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退休生活 李梧龄 退休的老人常常相互劝慰说:“要想开点,看得穿点啊!” 每当有人对 我这样说时,我总是打着哈哈回答道“那你的意思是说象我这样病入膏肓的人 还是看开些,买点吃吃算了,是不是?”这样一来,慌得对方赶紧打招呼说“不 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我则说“是也没关系,没关系。” 然而,不管 病不病,想开、看穿这两个说法中包含着舍得花钱吃这一点却是无疑的了。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已窘迫到只在吃上计较了。据说在老干部中流 传着将中央的政治口号“一个中心,两个基本点”改编为“一个中心,身体要 好些;两个基本点,生活上要潇洒些、工作上要糊涂些。”则又是一另种境界 了。 大凡一个人丧失了理想,当然也就没有了精神生活。这时候他脑子里就没 有比性命更要紧的东西了。有时他也会愤愤不平地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 烧。”似乎还想将来看个水落石出。但总的说来他是消沉的。活命哲学发展到 了极点,似乎身体毛发连一个细胞也舍不得碰坏了。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 一天钟,在街上碰见熟人开口便问“最近混得怎么样?” 好一个“混”字了得!这真可说是中国的国粹了。要把“混得怎么样?” 确切地译成外文可实在做不到。恐怕也就是这一个“混”造成了中国进步如此 缓慢吧。 丢开其他人怎样混不去管它,下面说说我所看到的退休老人的生活吧。我 的同事宋教授总结他所见所闻说“有三种生活态度:等死的、怕死的和找死的。” 当然,他是自栩为比较超脱属于等死的一派。 找死的是怎样在找死呢? 这一些人其实是最没有“想开”,他们不甘心于退休后收入的下降。千方 百计地再找一份工作以补不足,不顾年老体弱终日忙忙碌碌,其辛劳所得还要 与儿孙共享。你但看他们工作之余在家里也是里里外外一把手,一早起来,里 弄口拿牛奶,买早点,上菜市。有的甚至于早晚两次还要帮读高中的孙女将自 行车搬上搬下。中国的古训“谨庠序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载于 道路矣。”是早已被人遗忘了。然而爱心的奉献似乎只剩了老的对小的。儿孙 辈却居然心安理得,流传着一句顺口溜“儿子不养爸,孙子吃老爹。”这样的 爱心是不是明智的呢?同济大学由于其建筑专业的特点,退休教授找到第二职 业的人也较多。找到做设计工作的虽不免亲自伏案制图,却总算不必日晒雨淋。 至于干那美其名曰“监理”其实是做监工的老兄们,则要到工地上爬上爬下。 真也够可怜的了。不过谁说他们不是自得其乐呢? 怕死的人又是怎样怕死的呢? 每天一早在我窗前的草地上都可见到一批批来做操锻炼的人,如果我挖苦 那些真正打拳或做体操的人说他们怕死就未免太刻薄了。不, 我决不是这个意 思!我是指的那些做奇奇怪怪动作的人,这些动作十分简单,决不象太极拳之 类那样难学。然而他们却相信其中有着神奇的延年益寿之功。这就是近年来流 行的所谓“气功” 我第一次接触气功还是十多年前我初得病时,那时同事周涵可先生十分迷 信气功。拉我去工会俱乐部听一个宣扬郭琳气功的讲座。宣讲者是一位四十来 岁的复员军人,他开口便道“我只是个气功的受益者,前几年得了直肠癌,动 了手术,现在锻炼气功,你看,我什么病也没有了。”在一片掌声中,他接着 说下去“真正有本领的是郭琳、郭老师。她今年七十三岁了。她是跟随其祖父, 一位老道士学的功法,有六十多年的功力了。郭琳气功主要就是用来对付癌症 的。郭老师得了子宫癌,经两次手术,如今身体十分健康。”