬拿着电话说了半天。 　　“大哥，他说这事不太好办，他们好像不是一般的人，好像是政治上有问题， 还叫我少跟他们来往。”江扬接着说，“不过，他说只是带他们去做个笔录，不 会把他们怎么样的，让我放心。” 　　“嗯，谢谢了！” 　　“见外了，大哥”江扬欲言又止，止而又言，“不过，大哥，怎么说呢，我 是知道你的，不过，这个，大哥,为了嫂子，还是少跟那些人来往吧。” 　　“谢谢兄弟！”秦思行突然很感动，这江扬，真是好哥们。 　　“不过，大哥，无论你有什么事，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大哥，公事私事你尽管 吩咐。”江扬也有点感动。 　　“呵呵，兄弟，放心，我可没那么傻。”来，弄两个菜，咱哥俩喝两口。 　　“他们这些人才真正是社会的良心,好汉子!我们中国,太缺这样的人了.” 　　“来,兄弟,敬你一杯.我代表哥们儿感谢你！” 　　“大哥，又来了，说了不用谢的。兄弟认你这个大哥，随便怎么都成！” “兄弟敬你一杯。” 　　“呵呵，漫道兴亡天作孽,从来政治鬼吹灯。我也不信政治，不对，政治的 精神在于妥协，中国从来没有政治，只有统治，从古到今，官民之间只是牧羊者 与羊群的关系。我不知道西方的民主是不是就是最好的制度，是不是就真的适合 中华民族，不过，在看得到的今天，民主制度，似乎是最好的制度。也许也是能 让中国人真正成为“人”的制度。来，兄弟，干！” 　　“大哥，我不懂政治，也不关心政治，就想奔个前途，但我相信你们是真心 为国家，不然谁肯做这种天大的傻事。”——大哥，敬你！ 　　“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大家也不是要推翻什么，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从来 的革命只会造成另一个统治的交替，只有改革，才是正路。但要改的太多，困难 太大，阻力太多，方方面面都需要改，但突破口在哪里？最近我在想，也许地方 自治应当是政府和社会都能接受的方式，但似乎也不行，没有监督的改革，又怎 么会成功？也许，只有新闻和言论自由才是真正的突破口吧。但，这说起容易， 其实好难。台湾的例子，又能有多少个蒋经国？！” 　　“大哥，你不为嫂子想想吗？还有你的父母，还有兄弟我？我们都需要你的。 而且，看得出来，你跟嫂子好好，我都没有找到哪家有你们这么好的。你万一有 个什么，她怎么办？” 　　“唉，有时我也想，何必折腾，好好过日子难道不好，离群索居，不再去想 这些事，不再去读这些书，知道有什么用？知道主人会打断你的腿，但他会因为 你知道他会打断你的腿而不打断你的腿么，知道反而让自己更痛苦。佛家说出世 为人，但也讲慈航普渡。算了，不说这些了，顺其自然吧。来，兄弟，干杯。” 　　“干杯！” 　　酒逢知己千杯少，七步之内，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良，秦思行难得 喝这么多酒，尽兴而醉。 　　第二天一早，流动人口的电话仍打不通，打了南柯一梦的电话，得知他们当 晚就放回来了，只流动人口还被押在派出所里，听说要以非法聚会、造谣诽谤和 颠覆社会主义制度进行起诉，名落孙山正在组织大家应诉，但可能希望不大。— —毕竟这个国家的法律只是写在纸上仅供权贵参考的。 　　“他会被判刑吗？” 　　“多半会吧，可能会判五至八年。” 　　“怎么办？” 　　“如果把他弄出来,能躲得过吗?” 　　“怎么弄出来?” 　　“我想办法把他偷偷弄出来,行吗?” 　　“啊!等我们商量一下.” 　　“好的,商量好了给我消息.” 　　行得通吗,即使把他弄出来,他又怎么生活?难道一辈子跑路?但莫非眼睁睁看 着他被送进牢房受罪?秦思行徘徊犹豫了整个下午,古小筝的电话短信也只是虚以 应付了事。 　　先别管后面怎么办，秦思行叫来江扬，让他安排一个信得过的班长去月城江 北派出所帮他看看古小筝的户籍迁过来没有。 　　“嫂子的户籍怎么在江北？”江扬觉得意外。 　　“你别管，派人去就行了，穿便装去。随便问问就行了。”秦思行相信江扬 明白自己的意图，也不作过多交待。 　　晚饭过后,秦思行终于接到了名落孙山的电话.说是同意先把流动人口弄出来， 他们已把流动人口的家人安排妥当了。 　　“什么时候行动？” 　　“今晚。” 　　“好，成功后给我电话，我们安排车在楼下等着，派人送他离开月城。” 　　“江扬，你能帮我找辆车不？地方车。另外，再帮我挑十个战士。精干点的 骨干。要信得过的。”秦思行决定挺而走险。 　　“大哥，你想干啥？”江扬已猜到三分，“不去不行吗？这可是政治事件。” 　　“你别管，能不能帮我准备？” 　　“大哥，不是兄弟多嘴，”江扬知道秦思行定的的决心就不会变，错也要错 到底，将后半句话打住，转而道，“还是我去吧，我有经验。” 　　“谢谢兄弟，你给我准备就行了，其他你别管。” 　　晚上１２点，秦思行带着十个战士拿了警棍，换了便装，蒙了车牌，自己开 着车直奔月城江北区派出所。 　　到月城已是凌晨三点，把车停在离派出所隔一条街的路边，稍事休息，秦思 行再次交待纪律，根据那名战士讲的派出所的情况，再次把简图向战士们明确， 区分了任务。 　　