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闯洛杉矶   文/黄怡   1   薇拉离开美国南方一个偏僻的小城,飞到素有“阳光之城” 洛杉矶。迎接 她的却是暮色苍茫,风雨飘飘。   她站在机场的路边,焦灼地左顾右盼,都一个小时了,接她的人连影子都没 有。那是她在《世界日报》“广告栏”中剪下的两份广告,也分别打了电话。只 因这房东特热情,他在电话中说:“我到机场去接你,以后就是室友了。告诉我 航班号和出口处,不见不散。”   薇拉放下电话,还庆幸可是遇见好人了。   眼下,人行道上的人群稀散了,雨却越下越大。路灯的光,交叉在风雨中, 被切割成道道迷幻的碎影。令人眼花缭乱。   约二十分钟后,一辆小车开过来,猛地急剎车,停在她面前。   看样子是冲着我来的。难道就是他? 薇拉琢磨着。   她还没来及反应,车门一开,冒出个“怪物”,一半长发,一半短发,染上 五颜六色,油光锃亮,那些短发丝直直地竖起来,像“小刺猬”。上身一习花衣, 下身是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这个“怪物” 差点没把她吓退好几步,她曾在国内 看到过“阴阳头”,那是一种羞辱,现今却成了时髦。薇拉暗暗思忖:且不管他 是什么人,冲他这身穿着,我就看不惯,更不喜欢。我得想个办法拒绝他。   恰好,“阴阳头”走到她面前,摆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架式和表情,上下打量 着薇拉,嘻皮笑脸地说:“哇,我还以为今天接到的是一个十七、八的美眉呢, 不好意思,有点事来晚了,快上车吧。”   薇拉脑子一转:“先生,您认错人了。”   不会吧。他小声嘀咕。两手往裤兜里一插,朝地上吐了口痰。   薇拉立即避过脸。他跟着又转了几圈,猛然抬头直视着薇拉:“没错。我在 电话中听到的声音,就是你。”   这个“阴阳头” 还真能胡搅难缠。薇拉想着,她干脆把行李朝前挪个位置, 不再塔理他。   这下可把“阴阳头”惹火了,他钻进车内,摇下车窗,油门一踩,冲到薇拉 身边,大声地甩给她一句:“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小心这里的老虎把你给吃 了!” 一眨眼,小车没影了。   薇拉听到这句喊,心里一阵惊悚。想起了朋友的告诫:你去那里要特别小心, 洛杉矶很繁杂,坏人也多,比吃人的老虎还凶险……她打了个寒颤,觉得眼前来 往的人,个个都像老虎似的朝她扑过来。   一辆出租车经过, 她立刻招手,迅速坐进车里,刚想松口气,不料,司机二 话没说,开着小车疾驰而去。   薇拉急了:“喂,喂,师付,我还没告诉你去哪里,怎么就开动了,还开这 么快。”   “小姐,我一看你就是从外州来的,不都是要找旅馆吗?我把你送到一处最 好的地方……”   “拜托,请你快停下,停下。” 她心里冒出一股凉气,这人真够奇怪的, 哪有不问去处就将客人拉走的。“阴阳头“刚才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难到真 有“老虎”不成。   “小姐怎么啦?”司机极不耐烦地把车开到路边上, 没奈何地停下。   她不想回答,给了他起步价,赶忙提着行李下车。   薇拉满心的烦燥:怎么刚到洛杉矶就这么不顺?!她抬头看看,天色不那么 灰暗了,雨也渐渐小一些。她走到一棵大树下,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两手不停 地按摩着太阳穴,自语:我不会是被吓晕了吧?忽然,她想起手提包里还有另一 份广告,赶紧拿出来,拨通了电话,告知想租她房子的人已到达洛杉矶。对方立 刻回答,请她现在就去面谈。   薇拉焦虑的心情平静多了。她揉揉眼,看到前方又来一辆出租车,车身印着 公司的电话,车里“空车”的小牌子立着,司机的年纪也比较大,看上去挺厚道。 她立马招手,坐进车内,司机把行李放在她身边,温和地问:“请问小姐去哪 里?”   