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 ———————————————— 死者王二 一人 死者王二内容简介: 风从头顶吹过,这个世界冰冷冰冷。 王二与牛起是对好兄弟,在无可奈何的现实中,他们只有嘲笑自己。这是个狗屎 时代,哪里才会有温暖?把目光投向女人的身体,以为那样可以让自己麻木,渐 渐地,他们却陷入不可救药的绝望里,罪孽感深藏于心,苦痛撕扯着每一根神经。 就象两条狗,他们无望地活着。水面出现一根稻草,那是不是爱?他们亟不及待 想把它捞在手中。 稻草忽然沉入水底,陈烟近乎于疯狂。牛起跳了楼,或许他并没有真正爱上陈烟, 但他还是跳了下去,也许那时,他只想证明这世个还有肯为女人牺牲的男人;也 许他只想替这个摧残了陈烟的男性社会赎罪,也许他什么都没有想……他死了, 从窗户口一跃而下。他是冲动的,但他也是善良的。 王二比牛起更为玩世不恭,牛起还有个好爸爸,而他什么都没有,他很明白,在 这个世上他或许连堆狗屎都不如。当吴兰说爱上他时,他不敢相信,红尘滚滚, 欲望东流西淌,爱显得何其可笑!等到吴兰为他而死,他明白过来,他所能做的 也只能是破口大骂--老天爷,你为何这样残忍?为何定要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什 么是爱? 没有眼泪,一切本来都还可以忍受。当牛父出于自己前途打算,苦心安排牛起与 范璇的结合时,陈烟的存在是个不可知的威胁,便选择了一个自以为聪明的方式 逼陈烟离开。曾被几个学生强奸过的陈烟歇斯底里了,她一直在努力想摆脱过去。 但过去的噩梦再加上牛父这重重一击,她完全崩溃,不敢再相信男人,只能是愤 怒地问着牛起,这世上还会有几个好男人?还会不会有男人肯为女人不要性命? 当牛起跳了下去,她所能做的,只是是把自己勒死。 吴兰因为柳含成了个同性恋,因为王二,她明白了自己是个真正的女人,她爱上 了王二。她怕失去他,当柳含把刀刺向王二时,她毫不犹豫地挡上去,她很开心, 因为她找到了爱。 柳含是个同性恋,她爱吴兰,她不能容忍王二抢了她的爱,她举起刀,做了自己 想做的事。她之所以成为同性恋的过去让人落泪。 牛起一直在有意无意保护着大家。牛起死了,曾被牛起所庇护的李雅君终被派出 所所长周强玷污。她长得很漂亮,这是不幸。王二在牛起与吴兰死后,一直把他 当哥哥看待的李雅君成了他唯一活着的希望。泡沫裂了,王二默默地拿起把刀, 去找周强。但很可惜,他捅出的第一刀扎在枪套上,等他想捅出第二刀时,枪响 了。 牛起与王二的朋友刘玉厌倦了舞厅生涯,想做点实事,但因为家里中了彩票,全 家人都被歹徒杀了个干净。 吴香是王二过去的女朋友,也一直有点喜欢王二。但当她傍上了孙主任后,当王 二在街道上被人刺杀摔倒后,她选择了离去。 文中还有个因为同性之爱而杀了自己妻子的老者,…… 这或是个连狗屎也不如的时代!!! (死者王二全文十二万五千余字。) 序: 天忽然冷下来,我开始咳嗽,空空荡荡,血从嘴角泌出,有些恍惚,整个的天与 地都在摇摇晃晃,一些花在眼前慢慢弯下腰,它们真的都很疲倦。花季已过,谁 又等得到来年来日?秋天来了,春天的确不会很远,但这中间毕竟还有个漫长寒 冷的冬季。我在房间里静静坐,厚厚一摞纸在桌上静默无声,有的纸张已经泛黄, 轻轻一触也就碎了。窗外,落叶正在染满夕阳之光的风中缓缓飘动,它想要诉说 什么?我想不通,所以我越来越讨厌纸上的东西了。 我叫王二,汉族,男,二十八。我不是愤青,也不是小资,但我喜欢刀,我不在 乎这把刀是虎头狼腰还是雕龙画凤,那丝毫不重要。我喜欢做的仅仅是握紧刀把, 感觉冰凉的刀意渐渐溶入血液,它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这让我很是兴奋,有着莫 名其妙的冲动。我常在手腕处藏把刀,为不引人注意,我用衣袖很仔细地遮住它, 不想因为它让别人对我大惊小怪。 刀有很多种,好刀是坚硬的,与脊梁骨一样,都宁折不弯。我还喜欢把刀身含入 嘴里,用牙齿咬得咯嘣响,金属在口中的滋味真是不错,它让你根本就没有心思 去理会其它东西。无人的丘陵荒原中,清风明月漫天星光下,我提刀而行,忽然 一声仰天长嗥,刀身正发出尖啸,我挥舞着刀,纵身一跃,朝无穷无尽的虚空狠 狠劈去,空气开始灼热地燃烧,我看见了生命的实质。剑是仁气,枪是秀气,棍 是蛮气,斧是凶气,而刀是勇气。狭路相逢勇者胜,不惧无悔。是这样的吗? 把刀慢慢抽出,用手指一点点轻轻抚摸刀意,血正在手上流,森森刀意让这种流 动更为迅速。想了一会,便把刀插在桌上,然后用力拗断,啪地声响,我听见了 钢铁碎裂的声音,一丝火星溅出,然后开始燃烧。这里的火很快就要烧彻天堂。 第一章 她叫吴香,我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她离过婚。离过婚的女人对我这样的王八蛋 来说,总有些稀奇古怪的诱惑,所以当她一身黑衣在酒吧里坐下时,我就明白了 这个女人对我的意义。 这里我得先介绍下我的职业,免得人家误会我是只鸭子什么的。从小我就讨厌鸭 子,那是种只会扭着身体,歪歪斜斜从来就没有过一个正经样的动物。何况不管 是从任何一个角度来看,我也是个一撇一捺的人。对了,我还是个干部,就是那 种小学读了五年,中学读了六年,大学读了四年,然后顺理成章地来到一间办公 室,每天面对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清茶与一张皱巴巴的报纸。这样的八小时可以说 的上是乏味至极,所以我又顺理成章地来到一个叫牛起的哥们所开设的酒吧,当 起了一个调酒员。 我当然没有学过调酒,但那些大小小小高高矮矮红红绿绿的瓶子根本就难不倒我, 因为据牛起说,我是个用心的人,而这世上肯用心的人实在是太少,所以我自然 就能把那些莫名其妙的液体绝妙地搭配在一起。我原来学的是中文,所以我又还 有本事从那些被扔在厕所里随时准备用来解决生理问题的唐诗宋词选本里找来各 种极具暗示或说是暖味的词语来把我的那些创意准确命名以催发那些把我的创意 拿在手上的男男女女们的欲望。这话说得可真拗口,但没关系,这样说不定会让 看见这段文字的人停下来再把我刚说的那句话重新念上一遍。 牛起笑嘻嘻地对我说着上述这些乌七八糟的话,我当时硬是把耳朵竖得比只兔子 还尖,还是不能把他的意思琢磨清楚。牛起加重语气继续说道,“是情欲,再简 单说,就是性欲”。牛起过去是位老师,自然说话还是蛮文皱皱的,说到性欲两 字时,他的眼里迅速闪过种绿幽幽的光,我记得我小学那位校长也有种这种眼神, 不过听说他在我们考上初中不久,便因猥亵幼女而被抓进牢里判了十年,估计这 辈子也就要在那呆到头了。所以我很小心地提醒了牛起一声,“牛哥,外面风大, 小心闪了舌头。” 叫他一声牛哥,他还真牛逼起来,“我说王二,你没学过弗洛伊德,也总听说过 劳伦斯吧?就算你丫的没听说过劳伦斯,总翻过《金瓶梅》吧?得了,知道你小 子纯洁,不看带有性这个字眼的书,可你奶奶的也不能把A片就这么随处乱搁啊。 你这不是害我?前些天,好不容易带个姑娘回房一起研究文学与人生,人家见了 那些玩意,楞以为我是色情狂性变态。你可真够阴。给我来这手,竟然还在A片 封套上工工整整写上我的大名,是我的东西你也用不着写得这么明白吧,你是怕 公安局把你老人家拎进去上指拇铐?我靠,你以你是谁,别忘了你小子还欠我三 个月房租没给,我随时都有权利把你扔出屋外,要不就弄把枪说你擅闯民居,崩, 一枪把你毙了,你或才会伸胳膊蹬腿老实一点点。” 这话说的可真够溜,真被风闪了舌头去?好人从来不会得好报,好心当然要变成 驴肝肺。我停着牛起的脸研究了会,在肚子里把牛哥的祖宗八代都靠过一大遍, 然后小心翼翼陪上笑脸,“牛哥,我知道你老人家是性欲猛男,都是俺的错,俺 这就回去把你用过的安全套全洗涮一遍,这总行了吧。”唉,在人屋檐下,焉能 不低头?也都怪我没个好爸好妈,硬不会给我变出套房子来,我只好在这个远离 家乡孤独城市里的某条小巷中的某幢大楼占据了我最亲爱的牛哥那套三屋一厅其 中的某个房间,为此我要付出的代价就是每月二百大洋,顺便还要装模作样帮他 老人家打扫整个房间卫生。那还是人干的事吗?可我不干,这个拥挤的城市却会 呼拉拉涌出大把的人群抢着来干,好象这房间就是皇宫宝殿,所以我还是老实得 好。这不,上我们牛哥的酒吧来打工还房租钱了。 我在脸上堆起笑容,这不是诌媚,我与牛哥那是好得没有话说,同一条裤子没有 穿过,同一个女人嘛,那就大家自己去想象。“牛哥,你果然是学富五车,悬梁 锥股,卧薪尝胆,程门立雪……话讲得这样溜,学问真是大得不得了啊。”牛起 这小子竟然嘿嘿一笑说,“有你脸大吗?不对,是应该有你屁股大吗?”我的笑 容自然是更甜了,“那是当然,那是当然。牛哥,你的学问用来揩我屁股那真是 绰绰有余。只需一丁点,那就可让俺爽得不行。小弟今天要用十二倍的心血为你 调制一杯惊天动地颠鸾倒凤美人一见君绝对头晕脑转向的绝世佳酿出来。这杯酒 俺准备命名为无敌美人,也就是说,没有哪个美人儿能够敌得过牛哥你啊。够气 魄吧?”牛起的脸从阴慢慢变晴,这才温柔地拍了拍我肩膀,眼睛一瞪,大声吼 道,“少贫了,还不去干活?”。 呜呼,咬着牛尾巴了,俺赶紧脚底吱呀一响,溜到酒橱边。这实在窝心,可俺心 肠实在是太善良,不忍见牛起这个酒吧少了我,从此生意一落亿丈。嘴边浮起微 笑,我拿起十多瓶红酒,这瓶倒出一点,那瓶倒出一些,混在一起,左摇摇,右 摇摇,往上摇摇,往下再摇摇,就差没唱摇蓝曲了。这时,我看见吴香正莲腰摆 动,一步一款走了进来。她似笑非笑,所以我的笑容马上就刻在脸上,说实话, 吴香太有让男人目瞪口呆的本钱。只是我又马上觉得手酸胳膊酸连脸上肌肉都一 块块酸。 吴香在我面前站住,很小心地把烟放在桌上,然后眯起眼打量我,上一眼,下一 眼,左一眼,右一眼,看样子,就要跑到我后面再看上几眼。汗毛都一根根竖起, 我立刻咽下一大口唾沫,“好香儿,你来了啊,这风可真香啊,哈,快来抱抱, 我的腿要软了,不行了。救命……。” 这女人竟然把手伸出来堵住了我的嘴,“王八啊,你干吗要叫王二,王八多好, 以后戴起绿帽子来也就顺理成章,用不着向谁哭鼻子啊。”她的手可真软,温热 温热的,我飞快地伸出舌头在她手心舔了舔。今天,我说了或是听了多少次顺理 成章这四个字?莫非这世上还真有顺理成章这么邪乎的事?“好香儿,我最亲亲 的香儿,你这不难为我吗?我正在工作。你看看,我的老板就在那边虎视耽耽, 再仔细看看,他多高大威猛英气逼人,我不用心干点活,还会有小命吗?” 这是包万宝路,已经撕开了封口,吴香的手指在烟盒底下一弹,一根香烟直奔我 面门袭来。没办法,只好叼住,“姑奶奶,你到底想我怎么的?算我怕你了,有 事,下班再谈?” 吴香的声音可真好听,是雨滴在石阶上清脆地响那种,“王八,等你下班?那我 不是要等老了?我再没兴趣缠你,别吓得尿裤子,真有事,前天你说的孙主任的 电话号码,我没记住,这不赶来向你个王八蛋讨吗?我说你也不会穷得这么丁当 响吧,连个手机也都不配?你这纯粹不就是整人吗?”吴香嘟起了嘴,这小嘴可 真可爱,真让人想多多尝上几次。可我不敢,因为我发现也充分理解了那个与她 离婚的男人。见过那种商店里卖六十元一台的榨汁机吗?硬梆梆的甘蔗放进去, 不要二分钟就只剩余一堆渣滓与一小杯汁液。这是多么一件恐怖的事!!!最重 要的是,她竟然不会在事后给我任何安慰,自己把被子卷起一团呼呼入睡,俺拼 命地往她那个被子里挤,可总是被她毫不客气地挥挥手赶开,最后干脆一拳揍来, 所以我虽然面不改色,但两腿发软,那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好香儿,孙主任电话号码正在家里老实躺着,我的记忆可一直不大好。有什么 事这么急?明天打电话告诉你,成不?”? “呸,明天,还不晓得你躺在那个女人肚皮上,早把这事忘得九霄云外。你别管 我有什么事,你现在去给我拿来,否则我要大喊非礼了。” “我的亲亲小香儿,这么俗的手段你也玩得出来?要喊非礼,那也要看看场合。 这可是酒吧,正是你非礼我,我非礼你的好地方。乖乖,你别扭我耳朵,轻一点 轻一点,我老板还在那坐着,你不存心让我没脸做人吗?”吴香还说的真是,做 调酒员这行最大的好处,就是总会有各种各样的女人陪你上床,当然是我陪她们 还是她们陪我这问题,一点也不重要,我是男人,她们是女人,也就足够了。 “好香儿,你放手,我老板那或许会有孙经理的电话,我去问问他,好吗?你的 手可真好看。可别因为扭我耳朵,把你的手累着了,是不是?” “你啊,什么时候把你这亲亲可爱的两片小嘴唇割下来,省得再去祸害女人。” 吴香终于满意地笑了,把手从我耳朵上拿开,自己也点燃一根烟,笑眯眯地坐下 来。吴香与我一般大,可这世上的女人总是供不应求,于是她结了婚又离了婚, 而我还什么也不是,只能是在书本上念曾经沧海难为水那些无聊透顶的字。认识 她也是在酒吧,不过不是牛起这家,是在小城最为有名的红磨坊。那已经是几个 月前的事,现在回想起来,全是凄惨,还是甭提的好。我朝牛起走去,孙主任是 一家报纸的主任,我不认识他,我只是在牛起房间里找到孙主任的名片,名片是 用金属制成的,若把四周边缘放在砂轮上磨锋利,在甩出名片时,定是能够找来 扔小李飞刀的快感,别人怕什么还没看清,就已经死翘翘了,姓孙的一定是位绝 代杀手,这是我的判断。所以我当然就得意洋洋地把这件事说给了吴香听,那时 我与她正滚在床上,男人与女人滚在床上时是没有秘密的,这不能怨我。只是实 在想不通吴香找那个孙主任干什么?要说他们以前认识,吴香也犯不着问我电话 号码;要说他们以前不认识,好象也不必这样火烧眉毛吧?不过,这是他们的事, 与我无关,我只是个男人,不小心多说了些东西给女人听,我也就活该去牛起面 前低三下四装回孙子。还好,现在才九点,并没有客人,要不然牛起非得要把那 一口臭哄哄的唾沫星子全溅到我脸上不可。 牛哥果然没有令我失望,连续靠了我十几遍,再又威胁我几十次若再敢乱翻他的 东西,就要把我武装递解出境后,这才说道,“我去与那妞说,省得你这白痴记 不住。” 我是白痴,那他定是傻瓜,只有傻瓜才会对白痴这么大声说话。我在牛起的背后 吐出舌头,并狠狠地挥了下手。酒吧里还没有外人,我可以放心大胆。 牛起与吴香说了些什么,我没听清。只见着吴香那娇柔的身子一下前仰一下后俯, 就象我们常在戏台上见过的那种牵线木偶。如果我说对付女人有十手,那牛起在 这方面就有一百手。与女人睡完觉后,回过头继续来找我麻烦的女人是络绎不绝, 而来找他死缠烂打要求什么精神损失费青春赔偿费的却是绝无仅有,所谓高下, 于此立判。只可怜我在单位上喝了八小时的茶看了八小时的报所赚得的一些辛苦 费,也就得乖乖向那些女人双手奉上。靠,我就想不通,都是与女人睡觉,为何 就会有这样的天壤之别?所以说,人比人,气死人,不服不行。 牛哥与吴香的战场已离开吧台转移到某个阴暗角落。我调好杯“一夜暖风”端在 手上,笑呤呤地望着他们,然后随手把灯光调得更为暗些。这当然会令牛哥心花 怒放。我想他现在最希望的就是伸手不见五指。黑夜会让人把一滩狗屎想象成一 朵湿漉漉的花瓣,希望我们的牛哥等会不至于大呼小叫屁滚尿流。我在黑暗中咧 开嘴,露出牙齿,牙齿很白,不用掏出镜子来看,我自己当然知道,每天都勤勤 恳恳刷上三次牙,我得让自己身上每一个优点散发耀眼迷人的光芒。 牛起喊我了,声音粗糙得就似二块石头在不停磨擦。这小子要显示老板派头?还 是在我的香姑娘那碰上个不大不小的钉子?我乖乖地走上前,静候吩咐,“牛哥, 啥事?” “王二,我也记不得电话号码,这就与吴小姐回家去拿。马上回来。你给我好好 招呼着店。甭把我的酒当成水,自己喝下肚去。否则你怎么喝下去的,我就叫你 怎么样地吐出来。OK,听清了没?”哈,又来这手?马上回来?你骑在马上还能 够今晚赶回来?你真当我白痴?牛起这家伙实在是太不够哥们,堂堂酒吧老板十 夜就起码有五夜不见人影,次次给我耍这套路,也太没新意了吧。我哈哈一笑, 这回我不管他叫牛哥了,“牛逼,早去早回啊,晚了,我就把你这铺子立马转手 给卖了,卷款逃跑,叫你哭娘也来不及哩。” 说不清我干吗就与牛起就混得这么好,又不是一个娘生的,这可真是莫名其妙。 舌头与牙齿也常会打架,但我们笑归笑,骂归骂,卷起袖子打过架,还真没有谁 让对方生了气。也许我们都是那种大大咧咧凡事都根本不当一回事的臭男人。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回就算俺吃亏一点。我目送他们两个走出酒吧,忽然觉 得快活无比。酒吧不大,仅三十个平方米左右,也就我与牛起两人,我是调酒员, 他是服务生,今个儿俺又要身兼两职,工资理所当然那得两份。拜托,今晚不要 有客人上门,我合手合什,朝门外鞠个躬。然后仰起脖,把这杯‘一夜春风’一 饮而尽,酒略酸微苦,要的就是这种滋味,有人说这就是爱情,我嘿嘿笑起来, 打开音响,这是首春江花月夜,古筝曲,我喜欢听,说实话,这种旋律很适合营 造起做爱的气氛,所以我常用心感受。 老爸有钱可真好哇,扫了眼酒吧里沉醉在音乐与暖味中的桌椅,我还真羡慕牛起 有那么个雄纠纠的老爸。这间酒吧说是开,其实就是玩,赚不赚钱,牛起确实是 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他来做服务员给人倒酒,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是为了多一 种人生感受,也就等于活过两辈子。这话可真深奥,我听不懂,就算能够听懂, 那也要太费脑子,所以还是不听懂的好。 在椅子上坐下,抬起头,看着天花板,那上面有一张模糊女人的脸,是我的创意, 可惜来这酒吧的男女们都太痴迷于瞧着对方的脸,没有谁肯抬起头看一看我的杰 作,当然就更不会有谁傻不拉叽跑到外面,登上高楼,去看一看头顶灿烂星空。 牛起也许说的没错,我是个白痴,三更半夜,有几次竟然溜达到我们公寓楼的阳 台上,接着躺下来就在那睡觉。我不会玩梦游那样高级要吓死人的东西,拖牛起 陪我上去玩,可他总不愿上去,吱吱唔唔,说那楼上有人曾跳下去过。这话就说 得可笑了,那一块土地上没有过死人?地球就这么大,前前后后,从古至今总有 几百上千亿人,这些人死了,总得有个葬身之所吧。虽然俺数学当初学得不好, 但简单点的加减乘除还是晓得一些。我喜欢站在高高阳台上,伸展四肢,风吹来, 就要把我吹起来,这感觉真是妙不可言,比做爱还要更爽。傻瓜牛起是体会不到 其中三味的。 我懒懒地斜躺在椅子上,这音乐的声音还真好,象伸过来无数只小手轻轻揉搓我 的身体,我都快成一只软绵绵的袜子了。微闭上眼,让自个儿在这音乐声中陶醉, 用那谁与谁的话来讲是,人生苦短啊,得及时行乐,而行乐的根本就是得把握好 现在。自己还真是个高深的哲学家。哈哈,在这自我良好感觉中,我无法不笑出 声来,然后我猛然发现一样冰凉的东西正托起我的下巴。 第二章 都说人吓人会吓死人,浑身一激棱,我从椅子上蹦起来,黑乎乎,隐隐绰绰,两 个人影,“干吗?” 黑暗中传来咯咯笑声,“王二,又在神游啊,梦见哪个女人了?对了,牛哥上哪 了?”现在的女人怎么动不动就要提女人,好象男人没有女人就不能活似的,也 太没品味了,俺的心灵正在随音乐舞蹈,懂不懂?瞪大眼,一个女孩嘻嘻哈哈正 在挤眉弄眼,是刘玉,“刘玉啊,你的牛哥公务繁忙,刚才一个头上长角嘴里长 牙的女人把他拉走了。我说你的手,怎这冷,敢情不会刚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吧。” 刘玉,牛起众多女朋友之中最为瘦骨嶙峋的一位,用牛起的话来说,就是骨感美 人,骨感这我得承认,可美人我楞是没看出来,也许人家刘玉的美全给搁牛起心 里头了,我等旁人自是无福消受。 “王二,你嘴下多积点阴德,小心你祖宗半夜从黄土里钻出来掐你的脖子。”刘 玉甩了甩手,嘴里嘟嚷着,“好端端的天,忽然就下雨了,这可真是没劲。陈烟, 在这坐不?”她扭过脸对黑暗中另一个人影说道。女人就是女人,天生声音就那 么好听,能拨弄人,我咽下口唾沫,“刘玉,这位小姐是谁,不介绍下?” “可以,介绍费拿来。一百块。”刘玉伸出手在我脸上轻轻一拍。 “刘玉,说话就说话,干吗老爱动手动脚?这可不是淑女。也是,天下哪里还会 有淑女,这跟处女一样,都是稀奇动物。就算有那么几个,心里头也是巴不得早 日破了这处女之身,脸上却偏要摆出副正经样。”我忽然反应过来,“天哪,强 盗也没有你这么黑心,一百块,当我是开银行?就是拉皮条要不了这价。” 糟糕,说快嘴了,若刘玉是拉皮条的,我岂不成了嫖客,而这位陌生女人不就是 那个了?古人有云,三思而后行,言多必有失,我这张臭嘴,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赶紧伸出手,黑暗中我想她或看不见我的笑容但一定能看清我洁白的牙齿,“你 好,我是王二,很高兴认识你。我与刘玉还有牛哥他们平常嘻嘻哈哈惯了,可别 见怪。” “我叫陈烟,你也好。”女人有着脆生生的声音,一些雨珠撒入于水中,漾起圈 圈涟漪。我这才发现这个女人竟然比我还高出一点,俺是三等残废边缘,一米七 零,她有一米七几?女人比男人高,这对男人来说,可真是个重重的打击,再怎 么说,现在总还是个男性社会。敢不成她脚下穿了十几寸的高跟鞋? “来来来,你们是今晚最先进门的客人,免费请你们喝一杯,我请客,牛哥付 钱。” 我转过身,来到吧台前,把灯光又重新调亮些,人在暗中呆久了,脑袋里就会稀 里糊涂,若是一个绝世美人就这么平白错过了,那岂不是大大可惜?“刘玉,还 是喝红酥手?” 终于看清楚这个叫陈烟的女孩。目光先在她腰前停留一下,然后往下扫,乖乖, 人家穿得是平跟鞋,若是穿上那种底子足有三寸厚的松糕鞋,俺可真要仰视她了。 她的腿形可真美,在黑色短裙下散发着白茫茫一片耀眼的光芒。就冲这两条腿, 这般结实有力好看,男人也心甘情愿在这上面栽跟斗,被它夹成两截。人活在世 上图个啥,还不就图个快活?什么是可以充分感受并不断重复的快活?还不就是 床上那回事?我屏住呼吸,坏事了,下面硬了没关系,反正她们看不见;要是口 水滴滴落,那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陈烟小姐,想喝什么酒?”我开始拼命地摇那几只玻璃杯。 “谢谢,我不喝酒,只喝清水。”陈烟嫣然一笑。 不喝酒上酒吧做啥?就是想吊凯子,那也得拿杯酒在手当道具。我把“红酥手” 端到刘玉面前,“你们找牛哥有事?”牛哥还真行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吃香? “陈烟是我大学同学,在家公司当销售经理,公司派她过来我们这做市场。牛哥 的爸不是区工商局长吗?想找下牛哥,看看办分公司的执照是否能方便些,快一 点。对了,王二,牛哥上哪去了?打他的手机说是已关机,这可真是讨厌。” 我摇摇头,把手一摊,“不知道。”说实话,就是知道也不能说,男人若是因为 女人犯了错误,那一定是对那个女人太老实。用现在最流行的话来说,就算是被 老婆捉奸在床,也得义正词严地告诉老婆说是在为床上伙伴做物理治疗,所谓救 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我顿了下,“说不定,他过会就能会来。” 我可不希望这叫陈烟的女人在刘玉喝完这杯酒后就拍屁股扬长而去,俺得抓紧一 切机会迅速培养与她的感情,最起码,这电话号码得弄明白来,否则又要平白无 辜去忍受刘玉的敲诈,那可是蠢到极点了。 陈烟在我身边款款坐下,双手捧着那杯清水笑呤呤地望着我。这女人眼睛里到底 藏了什么宝贝玩意?竟让我心一阵阵扑扑跳。兔子什么时候跑进我胸膛里发慌? 俺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傻小子。不行,也得瞪大眼,回敬她,不能有损咱们男人 形象。 “陈小姐,你们这个公司是做什么的?” 陈烟低下头,抿了小口水,笑容若杯子里的水纹漾开,“王先生,我做的是化妆 品,你有没有用过?”我老老实实地摇摇头,除了摩丝洗发水剃须泡沫,俺一见 那些男士护肤品就倒胃口。知道万宝路香烟为什么全球销量第一,连我们的吴香 小姐也大口抽小口吸吗?就是因为人家那个西部牛仔充满男子汉的气概。男人若 把自己弄得整天香喷喷,那还是男人吗?化妆品那是女人的事,这就与卫生巾一 般。 “男人整日里风吹日晒雨淋,肌肤比女人更容易老得快,也更需要精心呵护。” 陈烟微微一笑,“王先生,什么时候有空,可否来我这坐坐?” 美人相邀,焉能不去?不过俺得小心数好口袋里的银子来,别让自己如何死得也 不知道。什么是美人?观之如沐春风,似卧白云,然后直坠五里云雾,不复有天 不复有地更不复有我。这话说的让自己有点恶心,总之,美人就是会让你时刻心 惊肉跳的某种雌性动物。对了,还是软体动物,在你身上口袋心底慢慢地爬呀爬 呀。 我都快笑痴了,傻傻地不停点头,“好的好的,一定一定。” 刘玉说道,“王二,你干吗?鸡啄米?” 我朝她没有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鸡不啄米,难道是啄水啊?” 刘玉一乐,没有接碴,俺也就失去继续往下操练嘴皮的机会了。 刘玉说道,“王二,不与你瞎闹,说正个的,有没有兴趣想发财?”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谁不想发财?除非那人已发得不成人样。总听人说财色双收, 没听人说过色财双收,财在色先,就是再漂亮的美人儿也得统统给它老人家让路。 只是天下会掉大馅饼吗?何况这刘玉啥时会有这好心眼? “小玉儿,想拿什么东西孝敬大哥?今天晚上刮的是什么风?让你在风中晕头转 向。这可是真真是夜晚的太阳爬上坡。” “王二,你这人,啥时也没有个认真样,得了,我说你不信,让我们的陈烟小姐 与你老灌灌顶开开窍。你可别是朽木不可雕,稀泥糊不上壁哟。” 那可真要把耳朵洗干净来听,我把目光转向陈烟。 陈烟把杯子放下,轻轻咳嗽了声,“王先生,是这样的,你与刘玉是好朋友,我 就明说了。”接着又是一笑,乖乖,三魂飞去了二成。我总算明白秋香为何笑三 笑,唐伯虎就要跳三跳。 “王先生,我这次来到贵处,是想带给大家一个崭新的理念,让你,也让你的朋 友,一起来赢取,分享成功。简单说,就是我们公司给你提供一个能让你充分施 展才能的舞台,我们一起来创业。” 创业?我喜欢。还是不要发话的好,不要扰了美人儿说话的雅致,看看那迷人的 小嘴红艳艳地一张一合,这可真是俺人生之大幸。 “王先生,加入我们公司,你将会是一个全新的自己,每一天你都会发现自己在 巨大的变化中,每一刻你都会品尝到挑战与收获的滋味。”这女人说话声音比那 夏日山泉还要清冽啊。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要说上帝造人,都是用泥巴捏,为何 差距楞就有这么大,得好好想想,我过去那一罗筐女朋友有谁能赶上眼前这妞姿 色的十色之一?这可真是费脑筋。 “刘玉已经是我们公司的业务代表,你只须在她那填份单子,再购买我们公司采 用最新高科技美国DNAS配方生产的活肤精华露一套,你就成了我们公司的一分子。 你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宣传我们公司的产品,说服邀请你的朋友一起加盟到我们 这个大家庭来。你所做出的每一份努力,我们都将仔细记录在案,并将给以真诚 回馈。这里是详细的奖励方案与我们公司的产品简介,王先生,不妨看看,好 吗?” 美人问你一声好吗,你还能找得出理由来拒绝?只有一个可能,你不是男人。 我把资料接过,随意翻了翻,然后揉了揉眼睛,“天哪!你们这活肤精华露多少 钱一套?没印刷错误吧?这些校稿人员也太马虎了事,这不纯粹是往自己脸上摸 黑吗?” “没有错啊。一千二,猛一听很贵,其实绝对是物有所值,你看看里面有多少昂 贵成分?熊果苷,日本深海珍珠粉,鲨鱼胶油……。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一分 钱一分货,想拣便宜要上当。这些原材料都是很珍贵的,要好多钱的啊。” 不对味,听起来,象是街头练摊的,不过那美人儿的手指在纸上指着,灯光下, 玲珑透剔,好看极了,我没言语,继续往下看。靠,这不就是传销吗?俗话就是 老鼠会,张口嘴刚想说什么。陈烟又说道,“王先生,或会以为我们是在搞什么 传销。其实我们根本就不是靠人头来赚钱,而是以自己优质的产品品质来说话, 只是为了省下报纸电台等广告费,直接让利于消费者,所以才采用这种面对面的 销售法。我们公司叫联合华美,在国际化妆品行业排行第七,虽比不上宝洁,但 也算得上稍有名气。王先生,可别有什么误会哟。” 还能说什么,这妞的嘴巴倒挺能说。只是联合华美,倒还真是闻所未闻,得了, 隔行如隔山,俺也不可能晓得爪哇岛的姑娘穿什么裙子。只是这年头,可也真邪 乎,搞什么都是一哄而上,这不俺几个同事一上班就为我推荐什么雅丽鸟丽,说 只要成为她们的下线,然后去发展新的下线,一个月就会有多少多少钱进帐。哄 我啊?狐狸就算把孙猴子那七十二变全学到家,那狐狸尾巴还是变不了。还不是 要我先掏钱出来?我买给谁用?我哪个女朋友又配用这么高级可以让春春痘猛发 几颗的化妆品?除非,除非,……我的目光在陈烟脸上滴溜溜打着转,只可意会, 不可言传,哈。 “王先生,这样一下子,很难说清,什么时候来我那坐坐,你会明白的。这是我 的名片,你收着。谢谢你啊。对了,牛先生怎么还没来?要不,明天我再来,你 对牛先生说一声?” 