我听到这里,不 禁觉得可笑,就推了一下身边的周先生说“那郭琳总不见得在十几岁就得子宫 癌吧,那么她的宝贝气功连防癌也未做到,还谈怎么样治癌呢。”但一个人有 了先入为主的迷信是什么道理也听不进的。她喝止我说“也许她未能坚持锻炼 呢。” 我情不可却,跟着一伙人学着每天一早在新村的路上一扭一扭地学那怪样 子行走。幸而不久我的哮喘又发了,宣告气功无效,免了这份活罪。 忽一天,工会又大张旗鼓地展开气功活动了。这次请来的是一为“长春功” 大师。据说你不必学,他有本领发功治病。我被一些好心人好说歹说拉去参加 了。一到会场,只见人头济济,有几百个人围着那位大师在听他胡吹。忽然, 他大喝一声“大家注意了,作好接功准备,我要发功了。”接着他坐在椅子上 伸起懒腰来。随后双手向外做发放什么东西的样子。煞时间,大厅里静得出奇, 大家都在等着看有什么奇迹出现。果不其然,忽然地有几个人象发羊颠疯似地 浑身颤抖起来。居然还发出怪声的抽泣。大师也越来越激动,由坐而站,手舞 足蹈。忽然,多怪那厅的地砖太滑,那位大师气功有馀,武功不足,碰的一声 跌倒在地。 他讪讪地爬了起来,倒也没人理会这一小小的不幸。发功的盛会就告一段 落了。这时,主持会议的工会负责人将我介绍给那大师说“这位李老师,患着 重病,请您给看看吧”“是什么病啊?”问得倒也亲切。我便说“哮喘”“那 好说,小事一桩。”真是好大的口气。他随即吩咐我站好,全身放松,闭眼、 呼气。他则站在我对面,相距咫尺。过了一会儿,他问道“有什么感觉没有?” 我只好实事求是地回答说“没有”他说“恐怕你身上有功,所以我的功不容易 发进去”,“我并没有学过气功”,“那不一定,其它的拳也有功的,或者以 前有人对你发过功留在里面也可能的。”于是,工会主席等赶紧来打圆场说“慢 慢来,慢慢来,不在一时嘛”。事后,有人问我“真的有没有感觉呢?”我说 “感觉还是有一些的,就是他那口臭!”这倒并非瞎说。 身上已有了功,发不进新功的说法倒也是有的。同济大学出版社的一位好 心的曹编辑为了希望我能因气功而病愈。特地请我帮他们审一本书稿《内劲气 功一指禅》。他原希望我看了书稿会相信。那薄薄的书从唐朝的一个传说讲起, 说是一个气功师如何能治百病,当然何以能治、如何治法是不提的。然后,忽 然地就附上了一些站桩姿态的图片。没有任何说明。似乎只要照样一站,功力 就成了。这书说是出自上海一位粪车工人,他曾得少林寺真传。可是他自己却 只活了四十来岁。说是由于泄露此真传天机所致。可见本书价值之高了。这样 荒谬的东西竟由大学出版社出版已是够受了。当然,为了能赚钱也不去管它了。 我替它纠正了几处明显的引用古文的错误。在与作者面谈时,又指出了其所组 来的“名人”序言实际上与书的内容毫不相干。 话毕,编辑提出要这身为气功师的作者按他自吹的功力发功治病。当然, 其结果也是以我身上已有了功,发不进为由而失败了。这样看来,只要略通文 理,身上自然有功就不必说起了。 这类的事,我被好心人逼着尝试过多次就不一一说了。下面记一记我所参 加的最热闹的一次活动。具体的日子已记不清了。反正那时上海气功之热简直 无以复加。体育馆往往万人聚会聆听神秘的宣讲。各区当然也不落后。大学的 礼堂也常让他们来胡说八道。我被前物理系系主任等邀请出席在杨浦区房管局 礼堂举行的一次气功盛会。我们学校的包括党委副书记的夫人(她是一位热心 的气功迷,还是什么气功研究会的会长之类)在内的许多人都应邀出席。“要 几十元钱一张票呢,你去去何妨,反正不损失什么”。 我们到会场时,离开会还有半小时。天色渐暗,铁门紧闭,门口人声鼎沸。 有几个没买到票的妇女大声哭叫着“做做好事,让我进去吧”其情也够可怜的。 我们几个拿着邀请券,从门缝里鱼贯而入。进了会场,只见里面早已挤得水泄 不通。只听得有一位工作人员撕哑着喉咙大声恳求“请大家一定要对号入座, 这是为了你们自己好,这票子也是有信息的,如你不按位置坐好,大师的功就 发不到你身上了”如此等等,混乱可想而知。 