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马粪纸 作者:逢云   开始   在我本来也想在自己的身上发生些故事,从而买好了火车票,打算去外地走 上一圈的时候,偏偏又被另外的一个故事所吸引,竟然打乱了原本自己的计划。 本是打算在旅途中完成些什么随感、散笔之类的文字,但是最终整个旅途中与文 字打交道的方式就是反复地看那马粪纸上记载的故事了。   由于同行的友人是个陪伴,才能使得旅行的日子里有人能提醒去游览哪些风 景。想来这一途的经过,也作了一些笔记,照了几张照片,而映在心里的画面却 少之又少了。其实一行的所见所感不能说不为新奇与生趣,可写可思的还是很多 的,但是我最后还是对友人说最大的新奇还就是那马粪纸的事情。   友人说他对那些东西没什么大的看法,毕竟他不是我这样至少自视对文字有 兴趣的人。他看过以后说那不过是闲人之闲笔,多的是的。友人说我对它的兴趣 完全是因为旅途的新鲜感加上这些文字的载体和被发现的方式的新奇油然而来的。   相信现在的弄文者谁也不会选择马粪纸当文字的载体的,单听这名字似乎就 有伤大雅的。马粪纸其实并不肮脏,以前很长一段时间,街头卖的早点,像烧饼、 油条之类都是用它来包裹的,现在有的地方也是这样的。我不是造纸厂出身,对 于纸张的分类是没有什么研究的。马粪纸上面能看到许多细碎的草秆的存在,或 许是制造的过程很粗糙的缘故吧。总之那是一种十分粗糙的纸,现在很少见了。   我和友人在筹备好行囊后,发现离开车的时间还有一段。便去了附近的商业 区游逛了一阵,想不久就会游荡在异乡,心中也有种期望的情绪。   吃好了,喝好了,眼睛也看好了的时候,最后又买了些便食的零碎留着路上 打牙祭。不料这些东西着实沉了些,半路上的时候一个没注意就撑坏了并不结实 的塑料袋。友人和我便将散落的物品一一捡起放进了刚才懒于打开的背包中,而 后就赶去车站了。   很及时的,我们在正点前的十几分钟时上了火车。旅游季节的人竟然也有这 么少的时候,如果早知道这样,或许当初就没必要购买卧铺票了。不过想到毕竟 有近二十小时的路途,在很空的卧铺间里也着实清静。于是和友人卸下了行囊, 待车一发,就又一时海阔天空地调侃开了。   手中拿着笔,时而来了些感觉写点什么的时候竟也招来友人的嘲笑。友人消 遣的方式挺实在,就是躺着说话和听话。而其实我拿了半天笔也是没写出半个字 来的,一直做的也只是和友人一起听话和发话了。   感觉口渴的时候,打开的是友人的行囊;想要打打牙祭的时候,打开的还是 友人的行囊。知道友人说来点带咸味的东西的时候,才将我的包打开了。而也正 是那个时候,我才发现了包里面的马粪纸。想起了这实际上是刚才塑料包装袋坏 去的时候拾起的。现在想来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拾起,这应该是人随手扔掉的 垃圾了。其实那马粪纸也并不脏,一打子开始是折叠着的,很像我自己经常带着 的叠起来的纸。或许当时是当成了自己的纸,下意识地拾了起来。因为急于赶车, 也就没太注意吧。   将这些纸展开后,看了看上面的字,竟然是什么看似作品的东西。我于是翻 了翻那纸,见了一共足有三四十张。而且这三四十张似乎并不是一般大小,有的 纸边角已经褶皱,而有的竟然没有了边角;另外有的纸已经少了半边了;更新鲜 的是有的纸的边角是被烧去的。惟独看不到浸过水晾干的迹象。感觉这些纸像是 一个人的一篇作品,因为什么原因被损坏后而抢救出来的残品。我看了那些纸的 片头,都是有着数字的,失去上半部分的纸我想应该原本也是有的吧。这些数字 让人想到应该是序号,有许多已经不连贯了,而真正让我不明白的是发现有的数 字是负数。基本上,都像是一张纸上写一篇的,篇幅有大小差别,而且基本都是 写在一面的,少有的几张将少数文字绕到了后面。   友人见我对这马粪纸发生兴趣的时候,笑说或许它碰见能将它捡起的人也不 容易呢。友人问我这是不是几年前流行的什么“传金锁链”之类的东西。我告诉 友人我是不这么认为的,这马粪纸中的文字似乎是有些看头的,便递给他几张。 友人看了看说的确有些看头,说这一路没什么读物,就先来充充目了,于是真就 这么看了一路。   从那次旅行以后,我就一直想整理出这些文字来。其实也不过是找些好点的 纸张原封的抄一便而已,因此也一直搁置者。时间长了,甚至快忘记了这回事。 几日前整理文案的时候,终于又发现了藏在角落里面的这些文字,刚好近来是思 想的消极时刻,一直没什么所谓的灵感。就趁这机会来活动一下笔尖,抄抄别人 的至少比闲着的好啊。   马粪纸 -37   在她的耳边低语的时候,我竟然没有发现她已经睡熟了。我不明白,为什么! 莫非只有在她不知觉的时候我才能说这些话么?   她的世界里面拥有的我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而存在着的呢?是一个有型而无 声的角色么?而这种角色,在我以前的认识中,有几个是真正的快乐的呢?   我应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呢?恐怕这样的疑问也只有在她不知晓的时候 提问给毫不相干的或根本不存在的人吧!而此刻,这能听到我的问话的又有谁? 那恬静的梦相决不是假装的,能听到的只有我自己。莫非我于自己也是毫不相干 的或根本不存在的么?   我还想多看一刻她,但是隔壁的声音已经响起了……   等我到自己的屋中的时候,我看到了林莎还在那里翻看着书。她叫我做的事 情是告诉她窗外的霓虹灯招牌上的英文是什么。我说那是时尚的意思,她谢了我, 而后说不打搅我休息,便出去了。   而后不久,我听到了微小的敲门声,林莎又来到了我的室内。她问我母亲是 否已经睡去了,我说是的,她吃够了安睡的药以后就睡去了。之后我最害怕的事 情终于发生了,她拉住了我的手,她说她一直想拥有一刻和我的温馨。她说今天 就是一个很好的晚上……   我离开林莎和她母亲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的一点钟了。临走的时候我还是忍不 住没有一直沉默,我对林莎说的话是:“女孩的十八岁是她们心理年纪最小的时 候,相信过不久你就不会这样了。”   这一天最后还是和酒打上了交道,还是和那几个面熟的酒鬼们打上了交道。 而我自己手上拿着的,在意识还依稀的时候仍然是一瓶酒,这酒被我拿着……   马粪纸 -19   不再原谅一个人的原因,不知道具体能够例举出一些什么来,总之这一次我 听到她说出了再也不原谅我来了。于是我在印象中思索着她原谅我的情景,遗憾 的是找到的只有空白;而以往的她那一次次的严厉,则是历历在目的。   第一次她向我发火的时候,我就是已经做好了心理上的准备的了,于是前三 个小时的矛盾我都还是能够应付的。就这样,我就一直这么应付她,每一次都是 超不过三个小时的。而上一次她发火的时间,却超过了三个小时,于是那一次我 很失败。我早就决定再不要我的眼中出现她了,而命运却偏偏这么弄人,偏偏又 让我见到了她。   她又一次对我说不再原谅我了,但这不再是那个时候的那种发火了,而似乎 有的更是一种什么样的企求。我还是想方设法地问她病情怎么样了,她也还是很 容易就顺着我的话题走。但是,依旧是经常木然的就说出一句:“我不再原谅你 了。”   医生说她还需要继续的休养。我离开的时候,看见她床前那柜子的锁还是锁 着的,连锁歪曲的方向都没变,还是向着左边。   马粪纸 -18   槟榔说约过我的,但是我实在是不记得了。他说想来我也是没什么事,让我 这时陪他去也好。于是我就陪他去那个网球场了。   我并不真的先看他那刚结识的女友,我总认为他那个所谓的第二个女朋友是 我见过的里面最不错的了。等我们到了网球场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在那里等他 了。   那女的不错,至少第一眼给人的感觉还好的。各自很高,长的很清秀,穿了 一身白色的运动衣,梳一条马尾辫。一见到槟榔就跳了起来,马尾辫也左右地甩 开了。   “你来的还真准时啊,我等了多久你知道么?”女人对槟榔说。   槟榔指了指了,对那女人说:“这是我的朋友。”   那女的看了一眼我,而后还是欢蹦乱跳地向我问到:“你就是他说的那个网 球高手么?”   “我不是。”我说。   槟榔向女人解释到:“那个家伙有事没来,以后找他来和你切磋一下。”   而那女的已经将网球拍送到了我的面前了,她说要我先来一盘。我告诉他我 一点都不会,她说没什么嘛,她可以教我。我说还是他们先打吧,我看会就是了。   槟榔的球打的很臭,我不懂什么是规则,但是不久就听那女的开心的说她又 赢了。   我坐在一边的座位上看着他们和报纸,以及那时而穿梭在云中的太阳。眼光 不断地摇摆着,而后发现了那头我见过的染得最红的头发。   红头发的年轻人没有发现我,他骑着那辆单车从场子的那边过去了。他的脸 一直看着另外的一个场子,一直没有向这边看上一眼。而我的眼神好,我从后面 那墨镜的腿分析到,他戴的还是上次那浅粉色的墨镜,没错的。   他们没打多久的球,我的报纸还没看完一半呢,而后槟榔就说找个地方吃点 了。   我没出意见,他们最后选择的是一个快餐店。进去随便要了点,就一起扯闲 了。