我扫了眼空空荡荡的酒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快十点了。牛起这小子莫不 成真与吴香那骚娘们滚到一起了?离过婚的女人是否都会性饥渴?俺还真不懂女 人咧。 “陈小姐,就要走?” “是啊,都十点了,这不,你店里也来客人了,再打扰就不好意思了。我还有点 事,下次专门来你这玩。行不?好了,刘玉,走吗?”这陈小姐说的话可真让人 舒服,我扭过头,还真有两个黄发丫头,脑袋一晃一晃,屁股一扭一扭,进了店。 靠,真恨不得一脚把她们踹出门去。 目送她们两位消失在门外,我手上还拿着那张名片,很香,用力嗅嗅,会让人晕 头转向。那两个傻妞正在大声喊,“来杯‘一发炮弹’。伙计,我说你这里怎这 么贼亮啊?白花花的耀人眼。对了,你们牛老板呢?” 我可真要晕了,又是找牛起的?虽说酒吧生意做的大抵是回头客,可俺原来的那 些马子全上哪了,我的面子今天晚上看来不没有一粒灰尘大。快蹦出来,快蹦出 来,姑奶奶们。我一路小跑回到吧台前,还好,这二个妞我不认识,挺年青的, 小小年纪,头发染这么黄干吗?这么存心把自己往另类颓废里整?我飞快地为这 两个小妞调好两杯“一发炮弹”。说归说,笑归笑,俺做起事来那可是一点也不 含糊。 第三章 夜里很冷,秋后的蚂蚱还能蹦达几天?一只花蝴蝶飞到东来飞到西,谁也不晓得 它想到哪里去。我在清冷街道上缩起脖子,有风吹来,让人恨不得趴地上去。大 地是母亲,投进母亲的怀抱,那自然会觉得温暖。我嘿嘿笑着,吹起口哨,已是 凌晨二点多。 刚在酒吧准备关门打祥时,一个女人硬是要冲进来,叫俺放那首化蝶。这世上能 有梁山伯与祝英台吗?就算他们结婚之前是梁山伯祝英台,结了婚后,他们还会 是梁山伯与祝英台?打死我也不信,有情人终成眷属从此过着幸福生活的意思, 应该是指两个人似张飞穿针整日里大眼瞪小眼,忽然一下有谁没憋住,一个臭气 哄天的屁咣当声也就冒出来了。幸福的生活怎么看,怎么象白痴,要不那位女人 如何会好好地泪流满脸?也许是她眼腺过于发达,随时流点泪水,洗洗眼睛,以 便有利于眼部保健。俺给她调了杯“云浓不归”,然后干瞅着她那傻样,偷偷直 乐。幸福的感觉总得建立在痛苦之上,没有痛苦又哪能分得出什么是幸福?俺与 她,一个快活,一个不快活,都坐在同一间酒吧里,这里有着深刻的哲学意义, 哈,牛起这臭小子准能抠着脚丫糊弄出一篇什么狗屁文章来。要说人呐,还真奇 怪,好端端活着,不就够了?写什么字,那纯粹是痒得难受,我就看不惯牛二这 德性,泡女人就明目张胆泡嘛,何必假人家仓颉辛苦弄出来的那几个象形字之名 来行其罪恶?狗屁东西,东西狗屁。 好困,牛起真个一晚没来,现在人良心都被狗吃了。我剥着手指甲,酒吧里的灯 光也已睡眼蒙胧。这女人为何还不走?俺终于弄明白陈烟刚为何急着要走,天冷 啊,她那条短裙当然是美丽冻人。俺敢跟任何人打赌,那小妞一溜回家,准得钻 被子里直哆嗦。而眼前这女人竟然穿条长裤,难怪她要为爱情流泪。这么老土样, 还能吊到男人?也不晓得她哪根神经搭错,竟然跑俺酒吧里来,莫不是因为在门 外见我风度翩翩? 灯光实在很暗,只能把这女人看个大概。时间一分一秒地走,俺扳着指头也一下 一下数。时间就是金钱,这杯酒正在不断增值中。当这女人颠三倒四把这首化蝶 听了五六遍后,最后回转身来到吧台前买单时,俺当然毫不客气地说道,“五十 元”。 “一杯酒,五十元?” “小姐,总不会是五块钱吧?你也看看我们这是啥档次。”说话说的有点心虚, 可俺一点也不脸红,虽说俺这间酒吧吊顶上垂下的那些紫色葡萄串还没花上一百 块,可不管如何说,俺可一直是在默默地陪着小姐你,无声地安慰小姐你,这些 难道就是不是钱? “你这单子上,明明写的是二十元。”女人还想说什么,我迅速地打断她的话, 不能给她思考的机会,那样会让她变得理直气壮凶悍泼辣,本着为这世上塑造淑 女的伟大精神,我忍痛说道,“小姐,那只是酒水费,你想想,我本来打算关门, 你来了,这么大的酒吧只为你一个人开着,灯光费,房租费,我还专门坐在这里 冷得要命地陪着你,你说说,现在哪样不要钱?生意难做,日子难过,这样吧, 今天给你打个八折,四十元钱如何?” 靠,我还真有做生意的天才。无商不奸,俺回了家,一定得去照照镜子,看看是 否已经变得鼠头蟑目。 女人忽然冷不丁笑起来,笑得我心底一阵阵发毛。倩女幽魂,半夜三更,敢情这 位不会是吧?偷偷把灯光调亮些,哈,还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女人。不过就是穿得 太严肃了,一点也不象个现代女人。 “老板,你说的也不是没道理,可是若我不进来,你岂不是连这二十块钱也赚不 着?你这杯酒买来,成本充其量不会超过五块钱吧,那十五块钱就是付你那些什 么费呀费呀的。” 我是怎么了?现在的女人说话连个磕碰也不打?不是说女人说话要不露牙齿的吗? 敢情这妞的唾沫星子都已溅到我脸上了,难怪她老人家会失恋,哭得这么伤心。 我摸了摸脸,想起陈烟刚与我上的那堂熊果苷日本珍珠粉的课,兴致更为高昂, 冲她嘿嘿一笑,“小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酒吧里调出来的酒那可是货真价实, 里面还专门配入从日本购入的深海珍珠粉,能改善皮肤,排毒养颜,你只要常来 我这坐坐,保证今年二十,明年十八。”得了,这好象是哪里的广告词,管它呢, 继续往下说,“小姐,说真个的,我们一杯酒卖这价,那是便宜着卖,只是图个 回头客,让你觉得好再来,你说是不?相信你也是耳有所闻,才走进我这酒吧的 门。象你这样漂亮赏心悦目的女人又哪里会走错门?你说是不是?”我成了卖狗 皮膏药的了,女人眉头已经舒展了许多,还得往下说,什么东西能让女人稀里糊 涂晕头转向?还不是这些年青花梢漂亮迷人俗得不能再俗的甜言蜜语。“小姐, 今夜你能到我这酒吧坐坐,也是有缘。我也很喜欢听这首化蝶,心里那个舒服, 直恨不得立刻变成那只公蝴蝶抱紧那只母蝴蝶狠亲几口,你说这世上哪有象梁山 伯这么愚蠢的男人?纤纤女儿,眉目传情,同窗十载,他老小子硬是不晓得。要 我是祝英台早拿木棒敲他脑袋几下,早早私奔跑路,天下之大,哪里不可以为家? 也用不着后来弄得化蝶那么凄凄惨惨。” 女人咯吱一声乐开了,“天啊,你呆在这酒吧,简直太委屈你了,我看你做生意 倒是蛮合适的。能说会道,脸皮厚。好了好了,不与你争了,就付你四十,就当 是你陪我说话的开心费吧。”说着话,还真递过来四十块。靠,这么快就缴械投 降?俺还没说个痛快呢。给她轻声笑语一句脸皮厚,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我打个 了哈哈,“那可不必,那倒不必了,你这样一说,倒显得我不象个男人,太斤斤 计较。得了,钱,我还是收,收你二十。” 女人又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老板,做生意就跟玩一样。怎么又不要了?心 不黑,看样子,是发不了财哦。” 我立马老实交待,“我不是老板,是帮朋友看店。” 哈,就算是多收了她二十,也是牛起那小子的,私揣腰包那事,我还真干不来。 “你蛮有意思的嘛。好了,那就谢了。”女人把二十块钱放在吧台上,转身就欲 离去。 少收了她二十块钱,连名字都不知道,那我岂不是冤大头,比猪都蠢? “小姐,你贵姓?我叫王二,互相认识下,多个朋友多个道,你是说吗?” “王二先生,如果我们还能见面,那就说明我们真是有缘做朋友。对了,与你说 话真开心。谢谢你啊。”女人回过头对我微微一笑,脸忽然就生动起来,原来她 也这么好看。有些垂头丧气,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能再见着她吗?万一 她明天就要飞美国加拿大或是出门被车撞了……呸呸,我这个乌鸦脑袋。算了, 算了,那本来就不应该收的二十块钱就当我老人家积了回善,修了回德。这女人 好象蛮有味道的。不过,这世上还有二十七亿女人,应该是会有比她更有味道的。 子在川曰,逝者如斯夫。这女人嘛,就是滔滔不绝的长江水。 街道上没有人,我象只孤魂野鬼。雨已经停了,湿漉漉的痕迹更让人觉得清冷。 我用脚踢着路旁垃圾桶,用手撕扯站墙壁与电线杆上那一张张性病广告。无聊到 顶,没意思透了。这城市是得了淋病还是梅毒或干脆就是不可救药的爱滋病?明 天是星期天,做什么好?又能够上哪里去?还是先去睡觉。明天毕竟还没有来, 用不着去想。 牛起没在家,房间里一如往昔乱七八糟,每一个进过我们房间的女人都说我们是 猪,猪吃了就睡,睡了又吃,发情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随便爬上别一头母猪身上, 这种生活也没有什么不好。何况我们是猪,她们也好不到哪里去。再光鲜的女人 都要吃饭拉屎,脱下衣服也全都是一样。女人是用来操的,男人是用来弄的,女 人与男人就是两条腿特别长的动物罢了。见鬼去吧。我低声嘟咙着,心情一下子 坏极了,有个叫钱钟书的家伙说,与什么样的人呆在一起久了,自己也会变得那 么个样,所以这位伟大的学者也会操扫帚与人为鸡毛蒜皮之事与人打架,这可真 有意思。与那些女人厮混在一起我也变得喜怒无常,神经兮兮。找出瓶酒,往嗓 子眼里灌了几口,这是红星二锅头,味道纯正得很。我并不喜欢喝自己调的那些 酒,哪怕它们的名字再好听,它们仅配在酒吧里与女人在一起喝。一个人躺在床 上的时候,只会需要那种五十八度的白酒。喝下小半瓶酒,抽完五六根烟,脱下 衣服,在镜子里看了会自己的身体,难看的就象一堆狗屎。我抖抖索索钻入被子 里,一个人睡觉可真冷,床头是开关,把灯关上,黑暗一下子就塞满整个空间, 沉甸甸,很重,胸口象是压上块大石。我揉着眼,用力打着哈欠,迷迷糊糊睡着 了。 第四章 牛起在吴香眼里就是块香喷喷的肉,一块肉是香是臭,对大多数女人来说,只需 要抽抽鼻子也就明白了。女人天生就有这能耐,这是种往往把嗅觉当作直觉的动 物。吴香还真是第一次进牛起与王二共住的这套房,她与王二干那事,倒十有八 九是在公园石椅子上,用王二的话来说,这叫在冰凉中痛快着,要的就是这份感 觉。当然她与王二也在自己房间里干过数回,王二这小子看起来傻乎乎,在床上 倒真是把好手,人不可貌相,吴香还真有点喜欢上了王二,只是每当说起去王二 住的地方看看,王二总是嘻皮笑脸说下次,原来这小子还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 己住的地方是狗窝见不得人。 “王二,就住这个房间”?吴香随手指了指,王二经常穿的那件黑T恤正躺在床 脚,被撅起屁股在床上猛翻的牛起毫不客气地踩在脚下。牛起说道,“是呀,就 在这白吃白住也不打扫卫生,晚上睡觉还要光着身子有伤风化,这不,好不容易 认识几个女人,带进屋内,硬生生就被他把所有的情凋给吓没了。靠,这小子把 那名字薄扔哪了?”牛起大声咒骂起来。 吴香咯吱一笑,“你们俩还真象啊,说话这么直接,都喜欢在人前耀武扬威吹嘘 自己有过多少多少女人,敢情不会是双胞胎?”说着话,眼睛已然看见那件T恤 下有个本子露出一角,模样瞧着象是本名片册,忙走过来,把它拣起,“是这本 吗?” 牛起一捋头发,“就是它,我正奇怪王二这王八蛋什么时候竟然还会有这本事, 能把东西藏得无影无踪了。我给你找找,孙主任这人牛的很啊。对了,你找他干 吗?那可是一个比王二还要王八蛋的家伙。一个老得只能吞口水的家伙。”牛起 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地在吴香脸上扫来扫去。 看这架式,还真让吴香怀疑自己脸上是否是落满了灰尘。孙主任的名片拿在手上 果然沉甸甸,吴香笑了笑,“我说牛起,说话别太损,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行?看 样子,你与他一起上过阵?”吴香从口袋里拿出烟,散了根给牛起,点燃,深吸 一口,“老人家更有耐心,也更仔细,比你们这些毛头小子更懂得侍候人。懂 啵?” “哈哈,王二不行?看样子,他是没有让你满意哟?”牛起咧开嘴,“你是高 手?”说着话,伸出手,把吴香搂住,嘴唇贴过来,“要不,我们来试试?保证 让你如醉如痴。” “保证有个屁用。”吴香挣脱牛起的手,“男人的保证比狗屎还要狗屎。好了, 牛起,有缘认识,我很高兴,这是我的电话,以后有空聊聊,今晚可不行,得有 正事办。”吴香伸手在牛起贴过来的嘴唇上漫不经心地拍了拍,“希望到时不要 让我失望。” 离婚以后,吴香对男人来者不拒,活在世上图上啥,不就图个快活?什么是快活? 吃好的,穿好的,住好的,那都是快活。但唯一可不断重复,只需要几个简单动 作就能搞定的快活,也还真只有那档子事。若不是吴香答应了好友柳含弄到电话 号码后赶紧过去,她还真愿意与眼前这位看来要比王二威猛好看的牛起做上一回。 吴香喜欢这种直接了当说话不拐弯抹角的男人,男人跟女人在一起,还不就是这 么点破事?拖泥带水神秘兮兮,那是少男少女们玩的游戏。在床上一个动作远比 一千句肉麻的情话更温暖人心。人哪,说来也是可笑,想当初,吴香与已离婚的 老公李壮在大学校园里也是花前月下卿卿我我,郎情妾意浓得化不开,也不知是 羡慕煞多少学弟学妹,毕业分配时,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无法相聚,便横下心 一块来到这城市闯荡。来的时候坐的是大巴,车子不停摇晃,两人的手紧紧相握, 好象一分开,就会不见了对方。到了,租了间小屋,每天吃饭,都恨不得你喂我 一口,我喂你一口。嘿,可才过去了几年?书上说的七年之痒还没到,结婚五年 头上也就离了婚。没有打架,毕竟两人都算得上是有文化的人。要说男人了,还 真不能让他有钱,一旦有了钱,就算他自己不想变坏,那些嗡嗡飞来的苍蝇也会 把他盯坏。当然,更重要的是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变坏,只是大部分男人没有变坏 的机会罢了。吴香虽然是个女人,但最起码的逻辑还是清楚得很。现在回想起来, 她对自己当时哭时哭活倒还真觉得可笑至极,自己的老公不过就是为了想在事业 上有所发展而不停地陪一些难看得一踏糊涂的女人睡觉吗?要是搁自己现在,那 婚大可不必离了,各找各的,各玩各的花样,各为各自的事业奋斗不也挺好的吗? 双方有兴趣了,互相说说,把气氛弄好点,仍然还照样是夫妻。 离婚已经三年了,这三年中吴香到底有过多少男人,那只有老天爷才晓得。在刚 离婚的那几个月里,吴香可以说天天都躺在不同男人怀抱里。一个精神快近于崩 溃的女人也许只有男人才能充实她。吴香并不后悔那段日子,甚至可以说,她感 谢那段日子,是不同的男人教会了她如何去享受性的美妙,她开始明白自己每一 寸肌肤的需要,也开始真正懂得了男人的需要。吴香有时想,若现在有机会与李 壮做上一次,定要让他感觉溶化在自己身体中,云里雾里,再也舍不得下来,这 倒是个好主意,然后就馋他,吊他胃口,只有这样,男人才会成为一只听话的狗。 那个管理大师泰勒说过句话,管理就是胡萝卜加大棒。要管理好男人,也就是这 道理,而性就是女人所先天就拥有的胡萝卜。 吴香拿了电话号码匆匆出门而去,只剩下牛起哭笑不得地傻站了一会。在酒吧, 还以为艳福不错又遇上位豪放女,谁知辛辛苦苦满头到汗忙乎了这好一阵子,连 口腥味都没尝到。这女人固然说了以后,可以后的事谁清楚?天有不测风云,说 不准她这下出门就被车撞死那也有可能。牛起刚开始在酒吧并没看见吴香与王二 在酒吧里打情骂俏,等到王二走来问电话号码,他理所当然不能把这机会给了王 二,自个走到吴香面前时,这才发现这位女人黑衣下的性感就象是无数把小勾子, 简直可以把男人的眼珠子勾出来。也不知道王二哪来这么好的艳福,而且这王八 蛋也太不够意思,弄上这么好的货色竟然还不吱一声,好东西大家一起分享,那 才会更好。晚上王二回来,夜宵酒钱那是无论如何也要从他荷包里弄出点,否则 也太没兄弟面子了。牛起猛咽了阵口水,吴香走了,但那女人香仍还在悠悠荡荡, 真好闻,这是天生尤物,而且竟然对他这一屋子垃圾脸上没半点诧异神情,这可 不是一般般动不动就大惊小怪的女人,有意思,有味道。对了,王二不能喂饱她? 这可真得要问问王二。 牛起怅怅地也出了门,这里离酒吧有一段路,来是打的,他掏的荷包,钱虽不多, 可花的好象有点冤枉,吃一暂,长一智,下次要记住这个经验,东西没尝到嘴, 就不要把钱乱撒出去,一分钱也是钱。牛起嘿嘿笑着,雨正在下,一丝一缕,轻 飘飘,好象根本就不把这个世间当一回事。湿漉漉的灯光在雨水中微微漾开,让 人心里直犯嘀咕。牛起对着街道直挥手,想拦下辆车来。在女人身上花钱一定要 小心仔细,自己花那又是另一回事。靠,这些的士都赶着去火葬馆?没有一辆停 下,牛起有些泄劲了,几把伞正从街道边晃过,几颗雨点在脖子后凉嗖嗖地滴落。 天要冷了,牛起嘟嚷着,沿街道两边屋檐慢慢向前走去,仍不死心,每见一辆的 士都跳将出来招手,直到一辆的士毫不客气从他身边辗过,溅了他一身污水,牛 起老实了些。他想骂那没长眼纯粹与他过不去的那司机祖宗十八代,可他还是硬 生生把已溜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因为迎面正有两个女孩子抿着嘴角看着他狼 狈的样子,笑得花枝招展。 牛起会说脏话,也喜欢说,但并不是时时都在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自 己原来也是个老师,这点子修养多少还是有的。与吴香那样的女人在一起,就得 说那样的话,她才会感兴趣,而眼前这两个女孩子看起来好象纯情得很,所以就 得风度翩翩,牛起习惯性地捋了把头发,雨水已经可让它们随意组合成任何发型。 他对着那两个女孩子微微一笑,什么叫酷?这就叫酷;什么是浪漫,这才是浪漫。 多少爱情故事就是从雨中开始?这根根雨丝啊,就是好心人月老手中的红线。牛 起想着,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迷人,那两个女孩子却有了点惊慌,低下头,匆匆 走过。很不幸的是,牛起竟然听见其中一个女孩子在经过自己身边时,竟然轻声 地问她的女伴,“不会是个傻子吧?看起来,人好模好样啊。”牛起差点就没哭 出来。敢情自己还是身在中国,而不是那浪漫多情的意大利。嘿,也不晓得自己 啥时去能那传说中的天堂。牛起回转身,狠狠瞪了眼那两个女孩子的背影,心中 忽然一动,很眼熟啊,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可就是想不起来。背影,背影……点 点头,虽然他什么也没有想起来。牛起继续往酒吧方向走过,继续在心底诅咒着 这鬼天气与那司机。 第五章 牛起并没有回到酒吧,黄家驹唱过首歌,叫冷雨夜,这歌声从不远处飘来,街道 上满是冰凉的寒意。他竖起耳朵听了会,不自觉朝歌声处走去,很多年前的歌声 呵,依然纯净得可以击穿心房。一个姑娘从书本上挪开眼睛,抬起头,“要买点 什么?进来看看?” 牛起点点头,这是间音像店,不大,也就十来个平方,店里不再有别人,有些清 冷。牛起抖了抖身上的雨水,“这雨可真冷,钻到人的骨头里去了。对了,你这 里还有比昂乐队的什么歌?”姑娘把书放下,站起身,在里面挑出几张唱碟, “这些都是,正宗绝版。” 牛起拿在手上掂量了下,“这么轻?敢情是盗版?多少钱一张啊?” “七元钱。这年头还有谁卖正版?太贵了,二十多元钱一张,有几个人舍得?何 况盗版与正版的质量本也差不多,只是一个知识产权的问题罢了。” 知识产权这概念看样子真是深入人心了,牛起一笑,“城西市场上零卖五块钱一 张,批发才三块半,你这硬要贵出这多,未免太黑了吧。”牛起现在托老爸的福, 从学校出来到了工商局城西市场管理所,上班没事,若是心情高兴,就端把椅子 坐在那批发盗版碟的店铺口,家里还有酒吧用的那上千张碟片,那可是从来就没 有花过他一分钱,都是缴获来的战利品,说要销毁,可这当然并不妨碍工商所全 体职工把封箱拆开,挑出大家各自所要的碟片,当初缴的时候也从来就没有个准 确数字,有时甚至是扛了就走,连张收据也是不会给的。说来可笑,牛起家里那 些A片也是这样从所里面你一张我一张分来的,所里共五个人,人人都有份,副 所长姓游,是个四十岁的女同志,看到这类A片,就两眼放光。当然食色性也, 这是人之常情,游副所长的丈夫听说是在检察院上班,牛起一想到他们两个摆出 A片上的那架式在床上操练就想笑。 那姑娘一下张嘴结舌没话说了,看样子,是个新手,只晓得说正宗绝版四个字。 牛起随手把姑娘刚放下的书拿起,“新概念英语?不错啊,看这种书,学了多 久?”姑娘的脸顿时就红了,“刚看的玩,反正闲着没事。”这应该是个不到二 十岁的女孩子,浅灰色外衣,一段雪白的脖颈,眉宇间似乎藏有股欲说还休的羞 意,头发很黑,也长,被几根橡皮筋漫不经心地扎成一束难看的马尾巴。牛起莫 名其妙有了点高兴,前不久,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叫“高云”的女孩,每天夜里 她都要一个人跑好远的路去学英语。问她干吗把自己弄得这么辛苦,她说她想去 西藏,可又不会说藏语,听说那里道行深的喇嘛都会说英语,所以想好好学学, 免得有喇嘛对她说‘FUCK YOU’时她仍然笑容满脸地说你好。白痴都晓得大家为 啥要学英语,所以牛起听到这个叫高云的女孩子自述学习英语的理由时,笑得都 喘不过气来,这高云太让人开心了,说得一本正经,好象她还真是有梦,牛起象 捡着个金元宝把手在键盘上猛拍,楞让一网吧的人呼拉下全围过来。上网就是为 了钓MM,虽然网上多恐龙,但恐龙披上画皮也是蛮好看的,何况这个钓字讲究的 是等待与鱼上钩时那一刹那的心情,真正把鱼钓起来放入篓子里,那也没有多大 意思。牛起喜欢在网上与一干有着好听ID网名的MM打情骂俏,图的就是这个味道, 哪怕对面坐着的是条狗或是五大三粗的变态汉子,只要自己不知道,这感觉也是 极好。 牛起看见书上工工整整写着一个女孩子的名字,字迹娟秀。“你叫李雅君?”姑 娘点点头。 “好了,这几张碟子我都要了,不过你得放一下让我看看,坏的我就不要哦。” 牛起可不好意思光涎着脸与个陌生姑娘搭话,总得给自己找个理由在这店里继续 呆下去。这些碟子也不过二三十块钱,与小女孩子说说话,也来纯情一把,回味 下过去的生活,那也是物有所值。姑娘显然有些喜出望外,立马手忙脚乱,“好 的,我给你试,真的,这些碟子质量都很好的。你都要,我给你算便宜点,算五 块钱一张,行不?”牛起哈哈一笑,“好的,都依你。”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开始 闲聊起来。 “你好象刚做这个不久啊?” “我是帮人家人家看店,不是我的。”这个叫李雅君的女孩脸有些微红。说实话, 牛起比王二长得好看,又戴了副眼镜,文质彬彬,确实是容易叫女人动心。李雅 君这种情窦初开未解风情的女孩子,在牛起这种温情脉脉目光注视下要说不会脸 红,除非她智商只有五十。牛起的眼睛很大,王二常说他是牛眼,说这双眼睛得 放关之琳那类美人脸上才叫合适,搁他脸上,这世上只会被糟蹋更多良家妇女。 牛起想着,看着,心底暗暗发笑,再在目光中添入更多叫“欣赏”的神情。女人 比男人更渴望被人欣赏,所以她们往脸上敷面膜,虽然撕下来的时候会痛得有命。 牛起很快就弄清楚了这个李雅君芳龄十九,是附近一家县城里来的,在这里某个 小中专上学,马上就要毕业了,这店是她同学家里开的,同学现在有事刚出去。 李雅君说话的声音越来越细,最后简直象是蚊呐,牛起干脆把脑袋凑到她身边, 这才听清楚。 两人正说话,门口伟来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公安制服的男人忽然在门口出现。 一个胡子剃得精光下巴发青的男人用手指不耐烦地敲着玻璃柜台,“谁是老板?” 牛起心里一阵发毛,公安上门,阎王头疼,他们可比自己这些穿工商制服的人要 凶猛得多。“老板不在,出去了。我是他的同学,在这里玩,帮他看下店。”李 雅君怯生生地回答着,随手指了下牛起,“他是顾客,来买东西的。”下巴发青 的男人眉头一皱,把手一挥,“我们执行公务。有人举报,你们店里藏有大量淫 秽光碟。我们要进行搜查。”说着话,另几个男人已开始在店里面翻箱倒柜,不 一会就从货架背面找出个黑色扁长的纸盒,打开一看,全是A片。下巴发青的男 人脸色一沉,“对不起,请你们跟我们走一趟,协助调查。你们老板的电话是多 少?”李雅君的脸早也白了,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只是他的同学呀,只是来 这玩的。这是他家里开的店,我什么也不晓得啊。” 这几个男人都是新面孔,牛起还真不认识,从口袋里掏出包烟,“兄弟,你们是 刚来的?来来,大家都抽一根。你们原来的那王所长呢?他今个晚上没有来?” 牛起虽然是在城西工商所上班,但负责这片区的派出所几个领导也都认识,酒吧 属于特种行业,需要派出所的批准,牛起那个酒吧也没少做这派出所的生意,每 次来都是包全场,十几个人喝的是晕天暗地,没有哪次不花上千把块钱。熟人一 个都没见,这可真奇怪,牛起笑了笑。 下巴铁青的男人一楞,“王所长?哦,调走了,他们那个所的人员与我们原来城 东派出所对调。你是哪位?” 牛起这才想到自己刚刚的身份只是一个进来买盗版碟片的顾客。说自己在打击非 法出版物的工商局上班?那可真是有点滑稽。说自己是来便衣巡查?好象工商局 还没有这样的先例。牛起把笑容在脸上堆起,“我是……我们可以在外面说一下 吗?” “有什么话在这里说吧,执行公务,没有见不得光处。好了,你是顾客,那以后 不要买这种东西了,传播淫秽物品也够得上劳教三年。请你离开。”下巴铁青的 汉子显然不满意了,但口气明显没刚才那样强硬。中国人讲究的是一个背景,天 晓得一个陌生人身后有什么背景,所以客气点,不会是坏事。 “我可不敢买这些东西。法律,我还是懂得一点点。只是来看看一些唱片。对了, 这这小姑娘呢?”牛起指了指一脸煞白的李雅君。“我刚刚与她聊天,她真的是 毫不知情。”派出所可不是这么好进的,牛起原来在拜访王所长时也算是领略过 里面的一些风光。 下巴铁青的男人有些光火了,“你这人怎么回事?我只是叫她回去协助调查。你 别在这里妨碍公务。”这个罪名不轻啊,牛起在心底吐了下舌头,赶紧闭嘴。说 你妨碍公务,就是一枪把你给毙了,那也可以说你是拒捕,死了白死。 牛起朝李雅君摊了下手,表示无可奈何,刚想跨出门外,他可不想再沾惹什么麻 烦事,还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好。身后,李雅君哇地声就哭开了,这小姑娘怕 是从来就没见过这种场面。这一下,这些公安倒乐开了,下巴铁青的男人也有点 啼笑皆非,“别哭嘛,只是叫你回去问问话,作个笔录,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告诉我们你的同学地址在哪。你若真是只在这里玩的,那什么事也没有。好了, 别再哭了。” “我也不知道她家住哪,只是晓得这家店是她家开的。”李雅君边说边哭,人哪, 要说倒起霉来,喝冰水都会碜牙,自己还是头一次来到这家店里,竟然就遇上这 样的事。 “你帮她看店,她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吗?”下巴铁青的男人问道。 李雅君刚想说什么,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子满脸诧异地走进来,“小君,出什 么事了。” “我也不知道。”李雅君放声大哭。“他们说店里有什么淫秽物品。有人举报。” 那女孩哆嗦了下。下巴铁青的男人已拦在她面前,“你是老板?”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是我哥开的。我也是临时帮他看看。他今晚有事。” “你家住哪?你打个电话给家里面。叫他们来。否则我们要带你去派出所。”下 巴铁青的男人显然有些奇怪自己为何有这样好的耐心了,对着他那些同事苦笑了 下。这也难怪,这么两个清纯女孩子,要说她们会贩卖黄色碟片,心里头那感觉 是有点说不过去。 那女孩摇摇头,“我只有个哥哥,他还没结婚。家里没有别人。” “他的手机或呼机呢?” “他从来就没用过这些东西。” “那我们只好带你们回去了。” 两个女孩哇地声又哭开了。牛起在一旁看了这久,这下倒还真忍不住,呵呵笑了 起来,“我说兄弟,把这些东西带走,把店封了,也就是了。这样的小姑娘懂得 什么啊?笔录不就在这里做一份?你瞧瞧人家哭得梨花带雨,也真中可怜呀。对 了,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可以找我,我来见证。”牛起在口袋里摸了一会, 找出张皱巴巴的名片递过去,“兄弟,你贵姓?我叫牛起。你问下王所长他们就 知道了。” 下巴铁青的男人叫周强,是新来的所长,看了下名片,想了一会,也笑了,“我 知道你,你名气不小嘛。”眼光转了下,落在李雅君脸上,似乎又想起什么,嘿 嘿一笑,叫旁边几个同事开始做笔录,然后把牛起叫到一边,拍了拍牛起的肩膀, “怎么,想换胃口?替我向伯父问好。”“你认识我爸?”这下轮牛起有点奇怪 了,难怪会前倨后恭?“是啊,在他手上呆过段日子呢。那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有人说,只要是中国人,只要他与你一起来探讨各自的关系,你总是会发现到最 后你们俩一定会沾着亲带点故,此话一点不假。