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佳人何在？ 墨未浓 在漂泊的日子里，我时常想起那些古老而遥远的往事，想起那些铭刻在我记忆中 的人。洁就是这样一个让我难以忘记的女孩。沧海桑田,这么多年后，生命在更 迭，可我心中关于洁的印象还仍然停留在许多年前。她的清秀美丽，在我记忆的 长廊里至今未曾褪色，还时时出现在梦里，带着往日那份色彩和羞涩，依旧清晰， 好比相见就在昨日。 那时，我本科毕业留在本校读研究生，认识不久的女友跟我同一届但不同的专业。 学校刚建造了两栋18层的研究生公寓，我和女友就住在其中的一号搂。这栋楼的 最上面的6层楼面住着全校的女研究生。女友住在14层，而我在8层。记得每一层 楼面有5个套间，一个套间里又有两小间。每个小间中住着两到三人，大家合用 一个卫生间和淋浴室。即使放到现在，这样的条件也是非常不错的，而我们又是 这栋楼迎来的第一批主人。并排伫立的这两栋高楼，在当时那所城市的西部是道 引人注目的风景。 认识女友后，我常去她们的宿舍找她，也就因此认识了女友的室友，洁。 洁长得跟她名字那样，冰清玉洁，有种脱俗的气质。她有双忧郁的眼睛，睫毛很 长很密，楚楚动人。但她有点孤傲脱群，朋友很少，常常独来独往。 洁也是从本校考上研究生的。其实还在读本科时，我就听当时的室友议论过她， 称她为冷美人。我在校园里见到过她，却只是惊鸿一瞥，从未和她说过一句话。 每次我去女友寝室，总会碰到洁。见了面她只是微微一笑，算作打招呼。直到有 一次我上楼去找女友，是洁开的门。她告诉我女友下楼打开水去了，让我进房间 坐着等。 在她的书架上，除了专业书外，还放着许多文艺书籍，从古典诗词到外国文学。 当时她正在读屠格涅夫的作品，好像是《贵族之家》，于是我们的话题便转到了 文学。 有过好几次这样的机会，我坐在她们寝室，在等女友的时候，同洁海阔天空地聊 着。我竟发现我们有着许多相同的爱好。她说她最爱读人物传记，能够去感受那 些传奇式的人生，也能容入其中，自己也象活了一回似的。她还特别喜欢宋词， 尤其是苏东坡的。很小的时候她就在父亲的影响下，熟背了许多唐宋诗词。交谈 中，我还知道她来自江南的一个小镇，父母都是当地的中学教师。 我发现她并不象传言中的那样冷傲和不拘言笑。她是个非常聪明又有主见的女孩。 其实她笑的时候很美，很优雅的，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女友同洁相交并不深，她只知道洁有个男朋友，是洁她们系的一位青年教师，刚 被学校选派去了英国读学位。 有一次我去她们寝室，见开门的洁两眼红肿着，泪痕还在。当时房间里只有洁一 个人在，见了我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不便打搅，就走开了。 当天晚上见到女友时，我把白天看到的事情跟她提了。女友听了后，不屑一顾地 说： “肯定是她男朋友来信了，读了又在伤感掉泪。” “她，怪怪的，”女友接着说，“既不出入舞会，也不去TOEFL和GRE班，却把大 把大把的时间化在给男朋友写信上了。每次收到男朋友的信，她会挂起蚊帐躲到 床上去看。读完后下来就成了这样子——眼睛红肿肿的。” 听了女友的这些话，不知为什么，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我跟女友的关系并没有维持多久。在读研究生的第二年，因为中间发生的一件事， 我们分手了。 在这以后，我还在校园里见到过洁几次，但大家似乎都忙着别的事，只是相互打 声招呼而已，再没有一起长谈过。 在研究生毕业前夕，当初的女友联系到了美国一所学校的奖学金，未等毕业就出 了国。而我毕业后的去向也已定，将去本市的另一所高校工作。离开学校前的某 一天，我曾去14层楼找过洁，想与她作最后的告别，却没有碰见任何人。也许她 也退了学去了海外，当时我想。因为那时整栋楼里，络绎不绝不断有退了学，提 前搬走去国外读书的学生。 直到我毕业离开那所学校，我就再也没有看到过洁，也没有听说起关于她的任何 消息。 一年多后，我自己也飘洋过海，离开了那个城市。在海外漂泊的这些日子里，我 总是难以忘怀多年前的那些人和事，它们永远是我怀旧的经典。洁的甜甜的声音， 优雅的笑容，也时常出现在我的梦中。。。 去年我回国去了一趟，故地重游。在母校的那个城市，跟一群老同学在学校边上 的海鲜酒家吃完晚饭后，天已经黑了。我借口要去母校看望一位熟人，谢绝了朋 友们想带我去市中心的娱乐城玩乐的好意。 我一个人沿着拓宽了的淮海西路向校园正门走去。校门口依旧是雕栏玉砌，古色 古香，两头石狮犹 在。校园里偶尔走过一些年轻人，在他们身上我似乎又看到了当初自己的影子。 新月似旧年，只是见不到一个熟人，只是往事不堪回首。 走过图书馆，我又来到曾经非常熟悉的研究生一号楼。当初鹤立鸡群的高楼，如 今在那个城市已经很不起眼了，造型也显得落时了，好比昨日黄花。 在等电梯时，门卫叫住了我，问我找什么人。我愣了一下，便说找14xx室的洁。 门卫皱了皱眉，似乎试着想记起我说的这个人。最后他放弃了努力，向我问道， “她是新来的吧？”“嗯，”我支吾了声。他挥手放我进了电梯。 走进电梯，我按键的手指在8和14之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落在了14上。其实 我知道我只是在寻一个梦，一个永远不会再现的梦，可我的心在那一刻却止不住 有点忐忑，有点颤列。 我轻轻地走到洁她们当初住的那个套间。门虚演着，陌生的歌声从里面传来。与 我来说，那歌声好比来自另外一个世界，不再是当年洁喜欢听的千百惠的歌。这 陌生了的氛围让我从梦中醒来。那一刻，生命的无奈和苍凉冲撞着我的心灵，一 种酸涩弥溢在鼻间，我的眼中竟然有点湿润。 我终于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去再一次承受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那种留不住 的感觉，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异乡的午夜，出现在我的梦醒时刻。。。 今夜，我又想起那位叫洁的女孩，想起她所钟爱的宋朝大词人苏轼写的一首词； “天涯倦客， 山中归路， 望断故园心眼。 燕子楼空， 佳人何在？ 空锁楼中燕。 。。。”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