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爱之梦 　　　　　　　　　　　　　　◇星辰◇ 　　“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第一回　　夏明美国留学　　春艳美梦成真 　　　　　　　　　　　　　　　　１ 　　春艳站在河那岸，向夏明招手。夏明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向对岸游去。 忽然见春艳一分为二，成了两个人。夏明吃了一惊。可就是看不清她们的脸。 夏明拼命游着，好像仍是春艳一人。 　　夏明甚是诧异，猛地醒来，却是一梦。只见春艳正躺在自己身边，脸上 充满了向往：“。。。要是你能带我去美国，就是死了我也甘心。”夏明苦 笑着，这话他已听过多少遍了。 　　九零年，正当出国热。无数青年，争先恐后，留日留美留澳洲。留美的， 被称为“托派”。他们放弃娱乐活动，埋头于准备托福ＧＲＥ。为了能争得 美方奖学金，跨出国门，这两门考试的成绩都要很高。没有一定的词汇量及 智力，想考好非常困难。联系学校，又是一个马拉松式的战斗，需要一个“ 恒”字。多少人就因这恒字，便中途放弃了。 　　基础的不扎实，加上背单词的枯燥，要坚持几年确实艰难。夏明也常想 放弃，但春艳的期望，自己的梦幻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坚持下来。 　　一日正和朋友们打牌，只见春艳兴冲冲地跑来，手里握着个信封，脸上 控制不住的激动：“你托福考了六百多分。”夏明心中一阵狂喜，继而又是 一阵酸楚。几年了，终于完成了任务。抬眼看着春艳，觉得那考试的不是他， 而是春艳。眼前忽地出现了范进中举的场面，心想春艳会不会象范进一样， 变成疯子？心中紧张，便胡乱出了一通牌。 　　朋友们也为他高兴，只是他自己笑不出来。几年的苦难生涯，别人怎能 体会？ 　　从那天起，他在她的眼里变得神圣，高大，他成了她的荣耀。那天她在 家人面前夸赞他的成绩时，夏明感觉真的和以前大不相同。 　　至于联系什么学校，春艳常说：“只要是美国，阿拉斯加也行。” 　　　　　　　　　　　　　　　　２ 　　九一年春天，夏明陆续收到了几个学校的录取通知，有个学校给了全奖。 很快办好护照签证。春艳很乐观，把美国想得天堂一般。开始准备夏明去美 国要带的东西。 　　夏明被家人送行后，第一次乘飞机，有些晕晕呼呼，没有觉得坐飞机有 什么好处，倒是很紧张。直到东方航空公司的空中小姐的甜美的声音，宣布 飞机已进入旧金山上空时，夏明才有些激动。到了著名的旧金山！会是什么 样？这时飞机飞得很低，便朝机窗外看去。只见地面上，一条条纵横交错的 白色带子，一个个火柴盒大小的汽车在上面穿梭。白色的带子之间，是一片 片的绿色。偶尔也看见蚂蚁般大小的人儿在房子前移动，房子看上去却象江 南水乡的绿盈盈的稻田边的楼房。啊，这就是美国！ 　　　　　　　　　　　　　　　　３ 　　学校位于南方Ａ州的Ｔ城。小城人口不足八万，风景如画。城北有条黑 战士河，连接着著名的密西西比河。 　　不久就开始了英文语言学院的紧张培训，夏明第一次体会到美国人的高 效率，美国教授的随便也让人吃惊。Ｔ城的夏天热得出奇。初来乍到，自行 车也不知何处去买，每日便步行去上课。一路上热汗淋漓，进得教室，空调 又出奇的冷，常常冻得发抖。经这一冷一热，夏明的牙齿又肿又痛。翻遍了 从国内带来的药箱，吃了几种去火止痛的药，却不见效，不得不去校医院看 病。医生只花了几分钟。去药房配了十几粒药丸，吃了一粒，不到一个时辰， 牙齿的痛感便消失了。 　　每日步行上课，偶尔遇到美国学生，只要目光一接触，男人便会有一声 “嗨！”和你打招呼，女人一个甜蜜的微笑，让人感到美国人很热情。这在 国内却是少见，你若跟一陌生女子打招呼，保你得个白眼，何来微笑？ 　　一日与室友散步，遇到一健美女子，上穿胸罩，下穿短裤，正在慢跑。 室友看得出神，一脚踩空，打了个趔趄，“砰”的一声，引得那女子回头一 笑。 　　后来这笑见多了，渐渐知道美国人的笑象是受过了训练，顶多在脸上停 留一秒钟，一扭头就没有了。于是从那微笑中所得的美感，减少了许多。 　　夏明要弄自己的功课，又要做助教，开始两三个月的课又听不太懂。美 国的大学国际化，老师和学生都有世界各地的，英语带着各国的发音特点， 真是讲什么样英文的都有。修了一门计算机课程，因没有背景知识，不明白 为什么有了二进制及一大堆程序，几块死东西拼成的计算机就那么神奇？一 个接一个大作业，把他忙得晕头转向。经常干通宵，双眼熬得通红。一学期 下来，人累个半死。 　　每当空闲，夏明便会思念起春艳和女儿。偶尔打个电话没讲几句，春艳 便催着挂：“打电话这么贵，还不如寄给我用。” 　　　　　　　　　　　　　　　　４ 　　放假期间，老婆还没来的几个单身汉准备找些刺激，商量好去看脱衣舞。 花几块钱买瓶啤酒就可进去了。 　　只见台上的女子健美性感，伴随着一些迷里悠来的乐曲，边扭边脱。脱 至露胸罩时，台下便有男人将美元纸钞塞入胸罩，趁势用手摸一下。那胸罩 很小，只能包住下半个乳房，却能放入不少美金。待脱至三角裤，连那草丛 也隐约可见时，气氛的狂热，使一起来的几个朋友沉不住气了。拿着五元美 钞，跑上前去，插入那小裤中，顺手进去探一下。 　　夏明的心小兔般乱跳，眼前浮现出老婆去菜场买烂苹果的情景。便强忍 着自己，始终没能站起身来。 　　圣诞节过的很无聊。街上少有行人，美国人多回家团聚了，大城市才会 有游行活动。小城的外国学生，晚上除了去看看有钱人家门前的彩灯外，便 在家看录象带。好在中国人幸运，老祖宗留下了许多好玩的东西，麻将像棋 便成很好的娱乐工具了。几个单身偶尔还会租几盘成人电影来看。 　　　　　　　　　　　　　　　　５ 　　一日稍空闲，夏明便约了朋友开车去略雅致的去处　－－“相思”咖啡 屋。 　　这家咖啡屋每晚会雇些歌手和弹琴的，客人只需买杯咖啡及小甜点，便 可聊一晚上。临走付小费即可。 　　进门时一个黑女人正唱着摇滚。那女人扯着嗓子，又吼又叫，浑身扭动， 配着摇滚乐的鼓点，“梆梆梆”地砸在心上。夏明稍觉烦躁，因着这烦，脑 中忽然闪过一下老婆的影子。心想若老婆在这儿，就不会无聊到要来这里。 想着那紧包着的黑裤子里面扭动的定是个圆滚滚的大屁股。 　　夏明正走着神，一阵优美的吉它声传来，抒情的“爱的罗曼史”直灌心 田。这首著名的古典吉它曲，酷爱吉它的夏明怎能不知。每次听到这曲子， 他都会产生一种幻觉：一个梦中的女子，轻盈地向他飘来，诉说着对他的爱 慕，他心中便会有种甜蜜的感觉。当乐曲进入高音区时，夏明的心一阵颤动。 　　他抬眼望去。见一女子，怀抱吉它，长长的黑发披在肩上，眼睛大而明 亮，鼻粱儿挺而秀气，嘴唇红的象樱桃。秀长的手指在拨着琴弦，优美的弦 律从指尖流出。多漂亮的东方女子！ 　　夏明一闪神，那不是梦中的春艳吗？　她什么时候学会了吉它？ 　　夏明知道自己产生了幻觉。春艳的头发没有这么黑，睫毛没有这么长， 鼻粱没有这么挺，嘴唇也没有这么红。可她俩为什么这么像？ 　　夏明走着神，眼光再也离不开那张脸。这女孩眼中含着一种期待，这曲 子似乎在向自己倾诉着什么。夏明的心里生出许多爱意来。 　　晚上他是怎么回的家？他已不记得了。朋友后来告诉他，他迷迷糊糊的， 坐在车上一声不响。回到房间，澡也没洗就上了床。 　　以后他喜欢一个人去相思咖啡屋。去的次数多了，大家就熟悉起来，对 她有所了解，　她叫如梦。 　　如梦：“我从新加坡来美国读商业，爸爸是新加坡‘荣华’餐馆的老板， 哥哥在马来西亚经营渔业。爸爸期望我也能经商。我虽生于商业家庭，对经 商却没什么兴趣。我喜欢音乐，但爸爸要我修商业，指望我回去能接管他的 生意，并扩大营业范围。他只资助我读商业。如不是商业，他就停止经济援 助。为了能读音乐，我必须到餐馆打工及到咖啡屋演奏挣小费，以便攒够学 费。” 　　夏明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亲，不让女儿读自己喜欢的专业？ 　　　　　　　　　　　　　　　　６ 　　春艳奇怪夏明怎么很少来信了？托了父母到处找公费电话，催夏明赶快 寄经济担保。一想到就要去美国，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你看电影里人家美 国人都住在玻璃房里，空调电话游泳池样样有，开着新汽车。要是有辆新车， 该多神气啊！同事们一定很羡慕。 　　　　　　　　　　　　　　　　７ 　　春艳收到了经济担保，由父母陪着，坐火车赶往上海去签证，住在领馆 附近的旅馆里。父母显得比春艳更紧张。早就听说领事常给探亲的人吃６Ｍ， 他们担心春艳出错，向签过证的人讨教有关领事可能问的问题，准备好答案， 让春艳每天操练一二遍。尽管夏明来信讲，不要紧张，美国人一般不会卡探 丈夫的，他们还是不放心。 　　老妈怎么也睡不着，躺下不一会儿，就叫醒女儿，让她去排队。 　　虽是春天，上海的早晨仍然很冷。春艳拎一个凳子，早晨四点就去排队。 到那一看，前面已有十几个人排在那儿。一打听，各种探亲的，有探女婿的， 探丈夫的，还有被录取但没资助的，五花八门。拿到奖学金的学生有把握签 到，根本不用着急，所以被拒签的也大多是排在前面的这些人。 　　早就听说签证官里面有个黄毛特爱刁难人，很少有人能在他手里签过去 的。前一天春艳就求菩萨保佑，千万别让她摊着这个黄毛。好不容易轮到春 艳带着女儿进去了，一到小窗口，却见着个黄发瘦高个。春艳顿时觉得象吃 了冰球，双腿一阵发凉，预先准备的台词忘得一干二净。黄毛接过春艳递上 的材料，花了几十秒钟浏览了一遍，问道：“去探亲？”春艳惶恐道：“是 是，去探丈夫。”黄毛抬起眼皮望了望她女儿，连声夸道：“真是可爱。你 们两天后同样时间来取签证。” 　　春艳还在想着怎么回答签证官的问题，那黄毛已示意她可以走了。春艳 不敢相信自己得到了签证，脑中仍然盘算着那些准备的问题。疑疑惑惑，出 了领馆大门，顿时围了一大帮人，争着询问签证官的问题。春艳也记不清领 事到底问了什么，好像什么也没问。围着的见这么容易就得了签证，都惊羡 不已，盼望自己也有这般好运气。 　　　　　　　　　　　　　　　　８ 　　夏明想老婆下个星期就要来了，得整理一下房间。电视是新买的，单人 床垫是刚来时老生送的。一大早趁人少，如梦陪夏明开车转了几条马路，拣 了套双人床垫。那床太大，如梦见他原先的床罩小了，就去超级市场帮他买 了个特大号的铺在上面，又给他女儿的小床买了美人鱼被单和枕头。那床真 大，如梦想在上面躺躺。想到过几天就不能象以前一样再来这儿了，心中生 出些醋意。 　　　　　　　　　　　　　　　　９ 　　春艳乘东航的飞机飞往落山矶。觉得飞机上的桔汁真好喝，汉堡色拉也 很香。她从小就喜欢吃些不地道的西餐。 　　春艳一下飞机，就感觉到了美国的气氛。海关官员的英语亲切动听，女 服务员身材真漂亮。瞧那几个小伙子太英俊了，脸上那么帅气，笑得多有美 国味！以前怎么很少见到这么美的笑？ 　　入了关，离换机时间还有两小时，想出去看看美国什么样？就牵着女儿， 出了侯机大厅。向远处一望，只见到处高楼林立，宽广的马路上，连绵不断 的汽车快速的飞驶着。马路对面有个广场，上面有许多欧美式雕塑。想过去 细看看，可马路上这么多车，怎么过去呢？ 　　她愣在路边，正在发愁，忽见那些汽车像听了指令一般全部停住了。奇 怪，没有红灯它们怎么都停了？不管它，趁着汽车不动，抱着女儿，一溜小 跑，迅速过了马路。回头一看，汽车又都象闪电般飞驰。原来是为了让她们 过马路才停下来的，这可从来没见过。以前在家过马路，全是要打短平快的。 那汽车和自行车都会拐着弯前行的，不麻利些，哪有人让你？ 　　　　　　　　　　　　　　　１０ 　　春艳就要来了。这么久不在一起，夏明真的还很想她。她说过只要带她 来美国，就满足了，一定会好好服伺他。哪里真要她伺候？只要她能安心过 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夏明的车一千多元买的，除了喇叭其余到处都会响。夏明请如梦帮忙， 用她的车接一下春艳。为了避免误会，如梦约了郭凯陪他们一起去。 　　夏明一眼就望见老婆扯着女儿下了飞机。春艳看上去真高，似乎比以前 又胖了些，她的脸上有种进了天堂般的感觉。又老一岁了，脸还是那么红朴 朴的。 　　春艳见夏明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神气，心道：来美国留学一年了，也没有 大变化？