果然靠谱。薇拉这才放松心情,赶紧递给他刚刚已通过电话的广告。司机看 了下,说,“哦,这地方不远,快到的时候,我再帮你打个电话,不会误你事。”   “谢谢。”   小车来到一座很气派有着玻璃幕墙的大楼前停下,司机对她说:“小姐,到 了。” 并打开后车门,邦她的行李先拿下来:“小姐,下车小心。”   “谢谢您。”她付给司机车钱外加很好的小费。这时,雨也停了。   一位穿着桃红色高级的西装套裙,配着同色系脸妆的女士,脚穿高跟鞋, “笃笃笃”地从办公大楼内走出来,那声响在傍晚的时空格外刺耳。   薇拉又想起“阴阳头”的话,心里忐忑不安,该不会是个“母老虎” 吧。 她走过来昂着头, 钭视着薇拉上下左右打量一番, 很不客气地说:“喔,又是个 大陆妹,你在外州,怎么就能找到我的房子呢?”   薇拉非常反感现今流行的“大陆妹”三个字,特别是在这样场合,对自己很 不尊重。此刻,有求于人,也只好忍气吞声。她礼貌地回答:“我是从《世界日 报》的广告栏中看到,您的广告大又显眼,觉得这家的房子会很好,主人一定也 很好,就剪下了。当时,我曾打过一次电话,对方回答可以来面谈。”   “嗯,你说的倒是很对,我就是这栋大楼宾驰车行的华人总经理茱迪王,无 人不晓。我的豪宅在山上。你已经是第二十个来面谈了。”   说着又围着她转了一圈,她亮丽的嗓音和身上散发出阵阵的香气,随着冷风 吹进薇拉发抖的心里。   “你,看上去和那些大陆来的女孩子确实不大一样,” 她说到这里,声音 温和许多:“这样吧,我呢,只因母亲回台湾一段时间,我需要一个年轻女孩陪 伴,只租三个月。可以吗?今晚就住进来,每月300美金。”   “我的天! 幸亏她不是男人。就象是在选妃子。” 薇拉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了。赶忙说:“谢谢!谢谢您的关照。”   2   当晚,茱迪带着薇拉来到一处山上欧式的豪宅。一对高挑雪白的罗马柱支撑 起一栋三层楼房,粉色的外墙镶嵌着三角顶白色窗框,三楼阳台的边沿垂卦着风 铃,夕阳微风的吹拂,传出叮叮咚咚,时远时近的童话般的乐音。拱形的中门是 雕花的樱桃木,温謦又壮观。   薇拉还真是第一次走进这样的豪华居家,有点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冷不 防,不知从哪里蹿出一条大黑包金狼狗,扑向她叫个不停,若不是茱迪在身边, 她定会吓得失声惊叫。茱迪赶紧把它叫过去,像对人似的和它说了好一阵子话, 它才乖乖地回到自已的窝里。   茱迪又把她领到客厅侧边的一个房间,里面舒适又整洁,家具等样样具全。 她介绍这是客房。薇拉心想,有钱人家真不一样,客房都布置得这么好。无论怎 样,她总算有了暂时的容身之地,已很知足又幸运了,慢慢再作下一步打算吧。   薇拉入住后,才发现这位盛气凌人的茱迪,其实心眼儿挺好。每天起得很早 去上班,做早餐时,不管吃什么都会给她留下一份。   薇拉很知趣,时而也邦着做点小事。刚住进时,她连大门也不敢出,她还是 很怕那条大黑狗,大黑狗总是守在大门口。茱迪不在时,它见到薇拉就会朝她昂 起头,瞪着一对黑黑透亮的大眼睛汪汪地叫着,吓得她赶紧躲回自已房里,不敢 出来。她从小就非常怕狗呀、猫呀,连蚯蚓也怕。新来乍到,事事都得忍着。   又过了些天,大黑狗不再叫了,时而看她一个人站在客厅里发呆,大黑狗还 会轻轻地走过去,闻闻她的气息,舔舔她的脚,然后就静静地躺在她旁边,好像 是在陪着她。薇拉一阵感动,她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它亮丽的毛发:“谢谢你, 原来你也能理解人的烦恼啊。”大黑狗仰起头,亮晶晶的眼睛望着她,不停地摇 尾巴。从这天起,薇拉明白了,狗狗除了不会说话,非常机灵,还有同情心。从 此,薇拉不再怕它了,渐渐地成了好朋友。茱迪看到这一切,也越来越喜欢薇拉, 对她更友好了。   薇拉总喜欢悄悄地看着身边的一切。茱迪每天一大早就精心的打扮,让自己 显得大方得体,还不乏贵气。