我感觉有点困,所以先喝了一瓶特别凉的可乐,而后是好了一点。他们商量 晚上要去什么地方,而后我说了我晚上还有事情。槟榔在那女的去洗手间的时候 对我说最好能够和他一起去,我问为什么,他说:“这个女的我一直总觉得不对 劲似的。你想,那么年轻又漂亮的女的,怎么这么快就和我好上了呢?而且这几 天我经常在网球场附近发现一个红头发的小流氓总是盯着我和她看。”   “你不是说怕那小子找你麻烦吧。”我问槟榔。   “不是怕疼,挺好的事情怕添恶心。”槟榔说。   我没有告诉槟榔我见了那小子的事情。后来槟榔对我说不用我和他去了,他 说他打算带那女的去他朋友开的一个娱乐宫刷一宿,说那里就是远点。   后来他们就去了,我正好顺路,坐了槟榔的车,而后在半路上下了。   马粪纸 -17   其实我要找的这一次并不是康晴,而是林莎,我往家打电话的时候发现没有 人了。于是我呼了她,她后来回电话听说是我,说不见我。我说完让她考虑以后, 就挂断了。其实我不知道她是否心里想什么没有,我最后还是先等不及了。我又 给林莎打传呼的时候她很快的回电了,她说她要见我。我说我在医院等她,她说 她不想去。我说我不能离开医院太远,后来她和我说了一个医院附近的商店的门 口,叫我在那里等她。   她来的时候穿的和以前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看见的是她左右的耳环都变了 样了,一边一种样式。以前的不知道又哪里去了。   她和我对视了半天,如果再下雨的话就真是一个好的镜头。我先打破沉默僵 局了,我跟她说:“你别想太多,你应该上去看看你的妈妈。”   她低下了头,头发不能整个地挡住她的脸,我看见她在哭。她只是轻轻地点 了点头。我接着说:“现在就去吧,好么?”她继续那么无声地哭着。   “好了,那等她睡着的时候,你去看看她吧……”她又是点了点头,而后用 手抹着眼泪。   我问她吃过了么,她没说什么。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说了,而后我建议 先一起走走吧。   她终于说话了,那是轻轻的一句“好的”。   (下面的文字丢失)   马粪纸 -15   雨果这外号最初也忘了是谁给他取的了,反正现在总是觉得的确很贴切似的。 为什么?他问我为什么!哈哈,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为什么么?我叫了他一声: “雨果”。他的反应还是像以前那么灵敏,我看见他的眼睛注视着我,有种惊讶 的表情。我期待着他能说出什么样的欢迎的话语来,“好久不见”、“还活着” 或者是“滚”。   他的回答不像是回答,是:“好久没听到有人这么叫我了。”   我们用去了一个半小时在他的商店里,而后又用去了一个小时联系老吴。但 是最后也没有找到老吴,我们就用了发困前的四个小时来一起酗酒、叙旧弄了许 久……他说他和我一样,好久没有玩文字游戏了。   我说明了我的来意,告诉他不是又打算向他借钱的。而他说:“实话向你说, 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而后他要教导我的话语被我打断了,我告诉他: “我现在不缺钱了,因为我想要的东西是钱买不到的。”他说他断定我所谓的想 要的就是康晴,我当时只是抽着烟没有回答什么,而后他便陈述一些事实。等这 种陈述趋向于一种教导的时候,我打断了他的话,我说酒已经没了,而后他就再 要了。   我告诉雨果我要去西安的事情,他听了以后,便问我找他是不是希望他能帮 我联系上孙先生。我说有这种希望,但是最主要的目的是能直接找到我要找的人。   雨果没有说什么,我见他的眼睛已经有些红了,感觉很过意不去,于是我也 尽量让自己醉得快些。雨果看着我一直,我以为他是要监视我的决心,于是我的 眼神也和他对视着。他终于说话了:“杨!别让我再说那两年前的话了,你多大 了?那个时候多大了?现在呢?我走在大街上已经有人将我当老人了。你虽然比 我年轻些,可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二十年了!难道这二十年还不能让你死心么?”   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我是死了心要找到他的……”但是这声音可能是很小 的,以至于对面的雨果一直没有反应,他可能以为我又是在沉默呢吧……   马粪纸 -6   “是男孩……”   病床上的林莎听到了我的话以后,脸上那微微的笑容的幅度时而增加了一下, 而后又突然地转成了阴云密布,泪水从她的双眼中夺框而出。我想给她擦眼泪, 但是她却一头埋进了被子里面。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这个时候偏偏又有人呼我了,我一看才知道是小月。   “我去打个电话,你……”   我发现林莎已经停止了哭声了,她探出了头,依旧无声地流着泪,她的眼神 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淡。我感觉她像是在和我对视,但是似乎又不是。我站起来 的时候她的眼神竟然没有移动。   “等我一下,我一会就回来。”我对她说。   她听了这话才抬起了头,而后冲我轻轻地点了点。我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看 着她,大概过了十秒左右,发现她眨了眼以后,我才离开的。   电话在楼下的一间商店有,一个男的正在使用,一个女的也在那里等着。   打电话的男的看来是很兴奋的,我听见他在欢叫着:“双胞胎!龙凤胎!妈, 您孙子孙女都有了!”那个男的似乎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男人似乎感觉到了时间这个概念已经让身边的人产生一些看法了,于是他在 最后的寒暄之后将电话交给了我前面的女人。女人很快,打了一下没人接而后就 转身走人了。   我回了电话,小月问我在哪里,我说是某医院妇产楼下面,她便笑了半天, 我说真的,她又是笑。我看见后面还有几个排队的人,不希望自己成为公众的矛 盾体。我便跟她很难解释,暂时别问了,而后问她有什么事情。她告诉我说,今 天晚上有一个饭局,她那个老板说了想见见我。我问几点,她说五点半,而后告 诉了我地点。我问有别的什么人没有,她说可能有三四个公司的人。我说好,如 果有时间就去。她而后似乎有再聊几句的希望,我改口说我肯定去,而后告诉她 这里的人很多,便说了再见了。   刚才等在后面的一个女人已经不见了。那女人穿一身红裙子,长得挺漂亮, 可能是等不及,找别的地方的电话去了吧……   马粪纸 -2   人们对水往往有很深的情感,而且往往多是寄托在大海上的。林莎对我说过 她一直渴望能见到大海呢,而且说这是她一时最大的梦想。   而我可能来到河边的初衷也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一下心中对水的渴望吧。   印象中,冬天游泳的人总是大早上起来凿个窟窿去下水的,而且基本都是在 黎明前或傍晚才出来游似的。我已经发现在这天色还抵不过街灯光明的时候,已 经有人戏弄在水中了。   第一感觉总是对的,我认为的就是水中的人一定是一些老人,果不其然。只 有一对中年夫妇和他们的孩子例外,其余的都是老人,而且都是男性老者。我到 了河边的时候被他们注意了一下,他们在我的左边,也就是下游几十米处。而后 他们见我坐在了河边而没有下水,也就没再看下去 ,继续游他们的了。而我看 他们的时间却长得多。原本以为是要找些风景的感觉来,可是最终却还是被这游 水的人们给吸引住了。听得见他们的谈话,老李老张的仿佛互相都很熟悉似的。 或许这也是一个生活圈子吧。现今的人们都是一个个在寻找自己的生活圈的,有 的人选择传统,有的人选择时尚,但共同的是他们都希望能找到一个领域去属于。   把我的眼光从人的身上移去的是水中那些鸭子。不是野的应该,在我的印象 中野鸭是可以飞的,但是这里的鸭子我掷去石块的时候它们也只是四处地游了几 下。想不到还能看见这么多家禽,自由自在地游荡在城市边缘世界的水上。或许 这也是一种稀有的景观了。   我从兜里面掏烟的时候,竟然发现又是下意识地将那支拼凑起来的钢笔带在 身上了。我感觉想写点什么了,写这水,这游水的人和鸭子们……   我原本的载体是手掌,但是当我想起的时候,已经是用河边的一块香皂头就 着河水洗完手的时候了。字迹也都依稀了,我就干脆和着沙子,将它们搓掉了。   河边的柳树的颜色已经从黑色变成了青色了,这是阳光的造诣吧?而那最初 的嫩绿,似乎还是要靠时光的造诣,才能再次呈现给想要看到它们的人呢。   马粪纸 11   凯歌的人们也都停下了欢呼了。我身边的那个朋友也终于扯脖子喊了一句: “扰民啦!”而后周围的人还是向我们这里看了看的,但是一会还是转眼看着前 面台上的形象各色的人了。   “您慢慢看吧,我先得回去了。”年轻人很客气的道了别,而后就离开了。   我其实到不至于想吐,但是确实是老站着已经很累了。我便问了小月的感觉, 她说她还想看看,说一会就有某某某出现了,我便依旧那里站着等到了某某某的 出现。