牛起笑呵呵把烟又递了根过去, “周所长,这样的小事,用得着你堂堂所长亲自动驾?” “天冷啊,刚在所里甩老K,忽然来了个匿名电话,说这藏了那玩意。”周强把 手搓了搓,“估计也就是这家店老板的同行干的。这不,几个哥们说天冷就干脆 来外面兜兜圈,想上火锅城里去看看吃点啥,也就稍带来这把事办办,没想只遇 上两个小女孩子。真是没劲。” “哈,今个晚上我请客,大家一起去热乎下。”牛起哈哈一笑。“也算是有缘认 识吧。对了,你们好好的,干吗与王所长他们搞什么对调?演的是什么鬼把戏?” 周强也笑,“没听过毛主席八大军区司令对调吗?这叫拿我们当猴子操练呢。反 正在哪也是一样呆,还能多交识些朋友。这不,昨天来,今天就认识你了。” 一行人去了“神龙火锅城”。李雅君与这个叫石梅的女孩子也去了。能不去吗? 周强这在社会上早已修练成精的老狐狸又怎么会不清楚牛起那几根花花肠子,酒 桌上不停地对那两个女孩子说,“这可是看你们牛哥的面子啊。还不快谢谢他?” 李雅君与石梅对牛起简直就是千恩万谢,就差没跪下来磕几个响头。酒一杯一杯 喝下去,很快,牛起喝了个九分醉,这些公安个个都是这方面的行家高手,劝酒 词一套一套,不喝?你敢不喝?李雅君与石梅也喝了个八九成,两个女孩子本不 想喝酒,可周强把眼一瞪,也就乖乖喝了。也不知喝了多久,大家都有点东倒西 歪。牛起与周强已经成了割头的好兄弟,两人这才摇摇晃晃互相告辞。牛起的舌 头已大的有点说不出话来,还好,口袋里有张信用卡,刷卡这种活用不着动脑。 出了门,三个人搂成一团,跌跌撞撞在马路上走着。两个女孩子刚才被吓得够呛, 现在又喝了这么多酒,早已醉得天南地北都不知道,一边一个,拼命死扯着牛起 的衣裳。牛起问她们的学校在哪,她们摇头;问这个石梅的家住在哪,她们还是 一起摇头,看样子,只能带她们回家了。牛起想着,风忽然迎面一吹,胃里一翻, 再也忍不住弯腰呕吐起来,那两个女孩子也象是约好的一般,也开始呕吐起来。 再美味的食物从胃里吐出来后,也是臭不可闻的垃圾,这可真奇怪,人的胃莫非 就是垃圾制造厂? 门锁了,牛起踹了半天门也不见王二起来,那小子铁定又是喝了酒,天倒下来把 他脑袋砸得粉碎,此刻怕也是不晓得。牛起大声咒骂着,人都快累瘫了,这两个 丫头片子可也真重。稀里糊涂开房进了门,把她们两个往自己房间床上一扔,再 随手把房门带上,牛起毫不客气地来到王二房间,一头倒下,把被子一卷,呼呼 大睡。 第六章 我醒来时,天已放亮,几缕阳光犹犹豫豫从窗户中探进头。它们到底是在担心什 么?老天爷现在就跟人一样,说冷就冷,说热就热,说翻脸立马就翻脸。揉着惺 松睡眼,浑身腰酸背疼,我懒懒洋洋,张嘴打了个哈欠,弯腰坐起,刚想做个扩 胸运动,忽然惊觉脚底下正踩着件软绵绵的物体,而且竟然还是温热的,吓了一 跳,这么高的楼上还会有蛇?也不大象啊,脚底下这东西还在喘着气呢。虽说俺 夜里老是会把女人踹下床,可昨晚应该是没带哪个女人回来吧?低下头,自己的 脚丫子正毫不客气地搁在牛起嘴巴上。我哈哈一笑,这小子睡得双眼翻白,要多 难看就有多难看。可见人醒来是一个模样,人睡了又是另一个模样。牛起嘟咙着 抬起手把我的脚掀开,翻个身,又睡着了,一丝口涎从嘴角滑下。脚底有些滑腻, 这小子拿我的脚板底当餐巾纸了,我微笑着,抬起腿,把他脸也当成餐巾纸,在 那上面轻轻来回擦动,这小子没事怎跑我房间里来了?也算是恶有恶报,被我一 脚踢床下了。睡得这么死?可不要冷着了,俯下身,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冲来, 这王八蛋被吴香那骚货给灌成这样?“死猪,起来。”我踢了踢,他倒好,反而 打起鼾来。算了,从床上拿起被子扔在地上,拖起牛起,把他搁在上面。 洗脸刷牙穿好衣服打开音响,我皱了皱眉头,确实是因为不知道去干什么好。手 在裤袋里一下伸进一下拿出,我摸出陈烟那张香喷喷的名片,心中不由一动。所 谓见物如睹人,那小妞两条长腿还真真在眼前浮起,不过白花花的,有点银子的 味道。抽抽鼻子,鼻涕流了出来,昨夜定是叫牛起把被子给抢了去,这小子好好 的自己房间不睡,上我这干吗?他屋里藏了什么宝贝货色?乖乖,不会是被吴香 那条母老虎一拳揍到我屋里来的吧?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我到卫生间舀了盆凉 水,悄悄地把牛起房间推开。水是好东西,从正熟睡的人颈里灌去,然后听着她 一声尖叫从床上跃起,那感觉要多爽就会有多爽。当然这不是俺的创意,俺也是 受害者,想当初吴香这姑奶奶就是如此办理,硬让我双腿间那每天早晨必然翘起 的那玩意,吓得整整有一个星期变成条软皮蛇,以彼之道,还彼之身,也算是出 口闷气。我哼着小曲走进房内。一个女人正侧身而卧,象是冷极了,把被窝卷起 了一个大大的棕子。吹了下口哨,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端起水,数着数,一二 三,吴香,跳起来,哗拉声,满盆水迎头浇去。 几乎是在同时,我听见一声凄惨的尖叫,象是刀捅入猪的脖子时常能听到的那种 声音。不对,是两声,床上忽然蹦起两个近乎于什么也没有穿的女人。不对,是 女孩,这点眼光我还是有,天哪,牛起从哪弄来这么两个还没长齐牙齿的小花骨 朵?我目瞪口呆。 “你想干吗?”一个女孩子哆嗦着,声音颤抖的简直就似冬日里在大街上打滚的 一张废纸。我只好张口结舌。另一个女孩子刚跳起来,又一屁股坐回去,可能是 水很冷,哈欠声,打了个响亮的喷嚏,又迅速地爬了起来,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上 只有条裤衩和胸围,脸在刹那就涨得通红,一把捞起被子遮在自己胸前,“你是 谁?快滚出去。我要叫人了。” 这种时候一定不能惊慌失措,苍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我嘿嘿一笑,脑袋象台 高速运转中的奔腾3处理机。这么小的女孩子,牛起还忍心玩一箭比雕?难怪姓 牛啊,果然是只畜生。“小妹妹,这是我的房间啊,我倒想问问你们怎么到了我 的房间里来?”三十六计中,这叫反客为主,“对了,你们是谁?” “牛哥呢?牛哥呢?”两个女孩子一迭声唤着那位大情圣。我当下就没有了好声 气,妈妈的,从昨天夜里直到现在,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不停地唤着牛哥,怎 么没有哪个妹妹轻言细语呼唤王二哥哥?“这里只有位牛起,不知道是不是你们 要找的牛哥。对了,昨天晚上,他喝多了酒,从这阳台上蹦了下去,说是从此不 再过腐朽的生活,准备重新投胎洗新革面做过人。” 这两个女孩子嘴巴立马张成“O”形,看样子,往里面塞个把鸡蛋是没有问题。 好了,俺这三十六计的确运用如神,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可以鸣金撤兵,“你 们先穿衣服。我出去了。” 把门反手关上,里面伟来悉悉嗦嗦的穿衣声。我摸了下额头,湿漉漉,不知是凉 水还是冷汗。牛起正从我房间内把头探出,“王二,大清晨,你鬼哭狼嚎,还让 不让人睡觉啊?” 靠,不是我叫,是那两女孩子叫。可怜那么纯洁无暇两小女孩的身体,就让牛 起……咳,想起来心酸,说起来流泪。兄弟一场,遇上好吃的竟然还是一个人去 吃独食,而且一吃就是吃双份,可怜俺只能用目光把她们稍稍沾污一点,牛起你 还配是兄弟吗?我一下子火冒三丈,“你丫的牛逼,这么小的女孩子,也忍心辣 手摧花?”俺要坚决站在道德正义这块,对姓牛的这种畜生要毫不留情一掌打翻 再踩上条腿让他永不得翻身,否则下次,他还得去吃独食。“你看看人家,被你 折腾的全身发抖,躲在被子里,眼泪流的象那长江水,楞是把床单全打湿了。你 小子倒好,弄完了,就自个呼呼大睡。拜托,拿点人性出来,让做兄弟面子上稍 觉光彩。” “不会有这么夸张吧?”牛起不慌不乱站起来。对了,我刚在牛起房间也闻到很 重的酒味,摸了摸鼻子,这可真让有趣,男人喝醉酒会不脱衣服径自睡觉,女人 喝醉了酒为何会晓得脱衣服?莫非她们是会自动脱衣服的机器?牛起走过来,随 手把房门再次推开,里面又传来几声可以让寒毛倒竖的尖叫。我哈哈一笑,“牛 哥,人家还在穿衣服,这么急色色,多让人不好意思啊。女孩是用来疼的,用来 关心的,不是用来胡作非为的。”俺把这后面几句话特意放大声,为的是能让屋 里的两个女孩能够清楚听见,这也是说话的艺术。 牛起朝我一瞪眼,“王二,人家还是学生,别乱来。” “天哪,”我压低嗓门,“多少钱一个?早就听说现在学校里有不少大学女生出 来做,可还真让俺见识了下。” “你个王八,满脑袋都是那回事,你看看你,还有点人味吗?”牛起的唾沫星子 溅了我一脸。我无辜地把肩膀一耸,“你小子干得,我就说不得?” 牛起又是一瞪眼,“别胡闹,人家真是小女孩子。” “做得说不得,说得做不得。”我深深地叹了口气,“牛哥,我理解你,别睁眼 说瞎话,就算你们昨天什么也没干,但你把这么两个女孩子带回家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的意识是浮出水面冰山的一角,你藏在水底下的那潜意识敢说没有想勾引 这么两个小女孩子?这也难怪,来酒吧的那种女人你算是吃腻了,换换口味,人 嘛,只有喜新厌旧,这才会进步。” 牛起呸了声,又想说什么,门开了,两个女孩子趟了出来,头发散乱,全是水珠, 仿佛是刚把脑袋从水里面拎起来。望着自己的杰作,我扑哧一笑,那两个女孩子 马上朝我瞪圆了眼,“牛哥,他把水往我们头上浇。”两女孩异口同声,看样子, 牛起是她们可以以身相许最最亲密的人了。我把脸别过去,否则一定会笑得岔了 气,肠子要抽筋。 牛起一看这两女孩狼狈的样子一楞,再看我这笑得白痴的傻样,转念也就明白了, “啊,以前我们俩互相叫起床时,都玩这招,这不,阳台下都扔了好几床被单呢。 他定是把你们当作是我了。”牛起高手之名果然名不虚传,这睁眼的瞎话楞就编 得这样有鼻子有眼。天天都玩这招,怕没钱买床单哩。不过,牛起还是够兄弟。 我没有再笑,虽然心底早就笑得连五脏六腑都在打滚。“对不起,我是认错了, 真不好意思。”两女孩没话了,人蜷缩在被子里的模样那自是差不多,都是只大 棕子。当然女人的头发要长点,可这也并不妨碍我说自己是刚醒来看眼花了。凡 事要去找理由,那容易得很,比咽下口唾沫还要轻松。只要你自己真心真意把它 当作理由,别人不信也得信,否则他就是自己与自己过意不去,那就不关我们事 了。 牛起笑了,“来,我给你们介绍下,这叫王二,我最好的哥们。对了,快去买早 点去,还傻不拉叽在这里发什么呆?”牛起对我吼了起来,在女人面前,男人当 然要把握住各种机会来耍一耍威风,牛起扭过脸对我阴险地一笑,仿佛他刚刚救 了我的命,所以这下要吃定我了。靠,这两个妞关我鸟事,就算她们知道是我故 意把水浇到她们头上又怎么的?我把双手一合,对两个女孩灿烂一笑,得让我的 牙齿露出来,牛起没刷牙,一定口臭得紧,“两位姑娘,请问芳名,小生不才, 姓王名二。”我朝她们一鞠躬,“刚才无意,还望不怪,且容小生致于最真诚的 歉意。”女孩子果然好哄,开心了,朝我一点头。“我叫李雅君”“我叫石梅。” “雅君石梅?这两个名字果然名如其人。我现在把这名字一念,满口都是幽幽清 香。” 牛起说道,“王二,快去买早点,别再胡说九道了。” 四个人边吃边聊,牛起把昨夜发生的事对我简单说了下。我仔细打量了眼这个叫 李雅君的女孩。怪不得牛起会这样大方去请这些公安上神龙火锅城,虽然俺不排 除牛起想与这些公安搞好关系的动机,但俺可以赌一千块,牛起是看上人家了。 小家碧玉,我见犹怜。眉似初春叶,常含着雨恨云愁;脸若三月桃花,暗藏着风 情月意。纤腰袅娜,拘束得燕懒莺慵;檀口轻盈,勾引得蜂狂蝶乱。靠,我在背 施耐庵写的潘金莲呢。说来惭愧,俺读书向来没出息,可看到描写女人的字眼, 那定是要上十二分的心,曹植的那洛神赋俺都可倒着把它默写出来。当然因此我 大学里功课也不知开过多少次红灯,口袋里又没多少钱无法向老师奉献一份真诚 的爱心,最后没辙,跑到老师家里,做了个把星期的家务活,这才搞定。 石梅的脸色很难看,这倒也是,店封了,哥哥天晓得是否知道风声给跑远了。但 我和牛起谁也没问她现在是怎么想的,只你一句我一嘴与李雅君说个不停。谁叫 石梅长得太一般,女人的容色从古至今就是大大的资本。 吃过早饭,石梅说要走,李雅君倒有点留恋,牛起说反正是星期天不如吃过中午 饭再走也不迟。石梅说她要去找哥哥。大家就没言语了。两个女孩走了,我与牛 起相视一笑,李雅君在本城一所师范念幼师班,还有半年毕业,现在没有男朋友。 我和牛起都有机会去把握把这纯情女孩子抱入怀里的感觉。想想,这也是好玩。 “牛哥,还没尝到半点腥味,就投下这么大的资本?小心钱扔入水里连个泡沫都 不响哦。”我指的是他请公安上神龙火锅城花去的四百多块钱。牛起容易冲动, 平时比谁都小气,可一冲动起来,钱就不是钱了。这么多年的哥们做下的,他这 点狗改不掉吃屎的性格我自然了如指掌。估计他现在一定心痛的要命。 牛起把嘴巴撇了撇,“这年头,想做件好事得都自己破财。算了,不说那。昨夜 做了多少生意?如实报上账来,还有,有没有谁来找我?对了,你见到我的手机 了吗?” “不会是让吴香那骚货摸走了吧?”我提醒他。 “靠,准是忘在酒吧,被你卖了。我说王二,你啥时认识了这么位好货色?兄弟 一场,也不吱声?你眼里还有牛哥吗?” “牛哥,你这就怨不得我。我就是尝过味道后,再知道她有多么凶狠,不敢让你 老做那无定河边人,她可会素女心经伐髓煎骨啊。我是怕怕。对了,你们没做? 这可真是奇怪。她一定是看你长得慈眉善目,象得道多年的老和尚,不忍下手。” 牛起哈哈一笑,“王二,这只能说明你是只银样蜡枪头,不中用哩。” 我也笑,“牛哥,别吹牛,当你与她欲仙欲死过后,再来对俺说这句话吧。我说 牛逼,你可能对男女生理构造研究的还真不够深入。只要女人觉醒了,她就可不 停地要,可以不停地说想要,哪个男人能够三天三夜七十二个时辰那玩意都直楞 楞翘着?好了,现在我要去发财了,你慢慢去做你的襄王神女巫山美梦吧。” 第七章 我上了陈烟那,闲着也没事,看看美女养养眼,那也不错。没有对牛起说起刘玉 与陈烟来过之事,好事都让他一人占没了,那我还混个鸟?美女也是资源,人人 若都分一点,想来人世定是会有趣不少。什么乌托邦大同世界其实也就是个资源 如何分配的问题,可惜这样深奥的道理不是人人都能听懂,所以俺用不着去杀死 脑细胞去想这些没有人懂的东西。我快活的吹着口哨,吹的当然还是早上那曲这 里的黎明静悄悄。我唱歌不行,一吭声差不多满屋的人都得捂起耳朵,但这反而 激发起我无比雄心,把口哨吹得是一级棒,溜溜响。有人说,上帝在关闭一扇门 时一定也会找开另一扇门,不管这话实际上有多么自欺欺人,有时安慰下自己倒 也还象模象样。嘿,有人说?敢情他是上帝啊?要么是上帝肚子里一只会说话的 蛔虫?上帝是什么?小时候在家乡村庄看过的那么只色彩斑斓的甲虫,用巴掌猛 一扇过去,也能把它打得个晕头转向。 阳光很好,人流如织,这里已不再有昨夜那湿漉清冷的痕迹。你撞着我,我撞着 你,闹哄哄人群里飘出的各种声音似那锯木机上掉下的无数木屑,纷纷扬扬,落 在脖子里,有些痒。我摇摇头,大口吞咽着还没有变成腐烂死鱼的空气,人群本 来就是条腐烂的河流,在这河流中能够摇摇摆摆的只会是些脏透了的木偶,都是 木偶,是谁正在河流中央乱扯着那些看不见的绳索?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朝地上 吐出口浓痰,一条狗马上从附近小巷里飞奔出来伸出长舌殷情地舔着,一个穿条 短裙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经过我身边时响亮地放了个屁。她定是把自己吓了一跳, 忽然飞跑起来,我哈哈大笑,放屁这样的事可不是自己说控制就能控制得了的, 这世上有太多的事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就连吃了几千年冷猪肉的圣人贤士也不得 不说声,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什么是天?天就是一记更为响亮的狗屁。我打量着 那条长得细眉小眼的狗,说实话,长得还真有点象我。所以在走过它身边时,我 猛一抬腿,朝它肚腹狠狠踢去,应该是踢在它最为柔软处,所以它没命地尖叫起 来,人群纷纷回头,狗从他们胯下惊慌逃去。这里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我踩过那 口浓痰,得意洋洋地抬起头,头顶没有明月,只有灼热的太阳在四四方方的苍穹 中奇怪地瞧着人世间。一些烟雾在空气中飘来荡去,一些云在烟雾的掩护下很快 就跑得无踪无影。我拭了把鼻涕,然后小心翼翼抹在电线杆上。这也是留给世上 的痕迹。 若不是见门口挂着的那个联合华美本市分公司的牌子,还真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 方。在想象中,此类办事处无不设于窗明几净气派非凡处,几个漂亮得让人心惊 肉跳的的小妞在一大片暖气中都要浮起来,见着有人进来,便嘟起鲜红血红的血 盆大嘴说,先生您好请进。我皱起眉头,眼前明明只是幢公寓楼,看来也只有一 种解释,我们的陈烟小姐已经立志要当位阿信式白手起家的女强人。这不纯粹是 糟蹋她那天生丽质吗?顺着那血红油漆画出的箭头,我不停的上楼,竟然是在五 楼?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喘着粗气瞅着房门上与楼下一块相同的牌子,要煅练身 体,这可是真是好办法。定了会神,我敲响房门。门很快就开了,一个脸上满疙 瘩豆的男孩对我微微一笑,“先生,你好,请进。”靠,他的疙瘩上竟然还长了 几根毛,陈烟去哪弄上这么样的玩意,这不明摆着不想让顾客上门?起码得弄个 稍为好看的女人来开开门,这生意才有点做头嘛。这点浅显的道理也不懂?陈烟 啊,真要我手把手握紧你的手来教你?我嘿嘿一笑,还有,也不问问我是谁?白 天就不怕有人上门打抢?这年头光天化日下强奸抢银行都毫不稀奇哩。我对男孩 再点点头,就象我的科长对我点头一般,眼睛早已望向别处。这只是个嘴上无毛 办事不牢的小孩,用不着多加理会。 敢情里面搞黑社会结拜?黑压压一大片人围成个圈,陈烟正坐在中间一把椅子上, 翘起二郎腿慷慨激昂,见我进来,点点头让嘴角挂上二撇笑容,又再继续刚才没 说完的话题。 “一份努力就意味着一份收获,只要我们敢去想,肯去做,那就没有什么是不可 能的。希望就在自己手中,只有持之以恒的汗水才会让它变成现实。你们说是不 是?来,告诉自己,我一定行。”陈烟拍了下手掌,“我们一起来喊,我一定 行!” “我--一--定--行!”闹哄哄一片,雪地上一群饿得发慌的麻雀就经常发出这种 声音。长着疙瘩豆站在我身边的那男孩甚至还举起了拳头,这可真让人热血沸腾。 陈烟好听的声音很快就消失在这些杂乱无章的口号中,我看见她的嘴巴正在有趣 地一张一合。这位姑奶奶莫非是戈培尔?大冷天的早晨额头上竟然冒出点点汗水, 还真想在那上面摸上一把。脖子很僵硬,一定是刚才踢那狗时使岔了劲,我扭扭 脑袋,脑袋里一片空白,这里是在洗脑?我的陈烟姑奶奶不会是位刚取得执业资 格的洗脑大师吧?我在心底为她拍了下巴掌,陈烟正轻轻撩起额边垂下的黑发, 她真好看,可惜不是只好看给我一个人的。 “好了,刚才我强调了几遍的那句话,大家都记住了吗?”我又看见陈烟脖子上 有几根青筋猛起跳起。女人犯得着这样声嘶力竭说话吗?这可就不好看了。 “记住了,我是一条狗,狗是不会与给它食物的人生气的。”靠,异口同声,就 是俺刚进校门搞军训那阵子,口号也没喊得这样齐整。我没扭脖子了,我是一条 狗?这样的话从陈烟这种娇滴滴美人儿嘴里冒出来?不会是变态吧?我是王二, 看我的样子就知道我是个十足王八蛋,说我象刚才街道上那条舔痰的狗确实还有 点吹捧自己了。可看陈烟这迷人样,哪儿都不应该是狗啊?她干吗这样想做狗? 莫非做了狗就会幸福无比?可我自己为何就没一丁点感觉?再看看周围这帮楞头 小伙黄毛丫头,无不柳眉倒竖咬牙切齿,鼻子里都冒出热气,俺只能说声此道不 孤也。“好了,今天早上就到这里,现在大家各拿份资料,按我开始所做出的片 区划分,去逐一拜访我们的衣食父母吧。刘玉,来,你给大家分发下试用品。” 刘玉也在?这么勤快?我抬眼望去,我的妈呀,昨天还见她好模好样,今天怎穿 得比这陈烟还少?这不是摆明要让男人犯罪?也不怕这里的楞头小伙子一个按捺 不住?黑衣V领,超短裙,颈边垂下条金光闪闪直晃人眼的项链;手上也是一条, 不对,是左右手各有一条;靠,腿上还有,刘玉哪根神经搭错了?把自己打扮成 黄金展览柜台也不要这般俗不可耐吧?好歹也是喝过我几杯“红酥手”的哟。 人呼拉拉一下就走没了。陈烟伸展了下四肢,“好累啊。”扭过脸,对我嫣然一 笑,“王先生,不好意思,这些是刚招来的直销员,没办法,搞这样的培训就得 手把手地教。真是累死我了。” 我把眼睛瞪出嘴巴张圆,“乖乖,烟姑娘,你真是好口才,好能耐,别说他们, 就是王二听了也是雄心百倍,壮志凌云,他日事业有成,全是姑娘教导有方。” “少贫了。”陈烟抿嘴一笑,“刘玉都对我说了你,你呀,嘴巴油得连苍蝇也要 在那上面摔跤。说真个的,我想请你帮我搞下培训,这活太累,也只有你这样的 人才能扛得下来。有没有兴趣?只要你在他们面前表现出一点点信心出来。”陈 烟对我竖起根小指头,“刘玉说你是这方面大大的人才,不用那简直暴殓天物 哩。” “不会吧?这么夸张?我想想,昨夜我好象没给刘玉塞红包吧?烟姑娘,王二就 会胡说九道,不对,是十道,十一道。再说我对你们这华美可是两眼一抹黑,也 从未与你这化妆品打过交道的哦。你不怕所托非人,反误了卿卿终身大事?”我 嘻嘻笑着,说实话,心里倒也甚是开心,男人有女人夸,哪怕她夸得再不是地方, 那也会高兴得紧。 “天生万物,道理无不相通,专业知识你只消看下说明书也就够了,你要做的就 是用你的舌头激励他们,让他们有信心,有斗志。这还做不到?刘玉看错你了?” 请将不成来激将?图穷匕首现也未免弄得太快了点吧。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 上谁怕谁?不说,俺得先弄清楚有什么好处再说。“烟姑娘,对庄子的齐物论果 然活学活用,心得大大的有,王二佩服,真心说服。不过,我有什么好处呢?” 凡事一定要记住利字当头,爹亲娘亲没有钞票亲,没有好处的事那可万万不能去 干,俺才不会象牛起那傻瓜先贴四百多大洋去讨好女人呢。 陈烟又是一笑,“当然有啊,而且误不了你上班,每天早上六点半到我这来,他 们都会整时到的,对了,刘玉说你家里不是有许多卡耐基希尔厚黑学等等此类之 书吗?你就拿那个与他们上课。” “这你也知道?KGB出来的啊?”我一笑,“书本只是扯蛋,那是俺少不经事时 为了多哄几个女孩子这才装模装样了一把,只怕这时多半是拿去当手纸了。不对, 你还是没告诉我有什么好处呢?”我在心底暗拭了把冷汗,这妞的笑容太象迷魂 汤了,俺得打点出十二分的精神。 “你呀,刘玉说得没错,眼睛里就是个钱。这样吧,公司还刚刚起步,到处都要 钱,这也不用我多说了,你也明白。你看这样行不?”陈烟站起身走到我身边, 把我的手轻轻拉起,“每月几百,你也不缺那钱。是不?我们要挣大钱,你与刘 玉一样,都拿红利,公司不需要你投一分钱,你的劳动就是你的投入,你就可做 个干老板了。好不好?” 哦,在画饼呀,我朝刘玉望去,她正趴在桌上眯起眼睛,看样子应该是睡着了, 发出均匀的鼾声,应该是累坏了。“她多久没睡啊?”我指了指刘玉,“干吗弄 得这样一身打扮?也不怕贼抢了去?” “我们可是凌晨五点就起来了啊,事情多,千头万绪,没法子,所以叫你也一起 来帮忙。”陈烟揉了揉眼睛,“我告诉那些楞头小子,刘玉身上戴的东西全都是 她在半个月内赚来的。” “他们连这也信啊?你是不是把他们当弱智儿童办?”我叫起来。 “这也为什么不可信?东西都在他们眼前摆着呢。” “天知道东西是从哪来的。说不准是假的呢?” 陈烟咯咯一笑,“你还真说对了,是假的呢。昨天从地摊上买的,刘玉说戴上这 些,那些楞头小子们所想追求的胡萝卜也就实在化形象化了。这主意倒不赖吧。” 我把嘴凑到陈烟耳边,“烟姑娘,干吗你不戴?” 陈烟又是嘻嘻一笑,“我皮肤对这种金属过敏。” “假的也会?” “是啊,你不信?” 女人问你是否相信时,哪怕眼前她正指着堆狗屎说那是鲜花,你也得说相信,因 为女人的逻辑是极富哲理的。我自然得相信,“好了,烟姑娘,她拿多少红利? 这么死心塌地为你卖命?” “我算是怕你了,这样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一定不会亏待你的。现在对这个我们 也没仔细说,我与她在学校里就是好得要命的死党,所以她当然相信我的诚意, 还向我推荐你。你这个人,脑袋里这么多道道。少想多做,这是成功的不二法门 呢。”陈烟有些不开心了,把耳朵从我嘴边挪开。一股好闻的女人香又钻入我鼻 子里。我刚想说点什么,她忽然又把脸扭过来,眼睛一横,“王先生,这样吧, 刚才那些话就当我没说,你也别叫我什么烟姑娘,就叫我陈烟。” 天哪,这可真是勾魂夺命的小妖精。哈,我又有什么想不开?就当自己早起几个 时辰煅炼身体罢了,说不定哪天还能领略到她刚起床时的慵懒风情。我哈哈一笑, “烟姑娘,这样吧,你说要干多久?我可不敢指望你的红利,得了,你每天让我 亲一个,也就大功告成,如何?” “你又在胡说了。”陈烟站起身,走到屋内拿出件毯子为刘玉盖上,“那就这样 说定了,你明天可要准时到啊。谢谢你王二,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要求很过份,明 人不说暗话吧,总公司这次让我来开拓市场,只给了二万元,钱只好先省着花, 请你多多理解。我相信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为梦想而活。别说你没有,只是你不想 不敢去把它说出来。我的为人你现在还不太了解,但刘玉明白我,你也总有一天 会明白我的。我们这些年青人为了梦想聚在一起应该是可以干出点名堂的。你说 不吗?刘玉说你是刀子嘴豆腐心,说你是真正有真才实干的人。所以我真心真意 地谢谢你。” 刘玉这样说我?还真糊涂了,她是牛起过去的马子,我又没与她上过床,敢情她 就这样了解我?对了,牛起比我长得好看能干,家里背景又实厚,为何不找他? 是看上俺这张嘴皮子? 我摸了摸脑袋,不去想这么多了,反正自己也没有什么可损失的,这世上想不通 的东西太多,不过总有一天它们自己会水落石出。 第八章 与陈烟又闲扯了会,我起身告辞,话说多了就没多大意思,再好的东西扔来砸去 也会面目惨不忍睹,日子还长,留待以后慢慢说,还怕会没有明天吗?若一味在 这死缠烂打,让美人儿眉间露出不豫之色,那反而要蚀本哩。我对陈烟笑了笑, “烟姑娘,过去了,你忙吧。刘玉醒了,记得对她说,她欠我一个人情,嘻嘻, 要记得请客。” 陈烟也笑,“好,拣日不如撞日,就中午吧。我们吃什么,你也吃什么,到时可 一定要吃哦。对了,能否把牛起一起叫过来?我刚打过他手机,还是没有人接。 怎么样,帮个忙吧。” 我苦起脸,“领导就开始下达任务?我可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你们是好兄弟,也方便去找啊,你看看刘玉现在睡得多香,你总不忍心把她叫 醒来吧。”陈烟说道,“王二,说不定他现在还在屋里睡觉呢,你们也是,家里 连个电话也不装。” “牛哥业务繁忙,整天到处走,所以不用电话,用手机。我每日里三点一线,生 活简单地别人都不忍心来打扰,所以手机电话全可不要。再说,现在路边电话多 过蚂蚁,就连屁大的中学生手里也常拎着手机,真要急着打电话找人办什么事, 问旁人借不就得了?” “你可真是抠门呀。” “哈,没你抠,几句轻言细语就换来我这个免费劳动力。算了,算俺吃亏,吃亏 是福,女人啊,天生就是男人的克星。”我深深地叹口气。 陈烟拂了下额边垂下的细发,嘟起嘴,“谁还敢少了你的吗?好了,一定要把牛 起叫来,全拜托你了。” “话我一定传到,来不来可就是他的事。”我嘿嘿一笑,“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留在以后对你说吧,此时天机不可泄露。”看着陈烟脸上亟不及待 的神情,我还真乐了,很想对她说,除非你让我亲一口,可现在可万万说不得, 否则俺就成了正宗的色鬼,连点前戏情调都不玩,就直奔主题,那也乏味得紧。 与女人打交道,最有趣的地方就在这隐隐约约的勾引中。 王二走了,陈烟喘出口粗气,有点快活,她并没有想到王二会这么早就跑了过来, 星期天,正是许多人睡懒觉的好时光,刘玉说的没错,这还真是条急色鬼。陈烟 抿嘴笑了笑,昨晚刘玉回来把牛起与王二之间曾发生过的故事,两人的情谊对她 一说,她就明白了,要想让牛起帮自己这个不大不小的忙,找王二可能更加事半 功倍。刘玉虽然过去是牛起的女朋友,可毕竟现在不是。最重要的一点是,公司 要尽快把医院这个渠道做起来,而听刘玉说,王二单位许科长的夫人就是本市第 一人民医院主管药房的主任,拥有很大权利。王二本人或没有多大用处,但他所 认识的这些人却大有用处,所以王二现在有着价值,何况他也的确是能说会道。 陈烟在与王二开始聊天脑海里忽然就蹦起这么个想法------叫他来搞培训。反正 只是说说,若是他情愿那自是最好,若是不情愿那也无妨,自己不过是陪上了些 笑脸。陈烟走进卫生间,掬起捧凉水往脸上浇了浇,昨夜回来就与刘玉一起写市 场拓展计划,要交总公司的。早上起来的又早,还真有些困。