身上穿的还是那些旧衣服，怎么不去买些新的？他身边怎么站着个 女人？奇怪，这女孩似乎有些眼熟，不少地方长的像我，只是身材小巧些。 脸上的肉长的真是地方，多一块少一块好像都不行，水灵灵的一双大眼睛好 像会说话。老公整天梦想着，我的头发再黑些，个子再矮些，人再瘦些，鼻 子再高些，眉毛再浓些，他下辈子还会娶我的。怎么这女孩跟他梦想的差不 多？噢，还有个男的！长得倒挺英俊。 　　如梦见春艳很兴奋，哪里象乘了两天飞机的样子？没有了嫉妒感，反而 像见到姐姐一般亲切，好像有缘。 　　春艳到了住处，见天蓝色的地毯软绵绵的，地毯冰箱空调电视电话什么 都有。进了卧室，瞧见两张床单配得挺漂亮。想到去年给他的床单没这么大， 一定是他后来买的。还有洗澡池，真乾净，澡池的帘子，蓝底配几朵花，很 有情调。春艳国内家中倒是有个洗澡池，但没有热水器，从来没用过，专门 堆放杂物。 　　夏明见春艳高兴，悬着的一颗心就放下了。心道要是从前，不管好坏， 她总是嫌我这也不好，那也不行。她见到的若是上星期的样子，肯定会骂的。 还是如梦心细，帮了大忙。 　　吃了饭就让女儿洗澡，哄她睡觉。。。。 　　　　　　第二回　　夏明接通像棋网　　春艳受教胡太太 　　　　　　　　　　　　　　　　１ 　　春艳因是初来美国，样样新鲜。超级市场商品琳琅满目，春艳没事就去 逛商场。饭后削个苹果吃个桔子，便觉得生活美满无比。早就听说，呆在日 本恨日本，留在美国爱美国，此话一点不假。 　　虽然在刚知道接她的那辆车不属于自己时，闹过一阵别扭，但对未来生 活的憧景使她很快就忘却了不愉快。想着等以后有了钱，就去买辆新车，比 如梦的还要好。 　　平常无事，春艳爱带女儿沿着住处附近的一片墓园来回散步。墓园里闲 适静谧，到处都是石碑和鲜花，布置的象花园一样。日子就这样流逝着。 　　有次春艳问夏明：“我常看到这儿的女孩子，背个大包外带个小包。那 大包想必是装书的，那小的不知是干什么的？”夏明神密地说：“那小包里 有两支枪，你信不信？一支是口红，用来勾引男人的；另一支是手枪，专门 对付男人的。” 　　春艳觉得很有意思，好像也挺有道理的。夏明却不明白，被自己喜欢的 男人看着，那叫爱慕；被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多看几眼，便恨人家是色狼，就 要动枪的？春艳道：“那是当然，遇到自己喜欢的，愿意和他在一起；遇到 那些自作多情又不讨人喜欢的，越看心越烦。”夏明心想，女人和男人的确 不一样。 　　　　　　　　　　　　　　　　２ 　　郭凯翠珊夫妇带着儿子来拜访，闲聊了半天。翠珊仔细问了许多国内的 情况，似乎有万般的眷恋留在了中国。春艳因刚来美国，不太理解她为何这 么强烈地想回国。 　　老郭他们前脚刚走，春艳就止不住问夏明：“翠珊在美国过的似乎并不 舒心，不知她为什么想回国？” 　　夏明讲起了原因：“老郭夫妇是大学同学，一毕业就结了婚。婚后感情 很好，日子也过得很平稳，后来又有了个儿子。 　　老郭在一所大学的生化实验室工作。实验室后来分配来一位女大学生做 他的助手，那女孩叫秋月，年轻纯情。不久郭凯和秋月闪电般地陷入了情网， 翠珊和郭凯的生活便起了波澜。 　　只到郭凯常推说单位加班，不回去过夜时，翠珊才发现苗头。翠珊是个 要面子的女人，知道事已至此闹也无用，逼着丈夫调离那个实验室。老郭无 奈，时值出国高潮，他的英文基础不错，便联系来美国。他答应秋月，等到 了美国以后再和她结婚。现在他在生化专业读博士。 　　女人毕竟是女人，秋月觉得良心上对不起翠珊。和老郭商量，让他先带 翠珊母子来美国，等办妥了离婚手续，再接她出来。 　　靠大家帮忙，翠珊已联系好学校准备读书，俩人正在办离婚手续。翠珊 发誓，这辈子不再嫁人了。” 　　春艳心想：翠珊真是命苦，要是这事让我摊着，还不知能不能活下去？ 心中忽然一紧，冲夏明吼道：“你要是敢这样对我，看我不把你那玩意割了 。” 　　　　　　　　　　　　　　　　３ 　　如梦和翠珊常来聊天。因为春艳每天都会有新发现，加之朋友们各自干 着不同的事儿，不同的话题，每天聊都聊不完。 　　春艳最爱看的电视节目是“运气之轮”。每到晚上六点半，全家便停止 其它的任何节目，一边吃饭，一边看。春艳在这个时候，兴奋得象要得什么 奖的小姑娘，随着转动的轮盘帮人家猜着字母。如遇到大数字的钱，便会跟 着人家一起紧张，好像是自己在猜一样。如遇着赢到汽车的，会高兴地像自 己赢到一样，评论著那车子的牌子和价钱。 　　转眼就过了三个月，春艳发现夏明每月的奖学金，房租水电及电话费一 交，所剩无几。买东西专捡便宜的买，电器多是买“中国制造”的，硬是比 人家同类产品便宜。春艳有些想不通：在国内时要买进口原装的，怎么到了 美国却要用国产的？而且衣服也全是国内背来的，三个月来没买一件新衣服。 夏明一年多来只买了一双运动鞋，其它的全是春艳在上海采购的。事实上店 里的衣服并不太贵，但就是舍不得买。 　　那年底，老郭经过努力，秋月终于来到了美国。秋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 很能体谅老郭。老郭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４ 　　春艳渐渐地对美国有些了解。跟太太们聊天，知道有个花钱少的去处， 卖旧货的“地摊”。有个美国老太太，专门去买旧货，每个周六早晨开个大 卡车，带一帮太太们去逛地摊。 　　秋月刚去买旧东西时，心中很不是滋味。但老郭还要负担一个孩子，她 又没有收入，看到别的太太都去，也就习惯了。春艳自从去逛地摊，找到了 花钱的地方，生活又有了些乐趣。旧货很便宜，有时还能买到从未用过的东 西。 　　春艳常去地摊。看到她那高兴样，夏明心中难过，他最反对用旧东西了。 穿别人的旧衣服，要是传染上什么病，不后悔吗？可自己又没能力给她全买 新东西，只好随她去了。何况床和沙发也是捡的，多洗几次，也就乾净了。 家中大部份东西都是春艳从地摊买来的。虽然夏明不太高兴她去，可他用着 那些东西，比如烤面包机器，吹风机，觉得很方便。 　　春艳心想，总买旧货也不行，难道我就不该用新的？　省钱不是个办法， 得去挣钱，于是吵着要去打工。 　　夏明道：“女儿白天送幼儿园，晚上怎么办？为了那八百元的奖学金， 加上我的功课，已经忙得不可开交。” 　　春艳道：“我不管，反正我要去打工。你瞧咱家邻居胡超然，他太太也 打工，他做博士后又带孩子，周末还去餐馆打工。你光读读书，又不让你打 工，连孩子也不能带？” 　　夏明最怕别人讲自己不如人。这次拼了课程得个Ｂ，也要带几个晚上孩 子。 　　　　　　　　　　　　　　　　５ 　　春艳第一天打工就做女招待，晚上回来显得特别高兴，连底金带小费挣 了五十多元。虽然被老板骂了个祖宗八代，就当是阵风，左耳朵操进来，右 耳朵操回去。毕竟自己能挣钱了！心中盘算着，要是换成人民币，得顶以前 两个月的工资。还有免费的饭吃，多带劲儿，春艳盘算着要多加几个工。 　　“你拼命打工，一个星期我要带五个晚上孩子，这书怎么读？”夏明有 些绝望。 　　“减工不行！真没用，连个孩子都不能带。早点哄她睡觉，不照样看书？ 别人带孩子读书不是照样得Ａ？” 　　夏明心想，等孩子吃完饭，洗过澡，再讲个故事，等她睡着了，自己也 该入梦乡了。哪还有精力看书？想着自己一个年轻小伙子，这么无助，要是 有个人帮帮该多好！ 　　夏明只好带着女儿四处玩耍。哄她睡着了，自己也累死了，心里发愁着 要命的研究和作业。 　　晚上闻着老婆从餐馆带来的味道，一点做爱的兴致也没有。上了床，她 却很兴奋，总是有“新闻”发布：有个男人每次来餐馆都要换个新的女人； 有个女人带了三个孩子去吃饭，是跟三个丈夫生的。。。。尽是些乱七八糟 的事。 　　　　　　　　　　　　　　　　６ 　　朋友白健随赴美考察团已到了美国，临来时交了一大笔钱给组团的。想 转成学生身份，英文语言学院的手续办的差不多了。夏明帮他周转了一些钱， 办了个经济担保好拿Ｉ－２０表。白健顺利转了身份，抑制不住的喜悦。 　　不多久，白健就找到了两家中餐馆打双份工，想趁现在年轻多挣些钱。 仅两个月就把债务还清了，以后积攒的钱，要留着办老婆探亲用。白健充满 了希望。 　　　　　　　　　　　　　　　　７ 　　由于夏明的勤奋努力，学业和研究都很成功，他因此得到了系里的米勒 奖，兴奋无比。把消息告诉了春艳，春艳很高兴，盘算着，再打些工，加上 这五千美元的奖金，可以买新车了。 　　没几天，春艳又不高兴了。夏明很纳闷，五千元的奖金还是不能让她高 兴？于是就问春艳。春艳不由分说，冲着他吵起来：“计算机系的几个人都 找到了工作，年薪四万多。人家来了不到三年都有工作了，你来了也快三年 了，放着自己的老专业机械系不读，念什么数学，读来读去哪有人要你？” 　　“可那是我的爱好。系里也没亏待我，有什么奖学金都给了我。五千元 的奖金，即使是前十名的学校也很少给，能给个一千元的已经是不错了。你 辛辛苦苦的打工，不得要半年？”夏明争辩道。 　　“谁在乎你那五千块钱？人家一工作就好几万。早就让你转计算机，跟 聋子一样，从来不听我的。要不早就找到工作了，我也早就有新车了。到现 在连资格考试还没考，等你读完博士，不知猴年马月了。” 　　夏明心沉沉的，怨老婆不理解自己，慢慢地后悔起来。后悔什么呢？来 美国留学？好像没什么后悔的。选择数学做专业？　不是，钱挣得再多，如 做不喜欢的工作，一样很痛苦。那些年薪七八万的，如不喜欢自己的职业， 每年不得花时间金钱出去干喜欢的事，以忘记工作中的不愉快？平衡一下， 也差不多。那后悔什么呢？ 　　　　　　　　　　　　　　　　８ 　　夏明觉得心中伤感，书读得挺辛苦，再没个人理解，以后的路大概难走 了。便默不吭声，去找打印的电子刊物来看。有篇文章让他的眼睛一亮，里 面介绍有个中国学生首创电子像棋网，用一台主机，即把世界各地的像棋爱 好者联起来，坐在家中的电脑前即可下像棋聊天。这倒很新鲜，夏明也是喜 欢像棋的，当年曾在地摊上用一个月的工资跟走江湖的打过赌。 　　夏明来到学校的机房，照着说明，取到软件，接通主机。一接通，用“ ＃”字符号组成的“像棋”两个大字即跳在眼前。 　　进得网来，却是一翻新天地。网中早有二十几个人，有几对正在撕杀。 夏明找了一个对手玩了起来。一玩像棋，烦恼全无，真是一个解烦的好去处 ！以后一有空，就到机房里，联进网来，或切磋技艺，或海阔天空。自从有 了像棋网，生活显得丰富多了。 　　一日在家因玩棋，将一锅鸡腿煮成了焦炭，房中警报器乱鸣。时间久了， 在网上也就知道了不少人，虽未见面，经过聊天，就有几个可交的。每次必 见的几个，棋艺确实厉害。 　　冬天网上举行台美加三地擂台赛，那次轮到美加对阵。第一局美国队棋 手执黑后走飞象补屏风马，因加队棋手攻势凌利，黑棋弈的小心谨慎，紧护 九宫，走了个和局。 　　第二局美国队得个先手，便用中炮屏风马，充份发挥红棋的先手，开局 便有肉搏战。眼见红棋车马双炮攻到对方九宫，这加国棋手也是了得，长考 良久，出奇招兑得红棋一子，化险为夷。 　　两局下来，观棋的人们连连称奇，有人道：　这女人厉害！ 　　一听说美国队棋手是个女人，大家都停了自己的对局，等着第三局。因 为网上大多是男士，偶有几个女人名字出现，却是些假女人。 　　第三局双方你来我往，妙招迭出。一会儿红棋大厦将倾，一会儿黑棋老 将受困，大战了有两百个会合。待到双方各剩单车残士时，观棋的还意犹未 尽。 　　晚上春艳洗完澡，哄孩子睡着了，躺在床上等夏明回来。等到凌晨一点 多钟还是不见人影，气得大骂：“谁发明这倒头像棋网这么有吸引力，害我 老公半夜不回来睡觉？上次我带女儿洗澡，让他去拿个毛巾被。他说他正在 计算机上下快棋，匆匆拿了，转身又去下。没一会儿就回过头来骂，说因为 我，他把一只车放在了别人的马嘴上，铁赢的一盘棋弄输了，丢了十几分。 输盘棋有什么了不起，犯得着骂人吗？重下一盘，车马炮不都又回来了！再 说了，那分能当饭吃吗？” 　　　　　　　　　　　　　　　　９ 　　。。。 　　　　　　　　　　　　　　　１０ 　　一天夏明在办公室做作业。傍晚正准备回家，忽然接到如梦的电话，说 她病了。 　　夏明赶紧开车到她的住处。见到如梦脸色煞白，象涂过一层白粉一样， 便在她的床沿边坐了下来。 　　如梦道：昨晚去咖啡屋弹吉它，回来后睡的晚了。一觉睡到中午，不想 做饭，就去“飞撕达”吃了个自助餐。谁知回来后胃便痛了起来，快要撑不 住了。 　　