某某某毕竟是大腕,调了两嗓子就下去了。而后小月似乎也就满足了,她 说她也想走了。我打趣地问她要不要去找那人签个名,她说还真想,但是人太多 了。我说够了,赶紧找个地方清静清静好了,她说也可以,而后天真地笑了一下。   她说她要请我是那种外国的馅饼,我去了那地方感觉不怎么样,刚好那里人 满得很,她也就说再找别的地方了。最后还是在个商城的顶楼吃了点中国的伙食, 饮料是外国的,我想要啤酒但没要。   不知道她有多少话题,从国际形式说到了前几天她的牙疼,我说还是喜欢几 个比较老牌的牙膏。她又是那么一笑,而后又问我对面女人的衣服是否好看。   我还是和她说起了槟榔来,她说他装病在家,不知道又有什么打算呢。   我倒是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只是感觉到似乎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似的。“我 这样的女孩以后就都要单身了。”她说,我问为什么,她又说:“家务什么都不 会做,吃的是青春饭,过了这季候就什么都不是了。”“你还蛮有思想的。”我 说。“是啊!当然了。”   吃完了饭的时候我陪她从四楼到二楼逛了半天服装摊位,而后就出了门回去 了各自。   马粪纸 12   我从林莎的眼神中已经看出了她似乎对我有什么疑惑似的。终于她没有为难 我的思想,她向我沉默地注释了变天以后直截了当地问我:“今天和你一起的那 个女人是谁?”   “哪一个?”这样的回答我自己知道傻得很,便如实地说了那是一个朋友的 女友。   她走到了我的跟前,似乎是期待我将她轻轻地拥抱,于是我就那么将她抱在 怀里。她用双手紧紧搂住了我……   “看看电视吧,现在是黄金时间。”我对林莎说着,便想要走向客厅,但是 她的手这个时候抱得似乎更紧了。   她将我推到床边的沙发上,而后她自己坐在床上,低着头,让头发遮住脸。 她将我的右手抓了过去,而后用两手握起我的手摇晃。我不知道如何斯文地挣脱, 所以就任她摇晃。她说:“小可怜今天满月了,他还没有一个名字呢。”千百个 名字在我的脑海飞驰过之后,留下的仍旧是空白,而后我又听见她说:“我要让 他姓杨,好么?”而后她的头抬了起来,静静地看着我等待着我的答复。   我托起她都右手来,像她刚才握着我的手一样用双手握起,而后对她说: “先不要想这事,好么?”而后见了她那眼神四处晃动,我接着说:“先好好照 顾好宝宝,名字慢慢地想吧。”   小宝宝在床边的摇篮里面睡得很香,林莎刚为他剪掉新长的头发。   林莎起了身,而后从茶几上的瓶中倒了两杯水,给我一杯,她喝着另外的一 杯,她说:“其实……我什么都可以对你说的,我只是希望你能……,我真 的……”   我看见了她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而是像前几天一样,主动的将医生嘱托的 每天都要服下的那十一片药片就着水服下了。   今天,我依然会守在她的床边,等着她静静地入睡。   马粪纸 13   林莎睡着的时候,我看了一眼旁边摇篮里的孩子,他睡得依旧很香。被被子 裹得死死的,这种经历谁都曾经有过的,一动也不能动。但是我知道他也没有想 要动的意思,至少现在是没有的。   我穿过客厅,走到康晴的房间里,我知道她肯定没有睡的一直。   她在台灯下读着一本复苏写的夜读系列作品,我进门以后她放下了书。她的 脸色已经很好了,吃的药已经少于她的女儿了。她问我:“莎莎叫你取的名字取 好了么?”   “没有呢,我哄她睡着了。”我说。   “哄谁?莎莎还是宝宝呢?”康晴问我。   “都睡了。”我说,“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吧。”   “是啊,你也应该了。”   我有了一瞬间转身的想法,但是也是在瞬间这想法就消失了。   我走到她床边的沙发,那个和刚才极其相似的地方坐了下来。我看着他,不 是凝视,只是看着,一种没有寄托什么心情和希望地看着。她问我是不是也这么 看着莎莎的,我没有回答。她对我说:“她真的爱你,真的。”这个时候似乎我 才想做什么回答,但我还是没说什么。   像是在看手相,她看着自己的手……而不是我的……看了半天。我过了许久, 感觉到她似乎也已经有些睡意的时候,我对她说:“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我可能 要上夜班了,希望你能照顾好莎莎他们。”而后我在要走出房门的时候又补充说: “更要照顾好你自己。”   “你帮我关灯好么?”康晴用的台灯的开关在床头上,这没有道理的要求我 很欣然地接受了。而且也并没有什么戏剧性的事情发生,我再一次走到她的床边, 跟她道晚安,而后关上了台灯,再而后我就走出了房门。   外面的星星也似乎不再闪烁了,我知道它们也都睡去了,剩下的一个如此清 醒着的我,又能坚持多久呢?   马粪纸 ?1(推测应该是在这期间的)   (前面文字丢失)   “我自己的剑比较顺手些。”我这话说出来的时候,红发,不,以前的红发 男孩的瞳孔放大了,他的表情似乎很迫不及待。我打开了尘封许久的箱子,将曾 经用过的道具拿了出来。   槟榔或许以为我是疯了吧,但是我给他一个眼色后他才平静了一些,他说: “我知道你能有分寸的。”   因为说好是决斗,所以就没有一切的护具了。红发,不,以前的红发男孩似 乎抱定了一死的决心了。如果回到十多年前,可能我的感觉也会是如此吧。   他挥起了剑,直向我的前心刺来,从那没有丝毫颤抖的手法能看出他的造诣 来。可拨掉这一剑对我毕竟不是什么难事。我将他的剑拨到了我的左边也就是他 的右边,而后一个顺手的反击,指向他的胸前。他后退一下,用剑将我的剑拨向 了上方。而后紧跟着一个前冲,又将剑横划向我。我收回剑同他反向迎击,两剑 抵消后弹回了两边,而后我们两人也都各退后了一步。   第一个回合,我感觉到了这个年轻人蕴涵的能力。如果再过些年,可能我真 的会成为一次古典决斗的牺牲者呢。我看见了他眼中的那种怒气似乎转变成了一 种满足的感觉,而惟独不变的是见了他那没有丝毫后悔的坚定。我认为有必要尽 快结束这场闹剧了。   他的又一剑刺来的时候还是直奔我前心。我由右下向左上挥剑的瞬间,他的 剑已经经由下方绕过我搏击的剑,到了我的左面,而后一个飞速地划回。这一剑 很险的,年轻人力度和时机掌握得也非常准确,可惜横向挥剑的弊端也就呈现了 出来。我后退一步终于躲过这剑以后,他那由于惯性没有完全克制住的身体已经 微向我这里探出了,而我刚刚挥空举起的剑也已经落下了。   第二回合没有金属的撞击,我的剑已经指在了他的咽喉。他那眼神流露的一 种语言我没有读懂,他的手还是紧握着那把剑,但是已经静止在空中了,其实我 只比他快了一点点。如果他刚才不是因为激动而没有把握好力度的话,那么那一 剑的收回也是一个不小的攻势,甚至可能比我的威胁还要大的。   男孩的眼中很是沧桑,他的唇角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再没有出声。我收回 了剑,而后看着他,他终于说话了 :“你杀了我吧。”   我不知道应该是笑还是应该做些别的什么事情。而男孩却一直死死地盯着我, 他没再说要求我杀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我。   在我意识到男孩准备自杀的时候,我用很久没有的弧行剑法将他的剑剥落了。 而后我意识到,不叫警察已经无法解决问题了。   身边的槟榔说我用了十五秒……   马粪纸 ?2(推测的排序)   (前面文字丢失)   林莎还要再向我说赫其的坏话的时候,我打断了她。我想问她孩子的父亲到 底是谁?但是面对她近乎天真和莫名其妙的喜悦之间的眼神,让我终于没有问出 来。我只是说那男孩还在看守所里,问她是不是想见见他。林莎却仍只是说,如 果在我的身上发现了伤口的话,她会主动去找他并杀了他。   “乱伦!”   天啊!我在下午的瞌睡中惊醒了。想不到这么煞风景的词汇会加在我的身上。 可是我究竟做了些什么呢?而我又能做什么?又将要做什么呢?   我给槟榔打了电话,接电话的是小月,我让她转告槟榔我已经没有事情了, 而后告诉她如果槟榔回来让他呼我。   心总算在烟雾的麻醉下平静了下来。我想起了报纸上看见成了传奇人物的谢 遥天来了,往事的一幕幕啊……   马粪纸 ?3(推测的排序)   (前面文字丢失)   就这样,我终于动笔给谢遥天写了信,告诉他如果这次能活着从沙漠走出来 的话就回来找我。我贴上了那张开发区系列的邮票,而后丢进了信筒里,差一点 就习惯性地扔进废纸篓中了。   信箱立在了十字路口,这让我很为难的。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或者说是 又一次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了吧。路口边的小摊,还是那个老女人的小摊。我走 了过去,买了包烟,而后又拿了包火柴,我告诉她不要找钱了。她说要找,我已 经沿着路边走了。   面向着西边,那天边的红还是没有完全被汽车的废烟所遮蔽的。