她开着一辆宾驰小跑车去公司上班。薇拉会久久地 望着那辆跑车一直消失在她的视线。她联想颇多,末了,总是长叹一声。   茱迪好像觉察到她愁眉不展中又不知所措。这天晚上,她轻叩薇拉的房门, 请她到客厅坐会儿。   “你住这儿还习惯吧,刚到洛杉矶,别太急,也要尽快适应。”   “ 挺好的。谢谢。” 薇拉点头。   “年轻人,看到我现在,很羡慕,是吗?”   薇拉没敢吱声。   “看你是个挺好的女孩,那就告诉你一点我的经历吧。我来洛杉矶已三十年 了,我在这个车行当了好多年的销售员,人家吃饭了,我还站在火辣辣的太阳底 下,一遍又一遍地想方设法说服客人,让他们心动,望着崭新的车,再贵也想买 下;人家都睡了,我还在灯下筹划着明天如何卖出下一部车 ,就这样,一天天, 一年年,一步步地坐上今天这个位置,经历了多少个披星戴月啊。” 她说到这 里,吐了一口长气。停了会儿,她目光炯炯地盯住薇拉:“年轻人,你真以为天 上会掉下馅饼吗?好好想想。”   茱迪末了这句话重重地烙在她心上。当晚,她好久也睡不着,她对这个外表 威严的茱迪萌生敬意,她就是我的镜子,每一个成功者的背后,都经历过艰辛与 付出……   这天以后,她时时都在想着,自己如何在洛杉矶迈出第一步。   洛杉矶是美国西海岸的明珠,四季明媚。世界瞩目的电影娱乐业中心。崇尚 艺术的人都从世界各地涌进这里求学,求职。电影王国好莱坞,神话般的迪斯尼 音乐厅,更是她最大的向往:有一天,我也能在这里举办个人演奏会吗?   “唉, 眼下,我还是先从自己的专业钢琴开始吧。尽管忙于出国,丢了一段 时间,教小孩的经验还是有的。” 她寻思着。   翌日,她找到一家银行,办了张信用卡,来到二手车行。   销售员殷勤地向她介绍,最后带着她停在一辆大宾驰车前:“瞧,这辆车多 气派,是今年最流行的银灰色。要是新车,至少也要八、十来万。这种车用的是 柴油,刚来美国的人都喜欢。它高档,省钱省油,最适合年轻漂亮的女孩用了。 小姐,买卖车也看缘分的。今天,我就给你最优惠的一口价:五千九百九十九美 元,你还可以刷卡,头款只需交二百美金,机不可失呀。”   薇拉看着销售员一口气说得吐沬横飞,她早已听得晕头转向:“我相信您, 买了。” 卡一刷,成交。   接着,她再买一个二手手机。回到住处就往《世界日报》社打电话,登了一 则分类广告,“到府教钢琴”。   薇拉这会儿才喘口气,茱迪下班回来了,她看着薇拉,露出了微笑: “喔, 买车了,这还像个样。不过,仅仅是开始。我很想再帮你,突然接到母亲病重的 电话,得连夜赶回台湾。你好自为之。下一步,你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利用洛杉矶 的高速公路。” 她刚转身又回头说:“明天会有我的朋友来把大黑带到他们家 去。谢谢你这段时间和我的大黑和睦相处。以后你就专心做自己的事了。”   “谢谢。” 薇拉连连拱手,“您放心回去探母,祝你母亲早日康复。”   薇拉回房后,突然觉得眼下的处境更严峻了。她心里明白,茱迪在时,若不 主动告诫她什么,她是从不开口问的。这下真走开了,她突然觉得非常的孤单和 无助。   她朝窗口走去,天哪,白天是蜘蛛网似的高速公路,夜晚车流的灯光,更像 放射出一道道幽灵般的蓝光,她如掉进一片恐怖的灯海……   薇拉心事重重的回到屋内,踱来踱去,一筹莫展。她竭力静下心来,想着过 去一路闯过来的难关,每次,她总是对自己说:宁愿被海浪吞没,也不愿躲进港 湾;宁愿绕上冤枉路,也不想停留在三叉路口。她想着想着,这话又像火炬般照 亮自己,困惑的思绪才渐渐地清晰了。   3   她一直在家静候佳音。   好几天过去,一通电话也没有,她只登了十天的广告,再没有电话,钱就打 水漂了。   最后一天,手机终于响了,她赶紧掀开手机的盖,深怕对方来电飞了。   她将手机贴紧耳边。   “哈喽,请问是到府教钢琴的吗?” 电话里是位女士。   “是,是的。”薇拉有点激动。   “怎么收费?”   “请问在哪里?”   “我家比较远喔,收费很贵吗?