４点钟，大街上空无一人，微微的风吹着人类留下的一片狼藉，忽明忽暗的 路灯孤零零闪着幽幽的光，路边一个老太太正探着身子在垃圾筒里翻着什么。绕 过天网能观察的范围，一行人悄悄摸进了派出所。晚上的派出所除了三名值班干 警在值班室打着盹，空无一人。 　　很容易控制住三个人后，秦思行哑着嗓子吩咐拿出黑屋子的钥匙，一切轻而 易举，很快找到流动人口，到街角打通电话，一辆车随即从街口驶来，匆匆道别 后，秦思行回到派出所，哑着嗓子威胁干警不准上报，否则灭门。 　　随后带着战士匆匆离开返回。 　　中午时分，秦思行接到团里文件，说是昨晚凌晨江北派出所被不明身份恐怖 分子袭击，要求各单位加强警戒，严防恐怖分子破坏。秦思行扣押了文件，并不 传达，只要求各单位增派了哨兵并加强了查勤力度。 　　事情进行的太顺利，反而让秦思行感到十分不安，跟小筝也是勉强敷衍应付。 　　如此直到周末，轮秦思行值班，古小筝早早赶到了北冥。 　　一到秦思行寝室就到处看了看，翻了翻，幸好没有发现可疑情况。“这几天 怎么了，对人家爱理不理的？” 　　“呵呵，没事”秦思行觉得恐怕敷衍不过，“刘处长升任师政治委员了。” 　　“呵呵，这不是挺好的吗”你跟他关系不是很不错吗？ 　　“呵呵，是啊。” 　　“那你心焦什么，”古小筝嗔道，“等人家倒心焦得不行，还以为你被别的 女人勾上了呢，嘿嘿，花心大萝卜，一点都不可靠！”话虽这样说，但在古小筝 心里，秦思行这家伙可靠得很。 　　女人的心里想的只是自己的爱人——爱人的心——是不是还在自己身上，一 旦确定，其他哪怕天大的事也是小事一件了。所以相处两天，古小筝一点也没有 发现秦思行有哪里不对劲。 　　周日下午送走古小筝后，心神不宁的秦思行找了几张报纸练起字来，突然电 话响了起来，吓得秦思行“宝剑锋从磨砺出”的锋字在纸上划了一个长长的弯。 　　一看是王队长打来的。一改平日的嘻嘻哈哈，叫秦思行马上到月城市中心 “群英会”茶楼，有急事。 　　东窗事发？秦思行不敢多问，安排一下就带车直达群英会茶楼。进了里面的 包间，赫然发现马市长肃然坐在里面。而王队长马上退出去关上了门。 　　“小秦，你做的好事！”话语虽轻，但秦思行感觉得到马市长的愤怒，“你 知道不，就凭你做的这件事就可以让你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度过了。” 　　“这可是通天的罪！你知不知道？!”马市长顿一顿又道，“还好这个案子 公安局杨局长见涉及到你，就直接交到我手里，我给压了下来。时间不多，我也 不跟你多讲，回去以后，好自为之。我们会尽力斡旋，能不能帮得到，就看你的 造化了。” 　　“谢谢市长！”恐惧到极点的秦思行恭恭敬敬地站着，无以言谢，只心里暗 想“士为知已者死”。 　　“谢谢王哥”秦思行退出包间，对王队长说了一句，王队长只轻轻拍了拍他 的肩膀。 　　回到单位已是半夜了。江扬似乎也感到了情况不妙，窝在办公室沙发上盯着 报纸，一听有车来，就赶快到门口迎住秦思行。 　　“大哥，没事吧。” 　　“还好，放心。”两人只用眼神交流了基本信息也就不再言语。 　　第四十章 　　时间就是这样，当你想它慢一点的时候它却跑得飞快，当你想它快一点的时 候它却慢得像是蜗牛，半天不移动一秒。 　　在苦苦的煎熬中，终于熬到了周末，秦思行提前半天就赶回了月城。先去菜 市买了小筝爱吃的红烧肉和其他蔬菜，当然还有两枝百合，赶回家里打扫完卫生， 等古小筝回到家里，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老公，怎么了？”古小筝回到家看到一切都收拾得整整齐齐，开心的伸手 摸了摸秦思行的额头，调皮道“呵呵，我看看这大懒猪是不是发烧把头烧坏了。” 突然又觉得不对，“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了？！” 　　“呵呵，好心没好报。”秦思行被她逗得笑出声来。 　　“呵呵，老公今天良心发现了哈。” 　　就像死而复生，或者说不知还有几多日子能跟古小筝在一起，秦思行特别珍 惜这个周末，把古小筝侍候得像快乐的小女孩，兴奋不已。 　　时光荏冉，转眼又到了年底，该发生的并没有发生，一切似乎已成为过去， 秦思行死性不改，仍然偶尔去网上看看，但喜欢的几个网站都已打不开，不知以 前的朋友是否还在继续着他们的事业——如果那算是事业的话。而国内的经济仍 是每况日下，企业倒闭，工人下岗，东西卖不出去而价格不断攀升，人们无力购 买，滞胀的危机进一步袭来。老爸都在打电话问秦思行月城好不好买盐，说是家 里都存了一百斤了。 　　有小道消息说秦思行将要代行团政委的职务了。中国的政治环境就是这样， 任何秘密都保不住，再三令五申也没有用，所谓对党委负责，也就是对谁也不用 负责。 　　在秦思行代表大队党委给各位领导拜年时，王队长，现在已由参谋长提拨为 副师长了，刘政委，都向他透露了这个信息。秦思行也感到兴奋，自己就快成为 许多人梦寐以求的党国中级干部了。年前，专程去拜访了马市长。 　　年初党委会一开，秦思行就走马上任，成为一千多人的２１１团的最高首长 了。江扬也离开了三大队，到机关担任副参谋长一职。