夏明见她平日面色红润，第一次见她这个惨样，一定是食物不洁造成的。 等她痛时，用手轻轻地按摩她的胃部，以减轻她的痛楚。 　　夏明的手一揉她的胃部，如梦觉得痛感去了很多，真希望他能每天这样 陪自己。她远离父兄，一人在美读书。虽然平时不少男孩追求，可总觉得他 们不贴心。好不容易遇到个贴心的，却有了妻女，难道这就是命运不成？想 到这儿，眼泪止不住流了出来，紧拉着夏明的手，生怕他跑掉，真希望他能 抱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她的心和他贴得很近，他总是那么理解关 心她。抬眼望着他，希望他能看穿她的心思。 　　如梦仰着头，一双清彻的大眼睛，含情脉脉地望着夏明。夏明的心一热， 轻轻地在她的睫毛上亲了一下。如梦抱紧了他，冰冷地嘴唇紧紧地贴在了他 的脸上。 　　春艳在家做好了晚饭，却不见夏明回来，心里嘀咕道：最近老公总是不 着家。让他读个好找工作的专业，死活不肯。不知道读那要命的数学有什么 意思，还想成华罗庚？上次去他系里，碰到几个教授，一个个弓腰驮背，歪 肩斜眼。要是他也变成那个鬼样子，我才不要他呢。自从上次跟他吵了架， 死鬼总是等我睡着了才回来。不过我这两天倒真有些想他，今晚无论如何得 把他找回来。我先做些好吃的，然后早些哄孩子洗澡睡觉。隔壁胡太太让我 看着些老公，有什么好看着的？他除了下棋，还能去混女人？哪有那个本领， 送给人家都不一定要。除非他去找老太太？嘿嘿，他也没那个兴致。 　　春艳打了电话去他办公室却没人接。去了机房也不见他的影子，奇怪他 平时不都在这儿下棋的吗？难道买菜去了？春艳从不让他去买东西。再说每 次他买的她都不满意，就是买着好的，她也要骂几句，不愿他花钱。后来他 也懒得去买东西了。 　　春艳猜不出他去了哪里，回家在楼道上正好碰到胡太太。胡太太每次见 到她，都要拉去她家聊天。 　　春艳跟胡太太讲，她找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找着老公。 　　胡太太一听来了精神，劝道：“春艳你别犯傻了。你老公表面老实，心 里面啊浪漫着呢。你老公说过他喜欢三种类型的女孩子：一是聪明；二是漂 亮；三是性格独特。你在他眼里只能是第三种了。那次我看他的手相，他的 爱情线是个双的，过了三十几岁，那线又分了一个岔出来。我看你啊，还是 去如梦那儿看看他在不在。” 　　春艳：“不会吧？这女孩挺讨人喜欢的，我好像跟她有缘。何况我待她 也不薄，她不会跟我过不去吧。” 　　春艳疑疑惑惑，不知该不该信胡太太的话。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今 且信她一回。况且也实在想不出老公的去处。 　　春艳便开了车去如梦的住处。老远就看见老公的那辆破车在如梦的门前， 顿时火就不打一处来：死鬼真在这儿！气得想去踢她的门。虽说夏明读大学 时长得挺神气，以前也有几个女孩追过他。但她们那个长相，想叫我嫉妒都 嫉妒不起来。再说他结婚后到处长肉，现在他那个样，如梦能看中吗？谅他 俩在一起也成不了什么事。我这就去砸她的门，若是没事，岂不尴尬？我跟 如梦处的姐妹一样，以后见面不好说话。不如先回去打个电话，试探一下， 要是光明正大，如梦就不会瞒着。 　　春艳颇为自己的心计高兴。心想老公每次都说自己做事毛毛糙糙，干什 么事从不经过大脑，想到哪儿做到哪儿。这次要给他一个惊喜，让他知道自 己也有心细的时候。于是掉头回家。 　　春艳拿起电话，拨了如梦的号码：“如梦，我是你艳姐。你好吗？” 　　电话铃一响，如梦便是一惊，好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再一听是春艳的 声音，心里更加发虚，胃又痛了起来：“是艳姐啊？！” 　　“夏明说去看你，他还在吗？” 　　“他。。。”，如梦不知道怎么回答，更不明白为什么春艳这样问她。 胃部一阵一阵地疼痛，慌忙地抓起夏明的手捂着胃部，答道：“他没来过。” 　　只听“嘭”的一声，对方撂下了电话。 　　如梦知道事情不妙，让夏明赶快回去。 　　不到十分钟，夏明便赶到了家。老远就听到家中乒乒乓乓砸东西的声音， 开门一看，只见春艳满脸怒气，用脚踢着凳子，手拿菜刀往书架上乱砍。 　　“你个死鬼还敢回来？你在那个婊子那都干了些什么？” 　　夏明慌忙关上门：“她胃不舒服。中午去吃快餐，大概餐馆用了前一天 的剩菜，肚子吃坏了。我去看看她，帮她烧了一杯糖开水。” 　　春艳大怒：“死鬼还敢骗我！要是你们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那个婊子 为什么不敢承认你在她那儿？我跟她姐妹一样，她怎么不叫我去看她？偏要 你个人模狗样的去？” 　　夏明心中坦荡。虽然两人亲热了些，但并没有什么真格的事，只要死活 不承认，也就万事大吉了。便替如梦解释道：“她一个女孩也挺可怜的，父 母不在身边。我们真的什么也没做，她大概怕你生气，才不敢承认。” 　　春艳心想：这还差不多。虽说你人在那儿，人家如梦水灵灵的会看上你？ 光我这身强力壮的就足够你应付的了。 　　一想至此，气先消了一大半。本意是想找老公亲热亲热的，既然老公没 事，便顺水推舟，帮他热了烧好的菜。好在女儿睡熟了，刚才踢凳子的声音 才没把她吵醒。 　　吃完洗毕，两人上得床来。。。 　　春艳便断定今晚他和如梦毫无实质关系，心中的疙瘩也就烟消云散了。 一转念想起了胡太太的话，心想以后是要看得紧些，以防别人钻了空子。什 么东西都能借，老公的宝贝却是万万借不得的。便逼着夏明发誓：如果她死 了，他不能再娶。 　　打那以后，春艳对丈夫盯得紧了，并时常叮嘱女儿：“要是有阿姨找爸 爸，一定要告诉妈妈。万一妈妈以后死了，爸爸要娶那个长头发的如梦阿姨， 你就跟他闹！” 　　　　　　第三回　　如梦赏画评鸳鸯　　春艳做梦换老公 　　　　　　　　　　　　　　　　１ 　　有天趁春艳心情好，夏明提议让外婆来玩。 　　“好啊，我也这么想，顺便帮我们带带孩子。”春艳很高兴夏明会有这 个主意。 　　夏明只用了三天工夫，就办好了所有材料，用快件寄给了丈母娘，让她 去办出国手续。 　　丈母娘收到女婿寄来的材料，打心眼里高兴。觉得没白疼女婿，难得他 有这份孝心，没忘记老娘。于是找出了家中多年积攒的名酒，还有女婿寄来 的两百美元，急乎乎地去公安局递交了材料。思来想去，第二天又让老头子 买了几条名烟补送进去，希望护照办得快些。 　　不到半个月，就把护照拿到了手。丈母娘双手接过护照，象捧着个元宝 一样，生怕上面沾上一粒灰尘。没几天，就全家出动去签证。 　　　　　　　　　　　　　　　　２ 　　这天春艳打完工回来，满身的熟食味。脱了衣服，放水准备洗澡，就听 一阵电话铃响，嘴里嘟啷了一句：“谁他妈电话打的这么不是时候？”光着 身子就去接电话。 　　一听是老妈从上海打来的，很高兴。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哭丧声：“那 个黄毛问我去干什么，我说想女婿了，去探他。他说女婿应该是他妈去探。 我还没来得及说第二句话，他就给了我个６Ｍ的章子。” 　　春艳一听傻了眼，兴冲冲地等着老娘来帮忙，如今却得了这么个信儿。 　　“妈，你咋这么笨，连个证都签不到。你看嫂子父母，进进出出好几趟 了，就象去趟上海那么容易。” 　　“。。。” 　　春艳也想不到个词儿，就胡怪了起来：“你看你那张照片照的，笑比哭 的还难看，一副天生签不到的样子。” 　　老娘答应，下次拍照片一定要笑好。 　　挂了电话，春艳一肚子闷火，不知何处去发。冲着夏明大叫：“跟了你， 算是倒了血霉。你父母不能来，我父母又来不了，连个帮的人都没有。你是 孩子不能带，工又不去打，住在这个小窝里，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夏明知她脾气，此时决不可顶嘴，便细声劝道：“我以后多带孩子就是 了。不过钱多了有什么用？弄坏了身体，只怕是有钱也不得享受。不就是过 日子吗，钱够用房子够住就行。” 　　“我才不想靠打工过日子呢。我要攒足了钱，交学费读书找工作，将来 住新房子。靠你的几百块钱奖学金，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反正也不指望你 了，我靠我自己。” 　　　　　　　　　　　　　　　　３ 　　春艳洗完澡，上床倒头就睡。 　　春艳觉得怎么这么渴呀，啊！就见满眼都是野果子。只见那些果子，鲜 红如火。摘了一只吃起来，奇香无比。春艳左手采了放进嘴里，右手一把一 把的摘了放入筐中，采了一筐又一筐。 　　一只恶狼忽然从背后扑来，春艳吓了一跳，丢了手中果子，拼命向前奔 跑。跑到悬崖，是前无去路，后面狼仍在狂追。也不管有没有路，继续往前 跑去。跑了一会，见狼没有追来；想站下歇一会儿，才知道自己踩在半空中， 脚下啥也没有，身体便往下坠。春艳慌得大叫起来。但是手压着胸口，怎么 也叫不出来，便双脚乱蹬。悬崖下是一片汪洋大海。 　　忽见一王子骑马而来。待到春艳快落至海面时，王子轻轻将她接住。春 艳双手紧紧地将他抱住。 　　定下神来，见这骑马的乃一英俊少年，年纪不大，但身材魁梧，满脸英 气逼人，春艳顿生爱慕之心。见那马儿踏海如履平地，心中更是惊奇。 　　转而一想，这少年若开的是“奔驰”该多神气！就这一闪念，春艳已坐 在了汽车里，那少年正开着“奔驰”，飞驶在一条宽广的大道上。 　　不一会儿，车子开到了一座洋楼前，只见楼房四周，各种鲜花盛开，仿 佛进了一座大花园。少年引春艳进得房来。里面摆设富丽堂皇，正是春艳朝 思暮想的地方。少年轻轻搂着春艳，春艳觉得浑身春意盎然，股股暖流从心 田流出。 　　一阵闹钟声响，扰乱了春艳的感觉。那少年不见了，却是夏明在房中， 东翻西摸，不一会儿，乾净整洁的一座大房子，变得乱七八糟。水池中堆满 了脏碗，洗澡池中浸泡了一大堆衣服。春艳心烦，朝夏明大吼，夏明顿时无 影无踪。只见少年手脚利索，不消几分钟工夫，房间又恢复一新。春艳大喜， 紧紧把住少年，怕他又跑掉。 　　那电子闹钟响了一会儿，便转成了“ Ｂｅｅ Ｂｅｅ”的刺耳尖叫声。 夏明觉得奇怪，平时闹钟一响，春艳就会起床的，今天却无动静。便用手推 了推春艳，让她起来。 　　春艳正拥着少年，觉得后背被人推了一下，要去亲少年，又被推了一下， 气得大叫。这一叫人醒了过来，见夏明正在推她，怒道：“再等一会。”便 蒙上被子，想再进入刚才的梦境。可怎么也睡不着了，连那个少年的影子都 没有，甚至连他的长相都忘了。春艳生着一肚子气，朝着夏明骂将起来。夏 明以为她做了恶梦，便不去理她。 　　春艳起了床，瞥了一眼夏明，见他长得跟常人一样，心里觉得没劲。再 抬眼看看家中，仍究是旧货一大堆，房子小东西多，心里有些着堵。早饭也 不想吃，就开车出去转了一圈。 　　春艳整整一天都在冲夏明发火。 　　夏明无缘无故地挨了几次骂，心中窝火：我他妈的来美国干什么来了？ 本来是想过好日子的，可一点快乐也没得着。 　　　　　　　　　　　　　　　　４ 　　星期五，几个基督徒带着圣经向他们传道，劝他们去参加每周五晚上的 查经班。为了让春艳有个聊天的地方，夏明接受了他们的建议。 　　新学期的第一次聚会，叫“迎新会”，是欢迎新的慕道兄弟姊妹的。 　　晚上全家穿戴整齐，开车去了“第一洗礼教堂”。一进教堂大门，迎接 他们的是一对满面笑容的男女。只见男的西装革履，年轻英俊；女的浓装淡 抹，着一身得体的旗袍。身材苗条，丰姿卓韵，演员般的容貌让人双眼为之 一亮。夏明一家对这对年轻人顿时产生了好感。 　　晚会开始后，人们先作自我介绍。那小伙叫俊杰，在大学做副教授；女 的叫碧云，从北京来，在家相夫教子。 　　原来他们是夫妻！夏明和春艳很羡慕他俩，看上去何等恩爱！ 　　夏明心想：真看不出她是两个孩子的妈！说她是单身人家都会相信。春 艳嘀咕道：“不知道她是怎么保养身材的？” 　　然后大家就一起唱着那些调子和悦的圣歌，夏明春艳完全融化在了那兄 弟姐妹般的气氛之中。这儿没有战斗，没有烦恼，有的只是人与人之间的和 谐和真诚。他们决定以后每周五都要来查经班。 　　来的次数多了，和俊杰碧云夫妇成了朋友。俊杰不太多言，碧云倒是热 情善谈。 　　夏明对于上帝是否真的存在感到怀疑，问是否需要等真信了上帝才可加 入基督教？碧云开导道：“不管你是否相信，都可先入基督教。只要你同意 把生命交给耶稣去引导，只要你承认他是你的主，他就会给你启示。成了基 督徒，耶稣就会驻进你心中，引导你的生活。”