我们有幸在前排入座,招来了不少羡慕的目光。又等了一会儿,总算会场 慢慢地静了下来。这时候,大师驾到了。只听得有人在附近悄悄地说“他是个 高干子弟”果然,看得出这个三四十岁的哥儿的开场白就是见过世面的。他拖 长了声音叫道“各位首长,各位领导,各位大师,各位专家学者,各位海外侨 胞…,"一下子面面俱到,把该招呼的都招呼到家了,然后,他就开始宣讲.他 倒也谦虚,说他的本事背后还有一位在河南的师父.他们的功叫“香功”,于 是他开始诱导“请大家坐好,身子要挺直,男同志举右手,女同志举左手.另 一只手轻轻地放在膝盖上.好,就这样,手心向着我,要脸带笑容,现在请大 家注意了,请大家闻,香不香啊,是不是有茉莉花香啊,是不是有…”。他一 下子说了许多香味,从花香到酒香,甚至大饼油条香.下面的听众此起彼伏, 纷纷响应.面露幸福的微笑,似乎闻到了异味仙香,进入长生不老境界.高潮 迭起,一片喧嚣.坐在我邻座陪同其老母亲来的马列主义教授谢某见到我不信 的样子,对我说“连我母亲也闻到了呢,你闻,这手上接到了香味”我老实不 客气地拉过她的手来闻了一闻:“这不明明是你们自己用的香水味吗”她才无 言以对. 大概只在当场闻到香味太不足以满足信徒的期望了。大师终于恩开一面, 在散会前作出了惊人的许诺“今天晚上十点钟,要记得准十点钟。请大家在自 己家里面对宝山方向。因为我今天住在宝山钢厂招待所。我的师父今天在北京, 我们说好了,师父准十点钟从北京发功给我,我将转发给大家。到时你可在家 中接到香味”。于是在欢声中散了会。这时但见许多人拥上讲台。原来在讲台 前沿有许多听众放好的水瓶,都予盛了凉水。这些水一经聆听大师的宣讲就会 变成“信息水”,能治百病云。除了水以外,还有许多录音机,录下大师“带 功报告”,回去听了照样管用。不过如非当场所录,再经转录是没有用的了。 我跟着人群挤挤攮攮缓步回家时,免不了带着一丝悲哀。这是二十世纪九 十年代的事唷,何况还有这么多大学的教师会相信! 此后,仍然不断有人来游说我做气功,有的说得神呼其神。都因我严词拒 绝而作罢。我甚至于这样挖苦他们“照你说来,这位大师本事如此了得,那么 他的师父或者他师父的师父就一定是个坏东西了”,“为什么?”游说的人不 免惊奇。我说道:“这很简单,那时正当抗战,凭他的本事为什么不发个功让 日本飞机飞回去炸他们自己!” 这几年气功热总算有点冷却了,但仍余音绕梁。新出的功法每年都有,奇 形怪状的锻炼随处可见。用怕死来形容这些人的心态不亦宜呼。 如若只好按宋教授的分类,我却只好忝在等死之列了。因为与上面所说两 种人相比,我既做不到前者,又无法相信后者,就只有听天由命等死而已。 1998年8月1日星期六 求医难 上月下旬的一天,我正在学校医院的急诊室里输液吸氧气时,X光室的马技术员走过 看见了我。他便和我打招呼还说:‘前几天我们还正说起你呢。’   ‘说我什么呢?’我也随口问道。但是他却笑而不答。   ‘一定是说我怎么还没死。是不是?’   老马大宭,然而他也知道我并不在乎,所以一边訕笑着一边说道: ‘老实说,我们是在说你亏得自己懂一些,我们这医院也随你作主。比如说你来看急诊 时就自己接了氧气再说话。要用什么药就马上给你用什么药。要是到了外面医院,他们 假痴假呆,你不就完了!’ 老马说的的确是实情。多年以来,我幸亏学校有医院救了我多次命。我和医生也都成了 好朋友。回想起几次在其它医院看急诊的情形真是不寒而栗。 现在的医院急诊室闹哄哄简直和菜市场没有两样。病人如果没有家属陪同是根本不行的。 因为医生每作一项处理,都得家属去执行。比如医生开单要化验,或透视等等,家属得 马上去批价,付钱还得自己扶着病人走东走西去化验,透视。医生开方注射或输液,也 得家属去批价,付钱,取药。等注射好了,或是吊成了针得找地方让病人坐下来。这吊 针输液的地方往往就是走廊等处,能有一张躺椅就算不错了。至于不幸碰到一位实习医 生,开错药的事也是常有的。