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喜洋洋                小奚奴   陈燮阳光亮尖凸的颅顶,仿佛是外太空掉来的一块陨石。一圈儿蓬蓬的长发 恶作剧似的抓住后脑,常在那里不安分地抖动。   这石头似的脑壳和一把铁丝似的头发仿佛谁赌气硬拼在一起的。可是一经结 合,便有着叫人无奈地赞叹的效果,那个物体的每个方面都在洋溢着、放射着灼 人的力,使我们被凡俗物象溺损的眼睛有种别扭的舒适。   而他指挥的民族音乐浸润、激荡我们的耳鼓时,则毫无涩碍了。只见他手臂 突然一挥一划,乐声甫起,我们立便宠辱偕忘,心旷神怡。   一会儿,他一高一低的挥划缓下来,缓下来,终于只是水平着拉到左边,拉 到右边,慢慢地……那个琴师垂眉入定般,把琴弓与陈燮阳的手一起,左边,右 边--我们的心哪,于是也飘过来、荡过去。这时陈的拉摆之手停了,琴音亦随 之杳落;而他另一只手,依然缓缓却是笔直地指点向一个鼓师。那个鼓师望他会 心微笑--“咚!……”   但其实我不曾有过坐在音乐厅里亲炙其泽的福分。我是在今(兔)年的电视 转播他率中央民族乐团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演奏的景况时,才有缘耳闻天音目睹风 神,高山仰止焉。   一曲终了,谢礼毕。陈燮阳就转回身去,看演奏家们把乐谱准备好。这时银 屏上飘来几个字“喜洋洋”。起先我并未十分在意,不过闲来无事,看电视消遣 罢了。可就在那“喜洋洋”几个字飘去的刹那,喧声骤响,一股喜悦之情--洋 洋汩汩浪涛般立即涌没了我。然而当时真正摇情夺魄者,却是在乐声蓦然响动的 瞬间,陈燮阳先生的指挥动作。本来,他是静静站着,观者未以为意,可是谁知 道他此静乃是狂飙暴括前之寂静,只见刹时间,他全身颤动,以生命沉酣震荡之 舞引逗迎合一片喜洋洋的乐音。一种婴儿号喊的,睡在我们心魂底部的冲动,被 惊醒。他以饱满的力,无可遏约的欢愉,跳宕、跃溢着。在指挥棒的倏忽回合中, 在他不羁的长发淋淋漓漓地上下振舞中,我仿佛被撞击般强烈地感觉到,他全身 每个细胞石火一瞬间同时开始毕毕剥剥爆裂出酣实膨胀的喜悦。当时我一丝杂念 无暇生,立被征服而共振,皮肉筋骨,心,魂,胀着爆着,生命之丰满,喜洋 洋……   噫!我不过一介纯粹的乐盲,谱也不识,一句歌不会唱,可是陈燮阳先生一 抖动的顷刻竟点破我的愚顽,鼓起我击涤全身心的欢欣,怕他真是外星空来的高 级灵长?我每次回想当时,都在惊讶犹疑。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