天涯边,那 几千里外的天涯边啊,我说过的总有一天我要用自己的双脚把它踏遍的。失去了 腿的人已经没必要和我一起同样履行这个诺言了,而我这个还健全着的人,似乎 是应该去看一看的了。   就这样,我向西边走着,直到走过了三个站牌……   马粪纸?4(推测的排序)   (前面的文字丢失)   “第三次,我也不会允许第四次的发生了。”我抱着怀里的康晴,或许是故 意吧,半天的话语都没有触动什么重点。她依旧没有哭,可能只有在她身上我才 见过这种流泪的方式的。泪水从她的眼中流下来,似乎和她本人一点关系也没有 一样。她依旧那么平静地听我说话,偶尔也回答一两句。或许,这种情景是我等 了好久的吧,或许是等了二十年的了。   我记得她是单凤眼的,一单一双的两个眼皮,而现在都变成了双眼皮了。我 说我好久没有这么近的看过了,于是我看着她的眼睛。   “让我看你的眼睛,同时你不要看我。”   马粪纸59   我记得那个故事的。有一个约定,只要你接受了以后就可以得到不少的一笔 钱,而后这个世界上就会有一个人死去……这个故事我忘记了后面的内容了。像 这样的故事在那个时候我们都是非常喜欢听的,而且都努力地去寻找,而后在相 聚的时候彼此讲出来。而今天的篝火边,想必又要追寻一下曾经的光景了吧。   柴火已经找的差不多了,七三费了天大劲可以看出,而最终还是在别人的嘲 笑下放弃了原始人的取火方式。而后是十三根火柴像曾经一样弹向了柴火堆,不 着的概率应该是很小的,这一次又是零了。   火很快的烧了起来,沾边和鬼子四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串好的羊肉串往上面放 了。我还是觉得嘴里面没味,又捏了点茴香籽放嘴里嚼开了。我看见鬼子四把土 豆也串了来,告诉他最好还是将它埋在火下的土里比较好。   胖子依旧坐在昭猫的手上,昭猫还是在那里数星星。已经有人等不及把罐头 打开了,而后就着馒头啃了起来了。搬来的三箱啤酒已经有一箱快空了。   “女人,就你一个女人啊。”昭猫突然歪头对菊子小姐说,“也不张罗着多 叫来一点。”边抽烟边喝酒的老王这时又将嘴三用着了,他把鬼子四拉过来跟昭 猫说:“把这小子也当女的不就成了么。”   “别斗小孩子了。”我跟老王说。   “已经不是曾经了,那曾经是属于我们的。”老王跟我说,“都大了孩子们。 他们过一天就大一天了,我是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我又何尝不是呢?”我跟他碰了瓶子,而后将那剩下的酒喝光,就又去哪 了两瓶。   “问你一个字吧。”老王在地上写了一个字“罡”。   我不知道叫什么,边上的昭猫认识,说那字读“刚”,好像和什么八卦之类 的有关吧。   烤好的肉串我也拿过了一串来,嚼在嘴里的那种滋味,似乎是许久没有体味 过的了。   昭猫叫了一声:“流星”。几个年轻人都说看见了,我和老王还有老九却面 面相觑,不觉地笑了。   马粪纸60   鬼子四喝了半瓶啤酒了已经,小脸红红的,也躺在了昭猫的旁边了。他告诉 胖子别放屁,胖子用拳头吓唬了他一下。   我半天没听到他和昭猫嘀咕什么呢,而后细听了一下。   “……猫没狗那么聪明其实,你看二叔那狗,叫它去哪里它去哪里,要是带 个猫来早跑掉了。我家养过五只猫呢,最开始的时候是有一公一母两个,后来下 了一窝,都叫我妈送人了。以后再养的猫都是不知道怎么就没了,也没见死哪里, 我奶奶那是猫死归天……上次学校老师让写作文,我写了篇我最喜爱的猫,我们 班有几个傻逼还说爱猫的男的都是娘们气呢,他们都是傻逼……”   我听着小鬼子的话不觉得又有了什么样的联想。边上的胖子递给了我和老王 老九一根烟,火没有找到,我拿个草棍在火堆上点燃后用了,而后胖子也拿过去 用了。土方法是最方便的。   我又听见躺着的昭猫终于说什么了。   “我那时候养猫的时候,老有人跟我抢,我谁都不给。后来的时候几个孙子 把我那猫弄死了好几只,那也就是我为什么进去两年的原因吧……”   昭猫拿着酒瓶和几个人一一地去碰,而后跟菊子说让她坐他边上去,他喝了 两口又躺下了,接着说:“有人说世界上最美的就是女人,我不反对,但是不能 把猫排除了。或许某种角度上,也正是因为猫和女人很像所以才教人喜欢吧…… 有人说猫不忠诚,谁家有好东西它去谁家。这是废话,人都这样还说猫呢……跟 一个女人对着看,有的时候脸皮会发红,看一个猫就不一样了,你怎么看它它就 让你怎么看。而且长胡子的女人怎么也不能算是漂亮的吧……”   “数你的星星吧接着。”胖子不再坐着昭猫的手了,而昭猫说了一句:“不 数了。”之后,他坐了起来,将那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杨,”老王见我听的出神呢,拍了我一下说,“说说你那边的事情吧。”   我不知道我能说的有什么,于是就只是说:“有什么可说的么,还那样!”   “哈哈,喝!”   七三扒拉出了烤得差不多的土豆和白薯,其实还是不好吃的。就算十多年前 我们也没有成功地烤好过一次。“肉食者鄙!”小伙子不知道为什么冒出这么一 句话来,而后拿起了一串烤好的羊肉,放上作料后往嘴里放了。   一边的胖子拉了拉昭猫,昭猫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说:“没死呢,你们聊着我 听会了。”   鬼子四去找新的柴火了,不一会抱来了一大堆又。我抬眼望了望天,月亮正 好圆圆地挂在正南边呢。   马粪纸73   (可能是71,上面修改过)   我根本就不喜欢那幅画,真的。好在没有人逼我发表言论,也就没必要发表 了。而这时候的主人没有给我送上她说要送的茶,她的两手空空的交叉在胸前, 她似乎还期待我继续欣赏除了那画以外的其他艺术品。而半天以来,我最感兴趣 的还是那支插在橱窗里的胸针,不是因为赞叹它玲珑的工艺,而是因为那是纯金 的。门铃是打破这尴尬处境的救星,他们终于回来了。我走向门的时候,从镜子 中看见女人一直在我背后看着我。   三强买回来了许多的食品,竟然用那么破烂的包来装着,也或许仅仅是因为 那包大吧。应该是够吃些日子的了,有许多熟食和塑料封装的各味咸菜。我说他 忽略了一件事是米已经不多了,他说那要明天再说了,他已经没有兴趣在今天再 去驮一次米了。而这个时候的我身后的红橙已经拎上了那真鳄鱼皮的皮包了,她 这就要去上她的夜班。许云强没有多说什么,给她让开了路,道了别她就开门下 楼去了。   女人走了之后,三强离开关上了门,而后似乎非常开心地笑开了,他说多个 女人烦得很,终于可以摆脱这一阵了。而后他从那跟蛇皮口袋没什么区别的大包 里拿出了两罐还冰凉着的啤酒和一条没开的烟。而后他拉来了一把凳子,一屁股 坐下了,先打开了一罐递给了我,而后打开一罐自己猛喝了几口。   (后面的文字丢失)   马粪纸74   (可能是72,上面修改过)   车子开得很慢,但是没十几分钟,回头看后面也都是满目的黄沙了。估计再 开个把时候,就到了只能靠骆驼前进的地方了。我又喝干一瓶水的时候,前面已 经隐约看见些什么了。这时候三强跟我说,那就是老谢待的地方。   那片绿洲并不怎么大,看得出植物都是人为种上去的。几匹骆驼被拴在木桩 上面,周围的几个帐篷里陆续有人探出头来。终于谢遥天的脑袋也探出来了。我 无法想象他那种模样:破烂的外衣上沾着抖不尽的沙子,竟然还穿着皮鞋,似乎 还很新似的。皱纹仿佛不应该属于他这个年龄的,头发看不出是粘了沙子变了样, 还是真的已经变黄变白了。   我下了车,老谢也就走了过来了。我看见他是在笑,那笑还是没变的。几乎 同时,我们用不轻不重的力量给了对方一拳,而后拥抱上了。拥抱中彼此较上了 劲,不成了我,被这个俨然成了野人的朋友摔倒在了沙子上。许云强这时候也下 了车了,跟一边看乐似的笑着。   “我不成了。”我从沙子上站起来说:“你终于过上想过的日子了。”   谢遥天把我拉坐下又,他也坐在沙子上了。而后他回头拍了三下手,我看到 一个年轻人从帐篷里出来了,拿着两个葫芦和两大块用签子串着的烤肉。谢遥天 接了过来,递给了我一个葫芦,不用说我知道里面是什么。而后又把那烤的肉给 了我。   “先吃,还是先喝?”这是老谢的第一句话。   我狠咬了一口肉,之后一口气喝完了那葫芦里的青稞酒。之后又咬了那羊腿, 总共五口就没了。   “好!还是老样子!”老谢之后抓起葫芦,一口就尽了,那肉他三口就解决 了。   “没变!进帐篷吧先。”三强跟边上叫了一声。   帐篷里比较昏暗,一个破桌子是唯一的家具,一个老式的收音机是唯一的电 器了。几踏破铺盖铺在地上,我们就都这么坐下了。刚才的那个年轻人很热情地 给上了茶。   老谢说起了这几年来的境遇。自从上次横穿塔克拉玛干以后,原本他就想规 矩地去生活了。可谁知道这片不起眼的沙子地夺走了他十一个同行的命。他当时 知道了以后接近疯了,一个人闯进这沙漠里寻找那些人的尸体,最终险些把自己 也给了进去。之后的日子里,他的名气也就这么在周围的地方传扬开了。后来他 就这么一直跟这里生活着,开了这个供旅游探险的人歇脚的小绿洲。   老谢说这块小沙漠直到现在他还一直没穿过去,他说迟早会有那么一天要赌 上命去拼一把的。   马粪纸84   (许多文字丢失)   月光依旧是那么地皎洁和明媚,这陪伴了我半个月的沙子地,在要离开的时 候还真的是留恋的。