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   母亲的幸福(散文/参加评奖)   文/林志勇   我的母亲是位实实在在的农民,她不识字,从小至今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 母亲是从苦中熬出来的,因此她就竭尽所能地节省:很少买过肉,每餐一碟酱油 就陪她度过了许多年。她脚上的鞋,连脚趾头都钻出来,她却一直穿到现在。然 而,对于孩子,她却总是竭尽全力地给予,努力地满足孩子们的需求。   小时侯家里穷,很难吃上一顿肉。孩提时代,我们时常盼望着去帮忙村里人 办喜事的母亲回来,因为她可以在主人家里吃上一顿饭。吃饭时,母亲就把肉均 成几份,然后把自己的一份用塑料袋装好,接着解释说自己怕荤不敢吃,顺便带 回家让孩子们尝尝鲜。那时村里人都心知肚明,但大家都不点破,而且顺势还把 自己的一份都让给了母亲。母亲很感激他们,至今还一直念念不忘他们的恩情。   我们知道母亲出去帮人家做事,就都窝在家里眼巴巴地盼望她早点回来。好 不容易捱到晚上,母亲终于风尘仆仆地赶回家。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带回了我们 渴望己久的肥肉了。一见到肉,我们的口水都涎出来了,大家狼吞虎咽地把它们 一扫而光;末了我们还用舌头舔舔碗底。母亲见我们吃得津津有味,她的眼泪就 叭叭哒哒地往下掉。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都傻呆呆地站立着。   零二年,好端端的父亲突然间患了精神分裂症,他变得刻薄残忍、呆讷迟钝。 有时,他会突然暴怒打人,有时,他就神经兮兮地盯着路人胡言乱语;有时,他 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下,连吃喝都不知道。   家庭的突然变故使母亲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为了治疗父亲的病,家底耗了 个精光,而且还欠了一些外债。为了还债,母亲变得更勤劳了,她没日没夜地苦 干着。终于,母亲病倒了。主治医生告诉我,母亲是由于劳累过度和营养不良才 造成身体的虚弱不堪,他劝我多给母亲肉蛋之类的荤东西补补身子。   我听从了主治医生的劝告,给母亲买了一些肉蛋。可母亲却仍然舍不得吃, 硬是夹给了父亲和孩子。病愈的第二天,母亲又拖着蹒跚的脚步、孱弱矮小的身 影出现在学校门口的零食摊上。为了这个家,母亲不得不这样苦撑下来。   结果,当天下午,疲惫的母亲终于晕倒在学校门口。望着呆滞的父亲,以及 母亲那双因被生活折磨得失去光彩的眼晴,我心如刀绞般疼痛。我向上苍祈求: 让父亲的病愈合,让苦难一生的母亲早点脱离苦海吧!   我很惭愧,母亲为我操碎了心,而我却不能为她分忧解愁,减轻负担。有一 天,不知受到什么启发,我突然间竟想搞起文学创作。我象赶鸭子上架似的逼着 自己熬时熬夜地爬格子,为的仅仅是挣一些稿费减轻母亲的负担。真的,我不忍 心看到母亲那因劳累过度而有点弯曲的背和过早出现的白发:她太苦了。   付出的不一定得到,但得到的必定要付出。我把稿件寄往报社,由于许多原 因,稿子终究没有发表。我想用这种方法帮助母亲,但实际很难实现。我很失落, 但还是母亲安慰我说:“文章不能发表就算了,何必跟自己过意不去呢?”为了 分担母亲的重担,我外出谋生去了。   母亲太苦了!我下定决心,今后一定要好好孝敬母亲。自从有了这个念头后, 我就到工地当了一名小工,然后想方设法努力挣钱。经过半年的努力,我的银行 卡上终于有了一万块钱的积蓄。   我决定在母亲节那天给母亲买一件新衣服,因为打从我能记事起,我就没有 发现母亲买过新衣服。姨妈是城里人,母亲是个喜欢认亲的人,她经常提着家乡 的土特产到城里串亲。姨妈收下土特产后觉得没有什么好东西相赠,就把那些过 时的衣服转送给母亲。农村不比城里,他们有衣服御寒就已经是心满意足了。因 此,母亲很高兴地收下,结果母亲从来没买过新衣服。所以我很担心着母亲会不 愿意接受我的新衣服:因为需要钱的地方太多了,母亲的理念就是钱要花在刀刃 上,不该花的钱连一分硬币都要存起来。   就在犹豫间,我的脑筋忽然灵光一闪:有个高中同学高考落榜后在镇里开了 一家体彩店谋生,我何不把钱给老同学,让他配合说刮刮卡中奖,那母亲一定会 高兴的不得了!   主意一定,我就到老同学那里开始实施我的计划。老同学听后很是感动,当 场拍胸脯表示愿意无条件配合到位。我就从老同学那里拿走本己中奖的刮刮卡, 然后也顺便再买两张新票回去让母亲刮。   果然不出所料,母亲起先不肯刮,还把我大骂一通,训我不懂得节俭,说家 里需要钱的地方多着呢。待我骗她是超市买东西时额外赠送的、不花一分钱时, 母亲这才肯认认真真地刮着。由于母亲不识字,她看不懂结果。   我就假装拿过来仔细地瞧了瞧,接着趁机把那张有中奖的刮刮卡换进去,然 后夸张地惊叫道:“老妈,你运气真好,中了两千块钱呢!”   “真的吗?我的运气真有那么好?!”母亲喜出望外,她显得十分兴奋, “儿子,要到哪里才能兑奖呢?”   我告诉她镇里的体彩店便可兑奖。母亲怕夜长梦多,便拉着我直奔体彩店。 待亲手接过老同学手上的两千块钱时,母亲这才确信自己真的不是在白日做梦?! 