因着碧云的诚恳，夏明春艳 想先信了耶稣再说。 　　自从交了碧云夫妇，加上每周五查经班的生活，春艳的性格及对夏明的 态度也渐渐有了改变。 　　　　　　　　　　　　　　　　５ 　　又是一个新学期，学校新招一批留学生。教会为了补充新生力量，主动 提出去机场接新生。夏明春艳被安排去伯明翰机场接一个戏剧系的学生。 　　飞机一到，他俩就起身等候。出口处一年轻小伙，白净面孔，神采飞扬。 上穿西装，下着牛仔裤，肩上挎一只崭新的公文包，双手各拎一只牛皮箱， 在出口处张望。一见夏明春艳，知是来接他的，立即过来，放下箱子，紧握 夏明的手；又去抓春艳的手，又握又摇，象是见到了亲人。 　　一路上小伙子话语不停，自我介绍叫杜雪行，称他小杜即可。在国内曾 拍过电影《神秘谋杀案》，因独立制片人拍得神秘兮兮，粗制滥造，结果片 审没有通过。后来又拍了其它几个电影，都没有打响，觉得没劲，便联系来 美国读西洋歌剧，只得了半资助。签证那天送了十几枚纪念币给签证官，签 证官二话没说，就给了他签证，还送了张明片给他，说以后有事来找他。 　　他们安排小杜在客厅住了几天。春艳带他去购物，找房子。小杜一口一 个春艳大姐，叫得春艳心中暖暖的。 　　安排好了住处，春艳周六又带小杜去地摊买些实用的旧家俱。见他没有 菜刀，就将加油站送给自己的一把锯齿尖刀送给了他，又帮他去餐馆找了份 工。因小杜资助太少，没钱买车，春艳就接送他回家。小杜感激涕零：“大 姐您真是个好人。我将来发了，一定报答您！” 　　　　　　　　　　　　　　　　６ 　　感恩节到了，夏明带全家和如梦去罗伦湖玩。 　　这湖乃人造湖，风景优美，到处都是森林。沿着河边，有人造的沙滩， 路旁有放好的烤炉，供游人们烤肉用。因是感恩节，美国人都回家吃火鸡大 餐了，所以公园里几乎见不到人。偶尔有一两个人，人家一看东方人的面孔， 怕遇到打劫的，会闪电般地躲开。 　　夏明特意将录音机的音量开的很大，放着从国内带来的歌曲磁带，让人 听了就会产生思乡感。 　　春艳和女儿拣了许多小树枝，点起一堆篝火。夏明把买来的特制炭放在 铁架上，点着火，和如梦一起，烤起肉来。 　　女儿很高兴，一会儿往火堆上添放些树枝，一会儿帮如梦往铁架上放肉 片。见女儿这么高兴，夏明心里充满了温馨，真是天伦之乐！ 　　春艳对如梦道：“过感恩节，这么大个公园就我们一家，孤伶伶的，要 是我父母他们都在多好啊！你听那歌唱的：‘我想有个家，。。。’真让人 想家。都结婚生孩子了，四处漂泊，总觉得父母那儿才是自己的家。其实我 们夏明也挺可怜，要读书带孩子，下个月开始周末还要去打工做收银员。可 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他比女人多样东西！是男人就要能干，什么都得强。要 是靠女人，那还叫什么男人？还要男人干什么？” 　　夏明开着玩笑：“要是每天你都这么通情，我下辈子还娶你！” 　　聪儿对如梦说：“爸妈以前老是吵啊吵的，好像是为了带我，又好像是 为了妈妈打工的事。这么长时间，没带我出来玩了。今天来野餐，我真很高 兴，他们要是每天都不吵该多好！” 　　吃完了烤肉和水果，夏明又带女儿到河边钓鱼，抓青蜓。春艳和如梦在 聊天，春艳道：“要不是那么多烦心事，谁愿意吵架？” 　　四个人高高兴兴开着车子回家。上了楼，只见一个二十左右年纪的黑人， 怀里抱着个录像机，神色慌张迎面走来。如梦眼尖，一眼看见那个录像机很 像春艳从地摊上买的的，便问那人：“这个录像机是你的吗？”小伙一听慌 了神，忙将录像机放在地上，说道：“对不起，我走错门了。”转身从楼道 的另一端，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家伙真没出息，偷东西也不看看人家，连我家的东西也偷！要偷去 富人家偷，兴许能偷个新的。”春艳气得嘟着嘴。 　　夏明忍不住笑道：“穷人碰到穷人了。你也是的，既然人家都拿到手了， 你就让他拿去用呗，反正不值几个钱。” 　　女儿惊奇道：“爸爸，我们家的门锁着，他怎么进去的？黑叔叔是不是 会魔术？” 　　　　　　　　　　　　　　　　７ 　　转眼到了圣诞节，郭凯和秋月邀请夏明一家和如梦去他们家过节。吃完 饭，秋月带他们去她的画室看画。秋月从小喜欢画画，老郭便隔了一小块地 方出来给她做画室。 　　只见墙的四壁挂满了秋月的画，大多是花鸟虫鱼，清新自然。 　　如梦被一幅画吸引住了，站在那儿仔细欣赏。夏明也过去看，见画的是 三张荷叶漂在水上，长着两朵荷花：一朵含苞待放，一朵芳心大开，荷花下 有两只鸳鸯在并肩戏水。 　　夏明赞道：“好荷花，白里透红。”如梦道：“我倒是喜欢这两只鸳鸯， 百般恩爱，‘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大概就是这个意境了。” 　　春艳瞟了一眼，说道：“听说公鸳鸯最不忠贞了，过了孵卵期就换母鸳 鸯，只不过几个月的恩爱。” 　　夏明听她这样说，怕如梦难堪，使劲朝春艳丢眼色。春艳粗心，根本没 见着，继续做评论。夏明一急，伸手捏了她一下。春艳叫道：“你怎么掐我 的屁股？” 　　秋月知道春艳口直，想起哪儿说到哪儿，便朝她笑了笑。回头见如梦仍 在注目那张画，知她喜欢，就对她说：“你若真喜欢，我便送给你做见面礼， 叫我一声大姐就行。”如梦有些不好意思。 　　夏明忙道：“我替她叫就是了。”帮如梦收了下来，答应办个聚餐回报 她。 　　　　　　　　　　　　　　　　８ 　　大年三十，夏明春艳邀了朋友，在家搞自助餐，春艳烧了十几个菜。大 家难得相聚，都很开心。 　　吃完了饭，开始吹牛。等聊到在美国的这些夫妻们怎么存钱时，胡太太 道：“我们家胡超然从不过问钱的事，付帐单购物全是我一手操办，连帐户 上有多少钱他都不知道。” 　　春艳道：“男人养家理所当然。我家夏明挣的奖学金正好够每月付房租 水电费买食品，我打工挣的钱，全放在我自己的钱包里，留着以后买车读书 用。” 　　说完，就去卧室拿出一个黄色帆布箱来。找出了里面的一个绿色钱包， 打开给众人看，全是一张张百圆美钞，是她将打工挣来的钱换成的整钞。春 艳说已有一万多美元了。 　　小杜啧啧称赞：“春艳大姐能干，会持家，又会挣钱，里里外外一把手。 夏明大哥真是修来的福气，娶了这么能干的太太。”听得春艳裂嘴大笑。 　　胡太太要给春艳看手相。说她生命线奇短，只有三十几岁的寿命。春艳 心里害怕，让她换一种相法。胡太太便反着去看，见生命线无根而生，从手 心宛延而下，沿着手掌，断断续续。胡太太人虽漂亮，说的也是实情，但从 她口中蹦出的词儿没一个好听的，春艳便不肯让她再看下去了。 　　胡太太便换了话题，讲起了她家的私事：“前几天猪肉放的时间长了， 有了味道。我用酱油糖醋，做了个糖醋红烧肉，给胡超然吃，闻着香喷喷的。 吃饭时我连连挟给他吃，因平时我总是对他凶巴巴的，他从没有受过这般温 情，感动得眼泪都要掉了。接着便拉了两天肚子。年轻轻地，这么不中用。” 　　春艳心想：我对老公虽凶，还不至于将坏了的肉烧给他吃。可怜胡超然 摊着这么个太太，吃坏了肚子还不知原因。 　　胡太太见大家听的入神，便起了兴趣，又讲起他家胡超然的怪癖来。原 来胡超然天生喜闻汽油味，常在身上放个小瓶子，里面装些汽油，没事时拿 出来闻闻。害得一次胡太太洗衣服时，没有将瓶子取出来，弄得一桶衣服全 是汽油味。胡太太一闻汽油味就发呕，嫌他身上的汽油味太重，一个月难得 捱他一次，还要他带双层避孕套，怕那脏东西有汽油味。结果弄得自己性欲 不得满足，常冲他发些无名火，现在是感情无个着落。讲着讲着，便抱怨起 丈夫来：“倒了八辈子霉，嫁了这么个老公，也不知那怪癖从哪儿来的？” 　　几个人聊累了，就去打牌。两摊争三先，一摊打拱猪。孩子们挤在床上 玩了一会，很快就睡着了。 　　玩到半夜，白健和胡太太觉得打牌不过瘾。便撤了牌桌，找了老郭和小 杜，四人搓起了麻将。 　　春艳拉了如梦秋月和碧云去卧室聊天。 　　如梦一眼瞅见床上铺的是自己买的床单，心里一热，也有些紧张。抬眼 看了看春艳，见她没注意自己，这才镇定下来。 　　春艳和秋月拿如梦开玩笑。秋月说如梦长得花儿一般，皮肤又好，不知 道哪个男人福气好，让他得到，享用不尽，乃是八辈子修行。春艳接口道： “我要是男人，今晚上就要如梦。如梦生女儿一定也很漂亮，将来我再生个 儿子，让他娶你女儿。” 　　如梦一个大姑娘，被她们讲得脸上起了红晕。 　　打麻将的几个，边打边聊，主题从读书打工直到夫妻生活。白健讲了个 黄色笑话，顺手抽出张东风扔到桌上，调侃道：“三年不碰女人，老母猪也 成了双眼皮。”引得胡太太一阵臭骂。轮了一圈，见白健又从左手处扔出张 东风来，胡太太大笑：“胡涂，活活拆了一对东风。”白健说：“什么，一 对东风？”嘴里骂了一句，“他妈的，看来这不该成对的，就是成不了对。” 　　话题又转到了小城最近发生的一些风流韵事。白健道：“找老婆就得找 老实的，宁肯委屈些，能安安稳稳跟自己过日子。否则她今儿跟我浪漫，明 天又去跟了别人浪漫。”胡太太不同意：“宁肯找个浪漫的老公，他能找这 个女人，找那个女人，说明他有能耐，女人喜欢他。我才不愿跟个死不鳅鳅 的，他对你再忠贞又有什么用？不跟搂个木头人差不多。”说完轻轻叹了口 气。 　　原来胡太太做姑娘时，因找对象东挑西拣，错过了年龄，最后便屈嫁了 貌不出众的胡超然。白健知道她的心事，就和她开玩笑：“真喜欢浪漫的？ 要不今晚咱俩去浪浪？” 　　胡太太随手扔了张一筒过来：“喏，你跟它浪去。” 　　听得老郭小杜哈哈大笑。 　　过了一会儿，胡太太道：“这夫妻得长夫妻脸才能长久。”小杜不解： “什么叫夫妻脸？”胡太太解释道：“夫妻的脸型长得像叫夫妻脸。”白健 接口道：“你是个椭圆脸，胡超然却是个方形的，大概是不能长久的。”胡 太太道：“你是个大板脸，想必你太太是尖猴脸？” 　　白健也不生气，转口道：“我这里有首打油诗，让你们欣赏欣赏。叫《 妹妹是个花心人》。” 　　胡太太道：“看你那个妹妹怎么个花法？” 　　白健吟道：“妹妹是个花心人，哥哥个个都可爱。这个哥哥长得帅，英 气赛过周润发。那个哥哥身材好，搂着抱着滋味好。哥哥过来亲一亲，小妹 心里真开心！” 　　胡太太道：“你那小妹却花不过我这哥哥。”随口叫了声“一鸡”，扔 出张一条来，吟道：“哥哥是个多情种，妹妹个个让人爱。这个小妹人材美， 腰围长相赛巩俐。那个小妹才华好，琴棋书画样样行。亲着这个想那个，个 个小妹让人怜。” 　　老郭笑道：“你们两个歪诗，不如做作一堆，请如梦帮着谱个曲子。” 　　卧室里春艳秋月很羡慕碧云，说她找了个好丈夫，工作不几年就提了副 教授，买了新房子新汽车。 　　那知碧云一副愁容：“又有什么意思！”春艳不信，说我们现在辛辛苦 苦，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像你现在这样？你年纪和我们差不多，就什么都有了。 　　碧云道：“说穿了我什么也没有。我其实很羡慕你，你家夏明很会体贴 人。要不咱俩就换换老公。”春艳道：“要是真能换倒好了，五六间的大房 子，又有新车，要什么就能买什么。省得跟我们这位过穷日子。”旁边秋月 笑道：“你俩就换个半年，看看是不是能得到各自想要的。”如梦道：“丈 夫也能换？”碧云道：“真换了，春艳你可不要反悔。” 　　原来碧云是北京一家公司的秘书。因为刚毕业，人勤快长相好，很受总 经理器重，自己心气也高，所以一般追求者都不在话下。一心想找个事业有 成，年轻有为的知识分子，刚好亲戚介绍了现在的先生。 　　他那时已拿到博士学位，并找到了一份助理教授的职位。由于几年苦读， 没有时间找对象，等到有了工作，才有空想回国找个漂亮的，会过日子的太 太，亲戚就把碧云介绍给了他。那年她才二十三，他长她八岁。虽说年龄相 差大了些，但那时他还显得很年轻，又是在美国工作的，头上罩着一层光环。 碧云见他三十刚出头就有这么好的成就，心中也很佩服，二话没说就同意了。 他虽是第一次见她，心里也很愿意。亲戚告诉她，他在国内也见了十几个女 孩，不是长相不满意，就是学历太低，唯独她有大学文凭，又符合他的标准。 　　因他要回美工作，只有夏天三个月的时间，他们便闪电般地领了结婚证。 不到半年，碧云就来了美国。 　　刚开始还过得去。几年下来，碧云胡里胡涂连生了两个孩子，现在都已 经几岁了，她却越来越觉得空虚。白天两个孩子都去了幼儿园，她守着一个 空房子，房前的几条小路已被她踩烂了。晚上他要写论文，几年下来，他的 论文已有十几篇。晚上到了十一二点钟才回来，牙不刷澡不洗就上了床。想 要时就爬上来，噼噼啪啪不到几分钟就完事了。