可能要有二十年或者更长的时间,没有这么单独跟老谢一起 在如此远离人间烟火的地方了。不明白是不是这几天的生活勾起了我的野性,我 摸了摸口袋,掏出了车票,想撕了它。   我的手被老谢攥住了,他把票又塞回了我的口袋里,而后举起了葫芦跟我干。   “回去吧,康晴那边只有你了。”   “我要刨了那姓林的坟……”我抓了把沙子跟嘴里咀嚼开了,而后又吐了出 来。我知道我已经抑制不住要哭的冲劲。我把地上所有的酒,拿起来就一口而尽。 记不清喝到了多少瓶了,最后彻底地倒了……   等我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在三强的家里了。   “老谢说他没法送你走了,希望你能走好。”三强说,“快吧,时间不多了, 我送你去车站。”   票在三强手里,他给了我,之后我就随他去了。进了那辆吉普,向着火车站 开去了。   一路上我的酒劲还没下,眯着眼没怎么说话。只记得最后上了火车才跟三强 说了几句:“你老婆挺好的,别亏待人家。”之后车开的时候,他在下面跟我招 手,我甩了一句:迟早我是要回来的。而真正要怎么个迟早,我自己也说不定呢。   马粪纸99   我真的无法再这么演戏了,我对那女人说:再见。她像是在冷笑,或者说是 哭也不定。她从包里又翻出一达钞票,我把那洋酒泼在了她的脸上,之后站起身 就走人。酒吧门口,几个人已经聚了起来,挡住了我。我等待他们先动手……一 段沉默之后,身后传来了那女老板的声音“让他走”。我从人中穿过,之后头也 不回就这么走了……   不知道是为什么,我又驱使着来到了陵园。在林莎的坟前,我终于看到了那 个送花的人,果真就是那个曾经的红发男孩。如今他的头发已经变黑了,那黑是 那么的自然,简直找不到更黑的事物了,就仿佛他曾经的红一样。   他看见了我,而后又转过身去看着那坟。我走近了,他回过了头。他对我说: “那孩子的父亲我知道是谁了。”我让他接着说,他说:“一个才二十岁跟她一 边大的孩子,前几天跟人飚车出了事死了,他一瓷器把这事说了。”   我似乎是还想说些什么,但我看见那男孩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他离我走远 了。我没有叫住他,看着他走了。而这时候我突然发觉自己竟然眼睛是干干的, 我做作般地还用手去摸了摸,的确是干干的;无独有偶的是这一刻的脑子也是那 么的空,仿佛什么都没有存下。低着头是鳞次栉比的墓碑,抬起头是鳞次栉比的 云,我不知道此刻的形容是不是恰当,但这天和地的此刻竟然是如此的相像,给 人的感觉都是那么地空……   我的眼泪掉下来的时候是回头站着看着林莎的照片看到三分钟的时候,没有 湿润的过程,从发愣般的眼神中一下子就都涌出来了,伴随的是再也无法强装的 失声痛哭。鲜花和我一样倒在地上。我感觉 双手有些痉挛了,这比当初从谢遥 天手里接过活蛇的时候颤抖得要剧烈。然而我不明白我颤抖的手究竟要做什么, 附近除了刚才从手中散落的话外连一粒砂也不允许抓起。我颤抖的手扶向了林莎 的照片,那是康晴给她照的,我记得当时照这照片的时候了。那时候林莎刚好十 六岁半,是一次外出的野游,在一个很美的风景处照的。那次旅行只有我们三个 人,遗憾的是竟然只留下了三张单独的照片,都是在这一个风景处的。而后的一 整卷胶片都被那个洗印的商店给洗坏了,当时什么都没有在乎,似乎那时候有着 数不清的下次来等着我们……   我把墓地里生的草一根根的拔了起来,把那带着泥土的草根一根根地咀嚼…… 天空没有飞机,没有乌鸦,有的却是一些喜鹊,唧唧喳喳地叫着。我没有转动脖 子,但我知道这周围是没有那种适合喜鹊作窝的树的。它们这是干什么呢?…… 似乎有数不清的喜鹊啊……似乎有数不清的……   马粪纸100   目的通往公共汽车站的路很长,我走了大概一个多小时,没有理喻路边的黑 车。听槟榔说他一哥们在这路上遇见过劫道的,后来那哥们和他的朋友跟那三个 抢劫的拼了,楞是险些弄死一个。最后那家伙活了还是,他们正当防卫,什么事 也没有。想来这帮劫道的也真会挑地方,劫办着丧事的人,大脑积水了吧……我 这一路除了一个问路的找我问了句墓地在哪外就没什么人理我了。而后两个小时 的车把我拉到了得胜门。一下车看见有打架的,不知道是几个打几个,围了一圈 的人……   回到家里,我发现雨果来了,虽然有点意外,但也不奇怪了。康晴没有在家, 雨果说老吴跟着她出去了,让我放心,我才知道这两天没少人来这里。雨果倒了 茶给我,还把给我准备的盒饭送了来。我真的也饿了,暂且也习惯了他的反客为 主。盒饭里的红烧肉给的很多,很少有这么实惠的了。   我找出了从遥天那里带回来的青稞酒,那几瓶还一瓶都没开呢。我拧开了一 瓶,后来才想起那不是拧的,应该从封口处拉开,但是我已经拧开了。我把酒递 了递雨果,他摆摆手,我又递了递,他接过了,喝了一口,对嘴喝的。而后雨果 说:“少喝点,先吃点垫垫肚子,晚上有的喝。”我喝了一口后感觉竟然就已经 有些上头了,于是我这回听话了,把那瓶盖又拧上了。米饭红烧肉加茶,都没了 后,刚好把我吃饱了。而这时候雨果的地上已经有了三个烟头了。   雨果终于对我说话了:“或许现在说这话有点不合适,但我真的该说说了…… 你……娶了康晴吧……”   这问题一点也不突然,似乎这不是一个问题,我感觉都像是没话找话般了。 而这话带给我思维的却是一百个清晰的思绪却没有从何说起的感觉。   “怪我问了,等过了这些日子再说也好。”雨果又往杯子里倒了一点水而后 自己喝了点,他递我一支烟。   “雨果!”我叫他。   “怎么?”   “你知道么?那坟地很好,我想买一块以后死了也埋那里。”   “……”   雨果似乎有点茫然,我接着说。   “对了,还有,我看见一堆喜鹊,喜鹊也是黑色的,你知道么?”   “另外最近有个娘们要我做男妓还说一月能赚几万,我抽过丫俩嘴巴今天早 上还当人面泼了丫一脸酒。一堆三脚猫的孙子还要跟我这里比划……”   “……对了,你记得唐匆么?跟他一块那小婊子现在是知名人物了也……”   我不知道我都说什么了,反正我能记起的就是自己喝干了那瓶青稞酒而后把 酒瓶子砸在自己脑袋上砸碎了。有一个印象是,以前卖过破烂,衡量玻璃档次的 是厚度,他们收购废玻璃的时候厚度的单位是“个”,到底一“个”厚是什么概 念我还不知道,但我知道这青稞酒的瓶子绝对属于那种卖得最贵的了。   马粪纸101   我酒醒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有一个小孩,那是雨果的孩子小荣。他 坐边上捧着本书看着呢,见我醒了,冲我笑了起来:“爸爸在外面呢。”这孩子 生得很可爱,完全不像他爸爸那样。我刚坐了起来,小荣就喊上了:“爸爸,杨 叔叔醒了。”   雨果不一会走了进来,他对我说:“可醒了,没想到还是那样你。”而后他 又转向小荣说:“去外面看看电视吧。”小孩子很知趣,抱着那本书走开了。那 书是什么我没注意。   雨果坐到了我的旁边,而后他还是掏烟在先,我也就接了。我看他的表情知 道又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了,他没等我问,告诉了我:“刚才吴进朝和康 晴回来了,老吴说他给西安那边打了个电话才知道,林伯俊已经死了五年了。”   我听到这话,似乎有点不知所措了。雨果看到我茫然的表情后又说:“什么 都该过去了……”   “他怎么死的?”   “车祸”   车祸?好一个车祸啊!就这么便宜了一个人,就这么的便宜了一个制造了多 少悲剧的,应当暴尸街头都不够的人吗?太可笑了,死了五年。想一下这个一曾 经那么不可一世的东西竟然死了五年都没知道。这个混蛋,真的是便宜,真的是 太便宜他了。   我不由自主的不住地冷笑,像是在幸灾乐祸,又像是神经真的失去了控制。   “车祸,竟然这么简单……”我不禁念叨着。这时候想起了中午那个曾经的 红头发男孩跟我说起来的事……天,简直是一个时间的重演。可怜的林莎,和她 那个可怜的孩子,竟然如此相像。而林莎却又和她的母亲如此相像了。那个孩子 的父亲,竟然也和林伯俊那东西有了一样的收场。一切似乎都是这么简单的发生 了,真的是太简单了。而从头到尾,这一切的故事中,最大的无辜大概就是林莎 了……   我的泪竟然会那么巧合的落到了燃着的香烟头上。烟熄灭了,半天没有抖动 的烟灰被打到了被子上。我这时才发现浅粉色的被子和烟灰的颜色那么的难分辨。   “……都过去了……”雨果又一次对我说。   “康晴怎么样了?”   “她刚才回来,看到你这个样子。爬到你身上哭了半天……康晴似乎对林伯 俊的死早就猜到了。她说今天她只是得到了一个验证而已,刚才她的表情似乎情 形了许多……她这一生受过的打击也已经够多了,我想这场游戏虽然很悲惨,但 该是结束时候了。正常的生活,或许晚点,但该开始也要开始了……上回那个跟 你要决斗的孩子把那小孩父亲的事也告诉康晴了,你也知道了吧?”   我看了看雨果说:“林莎她太无辜了。”这个名字又一次被我说出的时候, 我感觉眼泪又一次从我的眼中流出了。   戏剧性,或者说一点戏剧性都没有。为什么发生的事情那么的荒谬总是,我 不知道还有什么样的未来可以去期盼,思绪总是在那片段的回忆中飘动。   “我知道会怎么做了。”我说完后下了床。   