她有些羡慕地望了 眼正趴在桌子熟睡的刘玉,这丫头可真能睡,分分钟就能把自己搞定。陈烟来到 桌前,在纸上慢慢写下个“忍”字,打量了许久,满意地笑了。 陈烟是山里人,从父母这辈往上数,一直干的都是挖地球这光荣而又伟大的职业。 陈烟之所以能读书,这还得感谢她那哥哥一见书本就头痛,整日里只愿意与家里 那头老牛打交道。人也许真还是天生的,她哥念了几年小学,成绩全校倒数第一, 光那三年级就足足留了三次。而她总是全校第一。 陈烟进了初中,仍然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了个师范学校,本想早早出来工作减轻 家里负担,可学校不肯了,这可是属于重点保护对象,提高升学率,校长与老师 的奖金工资等等就得靠这些成绩好的学生来体现啊。几个校长一合计,免了学杂 费书本费,陈烟的父母一想,反正女儿读书也就是出份口粮,也就没再说什么了。 陈烟上了高中,女孩子难免成熟得早,再加上人确实长得漂亮,便理所当然玩起 了早恋,成绩一路下滑,这下可把那些老师吓坏了,每天几个人拉着她语重心长 地做教育工作,苦口婆心把那些陈年芝麻炒了又炒。最后没辙了,干脆威胁说是 要开除学籍。陈烟听到自己又要回那田地去脸朝黄土背朝天,这才如梦初醒。还 好,底子打得牢,陈烟还是考上了个专科学院,多少也算是个大学生吧。而与她 玩早恋的那男孩却不争气得紧,每日下课后只晓得在女生宿舍游来逛去,人又腼 腆,不敢叫陈烟出来,差不多都快成一个傻子了,最后顶替父亲进了一个林场扛 木头了。两人之间的恋情也就理所当然宣告终止。陈烟后来一直想,门当户对这 话其实有学问得很,一个大学生与个工人之间会有多少共同语言吗?所以她真的 很感激那些老师。陈烟考上了大学,在那小小村庄里很是风光了一阵,父母也光 彩,可上大学要钱啊,两个人的眉头皱成结,只好去借,问遍亲戚朋友,还跑到 村里乡政府,这才东挪西凑地钱弄出些。家里苦,陈烟也知道,上了大学虽然眼 界开阔了不少,可也真还没有把自己与那些城里姑娘比,打了几份工,申请了助 学金也些贷款,也没去谈什么恋爱,顺顺当当把这三年读完。穷姑娘的朋友是不 会多的,但陈烟默不作声凡事逆来顺受的脾气还是为她赢得了刘玉这样的一些朋 友。毕业了,陈烟回到了故乡,工作的事就不能是原来喜欢她的那些老师能够帮 得上忙的,折腾来折腾去,陈烟竟然与那些师范学校的毕业生一样去了乡间小学, 心里那个愁啊,早知这样,那还不如少念这几年高中。还好天生丽质难自弃,漂 亮的女人总是种稀缺资源,一个女人要改变自身现状最简单也最为直接有效的方 式就是婚姻。穷则变,变则通,陈烟在这乡间算是呆怕了,自然也就在络绎不绝 的提亲者中选择了一个县宣传部长的儿子。要说人都长得差不多,有鼻子有眼, 所谓的爱情更多只是借口,二年孤寂的乡间老师生活让陈烟明白了很多生活的道 理,这些决不会存在于书本上。宣传部长的儿子娶了个漂亮女老师自然也开心, 陈烟来到了县城中学教书。陈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慢慢过去,谈不上好,也谈 不上坏,仅仅只是过着,就象小时候迈腿走过一条条山坡。但糟糕的是,生活总 是不愿意如你所想,何况漂亮的女人,老天爷是不肯甘心让她就这样安静地过一 辈子。陈烟在某次上完夜自习课后,被几个流氓在后脑勺猛一棒给敲晕强奸了。 要说女人被强奸了,要是别人不知道,那也完全可以独自把它吞咽下来,在别人 面前当作没这回事,可陈烟的命却没这好,校工在学校巡查时,在教学楼背后发 现了陈烟白花花的身体。事情一下子就弄得满城风雨,一个女老师在学校里被强 奸,这还了得?公安局迅速展开调查,案子很快就破了,干出这样事的流氓竟然 只是群十七八岁毛都还没长齐的小男孩。男孩们很快就招了,五个人轮奸,案件 性质立马升级,一个满了十八周岁的男孩挨了颗枪子,其它的也是从重判刑。结 果是有了,可有这个结果又有什么用?陈烟的父母老泪纵横,陈烟在病房里傻傻 地想着,老师这个称谓究竟意味着什么?宣传部长的儿子虽然喜欢陈烟,但家门 脸面要紧父命难违,再说自己又如何在同事与朋友面前做人?一个月后,陈烟出 了病房也同时签了离婚协议,万幸的是两人还没有孩子。她不恨那个宣传部长的 儿子,换作她是他,她也会同样做,被五个小孩轮奸?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没 有哪个谁能一如原来不把这当一回事。但她仍然想照常去上课,可她发现,同事 们再也没有往日那张殷情笑脸,不管她走到哪儿,背后都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就 是她在课堂里,她一看见那些嘴唇边有着圈薄薄茸毛的男生就情不自禁全身会发 抖,真想抡起椅子砸死那么几个去。课没法教了,县城不大,仅四万人口,陈烟 不想走到哪里都成为别人指指点点的对象。停薪留职去了外面,也好,仍然孤身 一人,所发生过的事只是噩梦一场。 陈烟来到南方,这里很好,没有谁问你从哪里来,也没有谁问你以后会往哪里去。 陈烟最初对男人有着种挥之不去的畏惧与恐慌,随着时间渐渐淡去,人是要吃饭 的,就得工作,工作就必须面对着各种各样的人群。心态只会在默默中得到调整, 谁也无法令自己来个就地180度转弯。陈烟干过文员,跑过业务,站过柜台,当 过直销小姐,酸甜苦辣那也是尝了不少。几年下来,陈烟总算是明白了,靠天靠 地到头都得靠自己,而钱就是能让自己依靠的脊梁骨。不管钱是不是万能,没有 钱那绝对是万万不能。如何才能有钱?自己不会搞什么发明申请专利,坑蒙拐骗 偷,自己还不是那块料,也只有去创业,在没有原始积累的情况下,只能是依托 别人。陈烟选择了华美化妆品公司,女人与化妆品有着天然的亲和力,陈烟做直 销小姐时对这个行业也算得上有一定了解。几年的积蓄只有十万块,交了五万给 华美公司做货物保证金,陈烟只剩下五万块。能省的地方那一定得省,陈烟来到 刘玉所呆的这个城市,这里不是太大,几十万人口,不需要太高的投入来启动市 场,而且也靠近南方,人们的消费观念日新月异。再加上刘玉在学校就与她好得 可以早上共用一把牙刷。陈烟很详细地问过刘玉关于市场方面诸多问题,最后自 己来了趟,到处走了走,亲眼看了看,这才下了决心。刘玉在家工厂上班,闹裁 员,刘玉资历甚浅,家里条件虽然比陈烟好上不少,但父母都还只是老实巴交的 小职工,那自然是得回家领生活费。去了几家公司应聘,都干不长,现在的公司 昨天开门,今天关门,谁说得准?刘玉整日没事也就乐得在酒吧或舞厅唱唱歌跳 跳舞弄点外快。说实话,时间一长,也有些玩腻了,自己一个堂堂大学生就与那 些连初中也没读过的小姑娘一样?刘玉夜里有时醒来是有点不舒服,生活很轻松, 也很平静,却一直没有找到自己真正喜欢上的人,虽然与牛起好过段日子,但大 家心里都明白得很,只是玩玩。刘玉听到陈烟一讲她的计划,倒颇为心动,人在 世上总得去干点什么吧,便下了决定来与陈烟一起做事。陈烟也没有瞒她,把实 况对她一说,刘玉便说自己不要工资,大家都不拿,只是一起做好后再来分成, 刘玉用了下这种产品的试用妆,觉得还可以,便对陈烟一说,说自己投三万块钱, 分红二八开,陈烟当然乐意,要想激发大家的工作积极性,就得让他自己明白这 东西是他自己的,道理很简单,可越简单的道理大家越容易视而不见。 两人开始忙碌起来,租房,下货,招聘直销员,培训……。忙活了近半个月,事 情渐然初有眉目,这片区工商所找来了,说必须得执照经营,否则所有货物一律 没收。办一个证本来最多也就五百块,可这工商所的所长见她们是两个女子,干 脆狮子大开口说要五千,说她们已经开始在营业,必须罚款。刘玉与陈烟傻眼了, 好话说尽,人家不理不睬,只扔下张通知书就扬长而去。陈烟对这方面也并不是 没有经验,可南方城市的工商所都允许你在经营段时间后再来办理,而且象这样 小的公司极有可能问都不问,来也不来。陈烟问刘玉如何办?刘玉说去找熟人啊。 这里虽然靠近南方但终究还不是南方,更何况不管在哪里,熟人是好办事的。刘 玉想起牛起,两人赶紧找了去,到了城西工商所一问,人几天没来上班,打手机 又没人接,只好昨天夜里上了酒吧,结果仍然没有遇上。陈烟正打算把这每日的 培训搞完后,就拖刘玉直接上牛起家那,没想到王二会这么勤快赶来。 刘玉醒了,伸了个懒腰,“陈烟,王二呢?你与他说话,我趴一边听,怎么就睡 着了?” “他去叫牛起过来。省得我们去跑。对了,刘玉,你说上哪里吃饭比较合适?” 刘玉歪了下头,把身上披的那毯子拿下,“去哪里?就去东方食宫吧,东西不贵, 也有情调。” 第九章 我回到家,牛起果然还在睡觉,撅着屁股,裹紧被子,就象一大团发霉变绿的干 牛屎。对着那被子中间抬腿猛踩下去,谁让我给他带来美女相邀竟然还请吃饭的 好消息?俺的每根骨头都硬得象石头,当然要见谁砸谁,“牛起,还挺尸啊,真 要我端盆冷水迎头浇下?” 牛起嘟嚷了声,把被子裹得更紧,这下连脑袋都包住了,“好困啊,再睡一会, 再睡一会。” 我拎起被子用力一掀,“青天白日梦还真遇上了吴香或是那个李雅君?起来,有 人找!”我把鞋子蹬掉,用穿了袜的脚拨弄着他那张脸。人戴起眼镜是个模样, 摘下眼镜又是个模样,牛起现在没戴眼镜的这张脸看起来与往日大相径庭,哪象 个白面书生?明明是一个被酒色淘空身子的短命鬼。我嘿嘿笑着,“牛起,待会 可别说兄弟又不够义气,是美人儿找,比那吴香可还要漂亮一百倍的哟。” 牛起扭过脸,揉揉惺松睡眼,“王二,就你这德性,也能认识美女?怕又是个被 化妆品打扮成不象人样的雌性恐龙吧。”这家伙可恶得紧,哪壶不开便去提哪壶, 前个月,我在酒吧认识了个妞,听她自我介绍说是主持夜半电台的,乍一眼望去, 有款有型,在酒吧那种稀里糊涂暖味灯光下,我又怎么不可能砰然心动?还真别 说,那妞的声音硬是要得,甜得就似你胃里刚塞下一大块蛋糕,有点腻,那自然 得去做运动,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最好的运动当然是床上运动。我与那妞上了床, 把灯一关,感觉还不错,虽然手感有点粗糙,但说不准是人家在那方面过于敏感, 一晚心旷神怡后,早上爬起床,随意打量了眼,我的妈啊,我差点就尿裤子了, 这女人只需要再把头发披下,再加上那张没有了脂粉的脸,活脱脱就是刚从阿鼻 地狱溜出来的女魔鬼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多少纯情少男夜半伴着她好听的声 音进入无边春梦时,可曾敢想象他们的偶像竟然长了这么样一个德性?我冲向卫 生间,没敢吐,刷了数十遍牙,把下身那玩意洗了又洗,然后也不吭声,直接下 楼。见了牛起,心里那个冤屈啊,直想放声大哭。我边说,牛起边笑,我说完我 悲哀的那夜,他笑得浑身发抖,就象一只得了柏金森症的大虾米。从此,牛起有 意没意都要在我耳边提那女人,每当我们俩一起路过电台,那小子总会站在街上 直着脖子喊,要不要进去,看看你情人?大家纷纷回头,这小子还有点人性吗? 我对着牛起又是狠狠一脚,反正踢也是白踢,干吗不踢?那陈烟可是一等一的美 女,他若敢还手,从这个月开始的房租我开始理直气壮不付了。 “牛起,你去不去,人家昨夜就来找过你。长得可只比你那梦中情人关之琳只好 不差。别说我没提醒你。我走了。” 牛起对着我的腿就是一拳,“你小子诅个咒,我就信。不要说什么天打五雷轰了 你,那我不信,你得发个更恶毒点的。我听着爽。” “靠,我骗你以后生孩子没屁眼,这总行了吧。”哈,与我玩这手?这话意思多 着呢,就看你念的时候在哪个地方停下来,好好琢磨吧。“牛起,你那鬼手机扔 哪了?刘玉找你,找得快发疯了。” “刘玉找我?”牛起拍拍脑袋,慢慢爬起来,“你就说她?就她那双眼睛也是关 之琳?” “不是了,是与她在一起的女孩,昨天到酒吧找你,你却去勾引小女孩。你说说 你,象老板吗?敢情是大爷啊。” 牛起又笑,“我是大爷,你是奴婢,还不给大爷倒洗脸水?好了,不鬼扯了,她 们找我什么事?无事不登三宝殿,我都快个把月没见刘玉了。找找,你也别闲着 啊,我手机扔哪去了?” 我翻了下白眼,“不见了不就拉倒?等哪天,你不找它时,它自然就会冒出来。 这是科学,你懂不懂?” 手机没找着,路过酒吧时开门也找了下,还是没有,牛起说,十有九成是昨夜喝 多了在路上掉了,我没理他,他只要不把那房子卖掉,就算他把身上所有的东西 都掉了,光着屁股跑回来,那也不关我鸟事。 陈烟开的门,刘玉也已醒了,身上没有了那些金首饰显得好看多了,我冲她一乐, 她也乐,“王二,不好意思,刚不知如何就睡着了。”转过脸对牛起一嘟嘴, “牛哥,昨夜找你找得好辛苦,好端端干吗把手机给关了?是不是又泡上哪个小 妹妹?” 牛起把手一摊,“掉了,不知掉哪了。要不,小玉儿,你给牛哥买一个?对了, 这位是谁?”牛起的瞳仁渐渐放大。天,陈烟竟然比我刚见的时候还要漂亮。收 拾打份了下?女为悦已者容,可陈烟与牛起毕竟初次相识,也是,陈烟想请牛起 帮她办理工商执照之事,那自然得如是,女人总要让男人看上去还顺眼,这才有 可能从男人这里得到东西,做男人啊,还是得有钱有权的好。“我老同学,陈烟。 也快中午了,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边吃边聊,好吗?”刘玉说道。陈烟嫣然一 笑,“我也与刘玉一样叫你牛哥,行不?牛哥,去吗?”陈烟伸出手在牛起手上 轻轻一握,牛起这才如梦初醒,“啊啊,好啊,去啊。”俺的心不争气地一阵抽 痛,干吗要把这个长得象关之琳的陈烟介绍给牛起认识?看样子,俺那个培训的 差事真要成苦力活了。为何我就不在工商所?老天不公。 权力是资本,资本是肥肉,肥肉会发臭,发臭了就会有苍蝇。我呆呆地坐在东方 食宫,眼望一盘盘菜肴,心里那个闷啊。牛起眼都笑眯了。两个美女,一左一右, 殷情着,招呼着,就差没把自己当菜挟入牛起盘子里。 “牛哥,你说这下如何是好?”陈烟大大眼睛里浮起层淡淡雾水,眉宇间打起结。 佳人颦蹙,我见犹怜。就算那周幽王重回人间,为博美人一笑,这烽火戏诸候的 把戏仍也会照演不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此话却也大道理。我看见牛起 的眼睫毛都在哆嗦,“岂有此理,这小李子也太不象话,谁带了手机?我对他说 说。” 牛起从陈烟手中拿起电话,拨了几个号码,“李所长吗?我牛起啊。在干吗?打 牌?通吃?你小子手气红得也太不象话,多少也得给做兄弟的留点活路走啊。” 牛起打了个哈哈,“有件小事想请你帮个忙。是这样的,你们所里不知是谁给我 一个朋友下了张罚款通知单,人家还没有正式开业,只是准备招些人,没想你们 这么铁面无私。五千块,打土豪分田地啊?呵呵,你不知道?好好,就这样说定, 明天你叫小马把这执照送来。什么来打牌?我现在没时间啊,改天一定一定。对 了,李所长,这五十块办证费你先帮我垫一下,好朋友嘛,当然得好事做到底。 对你们所里的小马吱一声,对人家客气点,人家两个女孩呢。他这样凶巴巴,当 心以后女朋友会与他翻脸哟。替我向小马问声好。对了,过不过来一起吃点?很 忙?那好,那好,不打扰你忙发财。”牛起笑嘻嘻把手机递回给陈烟,双手一摊, “搞定了,可以吃饭了。” 陈烟还真有些傻眼,就这么在电话里扯着嗓子吼一通,那五千块就变成了五十块? 刘玉笑了,“牛哥,谢了,我先把这五十块钱给你。钱哪敢要你垫呐。” 牛起眉头一皱,“玉儿,跟我说这话,是不把牛哥放眼里了?”说完自己笑了, “这样的事对我来说只是举手之劳,都是一个单位上的,李所长原来在一起打过 牌。人挺好说话的,也够义气。好了,不说这了,吃东西吧。”牛起转过头看了 眼无精打采的我,“王二,发什么呆?是不是秀色可餐,肚子就已经撑得吃不下 东西了?” 两个女孩抿嘴都乐了,天晓得这话有什么好乐,我也乐,虽然谁也不知道为什么 乐。“我是怕你一下说快了嘴把下巴掉了,准备随时帮你捡起呢。” 陈烟开始滔滔不绝向牛起讲起她这个还没有成形的公司,牛起边听边点头边把手 指往桌上敲着,估计他是要把这桌子当钢琴。刘玉也托腮不时插上几句,可怜俺 王二连个能够向她抛媚眼的人都找不到。吃过饭,一行人回到陈烟的住处。 牛起怀疑地盯着我,“王二,从明天开始,你早上六点钟跑步来这搞培训?你坏 了哪根神经?”我没搭理他,现在真是觉得自己早上一定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 否则怎么好端端地我就答应下来了?也罢,做了一天二天,再找个理由,也就得 了。说实话,牛起没在我身边,那我对陈烟自是信心百倍,可人家陈烟楞是找牛 起有事啊,瞧瞧现在,眉去眼来,只怕不用二天就会恋奸情热,我只好蔫了,象 一只被放了气的球,懒懒洋洋瘫坐在椅子上,打量着这间屋子。女人从来就是男 人生活奋斗的动力,至少这道理在我面前是颠扑不倒。谁让我是王八蛋?墙壁上 有一块污渍,认真看去,还真象一只爬行着的大乌龟。陈烟与刘玉不时扭过脸对 我说上几句,我嗯嗯应着,就是墙壁上这只大乌龟若是在天有灵,此刻也晓得这 两个女孩心神,全搁在这位玉树临风英俊不凡风流倜傥白面书生为她们省下4950 元人民币的牛大哥身上。两个美人一直上阵,他吃得消吗?我无聊地翻着桌子上 的一些产品介绍,明天早上我就得去哄那些毛孩子,然后让他们用舌头去舔更多 人的屁股,这差使怎么想怎么看,都象一个万恶不赦的教唆犯。 第十章 天色渐渐暗下,牛起说请客,两个女孩自然乐不可支。出了门,陈烟与刘玉仍然 是一左一右与牛起排成条散兵线。我只好屁颠屁颠孤伶伶独自跟在后头。还真不 晓得牛起有多少钱,怎么出手这贼大方?昨晚花了四百多,今夜又打算贡献多少? 敢情这钱还真是纸,烧起来不会心痛。只是牛起这可恶家伙向我收取房租时却总 是一脸阴笑从不手软。所以说重色轻友实是人之本性,用不着大惊小怪。陈烟与 刘玉的屁股一扭一扭,我在后面拼命咽着口水,男人的魂被女人这样一扭,估计 就绝不会还剩下半成。我傻傻地走着,一盏盏街灯正在身边水草般浮起。我的影 子落在地上,我那变形了的脑袋在躺倒在他们脚下。牛起说话的声音很大,看起 来确实很高兴,这二天也不知他撞了什么邪,好象所有的好事都与他带缘。运来 了,山都挡不住,运走了,火车也拉不回。夜风凉凉地从身边淌过,我朝每一个 走过我身边的女人笑,不管她看起来有多好看或是难看,我都白痴般笑着。就是 勾引不到她们或也没吓着她们,让她们把我当当笑料开心一回那也是好的。几个 雄壮男人朝我瞪起眼,因为他的女朋友正如只小鸟般惊慌地飞入他臂弯,他这个 大男人当然得显示下纠纠武力。只是我敢与任何人打十块钱赌,若我拎起把淌血 的菜刀朝他们面目狰狞恶狠狠直扑过去,这对男女保证会鸡飞狗跳立马东西南北。 夫妻本是同命鸟,遇上大难各自逃,这确实也怨不得谁,人死了,什么也就没了, 所以保着小命还是头等大事。我傻傻收回在陌生女人游荡的眼神,在陌生处游荡 久了,那也是很累人的事。我继续瞪着刘玉与陈烟的腰,一扭一扭,风摆杨柳。 女人是用来泡的,有出息的男人用钱或权来泡,比如牛起;没出息的男人就用甜 言蜜语泡,比如俺。男人是用来钓的,漂亮的女人自然是用漂亮来钓,不漂亮的 女人那就用可爱来钓,既不漂亮也不可爱的女人那只好用气质来钓。我跟在他们 后头越想越得意,嘿嘿笑出声。刘玉回过头,“王二,捡着金元宝了?” “金元宝到我脚边也会变成块烂石头,俺可没那大福气。” “那你干吗这样笑?一只刚从壳里伸出头老奸巨滑乌龟的笑声也是与你一般令人 毛骨竦然哟。”刘玉一脸好奇,退后几步。牛起与陈烟回头看了看,然后两人并 肩在前头开路。 在女人面前如何高深莫测,这是门学问,哪怕你肚子里全是包草,只要你真掌握 了这门技巧,`那它们也会变成东北三宝之一的鞯挞草。刘玉这丫头看样子还有 点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在牛起与陈烟之间只会是个大大闪光的电灯泡。不过,她 管天管地好象也管不着我如何笑吧?我是她什么人?冲刘玉一乐,“小玉呀,怎 么不玩三人行了?”俺老实交待,牛起那小子拿回家的A片算是把我这个大好青 年糟蹋了,上面那些欧美热血男女可也真会变花样。 刘玉没听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我刚在向他们谦虚学习呢。” 陈烟我不清楚,牛起有几把刷子我还会不明白吗?“小玉,你向牛哥学啥啊?他 是男人你是女人,他一看见漂亮女人就双腿走不动路了,莫非小玉也想一看见男 人,两条腿立刻灌铅?”我把一肚子的窝囊气全朝刘玉撒去,谁叫你刘玉现在才 晓得安慰下我孤独的心灵? 刘玉不笑了,仿佛想起什么,看了眼在前面肩并肩走着的陈烟与牛起,低下头。 这傻丫头不会一下子就酸水猛翻,旧情复发吧?我开始唱歌,“天涯何处无芳草, 十步之内能找到。就算男人全死掉,空中还会掉小鸟。” 刘玉扑哧一笑,“你也是男人,干吗这样咒自己?” 吃过饭,那自然是牛起与陈烟继续谈心,我与刘玉上酒吧做事。还是没找着牛起 的那手机,看样子是真掉了,真希望拣到那手机的小子狠命拨打国际长途,哈, 到时看牛起还怎么在女人面前雄起。只是希望过于渺茫,现在的电信火眼金睛精 明的让苍蝇也无孔可钻,我叹口气,摸了摸自己脑袋,天呐,我忽然想起来,这 酒吧每天都要营业到凌晨两三点,可我却在陈烟那个狐狸精面前满口答应明天凌 晨六点去哄那些小毛孩子,乖乖,扳下指头,除去路上来回时间,俺的睡眠时间 怕也只有二三个小时啊。罢罢,男人说话一个唾沫便是个钉,只怨我当初心迷神 醉,没尝到狐狸骚,就被狐狸咬了个满嘴毛。看样子只有明天上班在单位上拿报 纸蒙头大睡,羞以见人啊。 刘玉还真是个做事的好帮手,端着盘子在各个台桌前飞来飞去。一只蝴蝶啊,翩 翩要起飞,能飞哪里去?只有天晓得。我调好一杯杯酒,今天的生意偏好得让人 恼火,俺还想好好与刘玉沟通下,看样子是没机会了。有些想不通,牛起与她也 没听哪个说分手啊,更没见着谁有过刹那间的难过啊。一条河流遇上另一条河流, 互相抱着在河道上打个滚,然后就又各自分头流去?现在的狗男狐女,能用来交 流的也许就只剩下身体了,所以今天上床明天陌路那也是在所难免,谁也不会把 与谁上床这回事再放在心上,也许大家连心都早没了,胸膛里跳动的那个,只也 是泵进泵出血液的一团肌肉罢了。尝了尝调好的酒,我咂咂嘴,走在人生边,深 思不敢言,酸甜苦辣咸,苦在正中间,这就是调酒的学问,几个月来无数心血凝 成,可惜没有人向我请教这学问,否则俺也能‘牛起’一把。 忙乎了好一阵子,人渐渐散去,已是凌晨一点。“小玉,累了吧,我给你调杯 酒”,我迅速弄好杯红酥手放在刘玉面前,“这么久不见你,就一直是与陈烟在 做这个?” 刘玉点点头,举起杯,深深辍饮了口,“你调的酒,我很喜欢喝。王二,谢了。” “小玉啊,我说你好端端怎么不在舞厅做了?唱下歌陪人跳下舞,轻松自在,自 己有玩,又得钱进账,多么妙不可言。只恨此生不是女儿身。”我继续咂嘴。 “在那种地方游来荡去久了,有点腻,感觉自己就象个孤魂野鬼。”刘玉双手磨 梭着酒杯,“再说舞厅现在的小女孩子越来越多,头发金黄胸脯高耸,两条腿蹦 达地不知多来劲。现在的人越来越早熟,楞就是让那些黑心的食品制造商给坑了。 还以为自己观念开放,可与这些新新人类一比较,真还是土得掉渣,有时三言两 言都不用,只须你们男人递过去个眼神,跟对暗号似的,就不仅陪舞还陪上床, 有的甚至纯粹是来找乐,连钱都不收。”刘玉又喝了口酒,“男人都恨不得全世 界的女人都会心甘情愿在你们面前飞快脱光衣服,象我这样只陪人唱下歌跳下舞 的,还会有多少钱挣?”刘玉摸了下自己的脸,“与那些小女孩子是没法争了, 人老了,皱纹都有了,年青就是资本。再说好歹自己也算是念过点书,说话哪敢 那样没一点羞耻地发嗲?想想还是与陈烟一起来做点事,这样也有种实在感。” 刘玉向我伸出手,“来,给根烟,抽抽。有点闷。这些天也真是累得够呛。” 我把烟点燃递过去,嘻嘻笑着,“小玉,下海就下海,干吗半琵琶半遮脸?除了 遇难的,你看过有穿着衣服在大海里游泳的吗?那些小女孩子虽然胆大,可你弓 马娴熟,又怎么会一个怕字得了?” 刘玉啐了我一口,“呸,王二,你可真是十足一个王八蛋。下海?下什么海?你 以为我出来卖,做鸡啊?我告诉你,在女人面前说话得有点分寸,别给你个竿子, 你就非得让自己去变成只猴子。” “冤枉啊,小玉大人明鉴,俺王二只是说谁从娘肚子里蹦出来都是赤裸裸一丝不 挂这道理啊。再说这海,哪里不是海?你和我现在也正坐在海的中央呢。” “王二,你少给我贫,我不吃你这套。”刘玉有点恼了,自己没有做鸡,可在舞 厅混的那段日子又与做鸡有多大区别?还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不过,自己还是 很有原则,并没有乌七八糟与男人上床,说起来眼前这位王二或会不信,牛起还 真只是她第三个男人,而另两个男人一个是在学校,另一个则是刚参加工作不久。 只是这样的话说来也没多大意思,刘玉眼前晃过牛起与陈烟的影子,她无法弄清 楚自己心中是什么样的感觉。与牛起认识,是在舞厅,为什么会与他好到一张床 上了?刘玉自己现在还是稀里糊涂。牛起那时所做过的事与其它男人并没有什么 不同之处,跳舞吃饭然后是玩,要说什么爱与不爱,那好象也谈不上。刘玉总是 不能忘去学校那个男人的音容笑貌,也许之所以会与牛起好上,仅仅只是因为他 们两个人的相貌有点相似。刘玉苦笑起来,男人与女人上过床后,心思多半也就 到别处去了,渐渐地牛起越来越少找她,她也无所谓。牛起毕竟不是他,而他却 早也死了。 “小玉,你别生气,王二给你陪不是。你这样凶,以后怎样找男人啊?”我呵呵 笑着,人都是贪逸恶劳,谁也不例外,比如刘玉吧,说句良心话,一个堂堂大学 生,尽管分配不尽如人意,但真想去要找件文员之类的事做,怕也并不会很难, 为何要去舞厅混?还不是因为那又有玩又有钱进。不过她现竟然会去与陈烟一起 来做业务,这可是大大出乎我意料,“小玉,我当然知道你不是那种人,说真话, 你看不起那些做妓女的?” “都是女人,哪来这么多看得起看不起?人只是自己没落到那种地步,才会嘲笑 别人不知廉耻。”刘玉皱起眉,“现在的舞厅也就越来越象个没挂牌的大妓院, 弄得我都不好意思再在哪里混了。说真的,王二,你是公务员,不管如何说也饿 不死,你可知道象许多工厂里的人是如何过活?” 靠,刘玉怎么了?忧国忧民?与我一般,被牛起与陈烟刺激成这样? “我原来工厂里的许多姐妹就在干这个。有的还是自己老公包接包送,你说可笑 不可笑?要吃饭呐,两夫妻没别的本事,就只好卖这个了。上个月过去的一个姐 妹在舞厅遇上我,张口就问我做了多少生意,你说我还好意思在那再混下去吗?” 刘玉眉头拧成结,看样子,她是满肚子辛酸要找人倾诉。 我嘿嘿一笑,“有得卖那就算不错,还有不少人连卖都没处卖。比如我们男人, 没饭吃又没本事,又放不下脸皮去当乞丐,那只能是去死。还是你们女人好啊, 松松裤带就可搞定。” “王二,你嘴里可否多积点德?你们男人不也可以去卖?现在的鸭可比鸡值钱 哪。” “那也是小白脸干的活计啊。你看看哪位胡子拉茬的工人老大哥能干这活?下岗 女工不流泪,快步走进夜总会。陪吃陪喝又陪睡,工资连翻好几倍。下岗男工不 回头,手拎二块大砖头。碰见大款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小玉,你摸着良心 说说,下岗女工和下岗男工哪个更累?不仅可能掉脑袋,最起码还得有那胆量去 吼一吼吧。每个男人都能干这活吗?所以嘛,信知生男恶,反是生女好,生女只 须松裤带,生男却要掉脑袋。” 刘玉朝王二又一瞪眼,没再说什么,这家伙从来就没个正经样,什么样的话到他 那再转出来都要变个味道。王二其实说的都没错,正因为这是个男性社会,所以 女人更容易卖上点钱。而男人与男人之间不存在更多买卖,多也是你死我活残酷 竟争。 我又笑,“小玉啊,过去有个孔子曰,今天我也来个王二曰。嘿,脱下裤子是卖, 穿上裤子还是卖,只要你有得卖,你就必须去卖。权财娱人,文章娱人,美色娱 人等等真有高下之分吗?我看没有。对了,你听说吗?今年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奈 保尔说他最要感谢的人是谁?”我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渍从嘴边滑下,我 用衣袖擦了擦。 “你可真够臭美,还王二曰。”刘玉有点开心了,“哦,那个人要感谢谁?” “妓女!”我用力摇摇头,这些有着暖味名字的酒就象是一些有色饮料在肚里直 晃悠。“所以说人生就是一妓女。” “你这个逻辑还真是狗屁。”刘玉咯咯笑出声,“王二,你还看那些东西?天哪, 你骨子里还是个文学青年?” “靠,文学青年这一大砣狗屎只能砸在牛起头上哩,不是俺,俺只是羡慕那些钞 票。牛起给我吹了三天法螺,说妓女的重要性必然性不可抗拒性。我看他下辈子 准想投身妓女这古老而又伟大的行业,再为下个世纪的什么奈保尔奉献出他喷香 肉体。” 刘玉都笑得弯不起腰了,“牛起知道你这样说他,一定会气得七窍生烟,鼻孔流 血啊。” 我趁热打铁,脱口而出,“说不定他现在就与陈烟滚在床上七窍生烟鼻孔流血 哩。” 第十一章 灯光似乎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而又荒唐,刘玉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好半天才喃喃说 道,“不会这么快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才刚认识啊。” 我正后悔地在心底直扇自己嘴巴,屁话,人家上床,关你鸟事,你是吃哪门子醋? 你不就是比牛起早认识几个时辰那叫陈烟的女人吗?