古小筝也开心得不行，老 公终于又回月城了，有老公天天搂着自己睡觉，不用整晚搂着枕头了。古小筝打 定了主意要做妈妈。 　　更幸福的生活，似乎离她越来越近。 　　“老公，你看我都快三十了，再不要孩子，以后年纪大了，很危险的。”晚 上躺在床上，古小筝对着秦思行耳语。 　　“嗯，好的。”秦思行一口应承下来。他也觉得是该要孩子了，一方面父母 不断的催，一方面自己的工作也算稳定了下来。 　　第四十一章 　　自从到了团里，上级的，下级的，同级的，政府的，内部的，方方面面的工 作，关系都要他逐步疏理。常常应酬到半夜才回家。但家这个信念，在他心里始 终是一个平静的海港，除非迫不得已的应酬，他仍然坚持着下班就回家的习惯， 即使应酬，再迟他也要坚持回家。对此，古小筝也甚感欣慰。 　　五月，国内的经济形势越来越严峻，京城有的大学学生高喊着反贪惩恶的旗 帜走上了大街，整个社会处处透出不安来，一个小小的刑事案件就能引发一场群 体性的治安事件。山南某县仅仅因为一个简单的刑事案件，只是因为涉及了权力， 就酿成一场数万人参加的群体性事件，冲击公安机关，烧毁警车，围攻政府，全 国各种类型的群体性事件，无一不与官方有关，与司法，与警察有关，人们已经 对这个社会公平的底线，失去了信任——什么是假的？——凡是未经官方站出来 辟谣的都是假的。 　　接上级通知，部队开始进入战备。八月十五日，星期五，是结婚七周年纪念 日，秦思行老早盘算着怎么给古小筝一个惊喜，但始终没有好主意。还是回家做 几个她喜欢的小菜吃吧。 　　下午两点刚上班，秦思行就给古小筝去了电话。“小筝，今晚几点回家呢？” 　　“还是六点嘛，有事吗，老公？”古小筝早就记着这个日子，只是要等着秦 思行说出来。“呵呵，今晚我早点回去给你做饭哈，我们在家吃饭。”秦思行怕 古小筝另有安排在外面吃，所以先说定了。“好啊。”古小筝当然愿意。 　　秦思行赶快带了他的公务员来到菜市，突然想起应该买点花和酒，时间来不 及了，就安排通信员去买菜和买一瓶红酒，自己去买花——古小筝喜欢粉色的玫 瑰，转了几乎半个城，秦思行终于买到了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浪漫，就是浪费。 　　回到家已是四点钟了，做菜倒是简单，秦思行轻车熟路，不过，这一大堆花 堆了一屋子也不太好看——干脆撒在卧室里算了——一片片的花瓣铺了整个屋子 厚厚的一层，两枝百合在粉色中显得更是白洁。——对了，在卧室进行烛光晚餐 ——又忙着找上次买的医用无烟腊烛。忙出了一身大汗，赶快洗澡，拉上窗帘— —终于在六点前完成了——要到六点了——对了，还应该有点音乐——《爱的纪 念》。 　　“呀，好黑！”古小筝等秦思行一开门就扔掉手中的包跳到了他身上，夸张 的动作就像是饥饿的小鸡看到一大堆的大米——在秦思行脸上一阵乱啄。 　　秦思行干脆抱着她就直接进了卧室。浓郁的花香，摇曳的烛光，锃亮的酒杯， 血色的红酒。 　　古小筝踢飞鞋，跳到花瓣上踩着。“老公，你等等我。”古小筝若有所思， “不行，我得把你的眼睛蒙上。” 　　“真是花样多，吃了再玩嘛。”秦思行的反抗不如说是求饶。 　　“不嘛，就要。” 　　蒙了眼还不够，还找根背包带把秦思行的手脚给捆了起来。 　　“谋杀亲夫呀，你”秦思行笑骂，“虐待狂。” 　　过了一刻钟，古小筝拉开了秦思行的蒙眼布， 　　雪白的胴体在烛光下熠熠生光，黑色的毛发，朦胧中散发出诱人的妖邪的魅 惑。无怪乎古人要说灯下看美人。 　　秦思行心里一动，古小筝趴在身上剥去了他的衣裤，笑骂着拍打着小弟弟一 点都不乖。 　　“老公，我们喝酒哈。”古小筝并不解去秦思行的镣铐，端起酒杯喂他。 　　心痒痒得难受，“放我起来嘛，筝儿”，秦思行只得求饶。 　　“想得美，我还没耍够呢。”古小筝嘻笑着坐在秦思行身上，自顾自动起来。 　　一番云雨，古小筝停了下来解开了秦思行的束缚，“呵呵，老公，该你了。” 　　“呵呵，不玩了，我们吃饭吧”秦思行佯装无趣。拉古小筝坐在怀里放进她 的体内，却一动不动喝起酒来。 　　古小筝难受得要命，不停的扭动，催促着秦思行快点。 　　“老公，快点，给我，求你了。。” 　　吃喝玩够了躺在床上，“呵呵，筝儿，你咋不怕别人听到吗，每次都叫那么 凶。” 　　“坏蛋，谁叫你让人家那么舒服，受不了嘛。”转而又道，“真的很大声吗， 我咋不觉得？” 　　“呵呵，受不了是什么感觉哦？” 　　“就是，唔，里面好痒，好痒，就想你进去，快点，深点，呵呵，反正就是 舒服死了。”古小筝若有所思。 　　说得秦思行都想变成女人试试那种感觉了。 　　“对了，老公，我还给你买了礼物的。”古小筝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盒子， 取出一块手表——那是他们搬家时秦思行和古小筝逛名表店时看中的一款浪琴牌 情侣手表。当时觉得太贵，所以没有买。“快戴上，好看不？” 　　“真好看，别又送人了哈，”古小筝知道秦思行的毛病，什么都舍得送人。 　　“这可是人家存了好几个月的工资给你买的呢。” 　　明天一定记着去把另一块表买来给小筝，秦思行暗忖。 　　第四十二章 　　九月，秦思行所在部队举行了纪念抗战胜利八十周年暨建国八十周年阅兵式。 