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   房事(短篇小说/参加评奖)   文/林志勇   年近七旬的老母亲杨玉珍又生病了,姐姐江晓梅在电话里哽咽着说很严重。 江钟炎是做保险业务的,他不得不放下手中繁忙的工作,推掉即将签约的订单, 急匆匆地赶着回家探望老母亲。由于父亲四十来岁才结婚,因此江钟炎的年纪不 大,今年满大满算才二十六岁。   见儿女都回家嘘寒问暖,杨玉珍欣慰地笑了,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过了四 五天,见老母亲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江钟炎提出要事要先走,杨玉珍忽然变了 脸色:“钱,钱,钱!你眼里难道只有钱吗?你就不能在家里多呆两天吗?!” 说完她就呜咽起来。为了不让老母亲失望,江钟炎只好又在老家呆了几天。   江晓梅有一天偷偷地把江钟炎拉到一旁,告诉他一个惊天秘密: 她有一次碰 巧见老母亲偷偷地把药倒掉,就起了疑心,暗中跟踪,结果发现老母亲根本没有 吃药!很显然,杨玉珍是在装病!   姐弟俩都猜不出老母亲玩的是咋把戏?就惊问其故。“就只想和你们多说说 话,”杨玉珍伤感地说,“自从前年你们父亲去世,去年你姐嫁出去以后,我一 个人在家里非常孤单寂寞。你们工作都很忙,只到春节才回家住几天。每次想念 你们厉害的时候,我只能装病把你们骗回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钟炎理解老母亲的苦衷,但他也非常恼火:老母亲为了 见他一面,竟然让他白白丢掉了一份跟踪很久的保险订单。   过了两三个月,江钟炎跟一个重要客户在KTV里唱歌喝酒。喝至酣处,手机 突然响了,江钟炎接起来一听,是老母亲杨玉珍打来的,说她全身痛得厉害,希 望儿子能立即回家陪她上医院一趟。   由于还没搞定合同,而且老母亲多次撒谎,当时喝得有点醉醺醺的江钟炎就 躲在一旁有点不耐烦对杨玉珍吼道:“我正忙着呢,有病你自己去医院找医生看。 我又不是医生,回去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说完他就不由分说地挂断了手机, 为了防止老母亲的再次“骚扰”,江钟炎干脆关机了。   经过周到的服务和不懈的努力,江钟炎终于把订单搞定了。然而,这己经是 半个月以后的事了。江钟炎蓦然想起老母亲的事来,他觉得有点过分,就决定打 个电话问侯老母亲一下。可是,他打了好几个电话,里面的提示声都是对方己关 机。   江钟炎有点慌了,他怕老母亲出事,就赶紧打电话绐姐姐江晓梅询问老母亲 近况如何?江晓梅在电话里说,老母亲最近也没给她打过电话,而且她怀孕了, 不方便长途奔波。她希望江钟炎如果有空的话,最好能回去看一看老母亲。   江钟炎听从姐姐的劝告,他决定再次回家看望老母亲。经过近七个小时的颠 簸,终于到达了家门口,他兴奋地按了一下门铃。   过了好大会儿房门才打开,然而里面露出的是一张江钟炎非常讨厌的面孔。 这人叫程灵敏,是一家保健品公司的推销人员。这些人经常以举办各种健康讲座 为幌子,然后免费为老人检测。结果那些老人就会被检查出一大堆毛病,接着他 们就会力劝老人买些保健品养病。结果,在程灵敏定期的嘘寒问暖中,杨玉珍竟 断断续续地从他手中买了将近三四千元的保健品。   江钟炎一见到这些保健品就火冒三丈,他当时就冲着跟老母亲聊得热乎的程 灵敏发飙,让他立即滚蛋!并警告他如果胆敢再踏进他家半步,他就要报警把程 灵敏给抓起来。见江钟炎动怒了,程灵敏就只能灰溜溜地走人了。   万没料到,这骗子又上门了!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江钟炎急匆匆地准备进 去,这时程灵敏突然拦住他说:“江同志,请留步,要不然我要报警你私闯民 宅。”   笑话!自家的房子竟然不能进?!难道没有王法了吗?江钟炎怒气冲冲地反 问:“这是我家的房子,还是你家的房子?”   程灵敏把一纸遗嘱协议扔给江钟炎:“你自己瞧瞧就明白了?”   原来,杨玉珍已经把房子遗嘱协议给了程灵敏,条件是每天陪伴她聊聊天, 每个月给她一些生活费,直到她老去,这房子就归程灵敏所有。   江钟炎一下子把遗嘱协议撕了个粉碎,然后骂道:“你想抢劫呀!”   程灵敏冷笑道:“那是复印件,你撕了没用,原件我还留着。”接着,程灵 敏报警了。   过了十分钟不到,110警察就上门了。   江钟炎抢先向110警察投诉:“警察同志,这是我的家,我怀疑他故意诈骗 我母亲?”   程灵敏听了自然很不舒服,他把遗嘱协议凭证拿给110警察看,并带他们上 医院让杨玉珍自己站出来作证。   见人家有遗嘱协议在手,又有人证,110警察也拿他没办法,只能劝江钟炎 先行离开,并说这事要上法庭才能解决。   见事情越弄越糟,江钟炎只好去搬姐姐来当救兵。江晓梅一听有这么回事, 她也非常生气,就立即赶过来责怪杨玉珍,说她是越老越糊涂了,竟干些傻事出 来,到时侯会让人家笑话的。   见女儿不了解真相还一个劲地在帮着弟弟说话,杨玉珍也火了。她愤愤地说: “我的房子我作主,你们有什么权利在这儿指手划脚。”   