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吉尼亚的秋 作者：子夕 小时候学习语文，"秋高气爽"， "湛蓝的天空"等形容秋天的词句背得滚瓜烂熟。可 是在我内心深处始终对秋天，是没有太多感触的。家乡在长江之南，最美的季节是烟雨 蒙蒙、白砖黑瓦间，透露着些许忧郁气息的春天。江南的秋吧，颜色灰绿，骤冷多雨， 只有记忆里的枯荷和校园里特意种植的银杏有些秋天的味道。后来去了北方念大学，半 年的日子是冬呵！10 月已飘雪如盐，对秋就更没有印象了。 要说人生数十载，第一次觉得秋天能够美得如此动人心魄，是来到了弗吉尼亚。 到弗吉尼亚时值夏末，遍览过新西兰夏日的惊世山水，对于弗吉尼亚连绵的群山和 湛蓝的天空，几乎无感。南半球的植物绿得更加纯粹，如绒毯一样，北半球除了海滨城 市，不知是叶型还是受气候影响，植被绿起来总是让人觉得没有南半球的植被明亮。 弗吉尼亚的秋和中国的秋大概还是不一样的。郁达夫《故都的秋》里那些让人怀念 的老北方烟火气，几乎看不到，既不会有熟悉乡音的大声吆喝，也不会有秋蝉的哀鸣。 古代文人似乎并不爱秋，他们笔下的秋，大多带有一种故土的离愁，情感的萧瑟与人生 的感叹。我最喜欢的秋天的文字，是欧阳的《秋声赋》。文字简练、雅致却苍劲有力， 却仍逃不开个人宦海沉浮的悲苦。众多文字里，偶尔出现刘禹锡“我言秋日胜春朝”式的 豁达，已是难得。 相比之下，弗吉尼亚的秋似乎少了些忧郁，她是活泼、明艳、快乐的。 春天的水暖是由来鸭来告诉人们，秋天的凉意却是林间萤火虫最先告诉所有人。盛 夏的季节，弗吉尼亚的树里、草丛里，四处都闪烁着萤火虫，有一天你发现草丛里的小 生灵似乎不再那么四处带着小小的亮灯飞舞，那就是秋要来了。跳跃小精灵的退场，意 味着更宏大的季节已经渐临。 九月是开始丰收的日子，弗吉尼亚作为美国几大葡萄酒产区，酒庄星星点点散落在 各处。因为气候多变，9 月是正常时期本地传统大规模摘葡萄时期。比起世界上著名的 Napa Valley 产酒区，弗吉尼亚多雨，所以酒味偏酸，但仍然挡不住小部分葡萄酒爱好 者的推崇。像我这种一杯倒的人过生日，也会找个小酒庄庆祝一下。结果当然依然是一 杯就醉得不省人事啦！丰收的季节，就是音乐美酒美食的季节！酒庄们会举办各种乡村 音乐会，让本地的音乐家和居民都参与其中，唱歌跳舞品酒好不快乐！ 十月的到来，意味着弗吉尼亚最美的日子到来了。天气晴朗少雨，空气里也开始 带着丝丝凉意。弗吉尼亚从不热得让人烦躁，也不会冷得不能出门。一年四季分明都是 好时节。可是十月的秋天就是弗吉尼亚的一个梦呵！不知从哪天开始，远山开始点缀暖 色，直至层林尽染。仔细观察，绚丽多彩又层次分明，赤红、明黄、浅金中点缀着常青 树的翠绿，辽远而又壮阔。 在弗吉尼亚，你是不用寻秋的，因为秋的染料早已挥洒遍 地。出门的小路直通连绵的群山，若是你有足够细心的双眼，会发现山的颜色似乎每一 天都在变得更暖更热烈。我最喜欢这时候无目的地开车，高速的两旁，高低的山景，渐 变的秋叶都会让你心醉。即使是熟悉的道路上，夕阳跳跃在秋叶上，偶尔逗漏在你的脸 上依然会让你心动。 有时我会特意找到林子里的落叶，踩啊踩，偌大的树林里聆听落 叶的脆响，窸窸窣窣，仿佛自己在和大自然在细细地对话。 说弗吉尼亚的秋天，最美在蓝岭公路。蓝岭公路连接了仙那度国家公园和大烟山国 家公园。大自然永远都是最美风景的绘制者，人类只能是热情的观众。日本每年会预报 出樱前线，人们按着地图由南到北追寻樱花刹那的生命，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追寻生死 交替的芳华。