马粪纸123   月色是当空的,陪伴我的肉体除了两头活着的骆驼就是那六具尸体。我是不 是应该向剩下的五个同伴抱歉呢,或许将再没有人能将他们找回。但我知道,我 该做的是先让这六个朋友的灵魂得到些安慰吧。几道风吹卷着沙子,我听信这是 西北风,靠这个来辨别方向。一直来竟然忘记了原本应该靠星星来辨别的。   大概还有五十里的路吧,我盘算着是差不多了,天亮的时候,估摸着就差不 多了。在那个时候,风跟沙第一次把我从骆驼上吹下来的时候,我在想的是,还 有没有下一次呢?就和刚才面对那挖不动的坑时候一样,我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次 他们再被人发现的时候。而如果那时候我要是这么的也倒了,被埋在了这沙下, 又会是要等个什么时候才能被人找出来呢?   那晚的风半个钟头就大到没法想象的大了。我走不动了,挤在了骆驼的肚皮 下面,又靠两个装着死人的麻袋把自己给掩饰了起来。要是那夜再黑点也几好了, 可那时的月亮真的是太亮了。正好是下弦月的时候,当空那么照着。麻袋的轮廓, 让我一眼就知道腿在哪里,胳膊又在哪里。还有那风的声音,真不知道这寸草不 生的地方怎么也能吹出那么多千奇百怪的声音来。   同伴的尸体的气味我闻着了,混合着牲口的味。骆驼时不时地往两边拱一拱, 将吹来的沙扒拉开。我而后再将盛尸体的麻袋拉回来,就这样,生生是挨到了天 亮……   ……   纸上的文字已经见诸报端了,而谢遥天这手写的信又叫我从头到尾的看了一 便。真没想到这些文字竟然是给我写的信。因为在信中他还说:“我当时的时候 还真没那么大的把握真的能活着出来,就摸着纸跟笔写了,要是我活不了了,就 把那天的文字给你邮过来。后来可能是阎王爷嫌弃吧,真没死成。就把那文字改 吧改吧,给了记者们了……”   “呵呵,要死的时候就想我了。”我念叨着。   “哇!太厉害了,原来成了英雄的谢大侠是您的密友呢!”那女孩很出乎意 料的,而槟榔跟一边说了:“杨大哥比你想象的还要伟大多呢!以后慢慢你就知 道了。”我也只有对笑着说:“都是过去的事了。”   马粪纸124   槟榔随后送那女孩上了出租车,两人谈了点什么我也没听见。那女孩走后他 跟我说了找我来的原因。   “她有了,我必须和她结婚了。”   “多久了?”我问他。   “四个月了。”   我沉默了一阵,而后槟榔接着说:“我知道再也没法潇洒了我……我也说过 我是反对堕胎的,那是杀人……艾慧这女孩你也看到了,很懂得体贴人的。现在, 我想就是让你想想找个什么日子,再跟着联系联系人了。”   我不知道这时候该不该把小月的事情说出来,莫非槟榔自己真的不知道么? 槟榔是很敏感的,他见了我的踌躇知道我有什么事,而且很显然是关于小月的。   “你是在想小月么?的确感觉有点对不住她,但那不过是在玩嘛。”   我装得又深沉了一点,而后说:“想不到你这样的风流才子也要归正轨了, 好事啊。”   槟榔低了头笑了笑,而后跟我说:“那么好吧,这几天帮我联系着点以前的 哥们吧,一个月之内。原因可别说出去。”   又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康晴已经把饭做完了。我似乎是第一次看她带着套 袖的样子,而后我给她摘了。她问我是谁的信,我给她看了,她看了后跟我说到: “会不会再把你那野性勾引回来呢?”“你认为呢?”“吃饭吧,看看我真正的 手艺!”   事实上现在的饭菜最平常的口味也都不是以前可以比较的,但这一次真的也 是更特别的了,大概上一次这么单独的享受康晴的手艺,应该是二十年以前的时 候了。我问康晴还记得不记得。她说她正在回忆,而后问我还是不是应该再来点 什么。我说那汤,那一次我下河摸来的小毛鱼做的汤。而后康晴看这我说:“你 要是不提的话,真就不给你了。”说完后她又进了厨房,原来她真的做了一锅了 已经。“如今不需要你再下河去摸了,看你还能不能一口气喝完。”   我真的喝起来了,两碗就这么下了肚。喝完了康晴接过碗再给我盛。我说味 道和当初一样,而这时候我看到了康晴的眼泪。我用手去给她擦,我打趣说别跟 演电影似的。而后她手里的碗掉在了地上碎了,我记得,她也应该记得,二十年 前那次那碗也是从她手中碎的……   康晴惊了一下,而后匆匆的去拾地上的碎片。我不想象上次那样她的手再被 划伤,便过去了拉起她的手。而这个时候,我才想起这是我和她平生的第一次拉 手……   而后我也是平生第一次将她拉在了怀里。她在小声的啜泣,我明白这啜泣蕴 涵的怎样的辛酸。   “我们结婚吧!”我的话让她抬起了头,十秒中嬗变的目光后,她用双手紧 紧将我抱住,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用哭泣的声音说:“为什么二十年前你不这 么说呢……”   马粪纸136   我和小月都是踩着点到的,正好迎着面走到了约定的地点。小月穿的还是曾 经的那身长裙,感觉似乎和上一次没什么区别似的,只是原本露天的地方支了个 棚子而已。我们进去了,人很多,但还是找了个两人的位子坐下了。要好了饮料。   小月的表情显得是那么的自然,仿佛有种刻意的成熟在里面。她举起了酒杯, 冲我故意俏皮般的挤了挤眼神。我拿起那红色的酒跟她碰了碰。   我先说话了,我说槟榔和艾慧的婚礼再一个星期就举行了。这或许只是为了 打破沉默的僵局。小月听了后没有任何的反应,她喝了一口红酒后对我说:“那 是他的事了,我们没必要总拿槟榔当话题吧。”   我真的不知道还有什么话题,或者说连槟榔的事都不去讨论的话题。我问她 怎么想的,她告诉我说:“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说,那就是我就快出国了,去流 学。正好是槟榔结婚的那天起飞。”   “那你……”我只能把彼此都清楚的话说到这种程度了。而小月却很坦然的 说:“我已经做过手术了,我没槟榔那么崇高的主义。”而后她笑出了声,但很 小很小的,她又说:“其实槟榔这种人也值得同情,自己的习性和理想生来就是 互相违背的。他真正教给我的,比原本的还要多。”   我也尽量有品位般地把那红酒放嘴边泯了泯,而后接着听她接着说:“我希 望这件事你永远别告诉槟榔,我们的故事结束了。事实上他从我身上没得到什么, 我却领悟了许多,也不算吃什么亏了。”我说俨然一切都是过去的事了,要做的 就只有找个观点去让自己认同。她又笑了,而后跟我说:“事实上现在我到想知 道,你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娶那个康晴呢?”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便接着说: “上次见了那康晴一眼,我敢说她是我最喜欢女人。”“为什么。”“没有为什 么,总之看了那一眼之后她给我的感觉很深。我觉得她的身上蕴涵着无与伦比的 魅力。”“真的么?”“当然,我相信只有杨大哥这样的人才能和她一起了。”   我们又胡乱谈了些不着边的东西。而后小月问到我一句:“你怎么不问我为 什么许多话都要找你来说呢?”我当然不知道了,我也是这么回答的。“你们这 些笨男人都一个样。”她这个时候和我刚认识她时候的天真又刚好真的吻合了。 我此刻却也真的和年龄很吻合,似乎是学着电影般应和着说:“凭什么教训我?”   一个背着吉他的乐手喊着借光从边上走了过去,乞丐服的背后画着一个纳粹 符号。小月又跟我碰了一下杯子,然后说一起看演出吧。于是在那丝竹般的乱耳 声中,我们和周遭融合了。   马粪纸138   那发光的球在舞台头顶上转来转去,嘈杂的世界里协调地相匹配着嘈杂的光 影。我在想,是应该如何形容此刻的人。说他们跟疯子一样,还是说疯子是因为 跟他们一样呢?   当投向舞台的东西除了水果和矿泉水瓶外换了啤酒瓶的时候,气氛真的活跃 了起来。一个啤酒瓶从观众中仍了上去,没碎竟然,也没砸到谁。这时那主唱走 到了跟前,捡起了那酒瓶,而后怒目台下,看着就好像一场危机要来了似的。但 是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那主唱把拿着酒瓶跟台上耍了起来,就和酒吧里的调 酒师玩的一样利落。而后他拿着酒瓶去假装砸台上那几个乐手,乐手也跟着真挨 了砸似的晃悠着脑袋……   就这样,一个又一个的乐队轮着演出,而小月却真看得起兴。饮料没了的时 候,我去吧台又要。而这时竟然看见一个乐队有个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小子昭 猫!穿的不是土匪服,却倒像是哪国军装。正跟周围的几个人在那里不知谈着什 么呢。我走过去的时候,他背对着我。而后那帮人见我过去,一起看我的时候他 也回过了头。   “哎呦!杨叔!您怎么也来了。”昭猫扶了扶他那眼镜,感觉一脸的书生气 还是没变,不和谐的着装倒是种另类的美吧。   “有人约我来看看,就来了。外行,凑热闹了。”我说。   “是嘛?女的吧?”   我指了指小月的地方,而后昭猫又扶了扶眼镜,有点惊喜的表情说着:“不 错啊!不会是您的……恩?”一脸狡诈的样子,我说:“别胡挂钩了。”“看样 子总不是您干闺女吧,哈哈。”没想到平时的斯文小年今天竟然这了。“呵呵, 您的人我不多问了。一会我演出的时候您可要瞧瞧好。”