会上，秦思行代表党委作了讲话。 　　“同志们，5月9日，俄罗斯举行盛大阅兵，纪念欧洲战争和卫国战争胜利60 周年，缅怀在卫国战争中死难的2660万同胞；8月9日，日本长崎举行烛光守夜， 纪念在核轰炸中死去的7 .4万平民…… 　　二十世纪，记录了人类太多的苦难，今天，我们在这里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 反法西斯战争胜利60周年，揭露法西斯的罪行，声讨法西斯的罪恶 …… 法西斯 （拉丁文：fasces） 是一种刑具，是一柄被多根绑在一起的木棍围绕着的斧头， 用法西斯行刑时先用木棍击打受刑者，待所有木棍打断后再用中间的斧头砍下受 刑者的头颅。 　　在古罗马，法西斯是权利与威信的标志，后来慢慢演变为专制和暴力的代名 词。 　　我们知道，法西斯起源于意大利，兴起在西班牙，繁荣在德意志。1932年， 希特勒在他的国家社会主义工人党（纳粹党）的支持下，获得了自由选举的40% 的选票走马上任。希特勒上台后，通过建立战争工业，修筑高速公路等大工程， 改变了大量失业的情况，实现了充分就业；通过将垄断大工业收归国有，取消地 租和禁止土地投机，严厉打击贪官污吏，高利贷者等措施，实现了共同富裕。当 时，工人的购买能力达到了和官员相当的水平。经济的发展，物质的丰富，使人 们接受了对自由的限制，接受了对人权的践踏，接受了民族利益高于个人利益， 日尔曼民族优于其他民族的缪论，最终，希特勒成了伟大的导师和领袖。 　　我们记得，1934年12月，斯大林借口苏共中央基洛夫被杀，开展了肃反运动， 先后杀害了几十万干部，殃及一千五百万无辜群众。在这次灾难中，苏共当局为 了节约子弹，令死刑犯背靠背，脑袋对脑袋，从而一颗子弹打死两个人；1937年， 斯大林还下令将全部父母被枪决的青少年全部枪毙。 　　我们还记得，1937年12月13日——1938年1月，在日本华中方面军司令官松 井石根和第6师团师团长谷寿夫指挥下，日本使用枪杀、活埋、刀劈、火烧等惨 绝人寰的手段，在南京进行了长达40多天的血腥屠杀，杀害了30多万中国平民和 被俘军人。 　　我们也知道野田毅、向井敏明两个少尉，在从上海向南京进攻的途中展开了 杀人“友谊比赛”。谁先杀死100个中国人，谁就算赢得了胜利。在他俩碰头的 时候，向井已杀了106人，野田也杀了105人，两人拿着砍缺了口的军刀在〈朝日 新闻〉上相视狂笑。 　　我们不能忘记，在文化大革命中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判处死刑的张志新烈士， 在1975年4月4日，被两个刽子手按倒在地，一把手术刀野蛮地切断了她的喉咙， 然后在两小时后枪杀。 　　还有1994年4月，在卢旺达爆发的长达四个月的种族大屠杀和武装冲突中， 卢旺达700多万人口中有近80万人被杀，400多万人无家可归。 　　我们也不能忘记，2001年9月11日，纽约世贸中心被恐怖分子袭击，超过 1000人在袭击中伤亡。 　　还有2004年11月28日，陕西铜川166名矿工死难，最近的就在8月7日，122条 生命消失在广东大兴煤矿透水事件中。 　　一切的一切，包含了多少人的泪水和鲜血，记录了多少法西斯的恐怖和罪恶， 铭刻了多少人类的苦难和耻辱。 　　无论是希特勒还是斯大林，无论是本拉登还是曾云高，这些刽子手的狰狞都 历历在目。不论他们披上多么绚丽的国家、民族的外衣，不论他们是为了金钱， 还是追逐权力，他们都是赤裸裸的法西斯分子，因为他们有一脉相承的漠视生命， 有一如既往的混淆是非，还有一以贯之的丧心病狂。 　　多少罪恶，假借着民族、国家和正义；多少暴虐，伴随着欺骗、恐怖和血腥。 　　马丁.路德金在美国波士顿犹太人大屠杀纪念碑上写到：起初，他们追杀共 产主义者，我不是共产主义者，我不说话；接着他们追杀犹太人，我不是犹太人， 我不说话；此后他们追杀工会成员，我不是工会成员，我继续不说话；接着他们 追杀天主教徒，我不是天主教徒，我还是不说话；最后，他们奔我而来，却再也 没有人站起来为我说话了。 　　从奥斯维新集中营中的110万亡灵到陈家山煤矿里掩盖的166名矿工，无论是 被割断喉咙的张志新，还是在恐怖袭击中死难的平民，他们不是我们所杀，却是 因我们而死。因为我们我们的退让，我们的妥协，我们的纵容，还有我们的冷漠。 　　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当有人为发现号航天飞机的坠毁而喜不自禁的时候， 当有人为911恐怖袭击而拍手称快的时候，当有人以俄罗斯人质危机疯狂作秀的 时候，当有人打着民族和国家的旗号扬言，不惜西安以东化为废墟打核战争的时 候，当有人漠视生命，不顾矿工的安危疯狂敛财的时候……，当野心取代了良心， 兽性代替了人性，权力枪毙了法律，暴政绞杀了自由的时候，我不知道，法西斯 的幽灵，会不会阴魂不散，趁虚而入。 　　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曾说：“邪恶当道是因为好人无所作为”。我们相信，只 要我们共同努力，公平和正义，理性和人权，民主和自由，和平和发展，就会驱 散法西斯的阴霾，光耀人类。