等到她需要时，人家早已打 起了呼噜。 　　睡不着她就看录象带，中文的英文的，这儿出租店的带子差不多被她看 遍了。 　　春艳实在不理解：咱没钱没房子的想要工作。碧云什么都有了，却不快 乐，宁肯过我们这种穷日子？ 　　　　　　　　　　　　　　　　９ 　　春艳因和碧云讲到换丈夫的事，心里有时也会闪一下这个念头。一晚上 床做了个梦，梦里碧云要和她换老公。她很高兴，搬进了崭新的房子。白天 俊杰带她开车到处兜风，晚上参加各种聚会，见到的都是年轻英俊，出手阔 绰的面孔，真的过上了她所追求的日子，心中感到很甜蜜。 　　过了没几天，他说要做研究，不能再陪她了。白天留她一人在家，晚上 很迟才回来。上了床，就要干那事。春艳让他做些前序工作，好帮她进入状 态。他说太忙，没有时间浪费在这上面。春艳感到下半身一阵发凉，痛苦不 堪。以后晚上见了他，就要躲开。 　　白天无聊，将房间里的东西搬过来，挪过去。房间太大，好像总也收拾 不完。到了晚上，一人无聊，就去看录象带。忽然见录象带中碧云躺在夏明 的身旁，夏明温柔地抚摸着她。只见她浑身上下都有种快乐的感觉，双手勾 着夏明的头。春艳一急，醋意大发，叫道：“你怎么可以这样！”双手抓住 碧云，将她扔到了一边，抓起被子盖住夏明，不想再让碧云看到。 　　碧云埋怨道：“咱俩讲好换的吗！你怎么反悔了？我不是也把丈夫，车 子房子全给了你？”春艳想占着车子房子，又想要回自己的丈夫，眼睛便不 敢再看碧云，便死死地抱着丈夫的脖子。 　　夏明睡得正香，忽然觉得喘不过气来，硬是给憋醒了。伸手开了台灯， 见春艳双手紧紧地搂着自己的脖子，呼呼地喘着粗气。 　　　　　第四回　　帮彩霞白健尝艰辛　　论黛玉春艳信基督 　　　　　　　　　　　　　　　　１ 　　一日狂风大作，天上乌云密布，那乌云黑里透红，像火烧一样。南方特 有的暴风雨龙卷风，把个Ｔ城推进了恐怖的深渊。 　　春艳久等不见夏明回家，打电话去办公室，却是没人。想起上次的事， 害怕夏明又去如梦那儿，就打电话给如梦。 　　如梦真的担起心来，如果运气不好，人被龙卷风卷走，那可没得救了。 匆匆开了车子去春艳家，载着春艳去他常去的机房找他。 　　还是春艳眼尖，一眼瞥见夏明正骑着自行车，冒着大雨往回赶。就在前 面几米的地方，一棵腰粗的大树，“卡嚓卡嚓”，被大风卷倒，朝夏明砸来。 　　春艳大叫：“啊哟，完蛋了！” 　　却是夏明命大，大树的树枝只砸到了他的肩膀上，把他连人带车，摔到 了马路上。把个春艳如梦吓出了一身冷汗。 　　夏明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还有痛感。心想要是就这么被树砸死了，这几 年的奋斗岂不是白费了？ 　　　　　　　　　　　　　　　　２ 　　再说因这学期特别忙，夏明吃饭睡觉都不定时，没多久，就头痛眼痛胃 痛。里里外外全靠春艳支撑着。春艳身体虽强壮，但又是打工，又是弄孩子， 不小心染上了流感，全家顿时没了依靠。 　　春艳无望之际，就打电话回中国跟父母诉苦，怨他们签不出证来，现在 连个靠的人都没有。急得老娘几天睡不好觉，心想别人都羡慕我有个女儿女 婿在美国，那知你们现在却过成这么个模样。我就是想去帮你们，海关也不 让我出去。被女儿逼急了，就叫他们买张机票回国算了，何必在他乡受那份 苦呢？ 　　那知春艳又不肯。 　　夏明万般无奈，打电话告诉如梦他家现在的情形。如梦见他们全家都病 倒，二话没说，搬了被子，在春艳家客厅里搭了个床垫。孩子上幼儿园接送 也就有了保证。 　　如梦帮他们料理了几天。只到春艳的流感病毒自行消失了，全家才又恢 复了往日的生机。 　　　　　　　　　　　　　　　　３ 　　聪儿喜欢如梦弹的钢琴曲，闹着要学钢琴。春艳心想，我自己不会弹琴， 好像比如梦短了一截。如今得让女儿为我挣个面子。便狠了狠心，从绿钱包 里取出几百圆钱，去个瞎子开的店里，帮女儿买了驾旧钢琴。女儿满心欢喜。 如梦一有空闲，便来教聪儿弹琴。 　　　　　　　　　　　　　　　　４ 　　又是一个新学年，教会照例举办迎新会。 　　有个相貌脱俗的女孩，吸引着小杜的目光。唱完了圣歌，主席让大家相 互介绍。小杜生怕别人抢了先，赶忙走到她身边。 　　“我叫周海婵，从香港来。叫我海婵好了。” 　　原来，海婵几年前参加亚姐竞选，因曾拍过裸照，被朋友出卖，在最后 几天，将裸照登在了报纸上。她鸡飞蛋打，被迫退出竞选，想做电影明星的 梦几乎破灭。好在自身条件不错，演了好几个配角，虽说镜头有些色情的寓 意，但毕竟是圆了演员梦。 　　九七年将近，见不少朋友移民加拿大，又有朋友送子女去美国读书，自 己也不知道前途啥样，便自费来美国留学，读表演专业。雪行见她与自己同 行，心中又多了几分欢喜。以后上教堂去购物都由小杜负责了。 　　　　　　　　　　　　　　　　５ 　　日久生情，小杜已把海婵当成了心上人。 　　海婵为了保护身材，一日三餐只吃水果牛奶。小杜为了让她吃上不同品 种的水果，到处邮购，本来就很少的奖学金入不敷出，便拼命去餐馆加工。 　　自从小杜交了海婵，春艳已很少见到他的影子。只有周五晚上去了查经 班，才得碰面。春艳道：“小杜，自从你有了海婵，把你大姐忘到九霄云外 了吧？” 　　小杜急忙笑道：“大姐，哪能把您给忘了？只不过最近打工太忙，明天 就去拜访您。”说完朝海婵笑笑。海婵早就听小杜讲起大姐是个好人，在小 杜刚来时帮了他不少忙。 　　胡太太道：“你们海婵真是百里挑一，长得仙女一般。你小杜真是走桃 花运了。” 　　　　　　　　　　　　　　　　６ 　　海婵要过二十五岁生日，小杜张罗着去买鲜花，又准备买钻石戒指。但 手头有些着紧，便来找春艳借钱。春艳很看重自己的钱，可这次是小杜开口， 破例借了一千给他。顺便开导了他几句：“海婵人虽好，但以你现在的经济 状况，不能想到哪里就买到哪里。” 　　　　　　　　　　　　　　　　７ 　　白健辛辛苦苦打了那么久工，买了辆二手车。整天埋怨老婆申请不到签 证，急得他火烧眉毛。聚会上，眼见别人夫妻双双，自己却是阳气过剩，脸 上时常鼓出些包来。别人的老婆碰不得摸不得，那些姑娘更精，除了去超级 市场搭你车外，平时从不找你。无聊急了，便在晚上借了盘限制级的录象带， 一边看着录象带，一边喝着自制的茶。美国的软饮料喝多了，胃难受，而且 嘴越喝越渴。不如绿茶来的清凉去火。 　　因录象带中有些镜头过于刺激，加上茶叶喝得太多，看完带子怎么也睡 不着。翻过来，覆过去，折腾到凌晨三四点钟，困得实在不行，才迷迷糊糊 进入梦乡。 　　不一会儿，梦到自己要小便，到处找厕所，怎么也找不着。便躲到一个 墙根处，朝着墙角尿了起来。那尿奇长，尿了半天才好受些。系好了裤子， 回头一望，却是一座公园。正值春天，小路两边开满了樱花。一边哼着小曲， 一边欣赏花儿。忽又觉得尿急，匆匆地找到厕所，一进来见着个女子蹲在那 儿。因尿太急，也顾不得许多，掏出来就尿。尿了许久，觉得爽快些，忽见 那女子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那话儿。。。。他正要发力，却醒了过来。不 见了梦中女子，心中懊恼，怪这好梦易醒。 　　用手一摸，硬梆梆的，原来是真的尿急，便气鼓鼓的去了厕所，哗啦哗 啦尿了一两分钟。 　　回到床上再睡，将平日喜欢的太太和单身女孩在脑中过了一遍，希望再 回到刚才的梦境。那知一觉睡了五六个小时，连个梦影子也没有。 　　　　　　　　　　　　　　　　８ 　　白健因连打了五天工，很疲惫，开车转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老美的车尾 上。人没伤着，那尾巴却被生挤了进去。因他舍不得每月几十块钱的保险费， 没买保险。硬是被那个老美讹去了一千元，他得打半个月工才能挣回来。 　　为了补这车祸的漏子，他每星期又加了两个工。整天在餐馆里呆着，暗 无天日。一次寄给他老婆几张照片，她问他怎么长得这么白，是不是学会了 保养？美国的食品比国内的养人？还是用上了高级化妆品？白健心想：“我 他妈是教餐馆给捂白的，整日不见太阳，能不白吗？” 　　白健打太多工，睡眠不足。再加上精神空虚，又犯胃病了。这毛病还是 中学时犯下的，可在国内工作了几年，因生活安定，到也平安无事。没想到 现在来留学了，老毛病又犯了。 　　撑了几天，痛得实在忍不住，才去看医生。胃痛开胃药不就行了？医生 又照胃镜又拍片子。他没有保险，发愁这医疗费怎么付。夏明劝他先保住这 条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过了没一个月，账单就来了。两千元，赶上生一个孩子了。 　　付了帐，银行帐户又空了。想到要是再去打那么多工，身体打坏了，连 挣饭的本钱都没有了。白健就想法子快些挣钱。 　　先是去卖血，不过抽一针血只有二十几元钱。一次听上海来的小子吹牛， 说他有个表兄赌了一次，赢了十多万，汽车女人就全有了。还是赌来得快！ 白健想凭他在国内赌博的工夫，说不定时来运转，能赢一次。也不要玩什么 女人，带着钱回去跟老婆好好过日子，再也不用想出来这档子事了。这两年 亏欠她太多，得补偿补偿她了。 　　赌场建在海边，银色的沙滩连绵不断。绛红色的大轮船上，木雕海盗船 长背着财宝口袋站在入口处。赌场建的真是雄伟！里面彩灯环绕，富丽堂皇， 让人感觉是进了梦幻中的宫殿。 　　白健先玩老虎机，运气好的时候，投进去一个能赢回几百个来。可还是 太慢了，一天下来输赢几百块钱。就去玩二十一点，真是邪了，竟然连输十 把！就是按概率算，也该赢个一两回呀？改玩轮盘赌，一赔三十的玩。一次 投五十，如输了就五十，可赢了呢，那可就是一千五！ 　　第一天他赢了两千多元。老板热心招待，给他提供免费住宿和早饭，好 让他第二天接着玩。 　　第二天他的运气不好，连本带赢的钱全输光了。这那能走，一定得把本 钱赢回来。去前台赊账，本大利大，一次就借了五千！ 　　又去玩二十一点，第一局下了个一百的注，就来了个二十一点！一下子 赢了一百五。白健高兴得嘴都笑得有些歪了。 　　可后来，他的手气开始背了，不到半天就输了个干乾净净！再去借，人 家不肯了，一定要先还完账才行。一张五千元的账单已递到手中，每月至少 还两百，其余的按月息百分之一付帐。整个一高利贷，连本带息他得打三个 月工不吃不喝才能还清！ 　　白健一日打了电话给夏明，开口便骂娘：“领馆真他妈缺德，老婆去了 几次，就是不给签。老婆是怨声载道，守了三年活寡成怨妇了。也难怪她， 这他妈三年的日子不好熬，自己就挺得很苦。夫妻不团圆，还他妈过个什么 劲。现在又要还赌债，又要担心身份问题。身体是他妈全垮了，再不回去治， 真担心会死在这里。真想回去啊！” 　　挂了电话，夏明想了半响，不知如何帮他。打开计算机，联到像棋网中， 找个对手搏杀一番。 　　　　　　　　　　　　　　　　９ 　　春艳下午打完工回来，看到夏明坐在计算机前全神贯注玩他的像棋，水 池里几个碗仍泡在那儿，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计算机砸掉：“真没骨 气，人家都去找工作，你整天不知道干了些啥，混了几年也没混出个头路来。 反正也不指望你了。人啦，靠不住。我要攒足钱，自己读书找工作。指望你 怕是这辈子都别想开新车了。” 　　夏明：“连夫妻都靠不住还能靠谁呢？记得小时候看越剧《梁山伯舆祝 英台》，他们海誓山盟，至死不渝，最后双双化作了一对蝴蝶。每次听到小 提琴协奏曲《梁祝》，我都会心潮起伏。再有，林黛玉那样多情的人现如今 怎么就找不到了呢？” 　　春艳：“那都是戏，在这个地球上你就甭想找着。再说林黛玉是住在贾 宝玉家，吃穿住不花钱，病了就有药，还有紫鹃伺候着。在美国这地方，你 今天没饭吃就得去打工；没有保险，病了就是一堆账单。她体弱多病，多愁 善感，要是生活在现代，恐怕连饭都吃不到。病歪歪的，看着都心烦，送给 你都不会要，还会产生爱？再说你要是没工作不挣钱，整天住在小窝里，还 想指望哪个女人爱你呀？做你的大头梦去？” 　　夏明稀里糊涂，尽走错棋，连输了几盘。 　　还是找本书看吧，一眼就看到了那本教会朋友上门讲道带来的圣经，随 手翻翻。“即使把世界都给了你，失去了生命，你还有什么呢？”人就是贪， 有了这个想那个，何时满足过？老婆曾说过，要是能带她来趟美国，就是死 了也情愿，保证好好服伺我。刚来了几年，早忘了她过去讲的话了。空调电 话都有了，却不满足，又要追求汽车洋房。等哪天真的有了新汽车，房子， 又不知会变什么花样？女人的心是天上的云，飘来飘去。谁说过来着：她念 头一变，你得花好几年的工夫去追赶。