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奶奶 姓名：黄启荣 奶奶，在我的脑海里已没有了具体的印象。她在我刚上学时就离去了，离去 的时间太久了。 印象中只记得奶奶非常喜欢我。现在想来，这事还有点渊源。据父母讲，我 的太爷爷辈（即我父亲的爷爷）上有弟兄两人，之后就单传了。而我之前又是两 个姐姐，因此，我一出生，肯定是让奶奶喜欢得不得了（当然，我辈不是单传， 我还有个弟弟，可等他出生时，奶奶已经老了，顾不上他了，这只能怪他没有福 份），不会走路时整天揣在奶奶的怀里，会走路的时候是走哪儿带哪儿，是奶奶 地地道道的“小尾巴”。奶奶那时特爱串门，走亲访友，跟张家奶奶说说长，跟 李家奶奶道道短，一天的日子很快就打发过去了。这种时候，最幸福的当然要属 我了，有好多奶奶们的孙子一块玩，有好多好吃的东西可以吃，哪有回家的心思。 有一次，我跟着奶奶到一个很远的老爷爷家去吃席，吃完了，喝完了，玩完了， 临走的时候，老爷爷非要让我们带点杏子回家，可找来找去，找不着装杏子的家 什，最后只好把我的衣服脱下来，将两个袖筒的袖口扎起来，装了满满的两袖筒 黄杏，象驴驮子一样扛回了家。怪不得到现在，我看着那黄橙橙的杏子，还一个 劲地往肚子里咽口水。 在我大约四、五岁的时候，我们家分成了两半。父母、二姐和大妹搬到了离 老家有二十里路的一个小山沟里，留下来的是奶奶、大姐和我。大姐那时候只有 十一二岁，可已经是家里的“大拿”了，肩负着服侍奶奶、照顾我和操持家务等 活计。那年冬天，我们家寄赶在生产队里的三只羊被倒塌的羊圈围墙砸死了，父 亲收拾好了，给我们送来了两只。一天早晨，大姐给我们做了散饭（类似于包谷 面糊糊，只是比那稠得多），拿酸菜炖了羊肉，祖孙三人热热乎乎地坐在炕上吃 饭。那时候生活困难，很少能见着肉，所以那天早晨我吃得特别快，呼呼几口就 扒光了盖在上面的菜，自己抢着去盛菜，不成想一脚踩翻了菜锅，一大部分的热 菜扣在了光脚丫子上，烫得我哇哇大哭，奶奶和大姐急了，赶紧扑过来扒开我脚 的菜，脚面上已经烫起了一大片的泡，奶奶心疼极了，抓住大姐就是一顿狠揍， 嫌她动作慢了，让我自己盛菜，才造成这样的事。其实，怪大姐吗? 一想起这事， 我就觉着很对不起大姐。看来，孙子和孙女在奶奶心目的位置就是不一样。 奶奶的岁数越来越大了，病也越来越多了，加上我的拖累，只靠大姐一人是 不行了，所以后来我们也离开老家，搬进了山沟里，全家团圆了，我也到了该上 学的年龄。新的地方学校离家挺远，足有四、五里路。父母亲想着我再也不能这 样跟着奶奶混下去了，就跟奶奶商量，让我去学校，奶奶是一脸的不高兴，总是 念叨：我的娃儿这么大点，身子骨又这么单薄，万一累坏了、冻坏了怎么办?又 拗不过父亲，只好答应了， 私下里悄悄做我的工作。我起初也是很不情愿上学， 特别是那时开学在春季，刚一上学就挨冻，而且每天要在四、五里远的路上走四 个来回，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和奶奶的思路挺对碴，就想着法儿逃学。事情让父 亲知道后，挨了几顿打，只好硬着头皮一天接一天地去学校，时间长了，觉着学 校里也有诱人的事儿做，奶奶的话也也就渐渐地失了灵。 奶奶年轻的时候，娘家生活不错，她自己也沾染了坏习气── 大烟（即吸 食鸦片。解放前后， 抽大烟是比较普遍的。），后来，政府禁烟，东西少了， 价钱贵了，奶奶把上辈和爷爷辛辛苦苦挣的一点家业都偷偷地拿去换了鸦片抽， 再后来，实在没有东西换也换不着东西了，忍了一阵子。到老了，全身的毛病就 出来了，这儿疼那儿痒的，浑身没有一处自在，解决的办法就是一把一把地吃 “去痛片”、“安乃近”、“麻黄素”等之类的西药片。说到这里，有一件事， 我到现在都不相信。有一年回老家，说起奶奶来，母亲说，小时候我有一次和父 母在一个屋子里，说，奶奶那个“家伙”怎么一把一把地吃药呢?父母亲听着不 对劲，赶紧呵斥我住了口。可是，过了一会，我又跑到奶奶那儿去，给奶奶说， 我父亲说，你奶奶那家伙一把一把地吃药。奶奶听了，不依不饶地在家里大闹了 好几天，父母亲怎么解释也不听，又不敢动我。这怎么可能呢?我怎么一点印象 也没有。 我总记得奶奶去世的时候我还和她睡在一个土炕上，而且好象清清楚楚地知 道（当时也就是七、八岁）奶奶咽了气我哭喊着告诉父母，父母亲才知道了，把 我从奶奶身边抱走。可跟父母说起这个印象时，父母连连摇头，说那时候奶奶整 天整宿都在大声呻吟，我根本就不敢往跟前靠了。难道我真记错了 ?抑或我的心 在陪着奶奶? 几年前回老家，无聊的时候翻翻以前的老照片， 偶然发现了奶 奶的一张照片，高高的个子，穿着齐整，一脸严肃，稳稳地坐在太师椅上，缠着 一双小脚。我想带走这张珍贵的照片，父亲说，那是你奶奶唯一的一张，还是留 给我吧！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