我提议，全体起立，向在法西斯的暴行中罹难的人 们致哀；向在反法西斯斗争中英勇牺牲的人们致敬；向继续为反对法西斯而英勇 斗争的人们致敬。 ” 　　“下面，我宣布，阅兵开始！”团长下达命令。 　　“立——正——”江扬整齐部队向团长报告“团长同志——参阅部队——准 备就绪——是否检阅——请你指示——” 　　团长，秦思行，和其他副职一起检阅了手枪方队，步枪方队，冲锋枪方队， 防暴方队。。。。 　　阅兵完后，一行回到主席台。分列式开始——江扬宣布。 　　一个个的方阵伴着军乐，踩着鼓点威武雄壮地向主席台走来，“向——右— —看——1——2——3——4——”在主席台的领导起立立正还礼。秦思行油然而 升的庄严，肃穆，崇高，伟大，让人身心膨胀，勇气顿生。无怪乎古时帝王要山 呼万岁，现代帝王，据说出行到某县，当地父母官以十元一人，要求当地老百姓 齐聚广场，三呼万岁。以后组织这种活动，应当请官兵的亲人参加，秦思行寻思， 这对部队士气的提高和得到亲人的支持应当很有帮助。 　　第四十三章 　　一直到了年底，除了寒暑易节，昼短夜长，一切都无变化。上级既没有解除 战备的通知，也没有处置突发事件的任务。但秦思行由政治委员改任了团长，而 曾在三大队同事过的现副政委周正义升任政委。 　　“老公，上个月月经是好久来的呀？”自从嫁给秦思行，古小筝就抱着生是 他的人，死是他的鬼，除了工作上的事，其他都从不用脑子了，按她的话说就是 “反正有你”——秦思行心焦着。 “上个月23号来的哈”秦思行翻一翻手机的 记事本就调出来了，科学还真是好，做什么都不用脑子，打开电脑，什么都有。 “今天都还没有来，呵呵，老公，恐怕我们要有孩子了哦。”古小筝喜不自禁。 “哪天去检查一下哈。”秦思行也挺高兴。“嗯，我们一起去！” 　　检查回来，医生证实古小筝怀孕了。并交待了许多注意事项。 　　“老公，这段时间可不能在一起了。不准碰别的女人哈。”古小筝事先声明。 　　“呵呵，我哪有那么坏？” 　　3月25日，新华社发表社论——高调反腐共渡难关。秦思行暗自好笑，中国 式贪腐岂是能反得了的？一个贪官倒下去，千万个贪官站起来，这种体制性的贪 污并不关乎个人的德操——清廉的人根本就进不了这个官员的行列。据说某地官 员被抓，老百姓还怨中央多管事——本来在这里已经养肥了，现在另换一个人来， 岂不是又要从头再养？另有一说法是将全国县以上的领导干部统统杀一遍，也不 会有几个是冤枉的。这话偏激，不过，倒也是事实，最起码，老百姓对政府，对 官员根本没有了信任。 　　第四十四章 　　一年之际在于春,刚过了春节,部队已忙着开训,正是阳春的三月,天气已渐渐 回暖,但还没有到部队换装的季节。秦思行坐在办公室里整天忙着签阅上级下发的, 下级上陈的文件，考虑着一大堆各种各样的事。“干什么呢，秦团长。”一个熟 悉的声音惊得秦思行抬起头来，谁会无声无息来到他的办公室？“呵呵，王哥， 我是说谁会就这样走了进来。”秦思行连忙站了起来，摆摆手示意在门边微笑着 张望的公务员没事。“呵呵，兄弟现在真是侯门深似海哟，老哥我要不是披这身 皮，都见不到你了。”王队长打趣道。“哪里有你们师首长官僚哦，我这只是小 小的基层哈。”两人一见，少不了一顿唇枪舌战。“呵呵，宁做鸡头，不为凤尾 哦，兄弟现在才真是一方霸主，让人嫉妒。”这时，公务员送水进来了。“王哥， 今天来有什么事没有？没事咱哥俩今天就在这喝两杯。” 　　“酒先不忙喝，今天还真是有事才来的。”王队长示意公务员关上门出去， 压低了声音“陈富贵出事了”。“啊，前几天不是还在新闻里看到他和市领导一 起为新建希望小学剪彩吗？”秦思行心里只有吃惊的份“倒底出了什么事呀？” “唉，说来话长，以后再说了。今早马市长打电话告诉我的，让我把这件事处理 好。我就赶快到你这儿来了。”“什么事情？”秦思行脑子里灵光一线明亮。 “就那次我们一起去过的陈富贵公司，你还记得不，我们在那儿住了一晚，被那 家伙给摄下来了。”“啊，那咋办？”秦思行暗想不知你几个去过多少次，干过 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是中纪委在办这个案子，听马市长的意思是他都是 从其他渠道得到的消息。”“秦哥，你看怎么办？”“你的意思呢？”“这狗杂 种，太猖狂了，”不然也到不了这个地步。我看干脆我们把他干掉算了。““这 怎么行？这罪名可不得了。”秦思行明知王队长不会这样做，但也装着一副信以 为真的样子。“要不这样，想办法把这狗日的弄出境算了。”王队长感觉秦思行 已上钩。“怎么弄？”“因为我现在兼着人大的职务，马市长也不方便出面。” “马市长的意思是让兄弟你想想办法把他给弄出去。”“海关和边防那边，我会 想办法打招呼。”“我怎么行？”“部队不是开训吗，你将陈扮成个当兵的，混 进去，然后直接拉练出省就行了。“其他的我来安排。另外，你赶快把拉练报告 打上来，马市长和师里，我明天就给你批下来。“部队正战备呢，怎么能拉动？” 秦思行找到了理由。“放心，你只管打报告上来就行了。”王队长口气坚定。 　　“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只有这样最稳妥了，兄弟，只要你把他弄出去就行，其他事情你就不用操 心了。”