早先知道昭猫一直在玩 着音乐,真也想好好听听了。他说再过几个就到了,而后跟着我一起去了吧台买 饮料,按着市场的价格给的。我要给他买点,他说不必了,说没女人的时候没必 要花销这个,哥们几个有矿泉水呢。   回到小月身边,她问我那边的人是谁?我说是几个老朋友的孩子,如今也都 没什么年龄分辨了。她而后对我说:“我这老来的人都没什么熟人,没想到你的 朋友真这么桃李满天下的。”   “……看怎么说了……”我和她事实上都没明白我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反正彼此又是碰了酒只后,接着看演出了。我回了几次头,看见昭猫他们几个拿 着乐器不断地操练着。   马粪纸139   昭猫是他们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小伙子拖着不比他自己轻的吉他走上了台, 跟着的是四个乐手。这几个孩子跟别的乐队的人比起来,明显是正派多了。不过 事实上我也清楚的,他们那些另类甚或变态的包装下面,有的是和常人一样的思 想而已。人跟人原本的思想境界也就那几种了,只是遭遇不同的场合的时候,要 穿上不同的包装的。关于这些,很久前曾经和老谢探讨的不能再深入了。   昭猫他们在开始唱第一个疯歌之前,也是和别的乐队一样挨个介绍了一遍。 这时小月只是冲我笑了一下说:“我要仔细感觉感觉他们。”等鼓乐鸣叫起来的 时候,昭猫不知从哪里抻出了一个过时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毛线帽子来,将整个的 脸都遮住了。那帽子似乎在我还真的有一些什么样的印象,只是很淡很淡的,也 没有进一步追忆下去。他们的第一首歌唱的什么老实说我根本没有听出来,看昭 猫那样子像是死命的喊着,可人的声音还是被金属的轰鸣给掩盖的丝毫全没了。 “这哥们手法可以……”我听到了身边一个人跟另一个人说着。   第一首歌完了之后,十五秒的躁动中,我看见台上昭猫跟周围的人议论着什 么,他也看了我,冲我点都笑了笑,我也冲他点了头。等躁动小了一点声的时候, 昭猫把刚才手中横握着的话筒杆放在了地上。而后他对摘掉了帽子,对着台下看 了看,而后问到:“怎么样?”台下顿时又嘈杂一番,几个荧光棒和水果也扔了 上去。“呵呵,狗屎一样对吧。”昭猫的话引来了一堂片刻的哄笑,而后他接着 说:“来个柔的,跟以前一样。”这时候身边的小月却突然拉了拉我,“是他, 我想起他们了。”我问怎么了,她说:“这个你说叫昭猫的,我想起他来了。上 次他就是在这里,先玩了回死亡而后就是这么说再来个柔的的。”我看到小月的 眼光中似乎闪烁着许多的欣喜,她又跟我说:“上一次对他的印象很深,但一直 再也没见过,真想不到他竟然认识你。”我说:“我这也真是第一次看他演出, 刚才那疯子唱的歌我是没那细胞欣赏。”小月说:“等着吧,看他们下一个。”   昭猫摘下了眼镜,跟衣服上擦了擦,而后又带上了,再而后回过头跟后面的 人比划了比划,然后握起了抱在手上的吉他。他轻轻地拨了几下,而后开始弹开 了,配合的是后面几个人的乐器,似乎都在奏着,但加在一起却还是那么轻。昭 猫轻声的唱开了,整首歌的主旋律很明朗,事实上也不怎么柔的,或许是和刚才 比吧。台下刚开始的时候静地出奇,等到昭猫唱到了:“决心冲出那寂寞梦魇迷 惑,永不流利和失所;决心冲出那成败诱导漩涡,永不听从那教唆……”这几句 高昂的高潮的时候,台下暴出的再不是凌乱和躁动,而是齐刷刷的喝彩。这似乎 是半天来唯一的一次不是胡闹般的喝彩了。昭猫此刻的形象很庄重一般,昂首地 站在舞台上。我头一次发现这孩子还有这么让人惊赞的一面。   我感觉到我的手此刻被身边的小月抓得很紧,而且似乎被她摇来摇去,这让 我似乎想起些什么,我连忙收回了手,而后看了看身边的小月。她似乎没在意我 收回了手,我感觉到她抓我的手也是没在意什么目的的,因为此刻她似乎完全被 台上的昭猫所吸引了。她看了看我,而后诡秘地笑着跟我说着什么,我没听清, 她便让我凑过去,而后小声跟我说:“我想亲他一下!”“好啊,估计他巴不得 呢。”我知道尽管她真这么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在这个时代里。“那我真去了!” 小月说这话似乎一点没有什么思考的动向,她吸了一口饮料而后就奔着舞台走过 去了。我只是再她刚转身的时候有过一点想拦住她的打算,但还是听凭她了。   昭猫似乎唱得起兴,没有在开始就在意小月走过去,知道小月走上舞台的时 候他才和全场的人一样莫名其妙起来。而后那瞬间我看到昭猫似乎是明白了小月 的来意,似乎非常惊慌失措。小月走到他的跟前,他便停住了手中的吉他,而这 时小月已经拉过了他,在他的脸上亲了下去……这样的场面虽然不少见了,而我 知道的这种不靠托的却是不多的。等几乎是整场演出的最高潮的鸣动平静些的时 候,全场的人包括昭猫都盯着小月回到了我的身边。而我一直看着台上的昭猫, 他那脸表情真的非常的茫然,似乎都已经停滞了……而后面的几个乐手还依旧演 奏着。等小月坐下后,昭猫看着我这里,忽而摇了摇那头不怎么长的长发,扶了 扶眼镜,接着唱到:“永不听从那教唆……”   马粪纸144   “老郭怎么样了?”他那只手不再抖的时候,我又把茶送到了他的手上,而 后他又开始问起了我。我告诉他我不知道,这些人都好久没有联系了。   他于是半晌又什么话都不说了,我见他还是再盯着桌子上林莎的照片在看。 而后他又一次念叨开了:“这闺女命真是太苦了……说起来,这十几年,外面的 事不比里面喜庆啊!”   “别提了!”我让他别提的时候,自己的心却不由的又去回忆了……   老孟跟我这里呆到了下午四点康晴回来,而后起身走了。我和康晴留他吃饭 没能留住,后来说好了按约好的时间,找人找朋友一起再聚聚了。老孟走了以后, 康晴给我看了她新买来的衣服。通身的红,配在她那永远是二十岁的身材上,让 我感觉相处那么久还是那么的陌生。她问我怎么样,我说好,而后她说让我再等 几分钟。几分钟后,她换上了另一件纯白色的,我憋了半天说出过一点水平都没 有的“白衣天使”来。   这时候门零又响来,来的人我猜到了,是槟榔,艾慧也跟着他来了。槟榔的 头发剪短了,第一次见他留寸头,居然还真挺精神。艾慧穿得也是一身的白,一 脸孩子般的笑容……事实上她真的还只是个孩子吧。   槟榔一近门见了康晴就一惊一咋起来:“啊!大姐,你这可不对啊。明天可 是我结婚,你打扮这么鲜艳不是不给我们家小慧面子嘛。”   “哪能呢?小慧姑娘年轻漂亮跟那摆着呢,我这七老八十的臭美臭美不可以 哦!”真的只有在槟榔他们面前的时候,才能见到康晴这般少见的孩子气。   小慧瞪了瞪槟榔说到:“你以为你真是个牛粪,鲜花都抢着插呢!”   ……   槟榔说好了明天的程序,说当晚要把小慧送回家去,第二天一早就让我和康 晴等陪他去接。大概的一些过场也很简单了,而后他又问我还有没有什么一些该 想到的,也就是说在向我打听老习俗呢。可悲的是我这不惑之年的人了,却真的 对这些事还那么的知之甚少 。我说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乎这个。槟榔讲话:“不 是还有老人呢么……”我也恍然间领悟了许多,老人……对啊,槟榔也是活在有 老人,有小孩的正常模式中的。而我,而康晴,而那可怜的林莎,而那林莎留下 的小可怜……   我知道这是一个该欢乐的日子,槟榔总算就要结束他那十几年的浪荡的生涯 了。想来,多少人,不也都是这么浪子回头,而后归于正轨的么?飘荡着的人, 或许迟早都会如此吧。我从远方的谢遥天,想到刚刚告辞的孟国竹……而后我又 想到了前天小月临走时那久久的犹豫……   是康晴在我眼前晃动的手掌打断了我还没开始的思绪,她说不知道我边傻笑 边楞着想什么呢。   马粪纸157   远远的我就看见了男孩,他坐在角落里,空着对面的座位是给我留着的。他 也看见了我,但没有起身,除了看着我就什么反应都没有了。我走到他跟前的时 候他才站了起来,那架势真和谈判一样,还好没用相互握手。他只是伸手示意我 坐下,而后我们一同坐下了。   男孩的有一种非凡的气质,这气质在当初我就感觉到了。但那时侯这种气质 是有点变态的色彩的,而如今那种变态色彩没了,有的只是那让人望而生畏的生 气。   他很直白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杨先生,您应该也知道。我找您谈的就是 关于林莎的孩子的问题。”尽管我猜到了十有八九是这个问题,但被他这么正面 的表达,弄得我有些茫然。我沉默等他接着发表自己的见解,他说:“上次我和 您说的我现在可以再承诺一下,我不久要出国,地点可能是欧盟的任何国家和南 美的五国之一,定居的时间可能是十年左右或更多。我的代价就是要娶一个不知 道什么小国的酋长的女儿。这是我那混蛋父亲这么对我说的。”男孩说这些话的 时候非常的平静,“只要我说那孩子是我的,那么父亲会统一让我抚养他。我想 跟您说的就是,希望您能和康夫人思考一下,把这个孩子交给我抚养。”   男孩的话犀利的很,于是我也就陪者他的口风说:“你为什么要抚养这个孩 子?”   “因为我爱林莎!”   “可这个孩子不是你的。”   “孩子的父亲如果活着,那么被我知道的话他会比死更难受的。