圣经上的好多话确实有道理，得劝她 去信耶稣。 　　　　　　　　　　　　　　　１０ 　　查经班很温暖，兄弟姊妹们一起查查经，唱唱圣歌，那种感觉真的很好。 人都是小火苗，挤在一起才会暖和，查经班就是放火苗的炉子。基督徒们都 很热心，肯帮助人，有几个信徒已找到了工作。 　　春艳每周五去查经班，人改变了不少，不象以前那么骂骂咧咧的。经过 几个月的查经生活，加上基督徒们的努力，和兄弟姊妹们的引导，春艳受洗 正式成了基督徒。 　　　　　　　　　　　　　　　１１ 　　再说碧云不甘心在家带孩子做家庭主妇，将两个孩子送回国去。离开俊 杰，一人去了另一个城市读书，住在一个美国人家里。 　　每次回Ｔ城，都会跟春艳讲她的情况。讲她是多么快乐，美国人家的生 活是多自由。特别是主人家的儿子对她格外关心，逗得春艳心里发痒。 　　春艳想着自己过的这么窝囊，和碧云同样的年纪，别人过一年就可拿到 学位，自己却在打工，况且是瞎子点灯看不到亮。因此最近一心想着自己也 要去读书。 　　夏明道：“书容易读吗？我要是女人早就不想读了，找个丈夫，好好服 侍他，让他安心的读书。相夫教子，不也挺好吗？我的眼睛，就是这几年读 书读坏的。好吧，要真想读，我也拦不住你，让你尝尝在美国读书的滋味， 以后也好体谅我些。” 　　春艳一想到要读书，心里就有些发毛。要考托福和ＧＲＥ，丢了几年， 学的东西忘的差不多了，就到处借复习资料。白天孩子放在幼儿园里，自己 在家静心学习英文。 　　　　　　　　　　　　　　　１２ 　　一天春艳开了录音机正要做听力训练，忽听隔壁传来呜呜的哭声。 　　没一会儿，就听胡太太过来敲门，找夏明和春艳过去劝劝他家胡超然。 　　胡太太道：“胡超然仅姐弟二人。公派出国到现在，我一直在逼他拿博 士做博士后，已八九年没回去看他妈了。 　　超然人很孝顺，我们平时省吃俭用，每年都要给他老娘寄钱的。他一直 想回去看看，但因是公派出来的，现在已拿了绿卡，若要回去，得和领馆签 合约，先偿还国家当初花在他身上的费用，约两万多美元，才给办因私护照。 　　因我舍不得钱，劝他再拖几年，等拿到美国护照再去探他老娘，所以拖 至今日。结果他妈年迈，一个不幸，上个星期去世了，临死连儿子的面也没 见着。 　　胡超然接到电话，人都垮了，哭了一整天了。怪我去年夏天没让他回去， 他说不想和我过了。 　　我平时虽凶，即便操他个祖宗八代也没事，但从来不敢说他妈一个字。 这个时候，我更不敢说话了，怕他伤起心来，一刀把我砍了。请你们去劝他 。” 　　夏明就去请胡超然到自己家来，春艳去买了面，准备包饺子。 　　胡超然见到夏明，跟他讲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父亲文革时就去世了， 母亲为了他受了各种罪，才把他拉扯大，他从不对母亲说个不字。讲着讲着， 眼泪簌簌往下掉。 　　夏明想到自己的父母年纪也已不轻，且体弱多病。如今自己却不能尽孝 心，回去看他们，想到伤心处，就跟着胡超然一起落下泪来。 　　胡太太一看，请你劝人的，怎么自己倒先哭了？不知所措，拉着春艳到 外面避一避。转身问春艳：“又不是你婆婆，你家夏明哭的怎么比我家胡超 然还伤心呢？” 　　　　第五回　　　郭凯白健悟其中味　　夏明如梦唱知音曲 　　　　　　　　　　　　　　　　１ 　　春艳闹着要读书，夏明帮着弄来了不少考试复习资料，等到真正准备起 来，春艳觉得万般艰难。美国没有象国内那种专门准备托福ＧＲＥ的补习班， 有国内刚来的朋友说起国内的各种补习班卓有成效，很有帮助。春艳有些动 心。 　　再说春艳一旦做了回国准备托福ＧＲＥ的打算，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了。 但要回国，那么多亲戚朋友，得给他们准备礼物。礼物不好买，大的送不起， 小的不起眼人家也看不上。夏明让春艳用打工的现金去买，春艳不肯，要把 现金存起来，准备读书用，用信用卡买，反正当时不付钱。 　　夏明说：“用钱卡不是一样？反正都是我们的银行户头。” 　　春艳说：“怎么会一样？钱是我打工辛苦挣来的，花着多心疼，用卡是 花银行支票帐户上的钱，感觉就是不一样。” 　　春艳采购发了疯，夏明以前从没见过她这样买过新东西。要给几个朋友 买睡袍和胸罩，说美国的东西人家认。可怜自己来美国几年也没舍得买一只 新胸罩。那东西怎么那么贵？一个要二三十块？原来她选的是高档的，还说 《维多利亚的秘密》店里高级的要九十九元一只，能把扁平胸脯打扮得象个 灯笼。 　　电子表计算器各十几只，西洋参好几磅。照相机四百多？自己用的还是 旧的。 　　春艳道：“送人就得送好的，从美国回去不能丢了脸，打肿脸也得冲胖 子。再买几盒香水带回去，贵也得买，还要法国的。我自己？几年前从国内 带来的还没用完。” 　　春艳买了三大箱子东西，人还没走，信用卡账单已来了一部份。 　　　　　　　　　　　　　　　　２ 　　春艳这次坐飞机比来时还激动，出来几年，终于回来看父母了。 　　在机场，被引导着去化验是否携带爱滋病毒。一个扎两把刷子的小姑娘 拿个大针管，熟练地扎到血管里，不一会儿，针管就满了。又到付款处交了 八九十元钱检查费，总算过了关。 　　父亲开着卡车带着全家去上海机场迎接。到了家已是深夜，春艳兴奋得 睡不着，大家聊天直到天亮。 　　　　　　　　　　　　　　　　３ 　　国内变化真大，高楼林立，到处都是霓虹灯招牌。人们的衣着色彩和花 样变化了许多。春艳带女儿上街转转，只见街上人流不断，行人自行车摩托 车和汽车穿梭行驶，象走马灯一样。几年不见这情景，看得心惊肉跳。 　　聪儿说：“妈妈，中国真好玩。这么多人！就是厕所太脏了。这儿的叔 叔穿的衣服真好看，我从来没见爸爸穿这么漂亮的衣服，回去叫爸爸也买件 穿穿。” 　　春艳约了同学同事来家聚会，给了每人一件礼物。分别几年了，难得见 面，真感亲切，父母烧了二十几个菜。以前常和夏明春艳在一起的朋友淑君， 现在一家合资企业做业务经理，月薪也很高。 　　吃饭时，淑君盯住春艳身上看了好几遍，疑疑惑惑：春艳今天穿的衣服 很眼熟，像她刚去美国时我送的那件。三年了，还会这么新吗？难道她一直 没舍得穿？ 　　淑君见大家兴致高，提议吃完饭去唱卡拉ＯＫ，时下正流行这个。这里 有个美国回来的，让她请客。 　　大家看着春艳，春艳笑了笑，心想：“我不比你们有钱。”但谁会相信 你从美国回来的没钱？ 　　　　　　　　　　　　　　　　４ 　　春艳走了两星期了，夏明却出了个交通事故，被一个老美转弯撞到了。 那老美跟他说：“是我的错。但车停在路上不安全，我们把车开到路边等警 察好吗？”夏明见这位先生西装革履，绅士风度。认为他不会骗自己，就把 车开到路边停车处。 　　警察来了，那绅士三脚并着两步，走到警察那儿，叽哩哇啦讲了一大堆， 说夏明闯红灯，所以才撞了他的车。 　　夏明刚想解释，满肚子的中文，用英文嘟嘟嘟嘟说不清楚。警察不想多 听，递了张条子给他，让他过几天去警察局取报告。 　　夏明取了报告一看，白纸黑字，加上图示，清清楚楚写的是因他闯红灯， 才导致被撞，完全是他的错。心想咋这么倒楣？ 　　老美是什么人都有，分不清他们什么时候好什么时候坏。有次下雨夏明 忘了关车灯，蓄电池没电打不着火，一个老美冒雨帮他充电，临走还送了他 一根充电线。 　　夏明忽然想起当年在国内遇到一个女人骑车摔倒，就去扶她，结果被赖 是他撞的，硬是想敲诈钱。便叹起‘天下乌鸦一般黑’了。 　　　　　　　　　　　　　　　　５ 　　秋月几年也不生育。去医院检查，医生认为她在生化实验室工作时间太 长，放射性物质已使她的卵巢分泌不正常。几个月才能排出一个卵子，受孕 的机会很小，即使受孕，也不一定能正常发育。秋月很内疚，觉得对不起老 郭，以后每逢月中，秋月便让老郭早早上床，生怕错过一次机会。 　　秋月听胡太太讲，若能抱个孩子在身边，过几年自己就会生。就跟老郭 商量，能否让翠珊把儿子过继给她，她一定会象对待亲生儿子一样。 　　但翠珊铁了心不再嫁人，儿子便成了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况且她也不希 望秋月有孩子。因此说什么也不同意。 　　老郭海誓山盟，答应秋月，两人相守到老，没孩子也不会影响对她的爱。 　　　　　　　　　　　　　　　　６ 　　有天老郭打电话给夏明，说秋月怀孕了。秋月高兴得不得了。他夏天没 资助，想去打工挣些钱，请夏明送他去Ｂ市找工。另外有个访问学者李大姐， 只有半年期限，已经到期，好不容易延长半年，准备在临回去前打半年工。 但她英文不好，又不会开车，在小城找不到工，便求老郭带她一起去试试。 　　老板娘一眼就看中了老郭，让他做男招待。可她嫌李大姐戴付深度近视 镜，不太想要。 　　老郭说一起来的，不好把她丢下。老板娘才勉强同意留她做个收盘子的， 等缺人时做女招待。 　　老板娘喜欢老郭的长相，一见到他眼角都会露出笑来。因她兼管带位， 有好位子或者出手大方的客人，尽给老郭带去。一天下来，老郭的小费生是 比别人的多，惹得其他招待一肚子意见。 　　没过一个月，老郭打电话让夏明接他回来。夏明纳闷：“做的好好的， 怎么要回来呢？” 　　老郭说老板娘上周末在后门口被人打劫，钱被抢走了，因为反抗，腿上 挨了一枪，住进了医院。这几天由老板一人管餐馆。老板平时见老婆对老郭 过于热心，就有火，但碍着她面不好发作。现今正好是机会，讽刺说老郭的 长相不象打工的，应该去做老板，找个借口把老郭解雇了。 　　　　　　　　　　　　　　　　７ 　　白健好不容易打工赚些钱还完了赌债，总算有了些积蓄。一日接到电话， 知道当初一起念口语的彩霞也随一个考察团来了美国。彩霞因整日念着出国， 三拖两拖，人快二十六了，也没心思找对象，漂漂亮亮一个姑娘，变得满脸 苍伤。现在总算来了美国，经过百般努力，语言学校才同意发给Ｉ－２０表， 让她读英文。 　　彩霞连住的地方也没有，只好寄居在白健处。白健本来住的就是简易房， 只得在很小的客厅里放张床垫。好在白健仗义，房租帮着交掉，彩霞很感激 白健。 　　为了维持身份，还得交学费，彩霞只得去打工。打工累极了，无法正常 去上英文课，经常暗自哭泣。 　　白健因老婆一直不能来，时常抽烟喝酒。彩霞也能感觉到白健的痛苦， 有个晚上连哄带骗，把白健带到了一个红灯区。便宜的只要二三十元，彩霞 说她请客，多打一个工就能挣回来了。 　　事后白健懊恼极了。那个妓女实在没什么意思，从头到尾都很做作。还 不如买套工具来得省事，又不用担心爱滋病。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去了。 　　可那玩意没处放的感觉实在难受，每当这时，他就拿出几瓶啤酒，喝个 糊涂。彩霞怕他酒后开车出事，便有意献身。试探了他几次。 　　白健想到彩霞一个姑娘，落难在此，如趁人之危有失君子之道。便狠了 狠心，回到自己房间。 　　彩霞没法子，就去借成人电影陪他看。看到紧要处，白健全身起了反应， 几乎控制不住自己。一转念闪过老婆绝望的影子，良心上一阵谴责。便挥起 手，啪的一声打在那话儿上，一阵钻心的痛。系上裤带，照着沙发就是一脚。 然后倦在沙发上不停地抽烟。 　　彩霞想到自己二十大几的人了，长相也不差，如今落得这步田地，眼泪 噼叭噼叭往下掉。顺手拿起一瓶啤酒，咕嘟咕嘟，几口就喝了个底朝天。 　　。。。 　　白健找夏明和郭凯帮忙，帮彩霞找了个比她大二十几岁死了老婆的老教 授结婚，总算解决了她的身份问题。 　　　　　　　　　　　　　　　　８ 　　白健因老婆申请不到探亲签证，加上彩霞也离开了他，整日活得心烦气 躁。没事就做体力消耗大的运动，然后就去学生活动中心游泳。 　　有次在游泳池碰到一个美国女人。那女人歪在躺椅上，仔细观察他的泳 姿，见他动作协调，肌肉发达，等他上岸时，便过来和他聊天。 　　她叫安娜，是医院的护士。聊了一会儿，她就问起关于中国人的性生活 方式。 　　白健答道：“通常我们只和自己的太太有性关系，若太太不在身边，只 有苦熬了。比如我太太没来，我几年都没性生活。” 　　安娜觉得不可思议，问他有没有兴趣参加她们的性爱俱乐部。她对一对 一的性已不感兴趣，一般是五六个人一起玩的。估计他的体魄足以应付。 　　白健一惊。会有这等好事，只要身体强壮，就可以有不化钱的性？ 　　安娜解释道：“这个俱乐部是我组织的，找我感兴趣的人参加。男女身 体素质都要好互相提供快乐，所以不存在谁亏谁赚。” 　　临别，安娜给了他地址和约会的时间。 　　　　　　　　　　　　　　　　９ 　　白健好不容易等到周六晚上，按照约定的地点找到安娜。