“刘玉啊,不会有这么快, 事情总要有个发展过程,否则男男女女一见面就脱裤子,那这个世界岂不乱了 套?”我安慰着刘玉也安慰着自己,我今天是怎么了,神经好象全驳错线乱冒火 花,就是吃了兴奋剂,也不应该这么多话啊? 刘玉发了下呆,又笑起来,“不说那个了。好了,王二,我要回家了。再这样瞎 闹下去,只怕等会天就要亮了哦。” “亮了不就亮了呗,反正俺六点钟得上陈烟那去哄毛头孩子。”我忽然想起陈烟 给我的分红许诺,“刘玉,你现在不拿工资,只是干活?年终分红?” “是啊。反正也不急着那几百块钱零花,放哪也是搁着。我入了三万元股,到时 按资金投入比例,我与陈烟二八分账。” “她八你二?” 刘玉点头。 “你这个大学是怎么念的?真是怀疑你脑袋是否全被那些灯红酒绿给灌迷糊了。” 我扳着手指头,“刘玉呀,你想想,万一不赚钱或者说没赚多少钱,你的劳动不 就全白搭了进去。好了,你告诉我,你最乐观的估计今年会赚多少钱?别担心, 我不会抢你的,俺还不是做生意那料。只是怕你稀里糊涂让老同学那三个字蒙着 眼睛,怎么死的也不知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刘玉,我可是拿你当朋友,这 才掏肝掏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摇头晃脑,嘿,陈烟说只 要我去搞培训,就给我发红利,就是在她那以后八成中给?有些女人总是以为自 己很聪明,红利是什么?只是一块画在空中大大的饼。若想要我帮什么忙,还不 如老老实实说,只要你陈烟嫣然一笑,我王二还不照样会去做牛做马?陈烟啊, 别以为天下的男人都是只金钱动物。到现在我总算是清醒过来,明白了你险恶用 心,我一幻想到牛起与陈烟此刻正在床上滚成雪白一团,心中这个气都要让头发 根根竖起。画饼充饥给俺王二吃?你与牛起一样当我是白痴?反正我与刘玉说的 话哪里也没错,这可不是挑拨离间,只是朋友之间的善意提醒。 刘玉楞了下,但没说什么,淡淡应了声,“做公司哪能这么快赚钱,你当是摆地 摊?好了,不说这个了,再给我来杯酒,还是红酥手。” 鼓槌已落,能敲出什么样的鼓声还得靠鼓本身。我嘿嘿笑着,一句话说出来会有 什么后果,我并不在意那些,重要的是在说这些话时我自己觉得有点快活,那也 就够了。三思而后行,干吗要三思?只要不是存心去害人,想怎么活,都是自己 的事。我又调好杯红酥手,“小玉啊,牛起知道我们这样喝他的酒,一定会心痛 得直掉眼泪。” “我干了这么久的活,喝两杯酒也会心痛,那牛起就不是牛起,干脆改名也叫王 二了。” “姑奶奶,你要嘲笑我王二没钱小气,也别这样不把我当人啊。多少你手上这杯 红酥手也是我伟大的创意吧。” 刘玉似乎意识到这话有点说重了,有点尴尬,抬头往门外看去,跳了起来,“啊, 就天亮了?天,五点钟了。真冷。”刘玉跺着脚。 “是啊,五点多了,我陪你刘大小姐整整一宵。得了,给俺付多少工钱?小气人 眼里只有个钱字。”我懒懒洋洋打了哈欠。拜托,老天保佑单位上的许科长仍还 在牌桌上大战三百回合。这样,今天我就能安心在单位上睡觉。许科长,也可怜, 是我的头,可在家里就是条虫,他那当药房主任的老婆威风得就似慈禧老佛爷。 有人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话太对,谁让咱许科长连打牌的钱都得问老 婆讨?清水衙门里的小头头还不如工商所一个临时工呢。我站起身,“好了,刘 玉,我请客,牛起付钱,早上想去哪里吃凤爪鲜肉皮蛋粥?” 与刘玉吃完早点,说说笑笑来到陈烟住处,这些毛头小伙子赚钱可真不要命啊, 这么大冷天,竟然也起得这么早?给我们开门的又是那个青春痘上长根毛的男孩, 冲我直笑。我也礼貌抱以一笑,心里却恨不得一把拎起他甩出屋外去,让这根毛 在青春痘上长着,什么意思?好让那些半老徐娘给你塞初夜红包?“你好,我是 王二,你贵姓?”我伸出手。 男孩赶紧握住我的手,“我叫游民,王老师好。” 我什么时候成老师了?心中一乐,走进门内,我看见陈烟又坐在屋子中间那张椅 子上精神抖搂。噫,不见牛起啊,总不至于还缩在被子里睡觉吧?我朝那几个虚 掩的房门探头探脑。陈烟见了我与刘玉,忙站起身,“大家好,这就是我刚对你 们说的王老师,以后就由他给大家讲课,大家鼓掌欢迎。” 掌声响起,俺当然也得为自己猛力拍两下巴掌,心里仍直犯嘀咕,牛起死哪了? “很高兴认识大家,我叫王二。好了,不说废话,开始上课,首先申明,我要讲 给大家听的并不是专门的知识,这方面陈经理是高手,若对产品有什么不了解处, 大家可去问问她。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我要说的就是这世事人情。 首先,我们对自己应该有一个清楚了解,自己是什么?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对一 个推销员来说,我们必须清楚认识到,自己是条狗。而且绝对是一只不会乱呔的 狗。做狗的学问大得很,所谓商界秘杀技狗界真理,今天我就为大家来个全兜底。 大家想不想听?” 一陈掌声,就连陈烟也兴奋地直拍双手,我的小美人儿,说起狗来,你也别这样 有快感啊。 我咳嗽了声,继续说道,“狗界第一条真理:人有人理,狗有狗理。任何东西只 要升华成理论,威力当是不会太小。见人就吠的狗,要么老天让它命好,生来就 有个好主人不用到处去找骨头;要么就是条疯狗,反正自个也不想活了,能吠上 一阵也不枉是做了回狗吧。但象我们这种狗却是万万不能乱吠,嘴巴不是用来吠 的,是用来啃骨头的。你若定要乱吠,你就得准备着肚皮要贴上脊梁骨哩。你若 还要撑硬气,再饿上几天,你两眼发花,怕也是没了力气吠了吧?所以还不如不 吠的好呀。人贵有自知之明,狗更要有自知之明。 狗界第二条真理:只有让人开心,你才会有一根骨头。所以你这条狗必须学会不 停地赞美。只要是赞美不管是有着怎样的逻辑与联想或干脆是睁眼说瞎话,也不 管你所正在赞美的人是老是少,只要你是在赞美你就必须继续下去。不吃到骨头 绝不罢休。人是想面子的,不想在我们狗面前显得无知没没钱没地位什么的,所 以你只须去夸奖就是。说句闲话,什么是面子?就是脸上那张皮?这张皮有什么 可爱?与屁股上的那细胞不都是一样的结构吗?我们这些狗要从人这里讨骨头, 就得多给他们那些所谓的面子。你要会用你的舌头舔干净你所要赞美的每一个地 方。哪怕那儿刚好不巧有块屎,你也得毫不犹豫地舔下去,并要发自内心地说, 真好吃呀,与黄金一般的香。要记往,一定要发自内心,这样你的话才会让人觉 得真诚。否则……嘿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狗界第三条真理,骨头到了嘴边,一定急色不得。要知道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是长 着翅膀的呵,别弄得骨头没咬着,狗头上反而挨了一脚。什么叫条好狗?那就是 一定要懂得如何把握时机。他接过我们想推销的产品去,也就表示他有足够的兴 趣。人有了兴趣,而我们却不能搞定,那就是我们狗的耻辱,别忘了我们的舌头 是这世上最为柔软的东西,最为犀利的武器。 狗界第四条真理,狗嘴巴要尽可能地张得大。说不定遇上个好说话的主,你就有 块肉吃了,而不仅仅是骨头。但在有些时候,有得吃就行,要懂得你遇上的是个 啥样的人,不然前功尽弃不说,狗界真理因此蒙羞,那谁还愿做狗?要做狗总得 多多少少能填饱肚子来。这就要求你察言观色的本领一定要炉火纯青。这是个度 的把握,你得瞅着这人的脸上那肌肉任何一次细微的变化来说着。他有可能会给 你骨头,也就是你的衣食父母,比起生你的狗父狗母,当然值得你这样用心揣摩。 狗界第五条真理:你是一条狗,你就不能奢望会有人给你一张松软的黑长沙发让 你坐下来说。就算是这人正在小溺,他若叫你说,你还就得马上说。这就是做狗 的基本素质。人嘛,所谓心事,不过女人钱财地位。只是次序略有不同罢了。这 是我们狗界用无数血泪方才凝结而成的经验。你是狗,想啃骨头,从你这张狗嘴 巴里说出来的话就得与那些人说出来的不一样,一击直中要害。 狗界第六条真理:永远别忘了给自己披一身让人看起来顺眼的狗毛。对了,你的 狗脸时刻都得保持一种气宇昂然。只有用种大无畏的精神做狗,你才会成为条真 正的好狗。……” 第十二章 掌声雷起,就连陈烟也听傻了眼,刘玉把头凑来,“王二,敢情上辈子,你真是 条狗?” 靠,想当初俺王二在学校里舌战八方,再加闭关修炼如许多年,没有点心得还怎 么在社会上混。我冲这群毛头孩子一挥手,“今天的课,我讲完了,好了,问问 陈经理,看还有什么东西交待下。” 在我这等滔滔洪水般的言词下,陈烟一下子有点结巴了,“大家听明白了?王老 师讲的就是我们做推销员最基本的素质。好了,今天的课就上到这里,明天王老 师还有更精彩的东西。现在大家去做事啊。” 这帮毛头小子还没回过味来,游民喊了声,“出去干活。我是一条狗!” 人群哄笑起来,脚步声四起,几个小女孩子的眼光落在我脸上。糟糕,脸色发青 两眼无神,这可不是俺王二的一贯作风,我颇有风度朝她们点点头,眼睛里电光 四射,俺不是梁朝伟也不是郭富城,但俺是上穷黄泉下碧落独此一人的王二也, 小妞小妞快躺下,俺的电眼威力大。我在心底哼起小曲,去吧,努力干活去,我 们都是一群狗,我是公狗,你们是母狗,生活的道理本来就简单如斯。一顿忙乱 后,毛头孩子都出去了,陈烟还在眨着眼睛,“王二,你从哪本书上背下来的?” “天哪,烟姑娘,俺可是掏心掏肺与你这些学生传授我多年心得,那些可是生活, 不是书本哟。”我嘻嘻笑着,“对了,牛起呢?怎么昨天一宵不见,是不是到哪 里去做运动了?” 陈烟说道,“还是不对味,你怎么这么熟悉搞推销的事?你说的那些我确是从来 就没听人说过,好有意思。你原来做过这方面的事?不能骗我。刘玉,你说,他 以前干过这活吗?难怪刘玉你极力向我推荐,说他搞培训准行呢。老实交待!” 我一乐,“我王二天生英姿勃发聪明绝顶,什么事都用得着亲自去做吗?只要用 心感受,他人的经历也会成为你的智慧。前有诸葛亮,后有俺王二,念天地之悠 悠,只好怆然而涕下。” 刘玉打量了我几眼,“我也正纳闷哩,只知道他会说,没想到他能说会道竟到了 这个程度。没听牛起说过他原来做过这行啊,倒是听牛起说他是在个垃圾堆上把 王二拣回家的啊。” 天,我鼻子都要冒烟了,“牛起说他从垃圾堆里把我拣来的?我靠,是俺王二把 他的小命从垃圾堆里拣回来的,这才差不多。” 刘玉咯咯一笑,“天晓得,你们谁说得是真话?总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明 明只扶个瞎老头过马路,偏要说成是从飞驰而过的大卡车下,奋不顾身救起了个 瞎老头。男人说话就是放屁。”刘玉下了伟大的结论。 陈烟也笑,“好了好了,不管你原来是否干过这个,这堂课我也是受益菲浅。谢 谢你,王二。对了,刘玉,你与王二一起在酒吧呆在现在才回来?” 刘玉的脸微红了下,“是啊,反正没什么事,就与他闲聊。牛起呢?” 这个笨丫头现在才想到牛起?当初是怎么考的大学?我真要怀疑她的智商。 陈烟说道,“你们走后,我与他逛了下街,在他家门口附近遇上两个女孩子,看 起来很纯情,好象还在读书,她们说有急事,有一个还哭得眼泪汪汪。牛起就与 我分手,和她们一起去了。怎么,他一直没有回酒吧?” 两个纯情小女孩?李雅君与那个什么什么梅?我心中一动,这事牛起不是摆平了 吗?怎么还有人哭得这么伤心?没有再问什么,只要牛起没与陈烟滚上床,这个 世界就晴空灿烂美好无比。我嘿嘿一乐,“陈烟,你也甭与我提什么红利。朋友 帮忙,举手之劳,别说钱字。我肚里也没多少存货,用不了几天就会倒了个干干 净净。好了,我得去上班了,上班不干活那没关系,迟到早退可是要扣钱的哟。” “那怎么好意思?要不,我就按天数于你算讲课费吧。”陈烟想了想,“一节课 给你五十,如何?” 哈,不显几手本事,这陈烟还真以为我与刘玉一样傻不拉叽,不过,这五十块钱 却也并不在我眼里,“烟姑娘,钱,那就真不必说了。你要是过意不去,就多请 我王二吃几餐饭,或者……也就够了。”我还是没把这个或者继续往下说。嘿嘿, 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烟姑娘,这世上没有牛起,还有王二呢。当然这些 自鸣得意的话那可万万不能说出来。“我走了。”我与刘玉打了声招呼,这傻姑 娘看样子还在云里雾里。 王二走了,刘玉与陈烟目送王二渐渐远去,不经意间两人视线砰然一撞,都有了 点不好意思。这是一种微妙,但谁也不会把它说出口。刘玉先开了声,“在酒吧 做了一晚,真有些困,陈烟,如果没有什么事,我先去睡一会儿,你有事叫我, 行不?” 陈烟点点头,“刘玉,辛苦你了。唉,就是为省下4950元。” 刘玉吐吐舌头,“只是一晚,又不是天天要上酒吧做。再说与王二说话也挺逗的。 他与牛起两人真象亲兄弟,都好玩极了。” 陈烟也笑,“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牛起来得更气派些,而王二有点什么都满不 在乎的劲头。这是两个聪明得可以让苍蝇扭了脚的人啊。” “哈,陈烟,这么一天,你也学会了他们那种口吻说话?难怪说近朱者赤,近墨 者黑。” “去你的,死丫头,还不快去睡?瞧瞧你现在这样,难看的就象个厨房主妇。对 了,晚上没事,与我讲讲王二与牛起过去的故事。上次你说的太简单,我想听详 细的。” “陈烟,动心了?哈,动心不如忍性。我就瞧着这天底下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 都是乌龟生的王八蛋。好,有空再与你说,我先去睡一会,真困。呀,陈烟,你 说王二等会上班是否会睡成一只死猪?我看他最后是边打哈欠边说话。要是被领 导拎着耳朵训一顿,那可就太好玩了。”刘玉咯咯笑着,“陈烟你可真行,勾勾 小指头,他就屁颠屁颠跑过来。” “去你的,闭上你的乌鸦嘴。还不快去睡。我也要出门办事了。别睡得太死,要 记得接电话。” 刘玉说的没错,我还真是被人拎着耳朵弄醒的,不过不是领导,是同个科室里的 余大姐,“王二啊,你这样怎么象话?年青人上班若没有什么事多看看书充实下 自己,那也是好的。你看看你,不是睡觉就是看报喝水然后一上午上五六遍厕所, 哪里有一点点年青人的朝气?” 我刚刚正梦见陈烟张开双手向我飞奔过来我抱起她就地旋转七百二十度然后两个 人一起头晕摔倒在青色草坪俺的嘴巴正要重重压在陈烟那迷人红唇那一刹那,有 人忽然给我来了这手,你说他们有没有一点人性?我会不恼火吗?口涎都淌了一 办公桌呢。我猛地就站起来,把眼睛一睁,刚想开口骂人,我看清了,面前正站 着余大姐,立马把那句恶毒的骂人话给咽回肚子里去,迅速换上笑脸,“李大姐, 你说的是,说的是。”别人都可骂,只要这李大姐不能骂。就连我们的许科长见 了她老人家也乖得象个孙子。 李大姐明年就要退休了,可以说这是个全世界都会公认的好人,慈祥的母亲。丈 夫死得早,没有再嫁,拉扯着五个孩子,竟然让他们全上了北大清华,乖乖,最 大的儿子已在别的城市当上了副市长,多次来接她老人家去那边,可她硬说要站 好最后一班岗,说舍不得这些同事与邻居。我就楞没想清楚,这岗位有什么必要 非得去站?不就是收发下资料?还有,同事与邻居有什么会舍不得?听人说,李 大姐早就可评上高级职称,因为某些同事刁难说她没有论文给涮了下来。也罢, 一样米养百样人,这世上五十多亿人就硬是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李大姐笑得很亲切,所以我自然点头哈腰,“李大姐,你坐。” “坐不坐都不要紧,我这把老骨头硬郎着呢。”李大姐呵呵笑着,“小王啊,我 可是看你来到我们科,这多少年了?与你说过多少次,你怎么还是一点上进都不 求?” 俺在肚里翻了个白眼,脸上笑容更为殷情,“我昨天在酒吧里打完工,仍看书看 到很晚,所以这才睡着了。李大姐,王二一直很努力的。只是办公室这环境让人 静不下来人看书,所以我多半在夜里看呢。”死鱼我都能把它说活来,说谎我还 用得着打草稿? “我也知道你辛苦,我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饭多,一个人在城里工作是艰难点。 我们这又没有什么外快。当年我拉扯着那五个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也是靠大 家接济才渡过难关。”李大姐的眼眶微有些红。天哪,拜托不要再与我讲你过去 那些水深火热的生活,我知道你辛苦,可现在毕竟不是从前,你老人家如今不也 养的白白胖胖福态可掬吗?李大姐啊,我的耳朵早就起了层厚厚的茧。我打量了 下办公室,得了,敢情是下了班,没有人了。 “李大姐,不回家吗?我送你。”我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地说。 “王二啊,我也正准备下班,刚从那屋里出来,见你拿报纸盖着头,还以为你病 了,摸摸你头,却啥事也没有,这才晓得你是在睡觉。”李大姐点点头,“对了, 王二,我上次与你说的那姑娘如何?咱们科里就你还没成婚,我不放心啊。男人 都得成家立业,这成家两个字是要摆在前头的。” 真是想不通,上了年纪的人为何这样热心于人说媒?媒婆是这么高尚的职业吗? 或真如佛经上说,与人说合,胜造七级浮屠?这李大姐前后也不记得为我介绍过 多少次女人。可不是俺瞅着人家不乐意,就是人家瞅俺不乐意,世上强扭的瓜会 甜吗?俺王二虽然常五更寒衾难耐,可也并不会少了女人陪上床。对了,她上次 说的那姑娘是啥模样?想想,好象是邮电系统的,文静倒是文静,可就是一脸斑 点。俺说十句,她没动静;俺说一百句,她才点下头。这样的两个人会有可能白 头偕老吗?俺王二还是莫糟蹋了人家好姑娘的大好青春。 “李大姐,你说的那个,人家看不上俺啊。每月工资连王二自己都养不活,哪个 姑娘见了不要怕怕?”我嘿嘿地笑。 李大姐皱了下眉,“小王,你这就不懂了,姑娘不吭声,不见得心里不同意,女 儿家脸皮薄呢。那边已回了口信,说还行,就等你这边回话了。” 第十三章 我差点就溜桌子底下了,就那丫头也会看上我?明摆着是两路人,又怎么可能同 穿一条裤子?莫非她生理有毛病,这才对俺慧眼相识? “李大姐,你真会说笑。俺是穷光蛋。” “人穷志不穷。想当年……。”李大姐把她过去含辛菇苦把那几个孩子扯养大并 培养成材的故事又说了遍,我都快听傻了,两眼无神,直瞧地面。 “小王,你害什么羞?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家姑娘已经表了态,你也表个。 你成了婚,我也就可安心去我大儿子那边了。”李大姐的笑容更是慈祥。 这话听起来熟悉啊,当初俺爸妈与我订下个娃娃亲,自我考上大学后,每年放假 回家,我都能听到她的父母来我家里不时地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而那个女孩 子总会铰些鞋底什么的,托人给我送来。倒也是心灵手巧,可在路上偶然相遇, 竟然会脸红耳赤象是白日里撞见吊死鬼,撒丫子就跑。这婚还能结吗?再怎么说, 这是新时代,也得有点自由恋爱的精神。吓得我最后几个假期没敢回家,只写信。 毕业了,我来到这个城市后,就更没有回家了。婚事自然告吹。爸妈说要来看我, 我就老实地告诉他们,单位是找了一个,可没有宿舍,在朋友那挤着住,自然可 以结婚的女人是甭想了。爸妈来看过我次,我让他们住了宾馆,看着那房价,他 们吓了一跳,连说退房。我告诉他们说不能退了。后来,爸妈就没有再来看我, 我明白他们是心痛花儿子的钱。他们现只是在来信中说要我没事记得回家看看, 说那个女孩去年已经结婚,新郎是我儿时的伙伴大刘,说他们生了个大胖小子叫 小刘。爸妈的意思我很明白,他们想抱孙子,可在家里种田的哥哥王大不是为你 们生了一男一女两孙子吗?就因先生女后生男,超生还罚款了一万块。家里没钱, 我给寄了去。我也没钱,所以我问牛起借。 说来好笑,认识牛起还就是因为这事。爸妈走到乡镇府一脸愁容给我打电话说这 事。我那时刚分配到单位不久,自己吃饭的钱都不够,又人生地不熟,上哪去借? 问单位领导,领导说这事情特殊,得好好研究,我当时就想骂人,还研究?交不 出钱,我爸妈的那间破房子都快给管这计划生育的人给拆了。没辙,便跑去夜宵 摊,借酒浇愁愁更愁,你说,这天下之大,我堂堂一须眉男儿为何就没有这区区 一万块?现在想起来,可也惭愧,那时,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学青年,楞叫北 岛顾城他们给整了个稀里糊涂,没事就猫着写诗。在夜宵摊上独自喝了个九分醉 意,摇摇晃晃站起,掏了口袋,付了这十几块钱酒账,刚好也把口袋里那一叠狗 屁诗稿给扯了出来。 “金樽美酒斗十千,玉盘珍馐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拨剑四顾心茫然。欲渡 黄河冰塞川,将登坟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 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俺把李白这首诗 翻来覆去唱了几遍,蓦然间豪情万丈,问小老板讨了点稀饭,俺就顺着街道两边 的电线杆把诗稿一路贴去。也是半夜时候,风很大,酒意上涌,我支撑不着,便 在垃圾堆边大声呕吐起来。正吐得黑夜茫茫,牛起那小子顺着我贴的诗稿来了。 俺现在一直怀疑他定也是刚刚受了女人打击,否则哪会有这么好的心情来研究我 这个神经病?总之,牛起那夜也是醉熏熏,两个人就在垃圾堆边海阔神空乱侃, 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就是不停地骂,骂这天色太暗,骂这垃圾堆不平,骂排档里 的老板太小气,骂这电线杆上有太多性病广告,当然也唾沫四溅骂对方,骂自己, 骂得两人开始准备打架,最后才发现都已没有了力气。睡到凌晨,我醒了,他也 醒了,正拿着我写的那些狗屁诗稿就着微微晨曦看得兴高采烈。我们俩坐在垃圾 堆上相视哈哈一笑。他问我怎么了,我没瞒他,如实说了下家里的窘况。牛起就 笑,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说钱就是世上最大的英雄。我当然赞同,两人从垃圾 堆边爬起来,在早起煅练身体的老爷爷老太太诧异的目光下,坐到早点摊上,继 续聊。牛起问了下我在哪儿上班后,忽然冒出句话,得了,钱我借你,你得还。 就这样,我与牛起成兄弟了,也搬进了他现在这套房子。这笔钱我刚刚还清。所 以现在才弄得这样辛苦。 早上刘玉说是牛起把我从垃圾堆里拣来的,这话没说错,但俺王二也没有说假话, 后来有天,确实是我把牛起的小命从垃圾堆里拣了回来,只是这样的事说出来也 没什么意思。脑海里飞速地转过这些念头,我对李大姐笑得更人模狗样了,“大 姐,你说了就是。你怎么说都对。你觉得行,就行。我一切都听你的。保证说哪 去哪,绝不打半点折扣。” 李大姐终于满意地笑了,是不是这样,她也就有成就感?李大姐啊,答应与女人 上床,这样的事,哪个男人不想干?结婚?那还真无所谓,心不在家里,结了也 是白搭。有个家倒也不错,我乐呵呵地幻想起老婆孩子热坑头的景象来。有几个 斑点有啥关系?只要晚上有时觉得冷时,身边是个女人可以抱抱,那就很好。做 人不要要求太高。我立马根据李大姐迅速调整着自己的理论。所有的理论都是嘴 巴说的,可以这样说,当然也就可以那样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小王,我去与人家回个话。到时请酒,别忘了叫我坐上。” 李大姐笑眯眯走了。我直楞着身,继续发呆。真要结婚?真要陷入那无边无际刀 光剑影的围城里?我哆嗦了下,车到山前必有路,有什么事先答应下来再说,多 种选择多条路,象我这样的王八蛋还会怕麻烦多了吗? 我嘿嘿一笑,出去吃饭。单位上没有食堂,但单位附近的另一个单位有食堂,那 里刚来的卖菜小姑娘长得眉清目秀,倒还真有点象昨天那李雅君的样,只是想不 通,为何没有去读书?不会又是家里穷得没书念吧?俺可真是腻了报纸上这种新 闻。不是说不相信,只是说出来有什么用?还不是让那些花十万块钱去嫖个处女 的贪官污吏看笑话?人要认命,命里有时终会有,命里没时莫强求。 小姑娘给我打菜时总要比别人多出半勺,所以我站在窗口时,一直用很温暖的眼 神凝视着她,直到她面红耳赤,我心花怒放。 饭菜二元钱一份,不贵,但常有沙子,每当我吃着粒沙子总会呸呸大声将它们吐 出,这时小姑娘就会从窗口前抬起头,飞快看我一眼,眼睛里仿佛这全都是因为 她的错。 很开心,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人啊,活着,就得想方设法让自己快乐。 下午去了档案室继续睡觉,睡得四肢发麻,腰酸背疼。醒来后没久就已到了下班 时间,匆匆又去食堂吃过晚饭,我赶回了家。我与牛起从来都是各吃各的,象我 们这样的人谁会做饭?那可真是天方夜谈。再说大家都有各自的事。不过,我还 真想问问牛起昨夜上哪了。谁叫李雅君长得这么纯情动人? 好东西要努力去争取,不要怕脚踏两只船,更不要怕任何麻烦。只要你确信自己 足够应付得来,你就是脚踏十只船,那也没关系。因为这只能证明一点,你是个 有本事有魅力的男人。对了,只有面对麻烦,男人才能成为真正的男人。我打开 房门,走了进去。 第十四章 牛起正翘脚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手机,眼睛盯着那本名片册,手指头不停地按 着,嘴里嘟嘟嚷嚷,天晓得是在说什么。见我进来,把屁股抬了抬,表示招呼, “买了个新手机,靠,这样的款式也要一千二?还说便宜给我。你说这些黑心老 板怎么会不发财?” “什么牌子的?”我把脸凑过去,“蛮好看的嘛,象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哈, 揣在腰间,可以治阳痿呢。一千二?那是便宜啊,不过我单位上许大科长也有这 么一个,也是刚买,听说花了一千元。”我嘻嘻笑着。 “我操,”牛起骂了起来,“我正心底犯嘀咕呢,这丫的货色也要一千二?明个 儿我找下管那片区的老赵,穿上制服,披挂整齐,去整整这个老板,老子都说了 是工商所的,他还硬咬住这个价不放,他以为他是谁?” “你没穿制服?” “能不穿吗?刚下班回来在路上买的,本想打个电话约陈烟吃饭,他奶奶的,竟 然找不到电话亭,走得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找到间,那正排起长龙,这不,一气 之下,就在附近买了这家伙,我操,竟然卖贵我二百块,明天叫他关门去!” “敢情人家以为你是在工商局扫地的。”我继续火上浇油,看牛起额头冒汗,那 可比刚饮下杯鲜牛奶还要通体舒坦,“对了,牛起,陈烟答应来吃饭?” “哦,她说晚上有事,改天吧。”牛起的脸色在我提到陈烟时缓和下来。 郎情妾意,甜甜蜜蜜了?就是坐火箭谈恋爱也不会发展得这么迅速吧?我皱起眉 头,“牛哥,看上人家了?听说她刚从南方过来,可要记得注意安全哟,要不要 我为你准备几个加厚型?” “你个王八,嘴里只会喷粪。人家是经理,做生意的,不是卖的。”牛起的唾沫 溅到我脸上,我漫不经心擦了下,“我没说她不是做生意的啊?”我把做生意这 几个字咬得特别重,这下,牛起意识到失言了,恼羞成怒,“你丫的,别惹我, 我正心情不好。” 我哈哈一笑,真他妈的痛快,俺不仅是一只大王八,当然还是只狐狸,狐狸吃不 到葡萄,又怎么不会说葡萄是酸的?除非这只狐狸有病,病的差不多马上就会去 拎起把武士刀切腹自刎。 “好好好,牛哥,你说了算。对了,昨天李雅君来找你?”我拿起杯子往喉咙里 灌水,喝急了,呛着了,我咳嗽起来。牛起一跃而起,巴掌重重往我脊梁背上拍 下,“别咳死了。得了,俺救了你一条狗命,还不付感谢费?” 给这小子忽然来了这手,一些水又渗入鼻子眼里,我满眼通红,好一会儿,这才 平静下来,“牛起啊,看我不顺眼,也别下这等毒手啊?”我继续咳嗽,“你丫 的,昨夜又没有来酒吧,想累死我啊?今天俺不去了,翻身做主人,还我自由 身。”我摆出副悲痛欲绝的表情,指望牛起会在我这强大火力下磕头认错,没想 这小子,上一眼下一眼打量了会,鼻子里哼出声,“果然是人才,可以去好莱坞 跑个龙套,每天薪水一美分。” 这还是人说话吗?他不是人,我也不是人,两个都不是人,可我又在他屋檐下, 所以俺就没法再在他面前不做人,自然也就不能再继续发挥表演才能,我重重咳 嗽了几声,“说真的,牛起,昨天怎么没来?生意忽然很忙,还是刘玉一直在帮 我,我看她倒是挺好的,虽然有么子傻乎乎,女人还是傻一点的好啊。”我语重 心长。 听到钱,牛起来兴趣了,“昨晚卖了多少?哈,正闹饥荒呢。” “你还会闹饥荒?”我朝他撇撇嘴,“钱都搁柜子里,没认真数,大约千把块。 对了,现在你有二个问题没有回答我,昨夜李雅君是不是来找你?第二,为何把 刘玉甩了?而且竟然良心给狗吃了,还在她面前与其它女人调情?你干吗这么明 摆着不给她面子?人家还辛辛苦苦帮你做了一晚上。我见犹怜啊。第三,俺郑重 声明,俺领导许大科长那手机是花了一千六,比你贵肆百块,你这小子明天可不 能瞎胡闹把人家给死路上逼。不过手机这玩意,一天一个价,与上了年纪的女人 一般,只会越来越不值钱。第五……,没了。” 牛起嘿嘿一笑,“王二啊,你真当我是糊涂虫?要不,我现在给你一千二,你依 葫芦画瓢给我买一个同型号的手机来?也是手气好,我爸今天叫我到他办公室, 说是后天一定得回家吃饭。