现在不用这 么想了。我没能给林莎带来什么快乐,但我可以用我的行动去安慰她的灵魂。”   “你认为只有你带走这孩子他以后才会快乐么?”   “恕我直言,您不认为如果让这孩子日后与您和康夫人生活在一起的话,那 么许多关系会不会很难说明呢?”男孩那种眼神有点咄咄逼人,我感觉他是在模 仿什么,却有觉得那些更像是模仿他来的。   “你想把一个事实对一个孩子隐瞒一辈子么?”我问男孩。   “我没这么想,但我保证孩子在有效的时候会打下最成功的人生基础。”   “一个孩子从小在异国他乡长大或许会有更多的物质基础,但你要知道埋在 一个生命中的伤痕会在成长中越来越深的,何况这是与生俱来的胎记!”   “孩子是人,每一个环境会给他们不同的人生观的。”   “你的环境真的就是完美的么?”   “我会证明的!”   “请问你多大了?”我不得不这么问他了。   “二十二岁。”   “如果你两年后再这么要求的话,我们再讨论,好嘛?”   余下的时间是我和男孩的对视,并不长的时间,大概有一分钟多吧,谁也没 有眨眼皮,甚至眼神闪都没有闪一下的。一分钟的时间,应该算不上长的,孩子 说话了,表情和声调都没有改变,但却另一种话语了,“好吧,我们都等待两 年。”   马粪纸174   (前面的文字丢失)   “莎莎!我梦见莎莎了。”我拉开了台灯,见康晴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   “梦见她说什么了?”我问   “她说她喜欢的是大海,在东边,而我们来错到了西边。”   我用手旅顺着康晴的头发,康晴捧过了床边柜子上的相册,翻看着里面林莎 的照片。我也在看,一张一张的,到了那张和林莎的墓碑上的照片一样的那张时, 康晴的手停住了,而后轻轻地用手在照片上抚摸着……等我知道康晴已经又睡着 的时候,才再次关上了灯。   马粪纸175   (前面的文字丢失)   叫的是什么词啊到底?怎么唱腔那么像是劳动号子?我问了劳动号子是哪个 地方的,周围的人没人能回答。不过有几个知道我的意思,也都乐了。   “你说这风沙有多大啊,它要多大啊有多大啊……”   我问康晴是不是觉得像是在听相声,她也笑了,说真真的见识了。而这时候 身边的三强又一次看了看他那表,嘴里念叨着说:“该回来了……”   马粪纸180   人影!那绝对不会再是仙人掌了!   我们几个人奔着那方向赶了过去,趁着这月亮能从云缝中探出头的机会。   “老谢……是你么?”我们几个人齐声的喊开了,但还是听不到那边的答话。   “不对啊!”我感觉有点不对,“老谢要来也不会从那边过来啊!”   经我这么一说大家也觉得是,但还是要去看看那人到底怎么回事。几分钟后, 我隐约看清了,但我情愿我是看错了……康晴!   康晴朝这边走得很慢,戴着的帽子显然没把头发都包住。风沙吹得她完全没 有了平时的风貌。我有些恼怒了,冲她喊了起来:“你来做什么!添乱么!”但 紧跟着我就后悔不应该这么对她。   “谁说我添乱!”康晴的双眼紧紧得盯着我。这不是我品味她眼睛的时候, 但我还是能看出那眼神充满者委屈与坚强的交融。“多我一个有什么不好!你们 出来都不告诉我一下,还说起我来了!”   “康晴!这里太危险了!你毕竟是女人……”三强的话被康晴打断了。   “别再讨论女人不女人的了!你们这些男人就那么聪明么?你们以为这样能 找到老谢么?他去的地方是西北,可你们找的是西南!”   什么!我们听到这话都有点惊诧,而后康晴接着说:“上次老谢牵着骆驼走 过一大段……你们知道‘鬼打墙’吧?”   天!我怎么没想到呢?老谢的一条腿受着伤那时候,可楞是牵着骆驼走了小 半段路,他说了那时候骆驼比他累,就是驮着私人的死人用处了。一条腿有伤走 到这荒凉的地方没了参照是会走圈的;事实上正常人的两腿的长度也是不同的, 因此在一个大圈之后就会回到原来的地方,这就是传说中的“鬼打墙”。   我们几个面面相觑了半天,我想说点什么但是还没能说出来,康晴已经冲我 们喊上了:“别说那么多了,去往北边走走吧,老谢要是弄不好,还没准要走偏 呢。”   此时此刻的康晴,在我的记忆中有一个时间是出现过的,但我知道现在不是 回忆的时候。可我还是没能控制自己不去拥抱她。   “够了,我们走吧,找到老谢……”我感觉她的身体又刻意地挺了挺,在我 抱着她的时候。   “我们走!”我说。   “走!”三强说。   “走!”   马粪纸181   康晴的话我们都是信了,于是就这么往着北边走着,走出去应该也有七八里 了。终于有个孩子栽倒了先,我们不得不坐下一阵了。   找出了一些水和干粮,看了看挺足够的,于是谁也没客气什么。我坐在了康 晴身边,而后三强也坐了过来。他看了看我们说:“这次就是你们在旅行结婚 吧。”   “难得你这时候还这么能打趣。”我说着,康晴没说什么,我怕她是在生我 的气。   “等着,等过了这个劫,你要去哪里我都带你去。”我对康晴说着。这时候 我也才看见康晴手中握着的是林莎与我们那唯一的照片……   “看那边!”一个孩子先叫了起来,紧跟着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   月色当空,竟然不觉间云已经稀疏了,尽管月光微弱的很,但还是看到了天 边的影子。   “俩?骆驼,没错!”三强一边说着,“喊喊!”   “谢遥天!”我们高声喊了起来。声音在空旷的天地间发散出去,没有回荡 的媒介,只能等待那天边的人的回音。一分钟过去了,没有回音;我们又喊,又 没有;我们又喊,而后听得那远天边传来的一声号角的长鸣……“妈的,我就没 想到带个那玩意……”三强拍着自己的腿骂着。   那边的号角一声一声的传来了,身影也越来越近了,看得出速度越来越快了 也。再近些的时候我们看到已经有了手电筒像这边晃过了。三强问我还记得不记 得“灯语”,我说不记得了。三强说那就让他自各晃吧,我们用带着的汽油和和 柴火点了堆火,坐在沙子上等着他了。   野人一样的谢遥天更像野猴了!他离我们还有一里的时候,那个他收的徒弟 先奔了过去。三强说老谢就像那孩子的爹一样。而后不一会他们都走过来了,我 看见了在老谢的两匹骆驼上,拴着四个麻包袋。谢遥天抽着烟袋,见了我们摇了 摇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可最后还是说了:“五个人,有两个都只有骨头了, 我都不知道那块是谁的,装一口袋里了。算上前面那六个,想当初一块都喝过酒 吃过肉呢……”   之后没多久天就也亮了,在我们回到寨子里的时候,那场面真的很风光。在 这人烟最稀少的地方,我看到了,那么多的记者,那么多照相机,那么多的人……   马粪纸184   真没想到现在这沙漠的边上竟然就有火车站。老谢说刚跟这弄了个站,我觉 得大概就是因为他的这个营地的原因吧。正好这站开到城里的时候,刚好赶上回 北京的车。老谢已经托人买好了票了。   在等车的时候,老谢问我回去后的下一步该怎么着。我当时没说话,他就又 问了康晴,康晴说一切就该怎么怎么吧。我这时候很无趣的问了康晴一下那到底 要该怎么呢?这时老谢说了,他说我们这些人,本身就是永远不明白到底该怎么 的人了。   火车来了,最后跟老谢又唠了唠嗑,我见他抽的烟袋似乎很有滋味,便要过 抽了一口,竟然发现味道那么的让人回味。老谢说那烟袋还是洋货呢,当初跟一 群洋人走完红军长征的草地后,人家送给他的,说我要喜欢就给我了。我心说这 样的礼物我哪里能收呢,想来有这两口就够我回味的了。   火车就这么停下了,老谢说跟这要停一刻钟。开始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问我昨 天做什么梦了,我竟然也想不起来了,但我知道的确是梦着什么了。我说不记得 了,而后老谢憨憨地笑了笑说:“准是梦着死人了。”我突然想起来了,昨天的 梦很乱很乱,事实上梦着许多东西的,但他这么一提,我想起一点。我好像是梦 见老谢又不知道去玩什么命了,最后真的把命玩进去了。梦本来也就是荒诞的, 具体的细节再怎么也想不起来了,看来我这么多年说梦话的习惯还是没改。我跟 老谢说可能是吧,但我没说梦的是他。事实上昨天的梦本身也特乱……   我和康晴上了火车,汽笛就已经拉响了。而后我突然问老谢,要不要一起回 北京看看,想走的话上车就是可以走的。老谢嘿嘿地就那么笑着,他说有那天 的……   火车就这么开了,老谢的身影一直在视野里消失的时候,还见是那么的站着 往这边看着的。   我一直没有注意的是,对面的康晴原来车开动后一直带着耳塞听着随身听, 嘴边还露着那诱人的笑容。我问她在听什么,她递给了我一个耳塞,我听到:   “你说这风沙有多大啊,它要多大啊有多大啊……”   后记   许久也没有怎么故事听了,而这一直来的故事,也都如这马粪纸一样的片断 和琐碎。真不知道这完整的马粪纸到底有多长,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我 还担心的就是这文章的发表对这个文中的杨君来说是否会是不应该的,真怕这是 此君原本不想公开的私人文字,烧也没烧尽,刚好被我拾到了。真要是那样…… 我只希望这位仁兄能谅解了。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