美国则是红叶线，从密歇根到北卡，一路追随看遍秋景。到了蓝岭公路， 既是旅行中最美的地方，也是旅行即将结束的地方。也不知究竟是景色太美还是旅行即 将结束的伤感，让这里成为了全美最著名的公路之一。这条长长的公路在崇山峻岭中蜿 蜒起伏，有时路两旁是无尽的大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让观众看到秋天作为艺术家在 画布上如何用明艳的色调作画。有时则是开阔的万里群山，一眼望去，苍鹰在万山间翱 翔，叫声划破苍穹，在壮美的落日中尽展自由。 动物们最开心的大抵也是秋天，因为已然过了需要为农场主的索取做贡献的季 节。弗吉尼亚以农业为主，成群的黑脸羊（小羊肖恩哩！），马和牛。动物们被农场主 披上了衣服，小马驹、小牛犊也长大了，悠然自得地当着吃货。牧草已经被农场主们攒 成了一个个大团子整齐地排列着，给动物们储藏过冬。有时我会站在牧栏前，静静地观 察四条腿的他们如何行走，他们会带着一脸不满看看我，仿佛在嗔怪我打扰他们温暖的 家庭聚会。 十月下旬之后的弗吉尼亚又似乎回到了雨水的季节，一层秋雨一层凉，这时的弗吉 尼亚是有些冷了。你若觉得只有阳光中的秋可以用美丽形容，那就大错特错了。雨后的 秋亦是别有一番味道的。雨落时，山雾腾起，袅袅婷婷地围绕着山头。此时湿润的秋叶 依然会借着风力在雨中旋转飞舞，只不过少了些许轻盈。那飘落沉坠的瞬间，不再带着 阳光璀璨，但是不同颜色的叶子却像镜面一样微亮。仿佛，在眨眼！记得我有次突发奇 想，凭着画面记忆开车去田纳西找一家我曾经去过却并不记得名字的餐厅，结果还真找 到了！一路上风雨中的秋景让我移不开眼睛，英文那么差的我忍不住写了两句： Swirling fog is over the mountain top, Sparking red leaves are sinking in the rainy wind, Autumn, gently unfurls its painting of splendor. 此时我们的校园也会因为雨水显得静谧宁静。黄晕的路灯下，一个人听着音乐， 看雨水敲打在透明的伞上弹跳起小水花。微雨无燕，落叶双飞，一个人就可拥有一世 界。 天气冷了，节日的氛围却浓厚了起来。所以，10 月下旬的秋的主题色一定是奇幻 的南瓜色！尽管万圣节来源于凯尔特民族，可是作为最大的移民国家，美国人绝对是世 界上最爱过节的人群，当然也绝不能错过了这样热闹的机会！商店里四处充满了南瓜制 品，南瓜咖啡，甚至有奇怪的南瓜蜡烛，让人觉得有趣而暖洋洋。 家家门口都摆着好 些装饰，树上，草丛里，转个弯就能遇到好些个鬼呢！伴随着孩子们的嬉笑和狗狗们的 好奇，有时真想也耍个调皮恶作剧对孩子们说：“I don't have treat, I want to watch your trick!”(我没有糖果哦，我倒是想看你们的恶作剧)。可是始终没有这个胆量面对一 脸期待糖果的孩子们呢。 收获的同时，分享和笑脸亦会让秋天显得更加热情。我早晚都要在社区里走上一 圈，随处都是邻居的笑脸，还有邻居会在家门口放上免费的蔬菜，迎面来的车会避开行 走在车道上的我（因为没有人行道），还会笑着和我招手。这里的村民们，在向我一个 外乡人分享着他们丰收的喜悦和秋日的热情。 写了这么多，有些不知道怎么结尾了呢！弗吉尼亚的秋，有时美得像一个梦，热烈 而明艳，有时让人觉得宏伟豁达，更多的是让人觉得平静而温暖。 我爱弗吉尼亚的秋天，更爱秋天的弗吉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