还不就是想拉郎配,把我许配给范大局长那位风华绝 代,屁股小得一巴掌就能盖了的千金?听得蔫头搭脑,瞅着他抽屉里有这玩意, 想起自己那手机已插翅而飞,若不顺手牵羊,岂不太委屈它?跑到电信上号,问 个哥们说是进价就一千二。王二,怎么样?演戏比你精彩吧。靠,我若在好莱坞, 那什么奥斯卡金像奖裤兜里早都塞了几个,谁能有我这般沉稳如山,不动声色?” 妈妈的,以为是在耍猴,原来自己是在被猴耍。我吞了口口涎,“牛哥,赶哪天, 你从你爸那再摸一个给我,如何?兄弟一场,你蹲在厕所没手纸心急火燎时,也 好打手机给俺,俺就是天大的事也会立马搁一边,给你老人家送纸来哟。牛哥, 反正你老爸没两天又会有人送这玩意来,不就做个顺手人情?” “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牛起摇头晃脑,“此事可一不可再,否则我爸硬逼着 我嫁给那范大小姐,这可真是一个愁字了得?我这是偷,我爸没发现呢。” “怎么那范大小姐就不会看上俺?天哪,你爸他们竟然在单位上明目张胆搞裙带 关系,这还有一点点党性人性吗?” 牛起没理会我,“王二,不要发癫了。一个好汉三个帮,不搞点裙带关系,那还 叫中国人?” 我笑了,“这么说,牛哥准备与那一个巴掌就遮了屁股的范大小姐比翼双飞,共 偕连理,鸳鸯戏水,白头到老了?你可知道这世上有多少美眉会困此欲哭无泪欲 悲无声?你忍心吗?” 牛起也笑,“你说我忍心吗?每个人一到这世上都有光辉的使命,我的使命就是 一不怕死二不怕苦三不怕累得阳痿好好去多安慰下几个好妹妹。” “你丫的,去死吧!”我冲牛起屁股踹了脚,这是个比我还要混的蛋,胡说八道, 七零八落,我问的哪些问题,他竟然没一个回答,这王八蛋就能变着戏法与你兜 圈,反正他有时间有钱有精力更有兴趣。 两人去了酒吧。路上,牛起才与我说起昨夜李雅君来找的事。这世上就有些人贱, 你想他说,他偏不说;你闭上嘴不问他,他就会忍不住嘴自个说。昨夜哭的挺大 声打扰牛起与陈烟雅兴的那女孩,是那个不好看的石梅。李雅君是陪她来的。她 哥也是一个孩子,大不了石梅几岁,听闻这店被查封派出所要抓人送去劳教,吓 得想跑路,结果人慌心乱形迹可疑被火车站的执勤警察给逮住了,关入审讯室, 把拇指铐一上,几个人凶神恶煞一吼,这样屁大的孩子那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尿 裤子,立马全也招了。执勤警察与周强这边一核实,也就把人送了过去。周强按 石梅笔录打电话去了她学校,叫拿一万钱赎人,否则送去劳教。石梅本来就忐忑 不安,接了电话,人就傻了,还是李雅君机灵点,说是去找牛大哥。还好,记得 牛起的住址,两小姑娘就楞楞地在附近守候。见到牛起,石梅放声大哭,硬是让 我们风流潇洒的牛起没法子抹下脸,只好忍痛与陈烟分手去找周强,心里那个悔 啊,真是三千里黄河也洗涮不清。周强见他,呆了下,但还是很爽快地卖了个面 子,交五千块,再少就不能了,所里也有任务,奖金工资改善配置什么的,全就 指望这类抓赌扫黄。派出所的人也得创收吃饭啊,牛起理解,冲那两丫头一摊手, 事情只能是这样办了。两个小姑娘一下子哪有这么多钱?问石梅哥哥,也是个穷 鬼,就那开店的钱,都还问别人借了不少。折腾来,折腾去,差不多到了凌晨, 牛起真想撒手走人,可事情做了一半,又怎么好这样不管?再说那两双泪汪汪的 大眼睛盯着牛起,嘴里直嚷牛哥,你想想办法啊。牛起没辙了,只好对周强说, 他来担保这笔钱。虽说心里千不情万不愿,可又能如何是好?周强还真爽快,径 自对石梅说,钱就不用牛大哥担保了,但这笔钱必须在下个星期六之前送来,否 则派出所会打电话通知石梅学校说她贩卖黄色影碟,石梅的脸都吓白了,一迭声 答应下来。派出所没有放人,说是等拿了钱再放。石梅与李雅君这才出了派出所 回到学校,想法子去凑钱去了。临走时,对牛起自然是千恩万谢,那石梅竟差点 跪下来给牛起磕头,把牛起吓得人都立马蹦到马路中央去了。 两小姑娘走了,天也大亮了,牛起去上班了,与我一样,睡了一觉,而且令我痛 不欲生的是,他身边竟没有冒出个“李大姐”,一觉睡到下午快下班,这才舒舒 服服地醒来。这实在是太不公平了。我恶狠狠地瞅着牛起脸上那副眼镜,真想把 它抢下来,扔地上踩得粉碎。 第十五章 孤独的人是可耻的。可来酒吧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无不摆出一副孤独到骨 头里的架式,看样子,大家都喜欢把自己弄得可耻些。天冷了,生意忽然好起来, 我与牛起忙得是晕头转向,这个呼,那个唤,我这两条胳膊酸胀得都能从肩膀上 直接拧下。好不容易才算有了个小小空闲,我揉着腰在吧椅上坐下,长吁短叹。 牛起正与一帮子熟客招呼着什么,声音不大,从我这个角度看过去,就有点象几 只屎克螂正在碰头研究什么狗屁大事。几个男人也要窃窃私语?想在这个社会混, 看来不变态都不行了。灯光不算很暗,但也不能算亮,总之能让你把酒瓶对准嘴 里而不至于塞进耳朵。在这种灯光下,每个人都只是个影子,虽然熟人还能叫得 出你名字,但你真会怀疑自己一拳击出,只能在那团影子上击个空。今天的人不 算少,三十来个平方大的店里坐下十二三个客人。我咧开嘴,活动了下腮帮子, 在那水仙花壁灯下,两个女人也在头碰头,低声说着什么,不时仰起脸朝我这边 看来。是没见过男人还是头部得了多动症?我嘿嘿笑着,这些都很无聊,所有的 话说出嘴后,所有的男男女女加在一起,就会无聊地透顶。点燃一根烟,我深深 吸了口,手指无意识地在烟上一弹,灰尘掉下,蒙蒙胧胧的空气里,它们慢慢落 下。我低下头,凝视着自己膝盖,手指继续在吧台上轻轻弹着,头发从额边垂下, 我确信,自己现在这样,在许多女人眼里一定是属于酷毙了的那种。孤独是种时 髦病,要想姜太公钓鱼,让那些女人象饿了十天半月没喂食的鱼儿,你就得把这 孤独玩得出神入化。什么叫出神入化?无招无意,无天无地,当然更不会有什么 良心狗屁。这可比杨过那十八式黯然消魂掌还要犀利。遗憾的是形容词好说,只 需上嘴唇一碰下嘴唇,真想练到这一境界那可就难,冬练三寒,夏练三伏,有什 么功夫能够一朝一夕间练成?不过,里面绝招捷径那也还是有,比如造型,眼 神……不能多说,这是俺王二传子不传女的必杀技。 烟很快就抽完了,没有女人前来搭讪。今天,鱼儿怕多是吃得太饱,有点消化不 良。我扫视着酒吧里的女人,灯光暖味,这里仿佛正浮在一种潮湿中,于是,女 人们的脸都迅速变成一个甚为模糊的概念,我挠了下头,有些不懂,但没关系, 女人这种东西本来就深奥得很,所以大部分结婚男人躺在床上时都只肯把目光落 在电视机上,只有一些闲得发慌无所事事青春年少譬如俺王二这样的家伙才有兴 趣把女人看来看去看得眼冒金星。水仙花壁灯下传来一声轻响,一个女人站起身 迅速朝门外走去,那儿忽然就只剩下一个女人。我笑起来,老天果然不薄待俺。 安拉的使者伟大的先知穆罕默德在喊山过来山却不肯动弹时,立刻英明地朝大山 走去。所以俺王二也得抓紧一切机会与女人的身体靠近。我把烟抛起接着再抛起 然后再次稳稳接着,这一系列动作干净利索做完后,我已坐在水仙花壁灯下露齿 微笑,“嗨,你好,头次来?借个火,行吗?”这是个黑衣女人,面容有些看不 清,俺王二当然不会庸俗地为了看清女人的模样,立刻把脸凑过去,这也叫男人 的品味哩。女人手指间正夹着根烟,一些烟雾在灯光下恍恍惚惚飘动,女人笑了, 没有伸手去拿桌子上的打火机,径直就把烟递过来,“王二老板,贵人多忘事 啊?” 我一哆嗦,眼睛立刻瞪得比牛眼还大,俺到现在还没有想通,牛起戴了眼镜,那 眼睛怎么会那么大?难道他戴的是放大镜?“你是……?”我有点张口结舌,这 女人的影子看起来是有点熟,可就是一下子想不起。女人吃吃笑着,“昨天都说 想认识我,今天就忘了,看样子,我们是无缘哦。”靠,俺王二与天底下的女人 都有缘,你昨天不是穿条长裤吗?不就是把那狗屁化蝴翻来覆去听了几次然后好 端端泪流满脸楞让我少收了二十元大洋吗?我的目光朝椅子下望去,果然还是一 条长裤,怎么就不会开窍?来酒吧穿成这样怎么钓男人啊?“哈,原来是你,我 这整整一个白天都在惦着你,不晓得上哪儿才能找到你。真想得神魂颠倒,嘿, 没想这么快就遇上了,我们还真是有缘。” 女人又笑,“你的本事我昨天领教了,用不着再来这套。我知道你行,简直是太 行了。” 有些尴尬,我赶紧猛吸一口烟,“啊,对了,要不要我去为你放化蝴这首歌?” 女人摆摆手,“不必了,这调子太凉,这里人多,气氛不大好。再说什么歌听多 了,也会听倦的。” 生活是多么精采,日日都可看见新鲜不同的女人,怎么会倦?敢情这位姑娘不会 与牛起一样是个伟大的哲学家吧?我在心里犯着嘀咕,“是啊,再好看的青草地, 看久了也是会腻,谁让我们只有双人眼没有一双牛眼呢?” 女人咯咯笑了,声音很脆,“你倒蛮善解人意,不枉我刚在她面前说你是我的男 朋友。与你说话真让人开心。” 她?哪个她?我往左右看了看,想起刚地推门出去的那女人,便指了指门外, “你是说她?” 女人似乎意识到自己失言,沉默了下,“哦,是她。不过不用说她,王二,说些 笑话给我听,好吗?” 说笑话?那可是俺王二的拿手好戏,只是脑袋里多半是带色的,好象并不方便对 个陌生女人大开黄腔吧?我正迟疑着,那女人伸过手,在我手掌上轻轻一触, “随便说什么,都成。” “哦,那好。”我把声音放低,拉长声调,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怨不得我, “从前有一只蚂蚁,它在路上走着,一不小心被只母大象给踩伤了,然后它跑到 大象面前,要求补偿,母大象也不知如何补偿为好,便问蚂蚁有什么具体要求。 蚂蚁想了想,想起自己只跟过母蚂蚁做爱,还没尝过母大象的味道,便心中一动 说,你陪我做爱吧。母大象答应了,然后继续往河边走去,一阵花粉飘来,大象 觉得有点痒,打了个喷嚏,这时正在后面辛辛苦苦努力干活的蚂蚁抬起头温柔地 说道,亲爱的,是不是我用太大劲,弄疼你了?” 说笑话时万万不可象我把上面这段文字平铺直叙,得注意节奏,把握火候,声音 也得抑扬顿挫,该停就停,该快就快,这女人听到后面哈哈大笑,这下糟了,不 少人纷纷朝我们俩看来,我仿佛又看见牛起那张阴险的脸,忙轻声说道,“姑奶 奶,轻一点,这可不是在家。” 女人忙用手捂紧嘴,看样子,她笑得的确辛苦,好半天,这才说道,“真是狗嘴 里吐不出象牙来。”就是人嘴里也吐不出象牙来,在这个意义上,人与狗有什么 区别吗?我嘿嘿直乐,“开心了吧?只要你愿听,我随时都愿讲给你听。不过, 在这里讲可不大方便,晚上有空吗?” 这才是切入正题,陪女人聊天,那当然得有目的,否则白白浪费一大堆口水,那 真会让牛起奸笑得俺死无葬身之地。 女人又笑,“别在我头上打什么鬼主意,我不喜欢男人的哦。” “你骗谁嘛,刚刚你不是对她说,我是你男朋友吗?” 女人楞了下,又笑,“你怎么敢肯定我说过这句话?说不定我只是为逗你高兴 呢。” “那就谢谢了,这说明你心底有我,否则怎么会想到去逗我开心?”我仍然不怀 好意继续笑。 女人没词了,手却在桌子上轻轻敲着,似乎正在思考一个有关于国计民生的重大 问题。我没敢再多言语,话再说多了,只是无益,只是把手也伸过去,小心地握 紧她的手,她在屋子里已经呆了很久,可这双手仍然干燥冰凉,她是个什么样的 女人?天性凉薄的冷血动物?把她的手慢慢举到唇边,张嘴含住,然后吮吸,她 一直没有动,似乎正陷入一个巨大的梦中,我更加用心地温柔着。酒吧里虽然人 不少,但没关系,一个男人把一个女人的手拿到自己脸上,这很正常,谁会知道 我认识这个女人有多久了?就连牛起也不清楚。我用眼角余光留意着身边一切, 包括这个女人,虽然我看不清她脸色神色,但身体在这种时候就是最好的语言。 她是寂寞的,否则不会来酒吧听歌;她是孤独的,否则不会在那女人走了后,仍 继续端坐;她是渴望慰藉的,否则不会在我拿起她的手后,仍没有拒绝;她是渴 望我的,因为现在只有我才能令她开心。 女人的身体好象哆嗦起来,良久良久,忽然猛力把手抽回,嘴里说出两个字, “走吧。” 简单,有力,怎么听起来象男人说的话啊?我楞了下,但很快开心起来,牛皮不 是吹的,再怎么样的女人,俺王二也是一勾一个准。 “好的。”我简短的应了下,玩酷吗?我会玩得比你更酷。我迅速站起身,“你 等我一下,我去对朋友打声招呼。”牛起正坐在吧台里,看见我进来,也不作声, 伸手就在我大腿处狠狠一拧,真痛啊,我咧开嘴,没敢回手,在抽屉里拿了几百 块钱,对牛起一扬手,然后赶紧走回那女人处。还好,感谢老天,牛起这混蛋没 顺势在俺屁股蛋上就是一脚。 店门外,风很大,女人真的哆嗦起来,我听见她的牙齿在不停地响,没说什么, 我是男人,当然就要把女人搂入怀。我脱下外衣,披在她身上,默默地朝前面走 去。前面有家阳光宾馆,我只敢把女人往那带,一是安全,听说是我们市公安局 长的公子在里面也有股份;二是,我一直认为,做爱这回事是需要一个好的气氛 的,若是在牛起那家里,怕只是两只畜生在交配。当然俺不否认自己是只畜生, 可多少为照顾肯与俺上床的女人的情绪,我暂时还是不当畜生的好。女人的脚步 跌跌撞撞,她有点害怕?我把她搂得更紧了,可不管我多么用劲地搂着想她,我 也无法把她搂入我心里,依旧是冷,依旧是无边夜色,依旧象是一个人走在黑暗 里。我咬紧嘴唇,真冷啊,我的外衣正披在她身上,而她也没有拒绝,这一切仅 仅只是因为我是男人。 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她知道我叫王二。我搂着她走入阳光宾馆。 第十六章 进了房,打开音响,放了首调子较为轻快的小夜曲。来这里不是一次两次,就在 这间414房的床上,我与吴香也曾蹦达过几次,倒还真有点想念她,那骚货在没 上床时,你就是要求她跳脱衣舞,她也会立刻答应下来把那硕大屁股扭来扭去。 喉咙里慢慢爬起欲望,我倒好两杯水,递给她一杯,“去冲个澡吗?” 她双手捧起杯子,好象还没清醒过来,牙齿仍在微微颤动。“洗个澡,身上会热 点,心里也会舒服点。”我喝口水,把杯放下,站在她身后,抱着她,然后亲吻 她的脖子。女人懂不懂保养,看她的颈也就知道。目光顺着她脖子往里滑下,暖 暖灯光里,那儿散发着象牙般的光芒。女人的身体轻轻挣动了下,我的手在她腰 间抱得更为用力,同时伸出舌头,开始舔她的耳垂。我就不信,进了这房间还会 有不想做这回事的女人。她只是在担心,只是在犹豫,我更加用心地温柔着。 她的身体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继续努力。我把手悄悄滑入 她衣服里,手在房间里已经温暖起来,万万不能一进门就急色鬼般把爪子到处乱 摸,冰凉的东西是会破坏情调的,要记得这句话,女人永远是渴望那水一般的温 柔。毋须反驳,越反驳,只能证明你在女人面前会越死得更快,说不定每日脸上 还能领两个“锅贴”哩,我的笑容从心底漾出,这是女人,她是水做的,我就得 好好用心对她。 她的肌肤柔腻,温热,有点象暖玉。她竟然没有戴BREASTS?握住她的乳房,很 小,仅堪一握,盈盈诱人,我用手掌托住,手指在上面轻轻打圈……。这种感觉 真好,活着还会有什么比这更为美妙?闭上眼,感受着她的心跳,她每一丝体温。 心开始渐渐溶化,呼吸声慢慢粗重,下面那东西一定已经热得烫手,那是条鱼。 也只有在女人身体里,我才不是什么狗屁王二,仅仅只是那条鱼,仅仅想潜入水 底,这水面太多泡沫与渣滓……。 女人忽然猛力把我推开,劲用得很大,我趄趔着,一屁股就坐床上了,一头雾水, 瞪起眼,天,不会想想玩变态吧?那可得脚底擦油,溜之大吉。女人哆嗦得更历 害了,“对不起,我还一下子没习惯。”没习惯?开什么国际玩笑?不会真个是 第一次玩这一夜情吧?我让笑容更为深情,“没事的,放松些,闭上眼,想象着 一只袜子正顺着墙壁慢慢滑下,对了,深呼吸,不要用力,好了,躺下来,这里 很暖和,什么都不用去想,你只是在放松。”我起身揽着她的腰,再次把她抱紧, 然后将她放在床上。侧过身,我在她耳边喃喃说着话,声音也是撩起女人情欲的 好东西,我脱去她的鞋子,手入她腰间……。想放我鸽子?说句不习惯就啥事没 有?我可是又问牛起拿了几百块钱来开这个房,心里痛啊,标准间,因为是老顾 客,打了七折,可也得要一百二,这要去买肉吃,能吃多少斤?天?竟然还会有 女人系皮带?这可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子胥白头大韶关。我的手指在金属扣头边 犹豫着,这可不是BREASTS那万变不离其宗的两搭扣,那玩意我闭着眼也能解开。 正在进退两难,女人伸出手,把我的手轻轻拿出。然后坐起来,扭过脸,努力地 挤着脸上肌肉,冲我露出笑容,“王二,对不起,我真的还没有习惯,给我一点 时间,行吗?” 真要放我鸽子?我还真想破口大吗,刹那间,脑海里跳起个念头,嘴里也就脱口 而出,“你是同性恋?” 女人的脸色瞬间阴晴不定,好一会儿,这才说道,“是,也不是。” 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难道还能在是与不是之间行走?除非是 那法力无边大慈大悲男身女相的观世音菩萨,那才差不多。我皱起眉头,“还真 没听懂。这样好吧,反正我们是陌生人,你若有什么心事不妨直讲,或许我能帮 得上你一点忙。”我在心底叹气,就算底下那东西再硬,也经不起这样忽而浪尖 忽而谷底来回折腾啊。 女人长长地吁出口气,楞了许久,这才悠悠说道,“是啊,反正是陌生人。” 陌生人又怎么了?这世上谁与谁不是陌生人?谁与谁不都要擦肩而过?牛起好象 在网上的BBS写过篇陌生人,然后得意洋洋地非要我看,俺瞅了会,虽然那只是 些混账话,可也不能说是没半点道理,所以我那时立马反问牛起,如果谁与谁都 是陌生人,那么这句话是否意味着谁与谁都可上床?换而言之,你与你爸的小姨 子……。没有机会把那下半句说下去,牛起已狠狠地一脚把我给踹地上了。我从 地上蹦起来,破口大骂,大家来评评理,写这样文章的人是不是其心可诛?既然 谁与谁都是陌生人,那么责任在哪?义务在哪?没有责任与义务又哪里有什么资 格去谈权利?对了,既然谁与谁都是陌生人,那么爱心在哪,人心在哪?……我 一迭声骂得牛起连连惨呼,面目全非,最后差点没叫我大爷,我这才得意地鸣金 收兵。 陌生人,大家都是陌生人,来来往往,皆是过客。我瞧着这女人的脸容,这次看 仔细了,下巴有点方,很是有点男人的线条,眼睛不大,里面好象全是雾水。这 只会是假男人,真正的男人眼睛里能有雾水吗?就算有,又会让别人看见吗? “她是你的……?”我没头没脑地问出这句话,然后盘膝坐起,聊聊天也好,这 也是充分前戏的一有机部分,所谓放下包袱,轻装前进。我有点不死心,女人总 归是女人,之所以不喜欢做女人,那只会是因为她没遇上真正的男人,形式往往 大于内容,生理结构就决定了心理结构,上层建筑取决于经济基础。还会有不希 望男人疼的女人吗?我不信。我把手再次伸过去,握紧她的手,没关系,时间还 长,当然还可以从头重新再来,继续努力。 女人这次没有挣脱我的手,目光落在那落地音箱上,莱茵河之恋,圆舞曲,里面 似乎正有个生命踮起脚尖,在轻轻旋转,姿态优雅极了。女人的目光柔和地注视 着,一直没有吭声,等到这首曲放完了,这才轻声说道,“你能否帮我去找找看, 是否有化碟这歌?” 还能说什么?只要不是从我口袋里掏钱,女人的要求从来就是我的圣旨。乖乖站 起身,也是倒霉,这影碟机旁边还真有这么张碟子,世上的人都喜欢做那只由毛 毛虫变成的蝴蝶?我把碟片放进去,然后调好音量,仍然坐回她身边,握住她的 手,心底暗暗下了决心,就算是天要下刀,娘要嫁人,我花了一百二十块,那么 我一定要与她上次床,管她是不是同性恋,总之她是个千真万确的女人,那也就 OK。 这是首小提琴协奏曲,也就是两根弦在来回拉动,互相折磨。女人的眼睛里渐渐 溢满泪水,“她说她要结婚了,我说我也有男朋友了,祝贺她。” 敢情这是好事情呀,干吗还要哭得死去活来?没有作声,从口袋里翻出包手帕纸, 不停地递给她,得了,明天倒垃圾桶的服务员看见这么多纸,一定会以为我们足 足干了一个通宵。我愁眉苦脸地打量着这个造型丑陋无比的垃圾桶。女人还在默 默抽泣,我扳过她肩头,“别哭了,喝杯茶,暖暖身子,我来给你续点水。”真 不晓得应该如何说是好,同性恋?双性恋?对此俺没有少听说过,虽不讨厌,也 能充分理解,谁让上帝造人,也会累得手酸,偶尔马虎眼了些,那也在所难免。 但我也着实没有经验,不好意思,这还是宛若处女第一次呢。对了,听说同性恋 都非常厌恶异性碰到自己的身体,那么这位应该是属于双性恋或者是轻度同性恋。 可还有点问题,听说在女同性恋中扮演男人角色的多半是那种死硬重度患者,眼 前这位好象是常演老大角色,应该是属于死硬分子的啊?我胡思乱想,伸手倒茶, 没拿稳,一些热水浇到手背上。好烫啊,我咧开嘴,差点就把水壶给摔地上了。 那女人比我还心不在焉,仿佛什么也没有看见,仍然呆呆地看着那音箱。那里有 什么好看的?也就是两个大大的黑色喇叭。我往手上拼命吹着气,一时间觉得这 实在是莫名其妙,令人愤怒至极。 女人继续说话,“她说她爱我,可她为什么要与男人结婚?” 我没好气地应道,“她是女人,那当然需要男人。” “可她明明说过只爱我的啊。” “那是因为她太年青。”说真的,我并没有看见这个正我们俩嘴里蹦来蹦去的 “她”到底有多大,只是心痛这一百多大洋,打多了鸟终会被鸟吸了眼睛,也算 是报应,俺王二竟然会钓来一只同性恋?这可糗大了,不过,万幸的是牛起并不 知道,俺要尽量享受好这一百多大洋的分分毫毫,若是这位傻大姐一时想不开以 身相许,我有资格回去与牛起大吹三天同性恋有啥滋味的大法螺了。目光在她胸 前游走,然后向上,我轻轻吁出口气,没有喉结,是女人。若是只人妖什么的来 着,我想自己会立刻会从这四楼跳下去。 “年青?”女人又楞了下,“她说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她说希望我从此也能过 上正常人的生活,我告诉她,我很正常,我不仅有女朋友,还有男朋友。”女人 说着话,眼睛里就掉下泪珠来,有几粒滴在我手背,似乎比那开水还要烫。 第十七章 没有再理会这女人在说什么,她似乎在絮絮叨叨一个关于同性之间爱的故事,可 那与我毫无关系,我只是一个渴望女人身体的男人,我叫王二。手在女人身上每 一个易动情处游动,我相信只要是女人,只要男人懂得女人身体,女人就不可能 不会兴奋。上帝造人,一个是凹一个是凸,这才会是完整的生命。 女人扭过脸,不再说什么,紧盯着我,似乎也想弄明白什么来。她的唇有点薄, 没多少血色,她的眼睛里那层雾水下忽然出现一种近乎于石头般坚硬的光。石头 砸过来,是石头粉碎还是被石头砸着的东西粉碎?我吓了一跳,手僵住了,这个 女人刹那间已象块冰般冷。难道是因为我不够温柔?还是因为我的手法仍没到家? 有些尴尬,更多的是不知如何继续下一步动作,我望着她,我想,此刻我脸上的 笑容一定比哭还难看。两个就这样互相默不作声,我的手仍停留在她乳房上,她 咬紧嘴唇,我看见她的牙齿闪闪发光,不会比我的牙齿还白吧?灯光落在她头发 上,象一堆杂乱无章的草。我把手慢慢在她衣服里抽出,然后放在她头上,轻轻 拍了拍,“睡吧。”天晓得应该如何说是好,只可惜俺所有的大计在这女人刀锋 般的视线下,便真若一只找不到巢的老鼠。我嘟嚷着,双手抱头,女人的脸上闪 过一阵神情,老鼠遇上猫时会怎样?这下轮我哆嗦起来。这世上的确有太多让人 不明白的地方,女人猛地一把扯着我,劲用大了,几个钮扣掉下来,姑奶奶,这 不会一只母螳螂吧? 一夜无话,一夜无眠,我成了一片叶子,被这女人恶狠狠地来回翻动,直到四肢 无力,浑身瘫软。窗外透入晨曦,天快亮了,我慢慢爬下床,心里那个味道,真 又是欲哭无泪。被牛起嘲笑过的电台主持虽说难看,在床上多少还算得上温情脉 脉,有点良心。可这女人,硬是把满肚的委屈痛苦辛酸……(想想,看看是否还 有什么更贴切点的词?)全撒在我这个纯洁无辜的肉体上,我倒好杯子水,又再 乖乖地走回到床前,“喝点水吧。” 女人正抱膝坐着,有点魂不守舍。得了,姑娘,你不是处女,我也不是处男,干 吗摆这架式?我端着水用力舒展下四肢,不想这样,可我不能不这样,浑身每一 个细胞都还在哆嗦中,余音缭绕,真是爽啊。我仰天打了个喷嚏。 女人抬起头,接过我手中的水杯,眼神里有了点关切,“上来吧,别冻着了。” 我将她搂入怀中,“你真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女人。” 女人脸色在喝了几口水后渐然柔和起来,“王二,我叫吴兰,你叫我小兰吧。” 我点点头,“小兰,你与她到底是如何回事?怎么看你,怎么都是一个好女人啊。 同性恋全都是你这样的?” 吴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还是想她。” 这可真是莫名其妙,在一个刚刚与之做完爱的男人面前竟然还大谈自己还想着别 个女人。就是焚琴煮鹤也没有这样大煞风景。这可真是个奇怪的女人,我开心地 笑了,这个世上奇怪或说是变态的人太多,不仅仅只是我一个。 “女人与女人做,有什么好的?我就弄不明白,那最多也就是在皮肤上挠挠痒 啊。” 吴兰扫了我一眼,“你不是,所以你就不会明白。” 这话怎么这么有学问?也不对劲,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多少应 该是属于旁观者清吧,“小兰,你是,你明白吗?” 吴兰又看了我一眼,我掂量着这大抵是指俺的榆木脑袋太不开窍,所以继续问, 我从来就不怕在与女人上完床后把她们吓走,只要这个世界没被毁灭,女人这种 动物是不会绝迹的,“小兰,你与她上床时也是这样?”我指了指肩膀上她昨夜 留下的牙印,当时怎么就不觉得痛? 吴兰这下楞了,“啊,真对不起,我没想到会这样。” “可已经就是这样了。你也是这样把人家弄得遍体鳞伤?难怪人家要走了。”我 嘻嘻笑着,身上是有点痛,但这微微的痛与昨夜那巨大的享受比较起来,那可真 不能相提并论。这女人看起来很安静,但身体里蕴藏着狂野,这并不是吴香那种 骚。对了,吴香吴兰,两人都一个姓啊,不会有什么关系吧?这可真有趣。 吴兰想了会,这才说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真的,两个女人在一起,是完全 的干干净净,然后亲吻,就象鱼儿,相濡以沫。很安静,真的很舒服。”吴兰的 脸似乎微红了下,“但好象也没有象昨夜这种可以让人死去的高潮。” 还是奇怪,这男人和女人的东西有哪样会是不干净的?若硬要说不干净,人本身 就不干净,那还不如别活了。脑袋里的问号是越来越多,这吴兰就象一个大大的 谜。 “小兰,你有多久没有男人了?”请原谅我的问话这么直接了当,一男一女在床 上坦诚相对时,用得着那样拐弯抹角? 吴兰的脸似乎有了一丝羞色,把我吓了一跳,现在会害羞的女人就象国宝熊猫一 样罕见,她怎么了,不是昨夜得意忘形给冷成高烧吧?我伸手去摸她额头,还真 有些烫手,“你病了?去医院看看?” 吴兰摇头,“我可没病,你别咒我。”迟疑了会,又接着说道,“三四年了吧。” 这下我来兴趣了,“怎么好端端就喜欢上女人了?”她现在整个人都依偎在我怀 里,我的手掌刚好将她小巧的乳房盖住。房间里一点也不暖,那狗屁化碟的噪音 早也没有了,这种气氛最适合与女人躺在一起,说些平日里永远不会提起的心事。 女人的睫毛微微颤动,“王二,不说这个吧。” “我想听嘛。”我嘟起嘴,在她脸上吻着。手更用力地握紧她的乳房,她的耳根 又开始发红。真是好看。 “我也不知道。”吴兰的声音象是在梦呓,“她是我单位上的同事。那年,我去 她那,也不知怎的,就与她好上了。我原来有过几个男人,他们都很粗暴,把我 弄得很疼,她不会,她会全身心地爱我。”吴兰顿了顿,“就象你昨天晚上那 样。”吴兰接着往下说去,“再后来,她让我扮男人,我喜欢她,就扮了,可她 前天忽然说她得结婚,必须有个家庭让人家看,我知道她怕人家笑话,其实我自 己在单位上也知道经常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我祝贺她,然后又遇上 你。……”吴兰的声音到最后,轻的就象朵花儿在空气中慢慢开放。 “哦,那你不是真正的同性恋。只是被人引诱,象吸鸦片,一不小心陷进去,然 后无力自拔。听说真正天生的同性恋对异性身体有着先天性的排斥。”难怪啊, 这吴兰的行为有这么多重重矛盾。俺虽不是专家,但道听途说的下水货,肚子里 还是灌了不少。对玩同性恋的女人,一直好奇,今日总算得偿心愿,我满意地舔 着她的耳垂。“对了,她叫啥名?”我随口问道。 “柳含。”这名字有听熟,好象在哪听过。管它呢。吴兰的脸正越来越热,看样 子,她是真的三年没有过男人,而且的确从来就遇上过真正的好男人,我在心底 嘿嘿一笑,无论如何,我都得让她晓得,对女人而言,只有男人才能真正填满她 内心的渴望。 这还属于一个可挽救的同志。吮吸着她身体里流出来的甘泉,她那湿漉漉的花瓣 在我指间开启合上,生命的大门终于敝开,我冲进去,用我年青的身体。我叫王 二,我从这里出生,终有一日,我也得回这里去。这里就是生命轮回的地方呵, 我无法不留恋,所以我在下辈子的六道轮回里就一定会是只该死被千刀万剐的畜 生。我猛力地不停冲刺,忽然想起另一个王二,俺过去是个象堆臭狗屎的文学青 年,所以很不幸地在本书上找到了一个与我同名同姓的家伙。我生活在一个狗屎 时代,那个王二生活在一个黄金时代,他因为不知道自己干什么好,便打了下一 个女人的屁股,让那女人因此爱上他并且离开他。那真是一个美好的时代呵,我 闭上眼,幻想着那个王二的小和尚,我很想比比我们两个到底是谁的大。可惜还 没等我想清楚该如何去着手这一伟大计划,吴兰已经奋不顾身尖叫起来,手指掐 入我的肌肉里,我大声吼叫,这个世上什么是来,什么是往?