果然有十几个 男女，穿着露骨，白健看得眼热。 　　安娜把他介绍给其他人。这些人看上去长相不俗，估计平时穿西装裙子 走出去，都是绅士淑女。 　　他们并不急于做爱，而是由安娜给他们每人注射一点针剂。 　　安娜给白健也注了一点。因他是初次用药，安娜只给他注了很少的一点。 不一会儿工夫，毒品起了作用，白健觉得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能量，慢慢地 飞了起来。 　　飞着飞着，已到了海滩。见一大帮男女裸着身子，躺在那儿。这时安娜 走了过来，一把抱住了他。。。。白健觉得自己有使不完的力气，一连换了 几个女人。 　　自从去了性爱俱乐部，白健人也显得精神了，不再想老婆探亲的事，连 信也懒得写了。 　　他把经历告诉夏明，让他趁春艳不在，也去试试。 　　夏明担心白健会染上爱滋病，就告诉他要特别小心，选那些身上没有怪 斑点的女人，又劝他尽量不要注射毒品。白健说他们一起玩的都是健康强壮 的，不会有事。 　　周六晚，白健说去俱乐部玩二十一点，问夏明去不去？夏明问：“你又 要去赌？” 　　白健解释道：“现在再也不敢去赌了。我们玩二十一点是不来钱的，另 有一套指示牌。三男三女轮流挑战，赢家从指示牌中抽出一张来，上面有说 明。输家必须照着指示牌去做，比如‘亲赢家乳房三分钟’。” 　　夏明非常惊奇，竟有这种游戏？平生第一次听说。 　　白健道：“有次被一个男的挑战，我不幸输给了他。指示牌要我吸他那 玩意五分钟，害得我直翻胃，几天都不能吃东西，一吃就想吐。但运气好， 摊着个女的，还真过瘾。” 　　夏明问能否不参加游戏，只是去光顾一下？白健道：“那可不行，来者 必须参加。你要是去了，他们一定很高兴。他们喜欢新人，有新鲜感。”夏 明说不想去，主要是怕爱滋病。 　　　　　　　　　　　　　　　１０ 　　再说碧云居住的那家人对她很好，不收一分房租。碧云每天也会帮主人 家烧烧中国菜。 　　碧云在人家住久了，眼见美国人生活无忧无虑，有空便出去度假，相当 快乐，让人羡慕。反观自己同胞，大多忧心忡忡，读书打工带孩子，被生活 重担压得喘不过气来，大多面有菜色，想潇洒也难。 　　主人家儿子威廉长相英俊，为人热情。每逢节假日，只要碧云在，必是 鲜花相送，嘴里吐出的话语比蜜还甜。常忘情地注目碧云，海水般碧蓝的眼 睛，让碧云感到阵阵晕旋。 　　没想到结婚这么久了，竟然又会产生这种感觉，碧云心里有些慌乱。渐 渐喜欢上了威廉。 　　俊杰长相在中国人中算好的。但因忙于教书做论文，人累得失去了精神， 老了许多。而且结婚这么久，从没见他买过一束花。 　　经不住威廉诱惑，碧云完全坠入了情网。 　　　　　　　　　　　　　　　１１ 　　胡太太去餐馆打工，听其他女招待讲，碧云上个月离了婚就嫁人了，打 扮得花里狐骚象个演员。但她心中有时放不下俊杰，婚后时常回来看望他。 　　胡太太听说碧云嫁了人，吃了一惊。她知道夏明很喜欢这对夫妇，常当 她面夸奖碧云的美丽。下班回来，讲给夏明听。 　　一听碧云嫁了美国人，夏明象丢了魂：　她那么爱她的丈夫，怎么会变 成这个结局？竞争也太残酷了！ 　　胡太太还跟他开玩笑：“你如果找不到工作，说不定哪天你家春艳也嫁 了美国人。” 　　夏明脑中一片空白，人躺到床上，象睡在浮床上，脑子走神，开始胡思 乱想。觉得自己是俊杰，春艳成了碧云。一想到春艳嫁给美国人，顿时起了 波澜，象打翻了五味瓶。春艳说我不会看人，经我嘴夸过的几个太太都离婚 嫁人了。别人嫁就嫁了，不关我事，偏偏碧云要嫁？ 　　心里生着闷气，嘴里嘟噜着，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讲些什么。 　　　　　　　　　　　　　　　１２ 　　再说秋月，怀孕七个月时，已是大腹翩翩。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孩子发 育不正常，少块肚皮，五脏六腑全部暴露在外。即使生出来也不能成活，建 议她做引产手术，保护大人的健康。 　　秋月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才怀上一个孩子。心想我为人善良，从不做坏 事，生个孩子怎么会没有肚皮？那是骂人的话，哪里肯信医生，坚持要生。 　　还没到预产期，秋月肚子大痛，老郭急忙送她去医院。 　　医生见她难产，决定破腹，保全大人性命要紧。医生给秋月做了全身麻 醉，取出的婴儿五官手脚俱全，只是没有肚皮。医生不敢让秋月见着，怕她 伤心。 　　没过几个小时，婴儿就停止了呼吸。 　　秋月以泪洗面，在病房里住了三天哭了三天。怀这个孩子身体原本受了 损伤，加上这几天不能恢复，好好的个身体，弄得百病缠身。 　　　　　　　　　　　　　　　１３ 　　春艳回家几个月了，准备托福ＧＲＥ，又要会朋见友，忙得不一乐乎。 夏明因思念她们，每周末必打电话回去。讲不到两句，春艳就要挂电话： “有钱你就寄给我用，不要浪费在电话上。我现在花钱的地方太多，国内物 价比前几年涨了很多。” 　　连着几次，夏明有些灰心，心想也罢，电话不打就不打，没事下下棋也 不错。就填了张五百美元的支票寄了回去。白天做研究，晚上开车去了如梦 处。如梦知他爱下棋，找出围棋，两人手谈起来。 　　夏明让了如梦执黑先行。黑棋二连星布阵颇显气派，第三手挂角，打入 白阵。夏明连忙护角。黑棋一跳一长，顿时棋形生动。 　　一阵你来我往，已是错综复杂。夏明一算，好像自己缺点目数，便硬点 黑棋三三，胡搅蛮缠。不知是否如梦故意相让，在黑角上硬活了一小块。 　　一点下来，白棋只赢了半目，心中暗暗佩服如梦厉害。夏明不敢再战， 如梦便教他弹吉它。教了一会儿，夏明想听她独奏，如梦便弹起了《爱之梦 》。如梦的琴声柔中带着依恋，一颗颗泪珠叭哒叭哒掉在琴箱上。 　　夏明对她父亲的行为甚感不解，既然是掌上明珠，做父亲的为什么不护 着些，反而让她读不喜欢的专业？ 　　如梦道：“其实爸爸很疼我。妈妈去世早，爸爸没有再娶，是他一手把 我带大。为什么他不让我学音乐，而要从商？ 　　小时候我爱听哥哥弹吉它。哥哥教我，爸爸知道了不让我学，竟把他珍 藏多年的吉它砸了。 　　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年轻时是当地有名的音乐高手，吹拉弹唱样样行， 擅长古典吉它。因他长得帅，虽出身贫寒，几个富家女子很爱慕他。 　　我妈妈是当时远近闻名的才女，妈妈很爱爸爸的才华，两人互相仰慕。 虽然妈妈的父母反对，他们还是结合了。 　　婚后恩恩爱爱，生下了哥哥。 　　过了几年妈妈又怀了我，生的那天爸爸在外地演出。 　　妈妈自从生了我，就得了一种怪病，人很快消瘦，头晕，看了许多医院 就是不见效。爸爸变卖了所有家产，仍治不好。 　　等没了钱，连医院都进不了，爸爸自己去采草药，但没几年妈妈就去世 了。 　　爸爸怨自己不该在妻子生产时去弹吉它，也恨世道炎凉，没钱连妻子的 病都不能治。从此不再弹吉它，全力挣钱，以免日后孩子遭同样命运。拜师 学艺，做饮食业，慢慢出了名，开了家海鲜馆，生意兴隆。 　　等哥哥商科毕业，爸爸拿出部份资金给他投资马来西亚，办了一个渔业 进出口公司。 　　高中时我又学了钢琴。中学一毕业，爸爸就送我来美国读商业，每年他 都资助我读书。他不允许我学音乐，除了商业，其它任何专业都不给资助。” 　　　　　　　　　　　　　　　１４ 　　如梦因眷恋音乐，不愿再读商业，她下决心自己挣钱去读音乐。在咖啡 屋挣了不少，还在餐馆打工挣些，估计已够一年的费用。但研究生期间花费 太大，必须争取奖学金。音乐学院的奖学金数目少又难拿，竞争很激烈。夏 天Ｔ城有个吉它演奏会，如梦想有所表现，争取教授本人的支持。 　　Ｔ城风光迤丽，是名付其实的阳光城。寄生植物给人依恋的感觉，亚热 带风光又给人遐想。 　　汇演在大学的音乐厅里举行。各种复杂的和弦在如梦的手指间变幻着， 美妙的音乐从她的指尖流出。一曲奏完，底下的教授及观众掌声不断，夏明 听得热泪盈眶。 　　如梦很成功。 　　演出一结束，一位来自韦斯里安女子音乐学院的教授就找到了如梦。他 叫彼得生，对她的演奏影象很深，问她愿不愿意跟他继续学习？如果感兴趣， 回去后就准备申请材料，他愿意推荐，帮忙申请奖学金。夏明暗暗祝福她能 成功。 　　如梦心情喜悦，脸上充满了青春的魅力，黑长的头发披在肩上。夏明觉 得此刻的如梦正是最理想的爱的化身。 　　如梦亲昵地依偎在夏明的肩上，夏明轻轻地抚摸着她的长发，两人紧紧 地拥抱在一起。 　　　　第六回　　买新车春艳魂归上帝　　成植人如梦灵回天国 　　　　　　　　　　　　　　　　１ 　　春艳在国内忙着准备托福ＧＲＥ，等到十月份考试结束，便匆匆别了家 人，返回美国。因心里念着读书，将女儿丢在国内，托外婆照管。为了防止 夏明整天联网下像棋，便将他计算机的鼠标器藏了起来。 　　新学期开学了，如梦开始着手申请美国著名的韦斯里安女子音乐学院。 学院位于美国东北部，美国历届音乐学院钢琴比赛的冠军大多产于此院。学 院对学生的来源也非常挑剔。 　　　　　　　　　　　　　　　　２ 　　感恩节学校放几天假，春艳闹着出去玩。夏明从出租公司租了一辆雪佛 来，带着她和如梦向路易斯安那州的新奥尔良开去。 　　春艳夸赞雪佛来又大又舒服，将来要买就买美国车，红色的，跟如梦的 车一样颜色。夏明答应只要她联系到奖学金，一定把所有积蓄拿出来帮她买。 　　一路上开车子谈车子，做着未来的梦，五六个小时便到了新奥尔良。 　　新奥尔良是世界闻名的色情城市，法国广场的波本大街是其中最著名的 色情街。一踏入街口，便感觉到了那种气氛。 　　那种地方多是成年人去玩，只有几家东方人，拉着孩子在街上游逛。 　　一家脱衣舞厅门口，张贴着大幅裸体美女广告画。窗口露出两条人造女 人长腿来，穿一双肉色长袜，一伸一缩，吸引游客进去。 　　几个浪荡女人，穿着露胸粉色上衣，握着啤酒瓶，从他们身边荡过。一 阵浓烈刺鼻，挑人心扉的香水味，让人心跳加速。 　　走过一个路口，见一大帮男人穿着短裤，光着上身站在那儿，边饮啤酒 边朝里观望。原来是一群同性恋，在看男子脱衣舞。里面一个健壮男人用手 扶摸阴部，屁股一挺一挺，小三角短裤挂在那东西上。 　　夏明有点呕心，因春艳觉得好玩，便沿街来回逛了两趟。 　　街道两旁，三五成群的黑孩子玩命地跳着“踢他舞”，那舞节奏鲜明， “踢他踢他，踢踢他他”，在向人们表述生命的紧迫。看他们那么卖力，游 人们总会扔下几个硬币来。 　　街角一个黑老人在吹小号，悠扬悲伤的号声引起了夏明的共鸣，他在老 人面前的盘子中放了一个美元。 　　逛完了波本，又去法国广场看街头艺人卖艺。画人像的真是神奇，那奇 怪的画笔很快将如梦的面部表达出来，连皮肤的反光都清清楚楚。 　　更奇的是个能用几种语言看相的墨西哥人。他面前有个小圆桌中间一个 阴阳鱼，四周画的竟是中国的八卦图！要不是他的相貌，真让人以为中国街 头的哪个算命先生到美国挣饭来了。 　　电影上见过的吉普赛人也在用他们特制扑克牌帮人算命。挂着的牌子上 用英文写着“不诚不灵”，分明和中国的相术来自一家。 　　三人玩的高兴。春艳计划等买了新车，再去迪斯尼。 　　　　　　　　　　　　　　　　３ 　　很快到了春天，如梦收到了韦斯理安女子音乐学院的Ｉ－２０表和奖学 金通知。没过几天，春艳也收到了录取通知，有所著名大学给了资助。春艳 欣喜若狂，乐得象找到了工作，急忙打电话告诉如梦。为了庆贺，如梦请夏 明春艳去吃饭看电影。 　　美国的许多电影都带色情暴力。如梦请他们去看动画电影《狮子王》， 电影画面优美，情节动人，歌曲也动听。美国动画片实在很美。 　　　　　　　　　　　　　　　　４ 　　春艳自得了资助，整天盘算着去买车，她打算自己开车去新学校。夏明 准备用所有积蓄，就可以满足她的心愿了。 　　春艳心中高兴，晚上早早洗澡上床，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梦见自己来到一座似曾相识的花园。上次梦中见过的少年，长得更加英 俊，对她热情款待。 　　知她想买新车，便带她去一个卖车处。只见各种牌子的车子，停了整整 一车场。春艳想要名牌，但价格昂贵。春艳有一万多元，只能买经济车。 　　少年二话没说，手中扬出钱包，一大叠子美金即刻到了春艳手中。春艳 一高兴，将想要的牌子全都买了下来。 　　回到房中，少年问春艳还要什么？春艳想了想，车子有了，还要一座大 房子。但不好意思开口。少年已猜透了她的心思，告诉她，这栋洋房包括房 里的摆设，房外的花园全是她的。 　　