“兄弟，这次我们都得冒险了，不然没办法。”　 　　“这狗日的，太他妈狂了。居然敢跟中央领导叫板，这狗日的。”王队长恨 恨不已。 　　见秦思行不解，王队长补充到“前段时间中央首长来月城视察，前有警车开 道，后有随行人员，这狗娘养的居然敢开着他的防弹车去穿插车队，旁边的陪同 同志跟领导一说，就被盯上了，你说这狗日的是不是找死。”“哦，这个陈总不 是已经被监视起来了吗，怎么弄进来？”“这个你放心，我会安排人安安全全的 将这狗日的弄到你大院里来的，不过，你要先安排好他的住处。”“好吧，也只 能这样了，我尽力而为。”秦思行暗忖“还能有什么办法，现在跟他们翻脸，等 于自杀；但这样下去，只能越陷越深，但有什么办法——也许这些人能力通天， 能度过难关吧。也只能这样赌一把了。”见秦思行犹豫，王队长赶紧给他打气， “放心，兄弟，这事没问题的，这家伙些能量大得很，通中央都有联系，没事 的。” 　　“今天就不吃饭了，改日再好好喝两杯，我们下来就抓紧准备哈。”王队长 临行前再三交待秦思行要用心。 　　秦思行马上跟周政委碰了头，说是商量，无非不过就是通个气，强调马上组 织部队进行拉练。“不是每年都是下半年才搞综合演练的嘛，而且还在战备。” 周政委口服心不服，但也只能由了秦思行。随即召开了常委会，研究部署了拉练 计划。事情很快安排下去，所谓领导，就是决策，所谓的组织安排，就是秦思行 的意思，一切并不无同。“要不要跟小筝讲呢？”秦思行想了半天，还是决定瞒 住她。 　　晚上回到家里，古小筝告诉秦思行说陈富贵好像出事了。秦思行诺诺两声， 并不深谈。 　　（）　 　　第二天一早，秦思行就接到个陌生电话，是王队长打来的。让秦思行今晚值 班，他安排人送陈富贵到团部。 　　晚上十二点过，哨兵交接完后大约十五分钟，秦思行应约到大门口等候。 　　“指导好，还没休息呀？”秦思行闻声望去，原来大院带哨兵的值班员是以 前他在连队带的兵。 　　“你好，魏班长，我来等个人，该你带班呀？”“对了，家里还好吗？”秦 思行突然想起这个兵的老婆生孩子大出血，前几天都找过他，申请困难补助，秦 思行特批了补助款的。 　　“好多了，现在都出院了，谢谢指导关心。”“指导穿那么少，冷不呀，我 去给你拿件衣服吧。”“不冷的，放心， 我还没老呢”秦思行挥挥手握握拳头， 显示自己还很强健。 　　这时，一道车灯闪过，一辆地方号牌的车缓缓驶近门口，哨兵正准备上前讯 问。 　　魏班长向秦思行送来问讯的目光，见秦思行点了点头。就上前让哨兵放了行。 　　到指挥大楼后，等一个身披军大衣的人下了车，车掉头走了。“这老狐狸， 用车都用地方车。”秦思行感叹王队长心思慎密。 　　一路上两人并不说话，秦思行带着军大衣直接进了他的办公室。 　　“谢谢秦哥”一进门，陈富贵解开遮得严严实实的大衣连声向秦思行道谢。 　　“哪里，陈总见外了。”秦思行第一次见到陈富贵，就对这种俗不可耐的暴 发户不感兴趣，语气也显得冷淡。 　　“多谢兄弟了。”颓然坐下的陈富贵拘禁的伸伸手腿，算是活动。 　　“秦哥，你的大恩大德我陈富贵没齿难忘，如果能度过这个难关，我陈富贵 有恩报恩，不会亏待你的。” 　　看着秦思行并不感冒，陈富贵也觉得开这种无用的支票并不适合，转而说道： “嫂夫人还好吧。” 　　看着今日的陈富贵一脸的颓丧，头发也已不再油光水滑，倒像是刚从森林钻 出来的野人，一身的名牌却不再光鲜，连手上金贵的时间也不见了——现在的时 间，对陈富贵来说，应该更为宝贵。处处显出起丧家之犬的形态来。哪里还有昔 日那般豪气。秦思行觉得于心不忍。“嗯，还好，家里安排好了没？”“安排好 了，多亏了各位兄弟。秦哥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是乡下人。”“哦，我也是农村人，家里七个兄弟姐妹，只读了三 年书就上不起学了。然后才学做生意，走到今天。”“说实话，我当初也是个老 老实实的生意人，只是，哎，在中国做生意真是不容易，吃拿卡要送，根本没有 出路.老子整天就是陪吃陪笑，伤心伤胃，当然，只要把他们哄高兴了，就没有 什么不可以的事。后来我发达了，那些狗官就又屁颠屁颠的来讨赏要钱，到最后 还是说我行贿腐蚀他们。这些杂种，没一个好东西，吃喝嫖赌要。。。。”陈富 贵突然想到秦思行也是个官，连忙打住“当然，不是指你兄弟。你是个好人，我 知道。”两人又对出逃的情况商量了一下，秦思行就到值班室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部队集结出发，秦思行将陈富贵安顿到自己车上，一路无事， 直到将陈送到了目的地。陈富贵千恩万谢后离去。 　　第四十五章 　　四月，各地游行示威生级，学生走上街头静坐，绝食。工人罢工，商人罢市， 声援学生。部队奉命中断演练，匆匆赶回驻地维持秩序。月城也开始陷入混乱， 秦思行已派出一大队，二大队，三大队，四大队，抽调几乎全部能够动用的兵力 执行警戒保卫任务。有天下午，秦思行陪同马市长到市中心人民广场看望绝食学 生，整个广场已是人山人海，一群群的学生围坐在一起静坐，有的老师、学生拿 着喊话器高声演讲。