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ck Lives Matter”,我对此次运动的看法 子夕 美国的 Black Lives Matter 正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的,很多国内朋友在微信上面关心 我的个人安危,首先要说声谢谢。 我的学校在美国的东部,是一个非常小的小镇。说是安全到夜不闭户真是一点都不 夸张。我经常十一二点开着车去 24 小时超市买东西,虽然也听说过有砸车等轻微犯罪, 但至少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我自己住在非常偏僻的地方,乡下的乡下,那里非常安静,我 有时候会在家门口散散步。去年 7 月份盛夏的时候,满后院都是萤火虫,每天都会跑到阳 台上去看那些闪烁的小星星,小确幸在心中闪耀。 我的家是在西部一个比较大的高科技聚集的城市,小区是一个中型社区,非常安 静。因为疫情和运动,城市进行了宵禁。这里天气炎热,大部分时候只能下午到晚上之后 进行游行活动,加上宵禁,基本上留给活动的时间就不多了。前天,在我常去的购物中 心,因为到了宵禁时间人群还不肯散去,警察逮捕了约为 260 个左右示威民众。 很多人问我对这次运动的看法。我看了很多游行现场视频,也看了很多时评,更在 推特上看了很多华人的想法。 我的观点总结起来就一句话: 支持游行,拒绝暴力犯罪,但坚决不同意因为暴力犯罪而污名此次运动的言论。 我的政治观点一直都是偏进步派,这和我从小的经历有关,也和我受到的家庭教育 有关。前段时间,我很喜欢的一名亚裔政治家杨安泽说“我们亚裔需要去证明,我们是美 国的一部分”,看完了之后,我第一反应是很生气。我不是美国人,但是我认为你是哪个 国家的人是不需要证明的,如果你需要去努力证明,只能说明这个国家有歧视你的因素。 可是在这一次运动中,我改变了我当时的一些看法。 美国精神究竟是什么,我觉得用两个著名“人物”最能说明问题,第一个是漫威里的 美国队长,第二个是自由女神,这是自由女神底座下面的诗: 将你疲倦的,可怜的, 瑟缩着的,渴望自由呼吸的民众, 将你海岸上被抛弃的不幸的人,交给我吧。 将那些无家可归的, 被暴风雨吹打得东摇西晃的人, 送给我吧, 我在金门旁高高地举起我的灯! By 埃玛.拉札勒斯 Give me your tired, your poor, Your huddled masses yearning to breathe free, The wretched refuse of your teeming shore. Send these, the homeless, tempest-tossed to me, I lift my lamp beside the golden door! By Emma Lazarus 这就是当年美国精神的基础。托克维尔笔下《美国的民主》,恰好就描写了这样的 美国,也是我心中对这个国家非常好的诠释。 她应该包容万象,她更应心宽似海。 正因为美国的基础是移民,今天在美国,你很难看到纯血统的美国人,往上数三 代,基本上都是外国人,包括现任大总桶。移民也让美国形成了丰富的人力和文化资源。 好吃的,好玩儿的,有趣的东西,真的是很多。因为你可以看到、可以体会各种文化中最 精华的部分。 就在这样一个地方,各色人等住在一起,似乎也算是和谐。但也因为种族很多,种 族之间总会平衡不了而冲突的时候,也是有的。人们在正向歧视和反向歧视里寻找平衡, 在政治正确和政治不正确里找到每一个民族的生存之道。 所以 CNN 的主持人库莫说: “美国是一个多数民族和少数民族的双城记。” 因为 40%都是有色人种,所以我们无法忽视他们的生存状态,尤其是黑人的状 态。 我第一去纽约的时候,车停在了布鲁克林的一条道上等红灯,我看到一群全!部! 是!黑人小朋友放学,他们手牵着手非常开心。当时我就震惊了,我心里一直在问自己: 都 2017 了,美国还是有种族隔离吗? 18 年的 5 月,因为亲戚到美国,我定的华盛顿 Airbnb 很大但是非常便宜,等我们开车到达的时候,我在路边看到了很多黑人孩子,我 立刻想:不好,这怕是个黑人社区(你看我内心就是歧视他们的)。等到了住处,屋主是 一个非常优雅的黑人,她给我们准备了很多东西,家里干净,装修审美一流,明明就是一 个典型的中产阶级的女性,可是因为在黑人社区,价格就是要低了一半。非裔遗美国人见 多了似乎也就觉得很正常了。我在学校最好的外国朋友,是一个加纳的黑人小哥,他英文 极好,因为我说话速度快,他总是叫我“我的律师小姐”。他会写诗,张口就来,会和我讨 论男女平等、文化隔阂等问题,在我刚到美国为英语发愁得不行的时候,他总是鼓励我。 我上的高等教育政策的助教是一位极其优雅的黑人女士,她每次穿衣搭配都让我多看两 眼,我在上 Instrument Development 这门课的时候,有时听不太懂,也是工程教育的一位 黑人女士总是耐心地对我重复老师的话。 那些别有心机剪裁的小视频上打砸抢的是他们,可是这些才是大部分正常的非裔美 国人啊! 很多人都说,你没看到黑人的犯罪率那么高?嗯,我承认部分统计数据显示的是这 样。但是有谁会去深究后面的原因?就如崔娃所说,很多东西当你有和没有的时候态度是 完全不同的。