春艳心想，要是再有个硕士文凭该多好！于是少年早送晚接，不几天工 夫，春艳就拿了文凭。 　　少年一一满足了春艳的心愿，春艳高兴得合不拢嘴，心中想要的这么快 全都有了。抱住少年，不肯放手。就这样，断断续续做了一夜美梦。 　　春艳早晨醒来，想到那毕竟是梦中情景，夏明已经不错，答应给她买车。 春艳特意打电话让如梦一起去。 　　买着了车，虽不是名牌，但终究是新的，春艳当天就开出去张扬。 　　这段时间，夏明总是丢三拉四，心神不定。洗碗时，碗拿在手上竟然摔 了。春艳想：　难道他读博士读出了精神病？再熬一年就毕业了，不用再受 这份罪了。 　　　　　　　　　　　　　　　　５ 　　五月中旬，学校放暑假。德州有个为期一个月的电脑操作培训班，夏明 准备去参加，多学些电脑知识。 　　夏明临走前交代春艳开车要小心，春艳道：“婆婆妈妈的，哪象个男子 汉，开这么多年车了，小心的要死。人家美国人，一只手开车，一只手搭在 车窗上，多潇洒，哪像你两只手，还要放在十点钟两点钟的位置上。”夏明 知道春艳办事都是事前潇洒，出了事便鬼叫，没了魂一样，把责任全推在他 身上。 　　德州地处美国中南部，南接墨西哥，到处可见牛仔装束的人们。因为是 密集培训，夏明白天很忙，晚上要上机操作。只有到了半夜，才有空给春艳 打电话聊天。 　　　　　　　　　　　　　　　　６ 　　晚上十一点多钟，春艳在家看录象带。“叮铃”，门铃响了。 　　“谁呀？　” 　　“春艳大姐，我和海婵怕您孤单，陪您来了。” 　　春艳开了门。“小杜，怎么就你一个人。海婵呢？　” 　　“大姐，跟您开个玩笑，就我一个人，跟您说悄悄话方便些。” 　　“你呀，就是鬼点子多，就是海婵不在，我也会让你进来的。” 　　。。。 　　“大姐，最近我手头紧，能不能再借我几百块钱？” 　　春艳不是太乐意，但小杜一口一个大姐，叫得她于心不忍，便起身进卧 室去拿大帆布箱子。小杜已跟在身后，见她低头开箱子，就从口袋里掏出备 好的小铁锤，一锤敲在了春艳的后脑上。春艳“嘭”的一声摔在地上，小杜 见她还在哼哼，就连给她补了几锤。 　　夏明半夜打电话回家，却没人接，心里着急，心想不知她去谁家玩了？ 　　那电话铃声却把小杜吓了一大跳，匆忙将春艳的卧室门反锁了。 　　等到了凌晨两点多钟，小杜仔细查看楼上，断定各家都已熟睡，将春艳 用被单包好，搬下楼去，放进春艳汽车的后座上。又上楼将房间收拾整齐， 拎着那个帆布箱子，然后将汽车开回家去。 　　海婵斜躺在床上看电视，见他这么迟才回来，抱怨道：“你去了哪里？ 也不打个电话给我，让我着急。” 　　小杜悄声道：“小声点。我把她杀了！” 　　“什么？” 　　“我把春艳大姐给杀了。” 　　“你把谁杀了？”海婵吓得浑身一哆嗦，半响才醒过神来：“你杀谁不 好，偏要杀春艳大姐？” 　　小杜道：“我欠她一千多块钱，没办法还，我的奖学金才四百来块钱一 个月。再说，我现在到处缺钱用。上次聚会，春艳大姐给我们看她的箱子， 里面有她打工攒下的一万多块钱。我已预谋很久了，这次正好趁夏明大哥不 在家，好下手。这样连欠她的钱也不用还了！” 　　海婵流着泪道：“你为了万把块钱就去杀大姐？她平时对你我就象兄妹 一样，你怎么忍心下得了手？” 　　小杜道：“海婵，我很爱你，想满足你的所有愿望。可是没有钱，一切 都是空想。” 　　小杜开了车门，将春艳的尸体抱了进来，放在床下面。取出帆布箱子中 的钱和手饰，然后把空箱子放进春艳的车子里，让海婵帮他，将春艳的那辆 新车开进了黑战士河。 　　回到家，海婵怎么也睡不着，闭眼就可看到床底下春艳大姐的微笑。小 杜却盘算着怎么处理尸体。他想用他在演过的电影里学来的方法，将春艳分 尸，时间一长，尸体腐烂，归了大地，便万事大吉了。便用春艳送给他的锯 齿尖刀，将头手腿等部件锯开，用塑料袋包好。中间部份用水煮烂，连锅一 起，抛入了黑战士河。然后将头手腿脚等放进了罗伦湖边森林深处，用烂树 叶覆盖上。 　　一切处理完毕，小杜松了口气。觉得这样，神不知鬼不觉，断然不会有 人怀疑到他身上。两人取了重要证件，准备作一个长途旅行。 　　到了Ｂ市，海婵心中有些恐惧，让小杜投案自首。小杜不肯，说道：“ 虽说没有死刑，但要是被关了进去，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若不能和你在一 起，那我杀人又有什么意义？” 　　但海婵坚决不肯住旅馆。小杜就买了一个大睡袋，买足了食品，住进了 一个偏僻的大森林。 　　森林深处，不时有小动物串来串去。海婵在睡袋里，紧紧地抱着小杜。 此时他是她唯一的寄托和保护神，小杜为了她什么都敢做，她心中的邪恶的 爱又加深了一层。 　　　　　　　　　　　　　　　　７ 　　夏明连着几夜打电话，都不见回音。决定提前回Ｔ城。 　　回到家，见家中收拾得整整齐齐，楼下却不见了春艳的新车。嘟啷了一 句：妈的，出去玩也不打个招呼。 　　走上楼来，正好碰到胡太太往外晒衣服，便问道：“胡太太，你知道春 艳去哪里玩了？”胡太太道：“没听她讲起出去玩呀？周末还见她跟你哥嫂 打电话聊天，会不会去秋月如梦那儿了？” 　　夏明打电话问老郭，老郭说上周春艳如梦一起来看过秋月，但并没有住 在我家。去问如梦，如梦说曾见过她和小杜海婵在一起，八成和他们出去玩 了。 　　夏明去找小杜，见他的房门锁着，他和海婵的两辆汽车都不在，稍稍放 了些心：一定是和那两个爱玩的出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要开三辆车？ 　　夏明感觉有点累。回到家，和衣倒在床上，眼皮发沉，手一摊就进入了 梦境。迷迷糊糊睡了一下午。 　　　　　　　　　　　　　　　　８ 　　过了两天，仍没有春艳的消息，夏明打电话去问哥嫂。哥嫂说上周末曾 和她聊天，没听她讲起要出去玩，建议他去报警。 　　警察去他家检查，并无异常现象。只是夏明发现，春艳平时放贵重手饰 及打工钱的帆布箱子不见了。 　　夏天的Ｔ城，异常的炎热。罗伦湖的人造沙滩边上，有不少人在游泳。 　　杰克和玛丽抱着他们的一对白色公主狗，在沙滩上散步。玛丽抱她的公 狗去亲杰克手中的母狗，杰克就去亲玛丽。玛丽经不住杰克的挑逗，拉着杰 克往马路对面的森林里走去。 　　走到一个很隐蔽的地方，两人放下小狗，便乱作一团。这是玛丽第一次 在森林里作爱，感觉特别，便胡哼乱叫。 　　杰克闭着双眼，天马行空。却听玛丽“啊”的一声尖叫，便没动静了。 因这一叫，杰克的兴趣去了大半。低头一看，只见两条小狗拖着团血乎乎臭 轰轰的东西来。那团东西虽然血肉模糊，但上面的黑发表明，这是一个人头。 　　杰克拎起裤子，又掐又捏总算把玛丽弄醒。两人大著胆子顺着痕迹，找 到了附近一堆乱树叶盖着的塑料口袋。打开一看，里面还有两段手背及一些 看不清的人体部件。 　　警察接到报案后，前去查看。只有几个身体部件，又在森林里的其它地 方找到了断腿，唯独不见了中间部份。法医经过测量头型及手长后画出了图 形，判断这正是失踪的春艳，头部有被钝器击伤的痕迹，脖子被锯齿刀锯开。 　　警察用地毯式搜索方式，在黑战士河里找到了春艳的那辆新车，一只空 的黄色帆布箱子落在车座下。 　　。。。 　　夜已很深。在Ｂ市近郊，刑警靠警犬的帮助，在一个僻静无人的森林里， 发现小杜和海婵依偎在一个大睡袋里。当时就从他们的汽车里找到了春艳的 绿钱包。 　　　　　　　　　　　　　　　　９ 　　得知是小杜杀了自己老婆，夏明整个人都麻木了。想不通杀人的为什么 会是春艳满心喜欢的小杜？夏明觉得头有些炸裂，一个风风火火骂骂咧咧的 老婆，如今四分五裂。夏明千言万语涌上心头，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夏明直到现在才想到给岳父母打电话，不知道从何说起。老俩口弄了半 天，才听懂他的意思，隔着电话线嚎啕大哭。后悔当初不该让女儿出国，更 后悔她去年夏天回去了，没把她留在家中。 　　经过这事，夏明精神受到打击。世事苍伤，搞不清人这一生究竟为的啥？ 远在北方的哥嫂打来电话，让他休学半年，去他们那儿。 　　　　　　　　　　　　　　　１０ 　　哥哥到机场接夏明。见他有些呆痴，心中一阵酸楚。 　　夏明见到兄长，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落了下来，头脑也稍微清醒些。 　　过了一个多月，夏明渐渐恢复正常。在这期间，如梦常打电话问候他。 　　　　　　　　　　　　　　　１１ 　　夏明秋季返回学校做论文。想要离开这伤心地，便申请办了加拿大移民。 　　如梦也要开学了，夏明送她去机场。如梦恋恋不舍。 　　　　　　　　　　　　　　　１２ 　　一年很快就过去了，夏明完成了论文答辩。因心中想念如梦，也想靠兄 长近些，便移民去了冰天雪地的加拿大。 　　一晚如梦打来电话，告知夏明她的近况。 　　如梦说音乐学院帮她的那个彼得生教授对她感兴趣，问她是否愿意陪他 两年；两年后让她自由。他可以私人赞助她两年学费生活费，外加新车和一 套三十万美元的房子。 　　夏明骂了句“他妈的彼得生”，心中不快。沉默了片刻，道：“如你觉 得日子会好过，可以试试。” 　　如梦听出他的声音不对，赶忙解释，她拒绝了彼得生的要求，靠自己的 勤奋保住那份资助。除了练好自己的功课外，还得教许多学生练钢琴。 　　最后如梦在电话里给夏明弹《致爱丽丝》，如歌如泣，将男人对女子的 钟爱之情表达得淋漓尽致。夏明对她更生一层爱意。 　　　　　　　　　　　　　　　１３ 　　一条双行高速公路上，一辆小汽车风驰电掣般飞驶着。开车的男人左手 搭在方向盘上，右手插在身旁女友的裤腰带里，顺着往下摸去。那女人浪荡 地笑着。 　　突然遇到了一个急转弯，那男的左手控制不住方向盘，急忙去抽右手。 却因那女子笑得厉害，肚子蹦起，将他的右手紧夹在裤带里。男的就急踩煞 车，因车速太快，车失去控制，一个大转弯，撞到了对面开来的一辆小红车 上，车头直插小红车的驾驶门。那小红车里开车的正是如梦！小红车转了几 转，翻到了马路下的干沟里。 １４ 　　夏明刚一上班就接到韦斯理安音乐学院国际学生办公室打来的电话，说 一个叫如梦的女生，出了车祸，大脑撞到了前窗玻璃上，现在在医院里昏迷 不醒。从她的学生档案中查到紧急电话号码，只有一个，是夏明的。另一个 永久地址，远在新加坡，不方便联系，便把电话打过来了。 　　夏明大吃一惊。匆忙请了假，飞到韦斯理安。 　　如梦依旧是那么美丽，只是醒不过来了。 　　医生告诉夏明，她撞到了大脑的重要部位，手术治疗几乎没有希望。查 医疗史全世界至今仅有极少成功的例子。要么让她安乐死，要么靠输营养液 维持生命。 　　夏明不愿她死，和如梦父亲取得联系，把她转到了Ｒ大学医学院进行护 理。 　　孙富贵知道女儿成了植物人，如雷贯顶。匆忙赶到机场，直飞美国。 　　一年不见女儿，如今见到的却是个不能开口的，老泪纵横。抱着女儿思 绪万千：想当初我没钱，老婆丢了命，如今我是千万家产，仍不能救女儿。 坐在那儿，呆呆发想，从记事直到现在，一桩桩一件件细细想过，渐渐开朗 起来。大彻大悟：原来人一生追求，名利二字，实乃是个“空”字。就把如 梦托付给夏明，自己返回新加坡。 　　过不多久，医学院通知夏明，有人捐了一百万美元给医学院，筹建“如 梦植物人研究基金会”，专门用于植物人苏醒及恢复的研究。 　　 １5 　　如梦能醒过来吗？夏明常常闵思苦想，却没个结果。心中苦闷，就联入 像棋网中，向网友们讨教爱情一词。 　　网友们道：“爱情两字，我们从来就没搞清楚过。不过有句话送给你： 去爱身边这个人。” 　　春艳若在，身边这个人应当是她了，但他们并不知道，春艳已经住到了 黄金砌成的到处是鲜花的天国。 　　晚上上床，迷迷糊糊，沉沉地睡去。不久就进入梦乡。 　　梦见自己坐在木桶里，沿着河水向东漂去。 　　忽然见到如梦，如梦说医生已治好了她。只见如梦荷花般纯洁，浑身上 下透着一股灵气，行为举止那么高雅。夏明惊叹，世间竟有这等奇女子！ 　　忽又听见春艳叫他。只见她站在一座由黄金彻成的屋子前，圣洁得象个 天使。道路都是用宝石铺成，宽广的道路两边长满了鲜花。春艳告诉他这儿 就是天堂，这里不需要汽车，张开双臂就能飞翔。 　　一转眼，春艳不见了，河对岸站着的却是如梦。一会儿又变成了春艳。 就这样来回变幻着，飘忽不定。 　　只见她俩叠加在一起，变成了一个人：那不正是他多年来日夜追求的爱 之神吗？ 　　夏明一急，跳到河里，拼命向对岸游去。但不管怎么挣扎，总也游不过 去。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