送水的，送饭的群众络绎不绝，身穿白大卦的医护工作者穿 梭其中，救助昏迷的学生。马市长在广场中央发表了即兴演讲，肯定了学生们的 爱国热情，要求学生们相信党，相信政府会处理好他们提出的要求，并请他们爱 护身体，为祖国建设更好的做出贡献。秦思行站在帝边，扫视着人群，突然与人 群中的流动人口四目相对，久别重逢，却有一条鸿沟将两人隔在两地，无言以对， 只有眼神交流着问讯。 　　首都更是一片混乱，学生一度占领了广播电台等国家权力机构，每天都有成 千上万的学生从全国各地到首都增援，电视新闻上的国家广场一片旗海，人海。 维持秩序的军警与学生冲突造成伤亡的事件不时发生。 　　五月，天气突变，刚过了谷雨，中央总书记出国访问后，中央政治局常委召 开了特别会议，宣布学生成立的高校自治委员会等一系列组织违法，学生运动被 定性为颠覆国家政权的暴乱。北京市宣布戒严，要求学生在２４时小时离开国家 广场，部队不顾一切代价执行清场。世界一片哗然，各国内新闻媒体、各网站再 无关于学生运动的正面报道。 　　第四十六章 　　刚刚立夏，天气已是异常的闷热，热得人心烦燥，5月22日，月城市党委会 议室里一片肃然，中央军委要求各地方政府、部队于23日零时前不顾一切代价， 不惜使用一切手段执行清场，坚决平息此次暴乱的命令下发。会上，市委书记宣 读了命令，要求所有领导干部，党员群众将思想统一到中央的高度上来。随后， 马市长发表了讲话，不同意执行武力清场。“中国的军队从未向人民开过枪，我 不能违反这个原则。如果今天我们执行了命令，将会受到历史的审判！”其他另 有几名常委附议。最后举行表决，九名常委有五名同意执行上级命令，最终形成 决议。秦思行只列席会议，并没有表决权。但也表明支持马市长，不同意武力清 场。散会时，马市长专门过来紧紧握了握秦思行的手，一种相同的感受在他们的 眼神之间交织——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路秦思行想着马市长的话，对他有了新的认识，以前一直以为他仅仅是权 力机器上的一个零件，现在才知道，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和原则——难怪，上次自 己放走流动人口，他肯帮助自己，秦思行心里豁然开朗。 　　刚回到驻地，师里的命令也已下达，“执行清场！”下午三点，在党委会议 室里，秦思行宣布了师里的命令。政委、副团队，副政委，参谋长，纷纷表态坚 决执行师党委的决定。等大家表完了态，秦思行说：“同志们，这个任务，我觉 得并不是我们想像中的那么简单，中国人民解放军，从建军之日起，就没有对人 民开过枪，我不能玷污这个历史。今天，我们要拿着枪去对付手无寸铁的学生， 怎么行？！！”“如果执行这个命令，我们将成为历史的罪人！这个命令，我拒 绝执行！” 　　会议室里顿时静得只剩下空调吹出的冷气。“我认为团长说的是对的，我们 怎么能对学生开枪？连蒋介石和段祺瑞这样的反动政府都对枪杀学生深感不安。” 已任团参谋长的江扬打破沉静，发表了自己的看法。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大 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咳咳，”周政委咳嗽两声，待大家静了下来，“同志们， 刚才团长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当然，这也是不错的。但是，清场，这是中央军委 的意图，是上级党委，市委市政府的决定，我认为，我们作为一线指挥员，我们 只能服从。不管是对是错，我们必须执行！如果拒不执行上级命令，这个责任， 谁能承担？”大家众目睽睽，眼睛指向秦思行。 　　“周政委的看法是对的，作为团负责军事的首长，我认为，我们可以再向上 级党委讲明情况。当然，如果需要承担责任，我是当仁不让！” 　　“秦思行，你不要命了？！”周政委勃然大怒站了起来。“其他事我就不给 你计较了，这件事怎能由着你胡来？！” 　　“军事工作，我说了算！出任何问题，我负责！哪怕撤我的职，枪毙我，但 只要我秦思行还在211团，所有部队就不得动用一枪一弹！”秦思行针锋相对， 拍案而起，“参谋长！” 　　“到！”江扬也一挺身站了起来。 　　“我命令，２１１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调动一兵一卒！” 　　“是！团长！” 　　周政委气得脸色发青，拂袖而去。 　　会后，秦思行给流动人口去了电话，让他尽量劝说学生撤离。流动人口表示 同意，但说要等学生表决后才能决定是否撤离。秦思行说了半天无济于事，也就 默然放下了电话。 　　第四十七章 　　18时，友邻213团接替211团的任务对月城广场进行了武力清场。23日，流动 人口的电话再也打不通。凌晨五时，马市长打来电话，告诉秦思行中央同情学生 的领导人已被软禁，他也快了，让秦思行也作好思想准备。 　　清早，参加完部队出操回来的秦思行刚回到办公室，就被公务员通知去党委 会议室开会。 　　该来的终于来了，“党委决定免去秦思行同志中国人民解放军211团团长职 务，免去其师党委委员，团党委副书记，纪检委书记职务，开除出党。。。。” 　　