江晓梅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上次我不是告诉过你他是个十足的骗子吗?他 是吸血鬼,会榨干你身上的每一分钱。他千方百计地讨好你,其实他真正看中的 是你家的房子。”   杨玉珍立即打断了女儿的话,她怒气冲冲地回应道:“我又不是傻瓜,我当 然知道他另有所图,但我也需要他的呵护关心,这叫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然后她一脸严肃地盯着江钟炎问,“你是我的亲儿子,我一把屎一把尿辛辛 苦苦地把你拉扯大。那你当着你姐姐的面给我说说看,我是哪年哪月出生的?生 日是几号?”   这个问题倒把江钟炎难住了,他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因为他长这么大还真 的从来没有为母亲做过一回生日,因此也根本无从知晓母亲的出生日期。   杨玉珍的眼泪立即象断了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地滑落下来,她哽咽着说:“亲 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一个推销员。他能记住我的生日,会给我买生日蛋糕,还 天天嘘寒问暖,这些亲儿子能做到吗?”   “那天我生病了,浑身难受的要命,我打电话给亲儿子,让他陪我上医院, 谁知他说他不是医生,竟然让我自个儿去医院看病,再打电话他竟然关机了。” 杨玉珍继续控诉道;“无奈之下,我打了一个电话给小程。他一听我生病了,二 话不说,立马就赶过来把我送进医院,并在医院里端尿端屎照顾了我好几天,而 且没有半句怨言”。   杨玉珍幸福地说:“虽然他不是我亲生的,可是,他比亲儿子对我还亲百倍, 你说我不把房子留给他我还留给谁?!”   听完杨玉珍的一番解释,江晓梅清楚弟弟的行为早己伤透了老母亲的心,他 根本无力说服老母亲。现在唯一能解救的办法只能找程灵敏私下里解决。   程灵敏听他们上门说明来意后,他立即摇头道:“不行,我己经跟杨玉珍她 老人家签订了遗嘱协议,不能反悔的。”   江钟炎一听就火了,说你不要老是拿遗嘱协议吓唬人,其实那根本是没有法 律效力的。   程灵敏也火了,他冷笑道:“这个不是你说了算,到时侯咱们在法庭上见就 知道有效无效。”   江晓梅怕两人吵架把关系弄僵了,她赶紧跳出来解围道:“你们这样吵来吵 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具体给你们分析一下利弊,然后让你们自己静下心来选 择一下好不好?”   两人这才安静下来,然后开始听江晓梅的分析:程灵敏与杨玉珍签了遗嘱协 议,每月陪伴她并给她一笔生活费,直到老人家走后这房子就归程灵敏所有,这 件事看起来好象是程灵敏捡了个大便宜。其实不然,也许可能是吃个哑巴亏呢。 为什么这么说呢?其实英国早就有一个很经典的案例:英国有个律师,与一位70 岁老太太签了个协议,每年给老太太一笔钱,老太太死后房子归律师;结果老太太 活了100多岁,律师倒先死了。更何况杨玉珍现在还不到七十岁,那个坑不知道要 填进多少钱才能了结?!还不如让江钟炎现在给程灵敏些钱作为补偿,也让这个 事情早点了结。   见江晓梅分析得有点道理,程灵敏心动了,他问:“那你们能给我多少钱补 偿呢?”   江钟炎试探性地问:“一万块钱行不行?”   “你打发叫化子差不多?十万元以下免谈。”程灵敏口气很坚决。   “一万块确实太少,十万块也太多了。这样吧,你们双方各让一步,取中间 数,伍万块行不行?”江晓梅从中撮合道。   伍万块是江钟炎的底限,他虽然有点心疼,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忍痛把钱给程 灵敏:这个事情越早了结越好,以免以后夜长梦多。   于是,江钟炎就狠了狠心说:“程灵敏,五万块钱我给你没有问题,但你保 证从今以后在我妈面前永远消失。”   程灵敏马上答应道:“只要一收到钱,我就把遗嘱协议原件还给你,并保证 在你妈面前永远消失。”   江钟炎就立即通过银行转帐了五万块钱给程灵敏。程灵敏也挺干脆地把遗嘱 协议原件还给他,临走时他留给江钟炎一个忠告:“你要多花点时间陪陪你母亲, 要不然即使你今天摆平了我这个姓程的,明天照样也会出来个姓吴的给你添麻 烦。”   江钟炎挥了挥手让他离开。虽然程灵敏说的话听起来有点刺耳,但确实很有 道理。五万块钱让江钟炎心疼了好一阵子,他决定好好陪伴母亲,不再让她孤单 寂寞。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半年过去了。这天,江钟炎刚回到家,却意外地发现母 亲和程灵敏正聊得欢快。他立即沉下脸,朝程灵敏呵斥道:“你怎么又来了?”   杨玉珍赶紧解释道:“他是来跟我告别的,他明天就要去外地了。我知道你 心里一直有个结,其实那是我怕孤独寂寞而请他配合演了一出戏,那五万钱还在 我这里好好存着呢。”说着她就把存折掏出来给儿子看。   江钟炎瞬间泪水满眶,他朝程灵敏深深鞠了一躬,说:“兄弟,谢谢你给我 上了一课,我会好好珍惜的。”(完)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