我就见到过一个医生对我前面的病人开出氨茶碱处方而不 加葡萄糖水冲淡被打针护士发现的。这种医生的脾气还来得大,所以他不肯按我的要求 处方时,我只好找其他医生据理力争。往往还是剂量不足,多吃几小时苦头,到头来再 补药。 1987年时,我看见报载瑞金医院,即以前的广慈医院有一种治疗哮喘的新方法。说 是用迷走神经麻醉可以医好哮喘。我便去看了那位专家的门诊。他很热情,有鉴于我住 得远,便允许我登记住院治疗。等我接到电话通知有病床空时,我必须于当天去住院。 那时,我的妻子还未下班,我留了条子便赶到医院。交通阻塞,到医院办好手续已是下午 四点过了。医院病人正在吃晚饭,而饭是要隔日预定的。我并不在乎饿一顿饭,但我要和 家里通电话。医院值班护士处有电话机,但只能内部通话。那电话机的拨号盘是用一把小 锁锁起来的。不让人打外线电话。我只好以吃饭为由请假一小时到外面去打公用电话。 第二天是星期日,什么医生也未见到。从星期一开始才对我作许多常规检查。 在这一星期里,我目睹了一位病人遇救的情形。他是一位老者。由于长期抽烟而患有老年 慢性支气管炎。在急诊室里几乎不行了。医生对他的家属说,必须送到病房里去。但是, 从急诊室到病房这一段路得由家属自己负责。出了事医院是不管的。 家属借了一个担架冒险将老人送到了病房。瑞金医院的病房很分散,这段路有好几百公尺 远。总算平安到达了,并且幸而那是上午。肺科主任在医院,马上带了几个人来到病房, 将其他两位病人都请了出去。因为我正在吊针输液。便让我留下来看到了抢救的全过程。 先是将病床拉到了中间,然后从鼻子往里插了一个管子,用内窥镜看了一会儿,再将氧气 管插进去。接上正负压呼吸器,这机器象拉风箱一样有节奏地发着声音。老人就这样被直 插到喉部的管子压得不能说话。另外花钱雇了护士分三班地看着,不时拿出氧气管,放进 吸痰器的管子。但无论如何,人是靠呼吸机救过来了。 再说我为什么还未开始治疗就吊针输液了呢?原来我进院第二天就因交叉感染而咳嗽不止。 第三天胸部又剧痛。医生让我去拍片。等到拍片报告出来,才知道竟然咳断了两根肋骨! 于是我只好要求出院回家。等这次感染好了再说。 过了一个多月,我咳嗽已愈,肋骨也不痛了。不愿意放弃那据说很有效的麻醉治疗。便决 定不顾路远去门诊治疗。 这治疗很简单,由一位医生(后来知道是实习医生)在我颈部在麻醉后用很粗而长的针向迷 走神经的部位注射一支Lidocaine。然后躺在那里观察半小时后即可回家。这样每隔天一次。 头几次,在注射后我的确感觉良好。后来,有一次我注射完了,并不感到麻醉。医生说: ‘也许位置不准,要不在另一侧再注射一针’我考虑了一下拒绝了。其实,打进去的药即使 位置偏了一些,还是会扩散过去的,果然,再过一会儿我就有感觉了。而如果我听那医生的 话两面都麻上了,则两叶肺都受麻醉,岂不糟糕! 后来,我听一个病人说起,他有一次被医生一针打进了食管,再拔出来重打。我听了大惊。这 食管里满是细菌,被针带出来到了其它组织岂不危险。所以我再也不敢去了。 但是,我在住院时,认识了肺内科的主任鄧医生。他送了一支含有激素的气雾剂给我。 这药是香港某药厂让他做试验的。要求我填表记录。所以我后来便去看了他的专家门诊。 这才知道,那迷走神经麻醉的方法原来是50年代时从一本法文杂志上看来的。当时就在 他们医院的职工中做过试验,结果是否定的。而80年代后期,为了赚钱,又将这方法检 起来。一支几角钱的针剂可以收10元的手术费,何乐而不为呢? 1989年12月1日,我正住在学校医院里。那天,医院旁边的女生宿舍发生火灾。大家 忙着去看,对我就忽视了,我发作哮喘,用了过量的肾上腺气雾剂,心脏受不了啦。这时我 心率极快,人躺在床上连侧一下身都不行。病房医生和一位顾问的主任医生都慌作一团。他 们力劝我妻子同意送我去新华医院。说我们医院没有抢救设备,如果因此出事太可惜了。我 妻子被他们说得没法,来和我商量。我说‘除非有病房,否则急诊室我是不去的。’