不安让秦思行心烦意乱，开除了公职，党籍，牢狱之灾似乎已无可避免。 “大哥，别难过，你是对的，你放心，嫂子那边我会安排好的。”江扬的一条短 信让秦思行泪流满面。 　　23日下午三时，师部保卫部门将秦思行从211团带走，昔日的部下，看到秦 思行被几个执行任务的军人带走，无不装着没看见，纷纷躲到一边假装没看到， 但都又躲在认为秦思行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观望，“妄想走政治捷径——癞蛤蟆 想吃天鹅肉。”一个弱弱的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但秦思行分辩不出谁在悄声嘀咕。 “人情似纸张张薄”秦思行摇摇头，下意识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刚到门口，匆匆赶到的江扬一把抱住秦思行，呜咽起来。“大哥。。。” 　　“呵呵，哭什么哭，又不是见不到了。”秦思行咽下眼泪，强颜作欢，嗓子 发颤，勉强凑出一句话来。 　　走过操场，“稍息，立正！”正在操场训练的警务中队中队长李洁，看到秦 思行经过，跑步过来向秦思报告。“团长同志，警勤中队正在进行队列训练，应 到108人，除各类公差勤务，实到90人，请你指示！中队长，李洁！”“继续训 练！”秦思行还礼。这家伙，比以前精神多了，秦思行暗自思忖这小伙子成熟了， 不像以前当排长那般胆小怕事，却没看到这李洁回转身对着部队泪流满面地喊 “继续训练！”。突然又想起以后再也回不到他们当中来了，如果不发生这件事， 也许自己还将在这里把官位继续做下去，不，做上去。也许，前程一片光明，也 许。。。 　　24日9时，师部军事法院开庭，公诉人以支持暴乱，散布非法言论，拒不执 行上级命令起诉。秦思行供认不讳，放弃律师和辩论权，最后军事法院依据中华 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一百零五条和第一百零九条以及《中国人民解放军纪律条令》 判处秦思行五年监禁，撤销中校军衔，开除军籍。 　　25日，古小筝听得消息，匆匆赶往师部看守所探望秦思行，在路过人行横道 的时候，被一跑车撞倒，抢救无效身亡。等江扬赶到现场的时候，警察已设置了 隔离带，人已被送往医院，只有一滩的红和一只摔在一旁的女表告诉江扬这里发 生的惨案。江扬向警察说明了情况，拣起那只破碎的手表——表盘已碎，三只指 针定格在9点23分23秒。 　　等江扬冲进医院，古小筝已因失血过多死亡，医生告诉他，“你是秦思行？ 来把字签了。” 　　怎么就没把嫂子看好呀？！——悔恨的泪和着满面的汗流出一道道污痕。 “喂，你是不是家属，快来签字！”医生的不耐烦引得江扬一股股火往外冒， “滚你妈的蛋！”“你凭什么骂人？你要干什么？”从来只收红包不收气的医生 哪受得下这气，转头呼喊“保安！” 　　“老子要杀人！”江扬走上两步，冷冷的话和眼里的凶光像冬天里的冰，冷 得医生只得将脖子往衣领里缩，悄悄骂了声“神经病”转身离开。 　　好歹是中级军官，门生故吏不少，秦思行在看守所里过得并不太糟。25日9 时，刚吃过早饭的秦思行躺在看守所的单间牢房里，想着好好表现，争取减刑， 出狱后和古小筝离开月城，带着孩子一家人回老家好好过日子。一定把家弄得热 热和和，好好教育孩子。想起和古小筝第一次见面自己取的混号，就叫孩子秦钟 好了。对了，给她写封信，不然她会好担心，但怎么写呢，怎么告诉她呢？ 　　此时此刻，秦思行父母正张罗着给未来的孙子准备小衣——“现在这些年轻 人，什么都不懂，不给他们准备点，以后没有用的。”“对了，还要叫亲家母给 古小筝准备产后的用品——这该他们准备点，不能什么都不管，喂，老头子，你 呆会给亲家母打个电话。” 　　同日同时，211团新团长到任，在党委会上要求广大干部紧紧团结在团党委 周围，发扬优良传统，努力工作，全面整改，以新的面貌，完成新的任务。 　　五月三十日，秦思行的老战友江扬到看守所探望秦思行。五月三十五日，秦 思行支开执勤战士，从看守所楼上一跃而下。据目击者称，秦思行死的时候那东 西硬硬的竖起老高，直指苍穹。 　　同日晚间，胡苄躺在沙发上吃着零食，胡乱看着月城地方新闻。一是月城市 委重新调配班子，马市长因贪污受贿等罪名被关押，近期将进行审判；二是前陈 氏集团总经理陈富贵逃往别国，中国政府正在努力，准备通过外交方式将其引渡 归国；在最后的花边新闻里，某前任军官因罪获刑，愧对人民，跳楼自绝。名字 俨然就是秦思行。胡苄躺在沙发上一跃而起——怎么会？这人怎么这么想不开？ 不就是一个官么？值得么？转而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慧眼识人，没有嫁错，否则 悔之晚也。 　　二〇〇九年八月八日　第一稿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xys2.dropin.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