生命的力量在这大 汗淋漓中终于一泻如注。 慢慢地停下所有的动作,无数轮回在脑海里重叠。什么是我?什么又不是我?我 长长叹了口气,然后摔倒在女人肚皮上。 第十八章 吴兰穿衣服了,躲躲藏藏。大姑娘头次上花桥?我冲她直乐,她恶狠狠直嚷, “看什么看,没见过女人穿衣服?” 我笑得更动人了,“见过,只不过女人穿衣服各有各的风情,为多享点眼福,俺 就得目不转睛。” “剜了你的眼珠子去!” “舍得吗?”我嘻嘻笑着,站起身,再次把她抱紧,她嘤咛了声,浑身又开始发 软,“我说小兰,你这天生媚骨包裹在这长裤下,这简直是暴殄天物,王二我会 犯心绞痛啊。” 吴兰没有作声,舌头伸入我嘴里。看来,我真是点燃了她对男人的欲望,打开了 她生命的轮回之门,阿弥佗佛,我王二舍下这具臭皮囊终于渡化了一迷途羔羊。 正当我又一次神不守舍时,吴兰把我推开,“好了,我要穿衣服了,天快亮了。” “天亮关我们屁事。”我含糊不清地应道。 吴兰迅速地把衣服穿好,“王二,我要走了,有缘再见。” 天,又是有缘再见?昨天你不来酒吧,我们怎么有缘再见?缘是狗屁呢,凡事都 是事在人为。我朝她一撇嘴,“不会吧,这么快?这么快刀斩乱麻,当心脱臼。 你别开门啊,我还没穿衣服呢。对了,我上哪才能找到你?”看到吴兰伸手欲开 门,我吓了一跳,要是有个公安正在外面,问起我们谁是谁谁住哪谁住哪,敢情 就得大眼瞪小眼,整一个卖淫嫖娼的高帽甩过来,我这百来斤怕是要眼看着干瘪 下去。 吴香没有理会我,“我会来找你的。就这样吧。”说完径自出去。 没有公安进来,也是,这都天亮了,就是真卖淫嫖娼,那也是已经成了事后,完 全可以说是一男一女在谈心,公安没有这么笨的,可我还是傻了眼。奶奶的,都 说现在是个性张扬的时代,可多少也得考虑下我们男人的感受嘛。说走就走,一 点温情也没有,比那吴香还要特立独行?特立独行的只会是条猪,我在心底骂开 了,现在的女人没有几个好东西,俺花了一宵,浪费了多少汗水,好不容易把这 个准同性恋调教成一个真正的女人了,可最后连句感谢也没有。难怪牛起常说, 女人就是用来操,操完后什么也别管什么也不用去想,哪怕她们立马跟一只狗滚 上床,你也得当没看见,自己舒坦就成。可俺楞就是山里出来的纯朴后生,这骨 子里头的一点狗屁东西还是没有泯灭。我哀叹着,一块骨头忽然从嘴边跑了,那 多少会令一条狗有点伤心难过的。狗?我皱起眉,下意识地往墙壁上看去。天, 几点钟了?我还得上陈烟那教育那些孩子做老师呢。我蹦起来,还好,差二十分 钟六点,还要去大厅结账。 又是那个游民给我开的门,不过,看多了几次,青春痘的那根毛已经不再那么刺 眼,虽然它正在寒风中微微颤动。“王老师早。”游民朝我一弯腰。我满意地笑 了笑,看来,这是位做狗的材料。“陈经理在吗?” “她正在里面先讲着产品方面的一些知识。大家都在等着你。” 不知为何,一看见陈烟我就觉得她象是刚从床上爬起,声音也大,可听起来就是 没有前二天里面的那种劲。陈烟看见我一进来,眼睛都亮了,“王老师来了,大 家欢迎!”说完带头鼓起掌来。 我冲她一点头,敢情她是在盼我来?往人群中间一站,我又开始滔滔不绝口若悬 河。这些都是要真功夫啊,想当初俺在一帮同事全睡得东倒西歪时,楞就是没有 合一下眼,把那端坐于主席台上领导的那两片嘴唇是如何运动的研究得清清楚楚。 俺不吹牛,换我上那市政府工作会议上,俺王二也能把那些大小官们说得云里雾 里高潮迭起。 只需把水龙头拧开,水就会来,俺王二的脑袋就是那伟大的水龙头,虽然里面流 出的水会有点漂白粉,但那喝下肚去,是不会死人的。我眼角的余光忽然留意到 几个小丫头竟然也似我当年,视线笔直地落在我的嘴唇上。俺的绝招哪会这么轻 易地就被你们学了去?所以我马上指着她们,“来,你们几位到中间来。” 小丫头们互相望了眼,欢天喜地蹦了出来。 “你们昨天做了多少业绩?没关系的,我现在只是要求你们复述下自己做成的那 些单子的过程。把你们的经验告诉大家,我们一起来分享你的喜悦,在这里,我 们还可一起来探讨下有哪些地方,我们可以做得更好。” 一个多小时讲下来,我早已唇干舌燥,这可真不是人干的活,幸好,这期间,陈 烟笑靥如花地给我倒了几次水,你还别说,昨夜累得这么辛苦,把这些滚烫的水 灌入肚子里,竟然平白生出不少力气来。讲完了,学生们心满意足地走了,我喘 了口粗气,在椅子上坐下,这次我没有冲那几个小丫头甩眼神,虽然她们的眼神 软得象一大砣棉花或说是狗屎吧。浑身都累,哪还会有心情?我把杯子里的水喝 了个底朝天,“刘玉呢?怎么不见她?” “王二,你讲的课,理论联系实际,真是太精彩了。”陈烟挨着我坐下,“王二, 干脆你在单位上请假得了,来我这,我们一起做事,你真是一个天才。” 天才的另一个意义就是白痴疯子,我没好气地冲她翻了个白眼,“陈烟,刘玉 呢?” “人家与你说啥,你偏说那,人家不依嘛。” 姑奶奶,疙瘩皮都要起来了,就算俺王二真会是一个能帮你赚钱的天才,给你这 样温柔一叫,那也多半就得溶化成为滩狗屎。我咧嘴笑着,吴兰那妞着实是把我 给糟蹋得不成人形了,身上哪块肌肉都在回味着她的味道。“烟姑娘,俺那个位 子,下来了可就上不去了,你这能给我开多少薪水啊?年薪十万?再说,我还得 在牛起那酒吧调酒哩。这样吧,反正我一定会在你这呆一个星期,其它的事也就 别再多说。” 陈烟没言语了,好半天又才说道,“昨晚,刘玉家里打电话找她,她就回去了, 不知道是什么事。对了,王二,听说你单位上有位许科长,他夫在市医院当药房 主任?能否介绍我认识下吗?” “我对许科长说说去,你可真行,什么事都一清两楚。刘玉则什么都是稀里糊 涂。” 陈烟露出苦笑,“王二,你别这样损我,行不?我没有你这样好的命,有个旱涝 保收的单位,不说发财,最起码是饿不死,我得自己赚饭吃啊。” 每个人都有自己难以向他人言及的苦处,我沉默下来,有些话我的确是说的太不 应该,不管它们是对与错。“对不起,陈烟,我是无心的,没别的什么意思。” “我明白。”陈烟点点头,“好了,你去上班,别迟到了。对牛起说声,说我谢 谢他,工商所把执照送了过来,连口水都没喝,人就走了。王二,晚上我请客, 你和牛起一起来下,好吗?六点钟,我在这里等你们,也不会误了酒吧生意。” 我没再说什么,点头答应,推门出去,心里蓦然升起种不详之感,刘玉家找她有 什么事?不过,发生了什么也不干我事,管它呢。只是有些奇怪,自己为何会好 端端想起刘玉来? 路上人很多,我揉着眼,人群离我很远。我又看见几条靠在电线杆边举起条腿撒 尿的哈巴狗。我不能再在它们身上狠踢一脚了,因为狗的主人正在它们身边蹲下 来,嘴里发出嘘嘘之声,我想她们就是对待自己的孩子怕也是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吧。一个时髦女人可能是觉得光嘴里发出声音仍不足以显示出爱心,竟在狗撒尿 的同时,还边伸出只手去温柔地抚摸着那一身雪白的狗毛。谁敢说这不是个狗屎 时代?我嘿嘿冷笑着,从狗身边走过,没有机会赏它们一脚,但这并不妨碍我狠 狠地瞪它们一眼。 我又见着了那位一贯光荣从来正确的李大姐,在向她老人家毕恭毕敬地行完礼后, 我听到一个好消息,那因为在邮电系统任劳任怨工作从而长满一脸雀斑的姑娘今 晚决定在市人民公园进门左侧前行一百米既谈不上黑暗也谈不与光明处与我再次 会晤。时间是晚上八点,还是很有良心,允许我在陈烟处吃完免费的晚餐。我冲 李大姐一个劲地点头说谢谢,李大姐乐得连眼睛都笑没了。 上午许科长没来,但下午他来了,估计上午是在家拖了一上午的地,所以我不无 怜悯地走了前,把陈烟要我转达的消息再说了一次。许科长上上下下直打量我, 好象从来就没见过我这个人似的,一脸诧异,“王二,李大姐正在与你介绍女朋 友,你可不能脚踏两只船,玩资产阶级腐朽堕落的那一套。”我嘿嘿地笑,把嘴 凑到他耳边,“老许啊,你若有本事不把你夫人拖来,把这事给我搞定。我就有 本事写匿名信到你老婆单位上,说你上个星期三之所以那么晚回家是去了三温暖。 人证物证,嘿嘿,莱温斯基的裙子。” 这年头也怪,你越把领导当人,他就会越不争气地在你面前横眉竖眼。你若是把 他们当成一条狗,那它们就听话多了,好看多了。当然我与许科长那是好兄弟, 虽然他年已不惑,可泡小姐那劲头比谁都大,这也许是因为他老婆在家一直给他 性虐待造成的。所谓一因一果,有因必有果,有果自有因。我微笑着,没有去拍 许科长的肩膀,现在是在单位上,我得尊重他,虽然在三温暖里我可以冲着他双 腿间那东西开骂,可他此刻总算是我的领导。我在他手下工作内容之一,就是偷 偷告诉他,哪里有更好更安全更省钱的小姐。那自然难不倒我。许科长也可怜啊, 我望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的脸,坐回办公桌,继续把张报纸盖在头上,开始睡觉。 第十九章 吴兰整整一天都是晕头胀脑,耳朵里,眼睛里,嘴里,甚至连鼻子里飘动着的都 是王二身上的味道。吴兰是单位上的出纳,桌子上那一叠厚厚的会计凭证就遭了 罪,没有哪一张能够顺顺利利完成党和国家交给它们的光荣任务,不是这个数字 写错,就是那个小数点去错了地方。更令吴兰傻眼的是,她在给领导付出差费补 助时,楞就把那一千元当成一百元,手脚麻利地数给领导。领导纳闷啊,这钱生 钱,也不会有这么快速度眨眼间就老母鸡变鸭吧?便把那多出来的九百块钱递回 去,眼睛里满是疑问。吴兰这才恍然大悟,忙不迭站起身,结果手又不争气,把 领导放在桌上的不锈钢水杯给打翻了,水溅了领导一身,而且不巧的是刚好全给 淌在下半身,这就好象是领导的那玩意在撒尿时不能瞄准方向,领导的脸顿时就 猪肝红了。吴兰把那对不起三个字翻来覆去说了十几遍,忙抓起张纸,想帮领导 拭开衣服上的水渍,手伸在半路,人又呆了,那被水打湿处就是领导双腿间鼓鼓 囊囊的地方。领导把吴兰的手扒开,皱起眉,弯腰把杯子拣起,没说什么,拍拍 身上的水珠,走开了。吴兰的眼前忽然又晃过王二那根黑乎乎的小和尚,赶紧猛 摇头,想把这东西从脑海里驱逐出去,可浑身上下一下子就到处都似有蚂蚁在爬。 下了班,回了家,开了房门,吴兰是一路小跑地冲向卫生间,水从头顶淋下,并 伸出无数柔软的触角,吴兰在这水流温热的抚摸中,长长吁出口气,这才觉得稍 为好过了些。男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吴兰把淋浴棉狠命地在自己身上来 回擦动,皮肤上很快就出现一些红痕,但又迅速地在水流下淡淡隐去。吴兰的心 神渐渐恍惚,在浴盆里躺下,闭上眼,任那水流在身上轻轻地飘来荡去,她开始 回味昨天夜里所发生的一切。她真的无法相信昨夜那个疯狂的女子会是自己。自 己是怎么了?为何会在那么一个男人的怀抱里感到溶化?不仅仅是某一处,而是 全身,全身的每一个细胞,自己整个的身体都不可抑止地投入了那溶化之中。脑 海里又闪过王二的笑脸,这笑脸就如闪电般再次击穿她的心灵,她深深地呼出口 气,再吸气,然后把头埋入水底,她渴望清醒。她有过男人,虽然不多,也是几 年前的事,但在记忆中,她却因此认定了男人只是个自私到了顶点的动物,对于 那些男人来说,把自己那硬梆梆的东西弄软,也就OK万事大吉,他们根本就不会 在意躺在他们身下的女人在想什么,有什么需要。从来没有哪个男人能象王二这 般,呈兰狠狠地想着,这个叫王二的男人真是只魔鬼,他好象就能知道自己每一 寸肌肤在想什么,在说什么。吴兰身体在水里飘了起来,一片叶子在风中,一缕 云彩在天堂,阳光洒落,那片叶子的颜色青翠欲滴,那缕云彩已渐然通体透明。 吴兰从水中仰起脸,嘴里发出呢喃含糊不清的声音,也许柳含是对的,女人的确 离不开男人,就象鱼儿离不开水,她想柳含结婚这个事自己能够理解。女人离开 了男人,还会是女人吗?吴兰的脑海里象过电影般飞快闪过与柳含在一起时的种 种情形,蓦然间,下身处就传来阵巨大的空虚,象电流般把她吓了一跳,赶紧站 起,把水珠拭干,披上浴袍,走出卫生间。她看见了柳含,她似乎已在门口站立 多时。柳含有她房间的钒匙。 没有言语,只有动作,柳含的手轻轻滑入她浴袍里,嘴唇含着了她的乳房,吴兰 还没有反应过来,柳含已慢慢蹲下身,沿着她的身体一直吻了下去。这个世界是 柔软的还是坚硬的?吴兰咬紧唇,她仿佛看见了王二正在嘿嘿地笑,他的嘴唇充 满力量,也溢满柔情。他是个真正的男人,他征服了自己,吴兰的手指无意识地 插入柳含的头发中,她拼命地绞动手指,她的身体又开始哆嗦,发软,变热。她 听到柳含低低的声音,“小兰儿,来,吻我。” 她们俩人到了床上,四肢互相纠缠,水在海面上跑,风在草尖滑,柳含不断发出 梦呓般的声音,吴兰好象又进入已往那个熟悉至极的梦里面,可是无论她如何尽 力,如何卖命,她忽然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还是在原地踏步,她就是无法向前跑 去一步,烦躁感猛然间就充满心田,吴兰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呆呆地看着正骑在 自己身上的柳含,她的唇渐渐发白,柳含原来那么香甜的舌头,现在给她的感觉, 就象是一条蛇,滑腻的,凉凉的,她努力控制着自己不叫出声来,但她还是失败 了,她近乎于粗暴地把柳含从身上掀开,她望着柳含的脸脑袋里一片空白。 “你是怎么了?是哪儿不舒服?小兰儿,是为昨天的事生气吗?”柳含轻轻说着 话,手又伸了过来。吴兰没有动,任她把自己换紧,她真的有些糊涂了,怎么一 夜之间,这世界就完全变了?那个该死的王二!吴兰在心底咒骂了声,也伸出手 去试图抱住柳含,可这样轻易的动作,她再也无法完成,柳含的身体很白,象堆 棉花,可不管你如何用心用力地去抱它,它们仍然只会是轻飘飘。吴兰把柳含的 手再次推开,默不作声下了床,身体开始僵硬。 “小兰儿,你怎么了?我这不是赶着来向你道歉了?”柳含也下了床,从后面抱 着她。 吴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下意识抓起那两只手往身后就是一甩。 “你怎么了?”柳含的声音有些变了。 “不干什么,你都要结婚了,为何还要来找我?” “我爱你呀。” 屋子间有面很大的镜,两个女人正光着身子站在它面前。很好看,但有种说不出 来的味道。吴兰皱起眉头。在镜前我们能看得见真正的自己吗?你看镜子,镜里 的那个影,你可知是不是“自己”?若是,那你在哪?站在镜前的你又是不是你 “自己”? 是不是有两个“自己”? 若有了两个,又如何会是“自己”?若那 影不是你“自己”,那为何你哭,它也哭;你笑,它也笑?它若不是你“自己”, 又会是什么东西?它若不是什么东西,你又会是什么东西? 吴兰的脑袋里已成了一大团乱麻,她深深地吸气,然后一字一字吐出来,“你爱 我?你爱我,为何还要去找个男人结婚?” “小兰儿,我这么久心情一直不大好,所以也没告诉你缘由。你别生气了,好不 好?我告诉你,我找的那个他,那东西硬不起来,是个先天性阳痿呢。我之所以 要结婚,是因为单位上要分房,结了婚,我就会有套三室一厅啊。本来昨天,我 就想对你说,可你说有了男朋友,把我给气坏了。其实你有没有男朋友,我会不 清楚吗?也怪我,这段日子忙得稀里糊涂,就没认真想你的话。小兰儿,我们不 再说气话了,好吗?我知道,你爱我;你也知道,我爱你。说来可真逗,那个男 人还真以为我喜欢他。你说男人,也真他妈的虚伪。自己完全没有那个功能,还 敢结婚?这要是个好女孩子,这辈子岂不就是被他给耽误了吗?” 吴兰有些好奇了,“你怎么知道?” 柳含咯咯一笑,“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啊?” 柳含是医生,但这与此事又有什么关系?吴兰更奇怪了,她也是在前天忽然就听 到柳含要结婚的事,当时就觉得天要塌了,看见个酒吧就进去了,她与柳含最喜 欢听的音乐就这是曲化蝶,每次做完爱后,柳含总会抱着她说,下辈子一个做梁 山泊,另一个做祝英台。昨天晚上,柳含来找她了,刚好她就在王二这酒吧附近 逛街,便约在这酒吧见面,天晓得没说两句竟然越弄越僵,最后柳含气嘟嘟走了, 自己也与王二上了床。 “我无意中在男性科看到这个人的病历,当时也只是随手翻得好玩,忽然就想起 单位上分房这事,正愁得没法可想,眼前就这么一亮,未婚,银行职员,小兰儿, 你说这难道不是老天爷赐给我们的吗?我当作不晓得这事,病历上有他家的地址 与相片,我下班就上了他家门口等,看着他走过来,就故意在他面前摔上一跤, 这狗屁男人还真的乐颠颠跑来。得了,再抛个媚眼,向他吹几口气,也就搞定。 我故意说陪他上床,他紧张得不得了,这次推下次,下次再推下次,还没认识半 个月,就催着我赶快结婚,估计他是盼望着一个老婆来帮他遮羞吧。”柳含笑得 是乐不可支。“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只晓得自己要面子,要老婆,而 完全不理会女人是什么。我正想着,跟他结婚后,你来我这也就方便多了,姐妹 串串门,相信别人也不敢多闲话。就是让他看见,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他若敢说 三道四,我就让他一辈子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 柳含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在咬牙切齿。吴兰一哆嗦,她怎么这么工于心计?这么 历害?自己为何从来就没有发现?就是因为那个该死的王二?吴兰张开嘴,她还 真没有想到事情原来是这样充满戏剧性,富有喜剧色彩。她呆呆地看着柳含。 “我有个朋友叫吴香,与你同姓。”柳含顿了下,“当然她不知道我们这回事。 她是个离开男人就活不了的骚货,贱货!”柳含的眼睛里冒出愤怒的光,看样子, 她觉得吴香这种生活方式是在给天底下所有的女人丢脸,随时准备去主持正义, 柳含叹了口气,“不过她对付男人倒有一套。我问她在报社有没有熟人,想在那 登个结婚广告。她马上就为我办妥这些,现在只等我这定下结婚日期。找了个姓 孙的主任,本来做个这样的广告,行价要六千元,她陪那老头睡了次,就成了一 千块。”柳含伸手抱住吴兰,“小兰儿,我把这广告做得大大的,就是要让这全 世界的人对我们不再有任何闲话。以后,我帮你留意下这种男人,今生今世,我 们就可以快快乐乐做一辈子的夫妻了。” 第二十章 “那你怎么不先给我商量下?”吴兰的声音轻的就是根小草。 “我想到时把你领进那宽大房间里给你一个惊喜嘛。”柳含撇撇嘴,“你看你这, 二屋一厅,每月还得付三百块钱租金,到时,你就可搬我那去住。那会有多好 哇。”柳含的眼睛里有着憧憬,不管如何说,能与心爱的人朝夕相处,那日子当 然会有些光彩。两朝若是长久时,岂在朝朝暮暮?这话只是哄少男少女,让人以 为相思就是爱。爱是什么?最起码,得有身体上的触摸与温情,否则这爱怕也多 如昨日黄花。柳含结过婚,也离过婚。她现在根本就不相信一男一女之间会有爱 情。柳含把手伸到吴兰身上,轻轻地揉着吴兰那两个小巧的乳房,冰凉的,也是 柔软的,这个世界上只有女人才是美丽的。她的眼角湿了,她想起过去的事,似 乎很遥远,但此刻正清晰地在眼前晃过……。 懒懒洋洋的葡萄酒,在透明的杯里微眯着眼。听说人在疲倦或是充满欲望之时, 眼睛里面便会有鲜红的血丝,所以在酒里看见这么只眼睛时也毋须大惊小怪。她 的手指在酒杯上来回摩梭,坚硬的玻璃若未破碎,多少还是会让人觉得心安。她 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男人正在缓缓蠕动着的嘴唇,有些奇怪,那上面就好象擦过 口红一般。他会用口红吗?美莲宝,伊丝黛儿,抑或干脆就是俏佳人?还真想伸 手过去摸摸这张看起来异常妖艳的嘴唇。她脸上浮起浅浅的笑容,说实话,她还 是头一次发现男人的嘴唇原来也可以是这样性感。音乐是暖味的,因为暖味便易 让人想入非非。但在某个时候,暖味也会让人觉得可笑滑稽。他若有所思地看着 她,她的手指细长干净,涂着层淡淡无色的指甲油,这让她显得有些安静。但眼 神却是迷离的,仿佛仍然是身居困惑的梦里。这令他有点不安,她在想什么? “真对不起,我不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男人的声音有点嘶哑,但说的很慢, 感觉就象是朵花在迟钝地开放,花瓣上会不会有着泪水?她笑起来,也不晓得是 苦涩还是无可奈何或干脆就是嘲讽,“没事的,只要你觉得开心就成。”所有花 瓣上的泪水都会在灼热阳光下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连点湿痕都不再会有。 男人点点头,“谢谢你,真的。那我走了。” 她也点点头,“不用谢,真的。你走吧。” 这就象是一场无聊透顶的肥皂剧里最为拙劣乏味的对白,一点都不好玩。她把酒 杯端起,轻轻喝了小口,也没有去看他是如何消失在人群中,只是仰起脸看着硕 大晶莹透剔的水晶吊灯,陷入深思。白色的灯光流水般从头顶飞泻而下,很快, 就溢满心房,竟然重得让人喘过不过气来。她是在朋友的PATY上认识他的。那是 个疯狂的PATY,城市中所有的空虚紧张无助烦躁郁闷都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中得 以抖落。每个人的肌肉神经甚至于每个细胞都在不停哆嗦,挣扎,仿佛下一刻就 要瘫倒在地。她闭上眼,听凭身体在癫狂中舞蹈,没有别人,只有她自己,就恍 若鱼儿在水里游,自然酣畅,痛快淋漓,绝无与他人相撞之虞。她有这个自信, 在黑暗中,感觉是唯一可值得信赖的东西。她忽然睁开眼,心似乎被什么轻轻一 击,她看见一个身影正在舞池的角落里独自翩然起舞。她情不自禁屏住呼吸,这 是种奇怪的舞蹈,仿佛是蝶飞蝶舞,花开花落,在颤粟中优雅,在优雅中颤粟, 无数个瞬间就象那一层层花瓣在她面前缓缓开放,有着惊心动魄的美丽。她吃惊, 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舞蹈,在鞭子般飞扬的音乐声中还可以这样舞蹈?她停下来, 痴痴地看,接着又不由自主地来到那人面前,这才诧异地发现这个娇媚艳丽的影 子竟然是属于一个男人。他的脸却是落寞的。 他们开始了交往,她知道他是个舞蹈学校的教练,他也知道她是个医生。那时她 还还年青,所以一切是这样的顺理成章,她喜欢他,他好象也喜欢她。人是因为 什么而互相走近?她渐渐知道他更多的事。他来自于遥远的大山深处,那里青山 无数绿荫蔽日,有着竹楼火塘,碧绿的芭蕉叶下容得两人并肩而立。他跳的舞与 他家乡某种自古相传的风俗有关,这种舞蹈的意思是渴望爱,是年青女子在心上 人面前跳的。她笑他,为何学女人学得是如此之象?他笑嘻嘻告诉她,梅兰芳也 是个男人。她问他,为何会在那夜跳起这样的舞蹈?他说,因为没有人认识他, 带他来玩的朋友有事先走了。而那个夜晚刚巧就是他家乡跳这种舞的时候。他有 些开心,说因此而遇上她,这就是天意,是缘,是命中注定。她乐了,说,这不 是女人跳的吗?他也乐,说男人就不可以在女人面前跳吗?他们开始上床,并把 酒洒在彼此的身体上,酒喷香,身体也喷香,她没注意到在他眼睛里一闪而逝的 忧伤。 酒在胃里泛起泡沫。她咬了咬舌尖,微有点痛,夜色正在屋外飘荡,它们为何要 来到这人世间?她把一口酒小心翼翼地含入嘴里,没有急着往下咽,这样,酒会 在嘴里慢慢变得酸涩,就如眼泪一般。她情愿他爱上的是个女人,可在某日归来, 她看见他正与个男人滚在床上。这种感觉可真是糟透了,她忍不住咳嗽起来,赶 紧掏出纸巾捂着嘴,鲜红的酒液让纸巾潮湿,然后碎裂。她在那一刻真的不敢相 信自己的眼睛呵。两个男人?这让人恶心。她连哭的眼泪都没有了。他象条狗一 样趴着,骑在他身上那五大三粗胸口露出黑色长卷毛的男人正凶狠地盯着眼她这 位不速之客。看样子,只等她说什么,这男人就会蹦下床,挥舞着拳头把她揍稀 巴烂。她没有去看他,径直冲进卫生间呕吐,吐得黄胆水都出来了,仍不能停下, 心里面空空荡荡,只是难受。那时,他们已经结了婚。她脑海里一直转着的念头 是,老天没长眼,为何不让她在结婚之前看见这一切呢?那么久以来,她对他的 某些行为恍恍惚惚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可总也无法问出口。她觉得,若是问了, 不仅侮辱他,也是侮辱自己。她有些后悔,为何自己在结婚之前不晓得问一问? 当时是什么遮住了自己的眼睛?是那个妖艳的影子吗?她竦然一惊,不敢再深想 下去。 他在她面前跪下,请求她的原谅。他向天发誓再也不会有下一次。她厌恶地看着 他,忽然有些惊讶,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地嫁给他?她没有作声,努力控制这种 情绪,他是她丈夫,她应该原谅他。他脸上淌下的泪水是这样清澈真诚,没有半 点尘埃,再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这让她心慌。她站起身,仍然一如既往地上班下 班回家,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要发生的事总是要发生的,并不会因为誓言而 有任何改变,而她似乎也正在等着这些。她又再次目睹了同样的场景,奇怪的是, 这次她没有上次那般难受,只是在门口冷冷地看着,直到他们各自穿衣爬起。她 甚至有些轻蔑地看着那两个慌乱不堪男人的下身。说实话,她原来总觉得他的身 体好看,可此刻感觉却也是丑陋无比。她从鼻子里哼了声,然后紧盯着他的眼睛, 什么也没有说。 她把酒杯再次端起,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份文件上,屋子里没有风,只有空调低低 运转的声音,不必担心什么东西把它吹落。他的字迹倒是力透纸背铁划银钩,这 很可笑。这是份离婚协议,他什么也没有要,没有房子,有张存折,里面的钱不 多,但毕竟是他们结婚几年来全部的积蓄,……这让她微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她 还是心安理得,是他说出了那三字,“离婚吧”。是他觉得对不起她,他也只能 是这样赎罪。她叹了口气,把剩下的酒倾入嘴里,一抹鲜红从唇边滑下,她用纸 巾抹了抹,再把文件小心地放入手袋里,这就是她几年来生活的结果。她没得到 更多的什么,他并不是有钱人;她也没有失去什么,只是象做了个梦。可为何要 去做梦?有人说没有梦,就没有活着的必要。这话可笑,噩梦更会让人不想活下 去。还好的是,她并不认为自己经历的是噩梦,摇摇头,站起来,桌上还有大半 瓶红酒,在白色的灯光中沉默不语。这半瓶酒是会被倒掉还是会被某人捡起来仍 放回酒橱?她看了眼屋子里头的红木酒橱,一个年青男人正低头精心调配着什么, 酒橱里有着不少半瓶的酒,它们是在为谁留着?她的脸上又露出笑容。她推开酒 吧的门,夜里的风真的很凉,迎面袭来,确是惬意,她都想用力伸个懒腰。 手机突然响了,在风如水般流淌的夜晚,声音清脆得就恍若天上掉下的水珠。她 接通电话,然后开心地笑了,她拦住辆的士,匆匆地钻了进去。…… “离了?” “嗨。” “那太好了,这些臭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她没有作声,在另一个女人怀里静静地看着窗外。夜色越来越浓,谁能知道那里 面究竟藏着些什么?冥冥夜色深不可测。在生命之所以能来且终须要去的地方, 是否会明白什么是爱与不爱?嘴里满是酒味,她微微咳嗽着。不知过了多久,她 看见一轮圆圆的月亮,就象是挂在苍穹脸上的一滴泪珠,正在缓缓下坠。天色渐 渐发白,她想起他那妖艳的影子,眼角慢慢泌出一滴泪。 第二十一章 吴兰没有作声,把柳含的手指一个接一个扳开,“小含,对不起,我忽然发现我 爱上了一个男人。真的对不起,我想我是爱他的,虽然他并不知道。” 柳含的手就似被蝎子咬了般,立刻缩了回来,猛地把吴兰一扳,两个女人光着身, 面对面,柳含咬着牙齿慢慢说道,“小兰儿,说你骗我的。我知道你这几年从来 就没有过一个男人。” 吴兰缓慢而又坚绝地摇着头,“小含,真对不起,昨天我遇上了一个男人。他让 我明白了真正的女人应该是个啥样。” 柳含的脸一下子就变得雪白,“后来我回了那酒吧,说你不在。你就是在那遇上 他了?就是你说的那个调酒的臭男人?” 吴兰咬紧了自己的嘴唇。柳含扬起手,啪地声,往吴兰脸上就是一记响亮的巴掌, 泪水从她眼角滚落,她哆嗦着,“兰儿,没想到你也是这样?一个晚上,你就被 男人鬼迷了心窍?!”柳含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给我说,男人到底有什么好? 是不是那玩意把你干得爽?你要爽是不是?我让你爽个够!”柳含说着话,手就 往吴兰下身捅去,“你也是个臭婊子,没有男人就活不了?” 吴兰再也忍不住,下身传来一阵剧痛,伸手一把扯紧柳含的头发,“柳含,你发 什么癫?” “是你发癫!”柳含毫不示弱也扯着了吴兰的头发,哇地一声哭开了,眼睛里的 泪水大颗大颗沉甸甸落在两人中间,“吴兰,我为你牺牲多大!你却去找野男 人!”柳含嘴里冒出一连串不堪入耳的脏话,此时的她看起来就象极了一只受伤 的母兽。柳含低低咆哮着,看样子,她是准备把眼前这个叫吴兰的女人撕成碎片。 吴兰有些害怕,手上的劲却更大了,“你放手!”下意识地,膝盖抬起,往柳含 肚子上撞去。 柳含低低叫了声,手松开,腰慢慢弯下,“你打我?你真的打我?” 屋子里一下就陷入片死寂中,好半天,柳含抬起头,面容扭曲,眼睛里的光芒更 为凶狠,“吴兰,你为一个臭男人,竟然打我?” 