那就……”   “哦,不,不,三十美金一小时可以吗?”   “那好吧,我很忙。你快记下我家的地址,明天是周六, 小朋友不上学,你 上午十点到,下午他们要去上中文课。”   通话中,薇拉丝毫不敢走神,认真记下每一个字母。放下电话,她才对着地 图查看:“Chino Hills” ,和这里正好是个对角,真够远的。要换好几条高速   公路,怎么办?打退堂鼓吗?这可是等到最后时刻的一通电话,说什么也得 去。她想:到府教琴,看来得坚持很长一段时间,这是我眼下,赖以生存最能胜 任的工作。倒是“高速公路”四个字就像只老虎挡在眼前。茱迪说的“懂得利用” 又响在耳边。然而,这现代化的交通网路对于自己,却像天罗地网般的恐惧。   她反复寻思:凡事都有第一次,闯过第一关就是对自己最大的挑战。   当晚,她把对方的住址用斗大字重抄一遍,又对着地图仔细写上高速公路的 指示路标,一切准备就绪,才熄灯休息。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像一个奔赴“战场”的战士,去为自己打仗。   多云的天空阴沉沉的,恐怕又要下雨了。薇拉心存忧虑。转瞬又为自己打气: 管它呢,现在就是下冰雹也不能犹豫。她刚踩下油门,大宾驰柴油车就像敲鼓似 的,“咚!咚!咚!”地响起来,一路上引来的全是厌烦的目光,她说不出有多 尴尬和紧张。   此刻,她到了高速公路口,剎时间,脑神经绷得像箭上弦,方向盘犹如拉开 的弓,她聚精会神地就要冲上“前线”了,突然,传来一串“笛—笛—笛—”声, 后面的车辆全在“笛”她,嫌她太慢。她原本竭力稳住自己的心态,现在全乱了。 她一闭眼,管它白猫黑猫,上得去就是好猫。她猛一踩油门,大宾驰勇猛地冲进 了高速公路疾驰的车流……   “天哪!” 她在心里叫着,浑身冒冷汗,扫一眼车速,快一百英里。柴油 车的燥音更刺耳了,车屁股冒出浓浓的黑烟,周围的车辆都不敢靠近她,这个 “半路上杀出的程咬金”,没准儿是个“冒失鬼”,谁也不敢再“笛”她了,离 得远远的,免遭无妄之灾。   这样更好,减轻我的压力。她想着,把车速调到六十英里,双手也放松多了, 不管怎样,我的宾驰柴油车总算拼上了“前线”。   她两眼不时地瞄着自己抄写的路线,紧盯着眼前稍纵即逝的路标,小心地转 换到另-条高速公路,再换一次就可以下了。一闪念间,车窗外两旁的大树忽然 东倒西歪,耳旁阵阵呼啸的狂风,夹杂着柴油车的轰隆声,如飞龙似的放荡……   “哇!又发生什么状况了?” 她双手越来越掌握不住平衡,大宾驰也不威 武了,开始左右摇晃,车窗外的光缐越来越暗,接着,窗玻璃被卷起的碎石子砸 得叮当响,她惊慌地调整着方向盘,再也稳不住了,车身似乎就要飘起来,她浑 身颤抖,心乱如麻,忽见前方车辆都移向了路边的安全地带,她也跟着慢下来, 心想,这种时刻,只有随着车流,记住自己的路标,才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十几分鈡后,狂风渐渐远去,车速更慢了,车辆排成了长龙,像爬行的骆驼 队。薇拉乘机仔细对照自己的路线,眼睛都酸了,终于开到最后一个转换路口。 不料刚转进另一条高速,黄豆大的雨点劈里啪啦从天而降,眼前车窗上的水迹立 刻交织成一片纵横交错的地图,天昏地暗,刺目闪烁的车灯,使人心惊肉跳。薇 拉将雨刷调到最快速度,也阻档不了两边飞溅起的水花,路上的车辆都变成船似 的在水流中滑行,每辆车都间隔很远,谁也无法看清前方的路和指示牌,不知又 滑行多久,一道闪电划过,总算让她看到指示路标了,她连忙减速沿出口处下来 了。   她深吐一口气,赶紧把车靠着路边停下,好使恐慌的心情平复。这时,她才 感觉里面的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了。再看看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第一次“到府教 琴” 不能迟到,这是家长最忌讳的。   她又沿着S形的山道开上去,在离一排房子不远处,把车停下,她怕这辆 “大宾驰” 的“威武”吓着人家。   