幸而那 天联系不到病房。否则,我早就不在人世了。因为,至少在那时,一般医院对激素的用量太 过保守。我被他们处理,非死不可。 进入了90年代。医院的风气在‘让一些人先富起来’政策下,变化很大。我们的学校医院 虽然设备不如大医院,但医生毕竟都是同事,作风都是好的。即使是做外科手术也没有向病 人要红包的事情。其他医院就大不一样了。 做一个手术,要送上四位或甚至五位数的红包才放得了心。据说华山医院立出规矩,要住院 病人写保证书不送红包。然而他们并不约束医护人员不收红包。结果,效果等于零,病人一 问同病房的病人,还是非送不可。医院除了想出专家门诊,特需门诊(挂号费高达50-80元) 以外,还靠药房收入赚钱。药厂则用高额回扣销售药品。卫生局的对策是限制每张药方只可 开四种药。大医院药方不得超过120元,小医院50元。但这个办法只不过找病人麻烦而已, 他不得不多去几次医院多付些挂号费,甚至不得不每天去看病。当然,病情需要,一张方子上 千的也有,就要找院长批准,更是使病家麻烦了。 新华等大医院设有干部门诊,那是为所谓‘离休干部’或高干等设立的。开方不受限制。我 的一个朋友最近发现高血压。告诉我说医生让他服用一种叫‘络活喜’的药,那药每片要7 元钱。我说你何必一开始用那末高档的药呢,以后如果病更重了还怎样控制呢。就建议他用 一种每100片只2.6元的心痛定。我自己就是用这药控制血压的。他去和医生说了。医生 却教训他说‘心痛定是血压很高的人才能用的。’ 我另外一个朋友告诉我,他在干部门诊处见到某个医生为他的朋友开了处方,还陪朋友去记账 处打招呼说‘对不起,是我的朋友,开些便宜药。’我的朋友患的是神经内科的疾病,右手 不能写字,右脚发麻。他到处求诊都作不出明确诊断。在干部门诊处有一次他对医生说: ‘这张方子上第一种药我吃过很多,完全无效。’医生答道:‘那末我下次不开它,这次 你就拿回去再说吧。’他就是舍不得开出的这样高价药! 然而,这制度却也有令我得益的地方。我的另一个朋友新近也得了哮喘病。他也是在干部 门诊看病的。每次他都能拿回10张氧气券。用不完,积多了便送给我50张。告诉我说: ‘你只要打一个电话,就可以送氧气上门。每43张氧气券可以换一个氧气瓶,以后每券一 瓶氧气(10升150atm)。送费5元也可用氧气券抵,每券换三张送力券。’我正好新患心 脏病,很需要吸氧气。本来要去学校医院吸,现在得以在家吸氧气了。经过打听才知道我 们学校医院也有氧气券,但为了节省公费医疗开支,主管的人保密得很。连许多医生都不 知道。因为这家氧气公司很会做生意。每张氧气券21元却给医院6元回扣。开给病人氧气券 是作为治疗费记账,公费病人不花一文钱的。氧气公司还怕病家花不起钱买瓶和付送力, 所以都能用券抵。我们医院对公费病人每次仅开两瓶,但如自费,则不受限制。当然所谓 自费,也大多是临时垫付,回去能报销的。 其它药品的情形可能也大致如此,尤其是一些中成药。只要宣传成是补药,又能获得公费 报销的许可,就可大行其道。例如信谊药厂的一种银杏叶制剂就赚钱得开起分厂来了。 其它有个号称能‘清理肠道垃圾’的药品也令该药厂发财不少。 不过,这种情况还不知道能维持多久。盛传的医疗改革势在必行。现在大凡‘改革’无不 是要老百姓多掏钱的。上次医疗改革要病人负担药费的10%。而据说这此医疗改革后,每 人每年限用的医疗费最多(老人)只有1200元。而且是所有的费用,包括很贵的检查费, 那末一次核磁共振就差不多用完了。对于慢性病患者只够一个月之用。对于健康人患一次 感冒也要用好几百元。有些单位已经实行此制度,而教育界则还暂缓实行改革。但也已在 蕴酿筹备互助基金的事,但这是临时借用了要还的。所以人人都有危机感。怪不得每逢新 村门口贴出讣告,总有人边看边摇头说‘明年死的人还要多些呢!’ 1999年11月27日星期六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