她象个小孩似的兴奋地跳起来。我提议庆祝一下,并且无论如何都要母亲买件新 衣服。   因为今天这两千块钱毕竟是刮奖得来的,这是老人家的福气。母亲拗不过我 的再三请求,她终于同意买新衣服了。   我就高兴地陪着母亲上商场买衣服。由于初次进商场,货架上琳琅满目的服 装看得母亲眼花缭乱,她试装了大半天才选择了一套百来块的老年装,未了还跟 售货员讨价还价,说能不能打八折?售货员说这本来就是促销价,己经打折了, 不可能再低了。母亲不信邪,她让售货员帮她一同去找经理,说如果经理不肯让 利的话,那她也就认了。   售货员是个小妹,她被母亲缠得实在没脾气了,就只好带她去见经理。母亲 嘱咐我在外边好好候着,然后她就跟着小妹进入经理室。   我等了大半个钟头,母亲还没出来。我有点不耐烦了,就准备进经理室找母 亲。恰在这时,母亲满面春风地从经理室出来,而且手里多了一本挂历,她笑容 满面地说:“孩子,事情搞定了,经理还送东西给我呢。”   母亲到收银台交完钱正准备提走衣服时,收银员忽然惊叫道:“阿姨,你运 气真的是太好了!你刚好是我们店开业以来的第一万名客户,我们公司有免费礼 品相送,赠品是一套男式西服。”   这真是天上掉馅饼,好运都撒在母亲身上!母亲欣喜若狂,她赶紧让我跟着 收银员去试穿免费的西服。   由于我在工地上是做小工,根本无法穿西服。我赶忙推辞说:“妈妈,不要 了,我的衣服多着呢,你问一下她们能不能兑换成现金?”   收银员立即斩钉截铁地回绝道:“不可以!因为这是商场免费赠送的,不要 钱的。”见收银员这么说,母亲就硬拉着我进去挑选西服。   佛靠金装,人靠衣妆。我穿上西服后,那真是三个字概括一切:帅呆了!母 亲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价格标鉴,一看就惊呆了:888元。由于家庭经济原因, 我的衣服都是从地摊上淘回来的,最高价从来没有超过五十元的。我嗫嚅着再次 问收银员:“真的不能折换成现金?”   收银员再次坚决地摇了摇头,母亲在一旁立即叫嚷道:“儿子,不要再瞎想 了,穿上这套西服,今年争取给我带个漂亮的女朋友回家。”   为了不扫母亲的兴,我就穿着这套西服跟着喜孜孜的母亲回家了。然而,这 么贵重的衣服穿在身上确实有点难受,我决定在网上把它拍卖掉。   我把西服拍照传到网上进行拍卖,可惜网友出价都奇低,大多在一两百元左 右。网友主要是怀疑那西服要么是赃物,要么是来历不明的货。我赶紧说明原因, 有网友建议道:既然是商场的赠品,不妨直接找商场经理商量,以进货价再打七 八折的价格回卖于他们,人家一般都会欣然接受的。   见网友建议得非常有道理,我决定直接找商场经理解决。于是,当天我就跟 母亲说工地有急事,我要赶回去。   母亲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既然工地上有事,她也无法阻拦,只能叮嘱我要吃 好饭,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收拾好东西,就直接坐车去商场找经理商量。经理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他起先自然是不肯答应,待我说出即使他不要我也要想办法贱卖给别人时,经理 火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可怜天下父母心呀!”   经理把那天的视频回放,让我在一旁观看。原来母亲那天进经理室根本不是 去跟经理讨价还价的,而是另有所求,请经理帮一个忙:帮儿子买一套西服。   她说儿子年经大了,该是谈恋爱的时候了,可由于家庭经济原因,儿子穿的 都是地摊货,为此她很内疚。好在昨天她刮彩票中了两千元,因此她就决定无论 如何都要给儿子买套好一点的西服。可是由于家庭的经济原因,她怕儿子不肯穿, 就央求经理帮她一个忙,说是免费赠送的。接着她就把钱先预付给经理,并央求 经理到时帮忙把她买的衣服退掉。经理被她的诚心所感动,就同意配合母亲演着 这么一折戏。   我看得眼眶满是泪。正在这时,我忽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服务员,帮 我把衣服退了吧?”   我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我知道母亲跟我一样都是在“演戏”,但那都是爱 啊!   我冲出去叫道:“妈妈,衣服不要退了好不好?”   我的突然出现让母亲吓了一大跳,她结结巴巴地说:“儿子,你不是去工地 了吗?”   我真诚地说:“妈妈,您把衣服好好地穿上吧,因为您的儿子可以挣钱了。”   母亲知道我已知晓了一切,但她感觉很幸福:因为儿子已经长大了,可以分 担她的重担了!   母亲终于穿上新衣服了。当她挨家串门时,人们自然会扯到她的新衣服上, 母亲这时就会显得很幸福,她会自豪地告诉他们:“这是我儿子母亲节那天给我 买的。”母亲经历过太多的磨难,因此一件小小的衣服就能让她幸福一辈子:因 为那是盼头,那是希望! ◇◇新语丝(www.xys.org)(xys8.dxiong.com)(xys.ebookdiy.com)(fangzhouz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