当你拼命努力,别人却因为看到你的皮肤觉得你脏的时候;当你生下来就在 最差的社区,周围都是犯罪的时候;当你演电影,会有游行说“keep the movie white(保 持电影洁白)”的时候,当你一出现,就有人假定你有罪的时候。 你会内心毫无波澜吗?你到底该怎样才能去摆脱既定的命运呢? 所以此次运动就像是多米诺骨牌被推倒,太正常不过。正因为他们的公民意识强 烈,才会走上街头。更可喜的是我们看到了很多别的族裔的人同样走上了街头,他们在丹 佛市政厅前连续喊 9 分钟的“我不能呼吸”,密歇根州长和他们一起游行,新泽西的警察也 加入了游行队伍,还有广为流传的警察单膝跪地支持游行。此次运动中,单膝跪地并不是 祈祷结束,也不是跪地求饶。单膝跪地来源于 16 年橄榄球赛场黑人运动员的行为,也是 此次运动的标志性动作,只要是这样的单膝跪地都是对运动的支持。 因为平权运动,这是我来美国三年,第一次在内心产生对这个国家的认同。 回到游行本身。 当所有皮肤都受到一样的教育,事实就是并没有显示出谁的智商更高。很多华裔大 肆宣扬都说非裔美国人懒惰,那为什么在他们为美国夺得大量体育金牌或者成为体育明星 的时候不说这个话呢?毕竟,搞体育成功的人一定不可能是懒人对吗?黑人社区的文化的 确更加自由散漫,但绝对不是肮脏的,不可更改的,或者就是犯罪的。 美国平权运动的高潮是在 60 年代才出现高潮,短短的 50 多年,哪里有足够的机会 和时间让他们证明他们也可以做到很多呢? 很多人上来就开始骂暴力,从来不去理解暴力背后的愤怒和原因。一对夫妻打架, 各自有各自的诉求,最好的和解办法,永远都是认真听对方说什么然后各退一步。 正如 Joker 里主人翁的问话: “你,究竟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我们要惩治那些无故夺去他人生命的警察,每一个都要,这是底线!” 这是非裔美国人喊出的原话,这就是此次运动的诉求。总桶先生听到了吗? 用 law and order 的借口去打压民主的诉求,显然是根本不理解民主社会的道德推 理和普世价值的道德推理,也是站不住脚的。这样的人根本不懂社会契约,不懂伦理原 则,他们更愿意和强权站在一起。 通过这次运动,我开始思考,我们亚洲人究竟是什么呢?是觉得自己很白吗?亚洲 人如此勤奋,可是同样也没能适应美国这种“反抗的、外显的、演讲的”文化。所以大部分 亚洲人都去做的工程师,安静的工作,关起门过日子。最近看了一部电视剧叫 “Hollywood” ,当里面大规模地反对黑人做女主的时候,我们同时也看到了亚裔在电影界 的无奈。更可怜的是,亚裔的声音就像投入大海里的石子,完全没有溅起任何浪花。 平权运动并不完全是为了黑人,而是为了整个少数族裔争取权益。 每一个人身上都有标签,但是标签不能成为一种既定假设。此次白宫的文件和疫情 之后总桶的反应,我非常非常担心排挤中国留学生情绪的出现(虽然我并没有遇到),也 担心麦肯锡主义在美国卷土重来。所以我坚决反对把部分人的行为推演到整个留学生群 体,因为我身边很多中国留学生优秀、努力,而且三观也很正。然而当我们随时可能面临 中断学业的危险,我们一些在北美的前辈们,居然劝我们留学生去中立国完成学业,并告 诉我们“当国家进行策略时,不可能对每个人进行甄别”。 然后我看到了推特上大批中文人士污名化此次游行,比如受害者是吸毒致死,比如 到处都是打砸抢。很多著名的总桶粉丝说,此次运动是 loser 泄愤,只有发射火箭的马斯 克才是代表了美国精神。 我觉得真的有些可笑,这些想法都是典型的社会达尔文主义和丛林法则的体现。 回想一下亚洲人在美国的历史。亚洲人真的可以堂而皇之地与 Minority 划开界限 吗?那些整天喊着在美国有职业天花板的人,真的只是英文不够地道吗?在这样全国性的 事件面前,有多少亚裔会考虑到公平、正义,会考虑到美国主流社会的价值观,会参与到 游行去为死去的弗洛伊德说句话,哪怕勇敢地站出来对一些暴力行为说: “请不要打砸 抢,我们理解并在倾听你们的愤怒,这些愤怒无法通过暴力解决?” 更何况打砸抢的都是 非裔美国人吗?我在芝加哥的打砸事件中,就看到了同样有亚裔抢劫,还看到了白人至上 者趁乱打砸并且污蔑他人。 这是不是就是杨安泽所说的“亚裔,需要证明是美国的一份子”呢,亚裔群体真的只 要努力工作就可以真正的获得平等和自由了吗?亚裔就是美国平权运动的受益者。今天之 所以有那么多黄皮肤黑眼睛的人在美国崭露头角,就是因为没有了种族隔离,还有很多华 裔人挂嘴边反复唾骂的“左派”所奠定的平等基础。 另一个问题是 “我有权保持沉默吗“”?一个华人女孩因为是学生会主席没有发声而 遭遇到了网络暴力,也让我想起了我导师对我说的话: 我们不可以只允许蓝色的人讲话,不允许红色的人反驳,那样我们就会变成我们讨 厌的人了。永远要注意倾听别人的声音。 只要有基本的人性和同理心,不管你偏左还是偏右,都有说话的权力,当然也有沉 默的权力。我们争论的,不是左和右,而是基本的人性和普世价值。 前几天又很认真地把马丁路德金先生的《我有一个梦想》读了几遍,金先生的包 容、大气、诚恳让我钦佩不已。读经典的同时想到了一边反对暴力,一边却叫嚣着要放出 最凶恶的狗,要派强有力的军队去镇压开枪的总桶。 他才是最可恶的人。 最后,想特别感谢耶鲁大学华裔女孩的文章,她的中文很好,说了我想说的一切。 世界因为你们这样的年轻人才会更好,未来,终究属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