4   一幢乳白色的豪宅立在眼前,她对了一下门号,没错,就是这里。   她有点胆怯地踏上大理石台阶,走近两扇古铜色雕花大门,似乎有股冷气迎 面扑来,心里一惊,又想起“阴阳头”的话。   她小心地按下门铃,一串悦耳的铃声响过,一位时髦的太太开了点门缝: “你找谁呀?”   “我是钢琴老师。”   “喔。”她记起今天是约了个钢琴老师十点来她家。这才侧目看了看立在客 厅一角的霸王实木老爷钟:9:55分。太太开始审视她:穿着很普通,听口音象 是从大陆来的,秀气的脸庞倒是透出几分艺术气质。   她慢慢打开大门:“我的家不太好找吧?请进。”   “还好。”薇拉回答。心想,你哪里知道我刚从“鬼门关”里逃出来,惊魂 未定呢。   薇拉跟着女主人穿过华丽的大厅,在旁边的一处偏厅里坐下了。   太太告诉她:“我家这三个孩子,可不好教,已换了好几任老师了。你行 吗?” 满脸都写着疑惑。   薇拉心里直嘀咕:洛杉矶的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厉害。   薇拉想了想,对她说:“我还就是喜欢教这样的孩子。我是上海音乐学院钢 琴系毕业,专教少儿钢琴。这样吧,我先给你们上一节课,不收费用。你看如 何?”   太太听了,立刻气焰下去一半:“哪里,不好意思。请坐。” 她叫佣人端 来茶点,亲自把茶轻轻地放到薇拉面前:“请用茶。”   “谢谢,不用了。还是抓紧时间上课吧。” 其实,她真想喝,不是这小半 杯茶,而是对着水笼头喝个够。   薇拉开始上课。她请家长一边旁听。   三个男孩,大的也不超过八岁。他们一溜齐站着,叫了声:“老师好!” 随之,他们就交头接耳,小声嘀咕,对老师不屑一顾。   “你们好。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就让我们在音乐中互相认识。老师先演 奏两首乐曲,你们每人演奏一支曲子。”   薇拉说完,挥起双手就弹了一首肖邦的《黑键练习曲》,接着又弹了首《猫 和老鼠》。   刚弹完,太太和孩子们热烈鼓掌。三个孩子一起围着老师又蹦又跳,伸出V 形手指:“耶!喜欢!老师弹得真棒!”   “谢谢。那么,下面该轮到你们表演了。”   三个孩子相互看了看,露出天真的羞涩。老大带头,弹了首简化版《土耳其 进行曲》,老二弹了一曲《两只老虎》,最小的看了看两个哥哥,他只用一只手 弹了几句儿歌。结束了表演。   薇拉听了每一个孩子的表演,都给予响亮的掌声,她深知孩子们最需要鼓励。   薇拉搂着三个孩子:“谢谢, 你们都弹得很好,很有自己的特点,只要好好 加油,将来比老师弹得更棒。” 孩子们立刻毕恭毕敬:“谢谢,我们一定听老 师话,跟老师好好学琴。”   薇拉觉得,教小孩弹钢琴,最重要的是要引起孩子们对音乐的兴趣,再就是 要喜欢钢琴老师,才能教好。   薇拉心里有数了。她先从现有的教材中分别给孩子们布置了手指练习、练习 曲、乐曲和基本乐理的功课。特别是对其中最小的孩子,她把乐曲中的长短音符 都变成各种小动物,和他做游戏,乐得孩子们直叫好。   太太笑得像花儿一样。   下课后,这位太太不仅给了薇拉学费,还告诉她:“你是个很好的钢琴老师。 以后,我付你学费一小时四十美金,孩子全交给你了。”   “谢谢,我会尽力把孩子们教好。”   薇拉出门后,非常欣慰,终于赢得了家长和孩子对自己的信任和尊敬。这一 天来的忐忑不安和路上受到的种种惊吓,都化为了股股热流从心头滚过……   她明白了,“阴阳头”说的“老虎”,其实就在自己心中。的确,任何地方 都会有好人坏人,关键,先战胜自己,才能战胜周围。   薇拉开着她的大宾驰车再冲进车流时,已是万家灯火,高速公路上又成了一 条灯河。来往的车辆如火龙般在她眼前穿梭,她不再像来时那么恐慌和紧张了, 柴油车发出的轰隆声,象是听到了声声战鼓在激励自己:闯进洛杉矶,就得像驱 车疾驰在高速公路上,只有向前,没有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