吴兰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这个女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若她再扑上来,自己 就再踢出一脚,几乎是同时,吴兰嘴里冒出一句边她自己也诧异无比的话来, “柳含,我受够了你,你叫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你叫我当男的,我就当男的, 你叫我不再去理会任何男人,我就没有去理会任何男人,你还想怎么的?我受够 了。我是个真正的女人,我不要你那些!” 柳含没有答话,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淌下来,这让她姣好的脸忽然间就丑陋 无比,“兰儿,这世上只有我爱你啊。只有爱才是真实的。那个男人爱你吗?你 与他睡了一晚,他就会爱你吗?男人与你上了床后,只会把你当成一堆臭狗屎。 小兰儿,只有我才爱你,你要打我,你就打吧,只要你高兴,小兰儿,我不怪你, 就当昨晚的事没有发生,好不好?小含给你跪下了,别离开我,好不好?”柳含 真的扑通声双膝跪倒,放声大哭,头垂下,开始亲吻吴兰的脚趾,象极了一条狗。 吴兰吓得双腿一软,扑通声也跪下来,“小含,真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我是 无意的。打痛你哪儿了?我给你揉揉。” 柳含的声音都哑了,鼻涕眼泪口水还有唇边的血涂了一脸,这架式,又活象是个 刚从地狱溜出来的女巫,“小兰儿,我下次做什么事,都与你打招呼,好不 好?”……两个女人又开始在地上蠕动起来,地板很冷也硬,她们的身体很软也 热充满活力。天空已渐渐暗下,夜色在屋子外 沉思不语。两个女人的喘息与呻吟之声就宛若两条濒死的鱼,吴兰的眼睛里也溢 满了泪水,这么几年与柳含在一起又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点情意?泪水滴落在滚 烫的肌肤上,很快就无影无踪,吴兰的脑海里又闪过王二的那张笑脸,恍恍惚惚, 柳含就成了他,吴兰开始兴奋,她的嘴里情不自禁地叫出声,“王二,哦,王 二……。” 柳含的身体慢慢僵硬,吴兰这声音比刚才那一脚更令她痛入心肺,她停下动作, 抬起头,眼睛里凉冰的光象刀子般朝吴兰逼来,“他叫王二?” 吴兰这才清醒过来,默默站起身,披上衣服。 柳含吼了起来,“他叫王二?” 吴兰飞快地穿好衣服,便欲开门出去,她听见柳含在身后一字一字说道,“兰儿, 我们三年的情谊还抵不得你晚天才认识的这男人?我倒要去看看他究竟有多大本 事。我得不到你,他也别想!”柳含的声音比冰还冷,吴兰眼睛的泪水再一次掉 下,会有什么东西比眼泪更为沉重?吴兰犹豫了下,还是推开门走了出去。屋子 里只剩下一个光着身子的女人在披头散发。 夜风很凉,吴兰用衣服包紧自己,没吃晚饭,但肚子里一点也不饿。她真的有些 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心脏处猛然一阵抽搐,吴兰赶紧扶着路边的梧桐树, 嘴边露出苦笑。往日柳含对她的好一下子全泛上心头,她沉默地打量着身边来来 往往的人群,这才发现夜穹处正有细细的雨丝在飘,一切似乎都来自于头顶那冥 冥不可测之处。柳含其实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刚告诉她,说自己爱王二, 这是真的吗?自己又了解这个叫王二的男人多少?自己是爱他的身体还是爱他的 什么?男人与女人之间会有爱吗?自己昨天有的是一夜情还是一夜性?……吴兰 慢慢蹲下身,雨丝在不远处的街灯下微微晃动,给人一种很不真实的感觉。一条 狗忽然狂呔着从某条小巷处奔出又迅速消失在另一条小巷里。雨丝落在大街上, 发出很安静的声音,几辆的士驶过,一些小小的水花在坚硬的街道上开放。吴兰 都看得有点痴了。 此时此刻,我正走在去人民公园的路上,我并不知道,昨天那个与我上床的女人 正在离我几千米处快要瘫倒在地上。凭良心说句话,哦,不对,我的良心差不多 都被狗吃了,只能说如果我看见有个女人正在我眼前慢慢瘫倒,而且刚巧她是我 昨夜一起上过床的女人,同时我在兴高采烈走到她面前随意一瞥间发现她又是那 个叫吴香的准同性恋,本着我昨天已把她从那迷途深渊处挽救出来的精神,所谓 好人做到底,我想我还是会弯下腰,把她扶起,然后摸摸她口袋里有多少钱,决 定是否把她送回医院或是带回家,再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我会找出枝笔,要她写 出张证明,是她自己瘫倒在水泥路上,而不是我把她推倒在水泥路上。这些话说 的可真是颠三倒四,但没关系,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颠三倒四,你若真想做个正常 人,那么你在大家眼里也铁定就是个精神病患者。我撑起把伞,唱起歌,沙拉拉 的小雨伴着我,我没肝没肺地幻想着李大姐介绍的那个雀斑姑娘,人不可貌相, 有些女人脸上不行,可身材却是一级棒,如楚山之玉,只待识货之人。我想起吴 兰,我并没有在刚在与牛起一块去陈烟那吃饭的路上说起她,不知道为什么,我 总觉得她好象有哪个地方不对劲,尤其是在早上她推门出去时看我的那一眼,好 象从来就没有过哪个女人这样看我。包括吴香,吴香看男人的眼神,根本就是想 把男人给吞下肚。 仍然是在东方食宫吃的饭,吃的更是没有一点精神,可为了省了食堂里的那两块 钱,我还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抱着大无畏的精神跟在牛起屁股后。刘玉 没来,牛起问了下,陈烟说她也没有打电话过来。然后他们就又眉开眼花地腻在 一块了。我乘他们说得最开心时,冷不要地告诉陈烟,说许科长已答应一起来吃 饭,让她随便约个时间,我没有把我说给许科长的话传达给这二位听,否则陈烟 准得对我感激涕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而牛起那王八蛋又得一脸阴笑说我太不地 道。有钱或是有权,那自然能使鬼推磨;我没有钱,也没有权,那只好是不地道 了。陈烟听了我的消息,那当然笑靥如花,连忙说随他们的时间。我点头表示听 到,然后从桌子底下伸过手去在牛起大腿上狠狠一扭,总算是抱了昨夜之仇。牛 起咧开嘴,我也咧开嘴,我往嘴里拼命地塞食物,物力艰辛,岂可不惜,一丝一 缕,当思来之不易。吃过饭,我对牛起说晚上有事,不能去酒吧了,若是怕生意 忙,那就叫陈烟帮个忙,我很想告诉他,俺王二从来就没见过象他这样抠门连个 服务员都舍不得请的老板,可我又怕他到时请来个调酒师,我连个那几百块钱房 租都找不来。所以还是忍住没说,把这句话给咽进肚,然后静悄悄地放了个屁, 迅速离开。纵然过几分钟,陈烟这美眉能闻到屁味,那也铁定是牛起这小子没有 一点绅士风度放的。我不敢想象牛起与陈烟上了酒吧后是否仍会开门做生意,但 这种虚情假意的话总是要说的,否则牛起硬不让我去与那雀斑姑娘进行再一次蹉 商,我在李大姐面前可真会交不了差。 我吹起口哨,这里的夜色静悄悄。我听到遥远处有狗在叫,我也听见自己的心脏 在恍恍惚惚的雨丝中变得湿漉漉,一点也不好玩。我皱起眉头,公园到了,里面 好象没有人,黑色就似只欲择人而噬的猛兽,蹲踞在公园深处。这么样的一个冷 雨夜,那雀斑姑娘会来吗?这可真要一点当年红军过草地爬雪山的精神。我在公 园门口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大踏步走进去。正当我欲顾盼四方,凛然生威之际, 一个声音喊住了我,“这么晚早就关园了,进来干啥?”公园左侧门房里,一个 老头探出头。这一嗓子被雨丝扯得尖锐而又断续,差点没我把吓得尿裤子了,我 一哆嗦,“老人家,什么时候这公园还就变得有开有关了啊?我上个星期午夜十 二点,还到里面溜达过呢。” “那是你小子命好,今天下午快下班时,有人在公园深处发现一对男女的尸体, 你没听人说吗?也是,这样的事,公园里怎么会对人说呢。男的脑袋被砸了个稀 巴烂,女的被先奸后杀。我说混小子,这里可不是个太平地方,还是快快回去 吧。”老人拖长声调颤危危地喊着。 妈妈的,今天下午死了人?难怪晚上会有看门人。这不纯粹与我过意不去吗?我 在昏黄灯光下盯着这个老人的脸,可惜还是什么也看不清。我喊了一嗓子,“老 人家,现在几点了?” “八点了,快回去吧。” 雀斑姑娘会不会来?或者说她已不知道有人死在里面早早就进了去。这种死人的 事,通常是包裹得严严实实,也只有某些人在某些时候才会说出来。我赶紧站到 门房屋檐下,这雨虽然不大,可却也真冷。 第二十二章 要说世上还真有好人,门房老头见我在雨中发呆,便招呼我进来。进了门,把我 吓一跳,敢情这位驼背鸡鸡身高还没有一米五,斜眼,吊眉,脸上的皱纹就象是 树的枝丫,得了,巴黎圣母院的那个卡西莫多上这来了,老头冲我直乐,“小子, 等心上人啊?” 这是哪门子的事啊?只不过尾生抱柱,守信不去,这个信字嘛,多多少少还是我 们这类没钱无势者要守的。虽然我是一条狗,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也常放狗屁, 但狗叫了一声就是一声,总不能平白说瞎话,楞说没叫吧。再说,最起码我也得 给可敬的李大姐一个交待。我苦起脸,“老人家好,你刚有没有见着一个姑娘进 去?” 老人摇摇头,“小子,这么冷的天,还有哪家姑娘会出来溜达?你也死了心,早 点回去,要不给她家打个电话问问吧。”老人忽然想起什么,“公园在那头有个 缺口,很多人从那进,啊,这样瞎灯黑火的,一个姑娘在里面那可就可可不妙。 不过天底下好象没有这么胆大的姑娘吧?也说不准,姑娘若是不清楚死了人的事, 反而会以为这是浪漫,现在的年青人天不怕地不怕。我还是帮你去找找看。”老 人说着话,就开始拿雨具。 “那可不好意思,老人家,你说话挺有学问的嘛。还是我自己去看看,若是没有 我就出来。” “也成。给你,电筒。今天也不知道怎么搞的,里面连路灯都不会亮了。”老人 嘟咙着,“小子,小心点。来,这里有根木棒,拿在手上,以备个万一。” 妈妈的,这是去阎罗殿?我接过东西,真恨不得把李大姐揪出来,打得她两眼翻 白,嘴巴再也张不开。这雀斑姑娘到底是来了还是没来?我看见门房靠里桌子上 那台电话,暗暗骂了自己十几遍,为何就不晓得问问李大姐她家的电话号码是多 少?抖抖索索出了门房,数着步子,约好是在公园大门二百米处的那张石椅边, 我的步子跨幅大约有70CM,也就是说我得往前面走上三百步。这里可真黑,估计 这姑娘没这大胆,否则她真可以吓死人不赔命,可不管如何说人家总是个姑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她就真在里面等着,那岂不是让人家姑娘伤心绝望? 去看看,心里也就坦实些,虽然俺可与王母娘娘赌一亿元,她肯定不在。天啊, 脖子后怎么会这么冷,不会是死去的那对男女来找我伸冤吧?拜托,我不是法官, 我只是个可怜的王二。我下意识回过头,天空正陷入一片隐隐绰绰中,头顶的树 叶看不清轮廓,但它们都在哗拉拉响,这里阴森森。我忙拿起木棒在地上敲着, 这些响声能让人感觉安全一点,我瞪大眼,顺着电筒的光打量周围,白天这里人 声沸腾,繁华似锦,现在却是此般萧瑟。黑暗的力量确实让人惊心。 到了,没有,石椅上空空荡荡,明知是如此结果,我还是长长吁出口气,有点失 望,没有女人在等我。但说实话,若真有个女人正坐在这里,我恐怕自己会立刻 尖叫起来,能有这么大胆在这里一直安静坐着的女人,不是鬼会是什么?我扭转 身,撒丫子就跑,我听见我的心脏在猛力撞击胸膛,我还真怕它下一刻就从嗓子 眼里蹦出来。 回到门房,感觉象是回到天堂,我搓着手,连摇头。 老人点点头,说“没有就好,没有就好,下次换个地方吧,这里死过人,阴气就 重。” 雀斑姑娘没来,也不可能去找她兴师问罪,我注意到老人身边有个小小的火盆, 便把手伸过去,手有些僵,暖和下,也再想想是回家还是去酒吧。 “老人家,你心肠挺好的嘛。怎么原来没有见你?对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就不 怕?” 老人的影子在地上慢慢蠕动,“我都死过好几回的人,有什么怕的?再说鬼魂其 实并不可怕,可怕的只会是人心啊。” 我傻了眼,这个老者说话未免也太有水平吧?我嗫蠕着嘴唇,一股寒意慢慢浸透 四肢。 老人拿起根小木棒拨弄着火盆里的木碳,“小子,我也年青过,我还是个五十年 代响当当的大学生。嗨,还不是喝酒喝成这样。对了,天冷,你要不要来一口?” 老人从桌上递过个锈迹斑斑的水壶。我摇了摇手,我喝酒,但这种酒打死我也不 敢喝,谁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世上只有酒才会让心里暖和些,可酒也把我变成了这个样。”老人拔开壶嘴, 深深辍饮了口,“小子,今天我们也是有缘,我给你讲些故事,有没有兴趣听。 这些东西憋在我肚子里太久,太难受了。” 我就象是被魇住了般,想动,想跑,想赶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可我的四肢却没有 了一丝力气,老人的目光里有种说不出来的绝望,死寂,冰凉,我呆呆地看着, 里面似乎还有泪水闪动。 “鬼并不可怕,我见过鬼,我过去是个医生,后来酒喝多了,握不稳手术刀去了 太平间,就见到了更多的鬼。鬼大多是善良的,就算它们有冤,它们也只会去找 害它的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话太对了。小子,你一定很奇怪我这么 个医生,大学生怎么变成现在这样,又怎么来到这里帮人看门吧。”老人又喝了 口酒,脸开始酡红,“我一喝酒,脸就红,你别嫌我老人家废话多,你要是不爱 听就吱一声。” 我没有作声,我整个的心神仿佛都被老人的目光所扼住,我看见他粗大的喉结在 迟缓地滚动。也许冥冥中就已注定,我今夜非得来到此处,遇上这位老人,听他 的故事,看他眼睛里那无穷无尽的悲哀。我把手伸过去,从老人手里接过酒壶, 也喝下一口酒。这酒真冲,又辣又苦。 老人慢慢说着话,他的声音充满一种奇怪的韵律,沙哑的,疲倦的,却也是令人 无法拒绝的。每个人都是一个世界,跟随着老人的话语,我走入一个难以置信的 空间。 老人有过一个爱人,是同事,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的事。一次,他的爱人生了病, 很危险,必须动手术,便指名道姓要老人来做这个手术,老人那时的专业水平在 医院里不做第二人想。但手术失败了,人力并不能回天,老人的爱人安详地死去 了。从此老人再也无法握住那柄手术刀,他开始失魂落魄,开始喝酒,开始颤 抖……无论他睁开眼还是闭上眼,他总也能看见爱人那张死去的脸。老人说着话, 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滚下,他真的老了。这个故事很普通,我默默地听着,我知道 事情并不会是想象中这么简单。 老人爱他,他也爱老人,那时老人已经有个妻子,而他也有了妻子,他们都是男 人,他们的爱是同性之爱,这在那个时代是要蹲号子的。老人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他仰起脖,又灌下口酒,继续说着。 老人的妻子开始还以为这些仅仅是因为手术失败带来的愧疚,但后来,她看到了 老人与他之间的通信。老人很小心地把它们藏在只有自己有钒匙的箱子里,可老 人的妻子却找来把老虎钳把锁拧开。她终于知道了这件事,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睛,她也无法忍受,她提出离婚,他望着那撒了一地的信件,点头同意。他本来 以为事情就会这样平静过去,他仍然可以去找过一个女人做他的妻子,过正常的 生活,但关于他的传言开始沸沸扬扬,他最后弄清楚了传言的源头在于与他离了 婚的那女人身上,于是,他杀了她,他是医生,谙熟各种药物,他很小心地让她 的死看起来就象是一次意外,那些正是三十几年前的事,到处乱得很,有谁会去 关心一个普通女人的死?那时的大街上经常都可看到被枪子打穿了的尸体。 谣言并不是证据,一些捕风捉影的东西在那个时代很快就消失不见,老人活了下 来,没有死,只是活,他并不清楚也不想去弄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活,活着也许就 是活着本身的意义。老人不停地说着话,口涎从嘴边淌下,我的脸越来越白,眼 前这位老人,这位丑陋至极的老人竟然是个杀人凶手?他不怕我说出去?他为何 就敢说给我听?他是个大学生,他一定明白刑事诉讼的期限是二十年,他还一定 知道就算我真个跑去报案,他也完全可以说是酒后胡言,三十多年前的事,那死 人怕早已化成灰。老人喝着酒,说着话,目光穿过我的身体停留在一个遥遥不可 测的空间,我知道他说的这些全是真的,颈后的毛发,一根根竖起,这些冰凉的 寒意只会来自心里面。老人说着话,不停说着,他只是想说给人听,这些东西把 他折磨得太久太久。…… 老人说完了,屋子里一片死寂。我没看他的眼,他也没看我的脸,良久,他又才 说道,“小子,雨停了,走吧。” 雨停了,但天空阴沉,没有一粒星光,没有一点希望。我默默站起身,走出门房, 风迎面吹来,还是这般冷,我把脑袋猛地往墙壁上一撞,他妈的,今天晚上真是 活见了鬼。 第二十三章 我回了家,蒙头大睡,可一直睡不着,浑身上下凉嗖嗖,把房间里所有的灯光都 打开,把音响的声音放得最大,我想打电话,可找遍了整个屋子,都没有电话。 我穿上衣服,跑下楼,来到街角打给我所认识的每一个女人,我是这般渴望她们, 哪怕来的就是那个电台女主持人,我也认了,我从来没过这么想女人,可我每个 电话的结果都是她们有事或不在或干脆就是该用户已经停机。我又跑上楼,找出 瓶酒,大口大口地喝着,能让我不再觉得害怕的此刻也只会是它了,我一口气灌 下大半瓶白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然后我来到一个梦里面。…… 有个老人正在烤着火,很暖和的弯曲的一团火。老人卷曲成一团。桔黄色火焰的 光舔食着老人的脸。就这样,过了许久,老人揉了揉眼睛。没有谁流泪,老人只 是有些看不太清,昨天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模模糊糊,它们都失了记忆。真的, 昨天永远也无法把昨天的昨天想起。就这么一眨眼间,老人又忘却了。老人长长 叹息。老人的手上满是血迹。只是嘲笑自己,我们也只能够有嘲笑自己的权利。 我没有言语,只是看着老人,眼前的这些鲜活无比。鸡胸驼背的老人,嘴角弯弯 朝上撇。灰白眸子里的光好象种有着实质的东西,落在我脸上,让我有些紧张。 老人的脸上有着几块干瘪,古怪的肌肉正在挤眉弄眼。它们是想要嘲笑我什么? 老人满脸深刻的皱纹里呵,我看见某种生命悠长,悠长呼吸的影子。呼吸也是艰 难的。影子的存在也是艰难的,也都让我奇怪,让我无法作声。我在老人这曲折 而又丑陋的脸所投下的略现狰狞的阴影里,在这个奇怪的梦里面,再一次慢慢睡 熟。平静中似乎总有着巨大的苦痛在酝酿。老人站起身,驼背,鸡胸,干枯裂柴 般的手。老人挺不直自己的胸膛,更挺不直自己的脊梁。老人却穿着鲜红鲜红的 衣裳,踱进我梦里。老人咧开嘴,几个黄色有点变形的牙齿趔趄着似乎是想笑, 是在笑。笑声却有些臭。臭气向我漫来,我有些头晕目眩。老人似乎是在问我什 么,我看着他蠕动了几下嘴唇后,我却还是没有听见老人说了些什么。我忽发现 我满头黑发正在老人的手中惊慌地挣扎。我很怕。我为如此真实的梦而惊诧。老 人到底想告诉我什么?生命,死亡,爱情,荒淫,善良,无耻……这些都很好玩, 我在梦里,我成了个孩子。嘻嘻哈哈,我把这些漫不经心地堆积成塔,这心之塔 呵有着藏有木乃伊的金字塔的模样。我问老人,这东西好不好看?老人,却又呆 呆地看着手上我的黑发,他不再看我了。一阵风吹来,一阵风吹过,老人就这样 飘了起来,随风飘起。很快的,便没了踪迹。今天夜里,火焰的灰烬,横七竖八 的,躺了一地。一切结束得如此之快,快得让我不断唏嘘心惊。我颤抖的心灵呵 在忽然漆黑的深夜里化作一些冰凉的雨。冰凉的雨很快就会没有踪迹。我用颤抖 的心灵艰难地拿起枝笔。这枝笔还年青,也还幼稚。但我终于能够让这笔听见心 灵在颤抖中后发出的每一个声息。我应该满足,老人去了,莫名其妙的苦痛曾肆 无忌惮在每一片土地上狰狞,这种巨大的苦痛揉碎了南北东西。没有什么再能够 完整,都是粉碎的,碎得已经看不清,那时的我也不知成了什么东西。天地之间, 只有时间苍白,纤细的手正在耐心仔细地把这一切慢慢收拾,把能够粘合的重新 粘合在一起。…… 我蓦然惊醒,一身冷汗。喝了那么多的酒,脑袋里仍然清楚得可以看见屋外的夜 穹里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屋子里灯光耀眼刺目,似乎有种东西正踮着脚尖在轻轻 来回走动,发出一股令人寒毛倒竖的响声,是人是鬼或仅仅只是一粒尘埃从空中 滴落?我喊了声,空空荡荡,这里只有自己奇怪变形了的声音,再也忍受不住, 我跳起来,把衣服穿好,不敢再在屋内稍作停留,飞奔出去。已是半夜,我在大 街上独自奔跑,我跑得是如此迅速,就连那些街灯也开始不停地眨着眼,觉得这 一切古怪至极。我跑到了酒吧,我真的害怕。一个人真的难以承受那来自冥冥间 的恐惧呵,我哆嗦着。牛起不在,酒吧已经关了门,我茫然地望着铝合金拉门, 上面有个巨大的红色酒杯,那也是我的创意。灯光从身后吹来,我的目光落在门 边一堆东西上。好象是个人?这深更半夜的街道上只有疯子,乞丐,还有酒鬼, 但不管如何说,他们毕竟还是人。是人就好,人的模样是我熟悉的,我似乎听见 这堆东西正发出继续而又迟纯的呼吸声,慢慢走过去,屏住呼吸。真的是个人, 正蜷缩成一团。 天那?我在灯光下终于看清了这张脸,怎么会是她?我忙不迭伸手在她额头一摸, 火一般的烫。真的是她!她怎么会躺到这里来? 躺在地上的正是吴兰,王二在公园听老人说故事的时候,她已陷入昏迷,她瘫倒 在那根电线杆边,一任雨水洗刷,就似个没有生命的物体。有人从她身边走过, 但都纷纷加快了脚步,大家都很忙,有多少个人会去留意路边的东西?就算看见 了,谁又知道地上躺着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凡事还是少惹点麻烦的好,这年头, 稀奇古怪的事却是太多。当王二在梦里快要惊醒时,吴兰慢慢醒过来,雨已停了, 但脸上还是湿漉漉,一只狗不知从哪里钻出,目光炯炯看着她。吴兰吓了一跳, 赶紧爬起来,也没有去想自己刚刚为何就会忽然摔倒在地,跌跌撞撞,往前走去。 城市很大,能到哪里去?吴兰漫无目的茫然地走着。柳含还在屋里吗?吴兰很想 回去看看,但她的身体却是一直在向王二的这个酒吧走来,她也完全没有意识到 这点,只是机械地挪动步伐。当她来到王二的酒吧前,浑身已没有了一丝力气。 酒吧的门是关着的,吴兰也并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只是觉得身体发软,然后她 靠着门,慢慢滑下,接着睡去,她的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这让她看起来就象只 受了伤的小动物。 没有再想什么,迅速把酒吧的门打开,在柜子里翻出几百块钱。牛起,不好意思, 又得借你的了。我关上门,背起吴兰,他妈的,这个时候竟然没有一辆的士?都 回家挺尸去了?我大声咒骂几声,这叫给自己壮胆。她的身体可真轻,为何昨夜 会有那么大的力?她的头发垂落在我颈里,一些水珠笔直地掉了进去,可真冷。 她的乳房软绵绵压在我后背上,她在说什么?我听见吴兰嘴里一连串含糊不清的 话语,她是在叫王二吗?姑奶奶,要是你死了,临死前嘴里还唤上这么几声,那 我的麻烦岂不是比天还要大?我一路小跑,指望半路上能蹦出辆的士,奶奶的, 这条狗从哪里蹦出来的?怎么还不睡?我朝电线杆边蓦然间出现的那条黑狗,一 瞪眼,狗吓了一跳,赶紧往黑暗处奔去。等我赶到医院,自己也差不多要瘫倒在 地了。再轻的东西抱在手里,这么长距离跑来,那也会要的你的命去,何况是一 个人,我大口喘息着,用力敲响急诊室的门。 得了,一千多元钱,流水般淌出去。我这个心痛啊。要说狠,哪也比不上医院狠, 他只需把眼一瞪,与我刚才瞪那条狗一般,再扔出一句话,要钱还是要人?你就 得老老实实自个乖乖把钱送上,同时嘴里还必须连串好话,让他老人家浑身都妥 贴舒服,你才能大呼小叫地让自己的屁股上挨上那幸福一针。至于什么人道主义, 救死扶伤,那早都是爪哇国的语言了,看病没有钱?死了也活该。这就跟过去衙 门八字开,有理没钱莫进来是差不多的道理。我在肚子里直把这家医院的祖宗十 八代骂了个一百遍,这一千多元钱,俺得想法从这吴兰手上弄回来。不能说俺与 她上过次床,这钱就得我出,上床归上床,救人归救人,钱归钱,这三者本来就 是桥归桥,路归路。我嘿嘿笑着,幻想这刚从手中跑出去的十多张百元大钞明天 长上翅膀重新回到它的故乡,吴兰她得的是急性贫血还有脱水什么的,反正那病 历上写的那些龙飞凤舞的字,我不认得它没关系,它认得吴兰就成。病倒是不是 太严重,就是来的急,现正在打点滴,人却还是没有醒。我在病床坐下。吴兰的 脸甚是苍白,好眉好眼,嘴唇略薄,有点灰,睫毛却长,看上去挺招人疼的。怎 么就会人整成个同性恋?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是个女人啊。我打了个哈欠,这些 天睡眠严重不足。在家里喝的那些酒又翻涌上来,眼皮越来越重,我睡着了,趴 在椅子上,头搁在病床上,奇怪的是,竟然没有再做梦,睡得很香很香,一直睡 到天大亮。 有人说,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睁开眼皮。我慢慢睁开眼睛,这才想起自己是身 在哪里。一股福尔马林消毒水味令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吴兰正呆呆地凝视着天 花板,看样子她是早醒了,见我醒来,动了一动,脸侧过来,慢慢说道,“王二, 能否把你的脑袋抬起来吗?我这只手都快被你压麻了。”糟糕,难怪觉得肘部压 着东西呢,我连忙站起,“吴兰,真巧。” “是你把我送到医院来的吧?”吴兰悠悠说着话。 我嘿嘿一笑,“是我们有缘。睡不着,就想来酒吧喝口酒,谁知你就躺在那门 口。” 吴兰皱起眉头,“在酒吧门口?没啊?我记得我是晕倒在电线杆边啊。头很痛, 我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的事那就不必去想。你说是不?” 吴兰没有说话,眼神直楞楞瞅着对面墙壁,顺着她目光看去,不知是谁在那贴了 一张条幅,竟然是“妙不可缘”四字。谁有这么好的闲心,医生或护士会有这会 好的心肠弄这雅情雅致?我朝吴兰一乐,“看,是不是,连它都说我们有缘。” 吴兰的脸微红了下,忽然想起什么,“王二,我的手袋呢?” “哦,在你床头。我拿给你。你别动啊。” “那谢谢了,你帮我把手机拿出来,行吗?” 看到手机,我几乎要惨叫一声,天啊,现在都九点多钟了,这个月的全勤奖算是 泡汤了。对了,我还要去给陈烟那讲课的,这都啥跟啥了?我垂头丧气把手机递 过去,吴兰啊,陈烟那还没有什么,最多解释一下,可那全勤奖足足有三百多块, 你可否知道? 吴兰给家里拨了个电话,没有人接,也许柳含已经离开。吴兰的目光再一次落在 王二脸上,竟然象是有点痴了。 妈妈的,看样子这千多块钱医药费是要不回来了,我在心底猛抽自己嘴巴,打死 活该,多管闲事,这人生自古谁无死?病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费得着这样吗? 这不,钱飞出去就飞不回来了,“吴兰,你有什么朋友或亲人或者同事吗?要不 要我来打电话给他们?”乖乖,迟到扣奖金,若是旷工那就要扣工资了。 吴兰慢慢地摇了下头,“不想看到他们。你有事就先走吧。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自己能行。” 女人这样说,那你还好意思走吗?有些尴尬,我冲她笑,“饿了吗?我去给你买 点牛奶来,医生说你身子太弱。你是怎么搞的?这么大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天哪,我的良心怎么还没有被狗全吃了?看样子,我要进化到狗那样的境界,以 后确实是要多下苦功。 吴兰淡淡地笑了下,“那谢谢你了。” 我扭了扭脑袋,她怎么不会摇头说吃不下呢?得了,还是打电话请个假吧,这总 比旷工好过一点点,“吴兰,借你的手机,我先打个电话。” 是许科长接的,我马上哭丧起脸,“许科长,你没给我记缺勤吧。我昨天被风吹 了,上了七七四十九遍厕所,现正蹲在马桶上向你老人家请示来着呢。许科长, 今天得请病假,真不行了,万一我为革命工作光荣捐躯,你可要记得来我坟前磕 个头啊。” 许科长就在电话那头大声骂我龟儿子。估计他是一个人在办公室,否则没有这么 凶悍。许科长是本城原产的土特产,为何要说四川话?因为他老婆是四川人,那 自然能被驯练出来。 我继续打电话,这次是打给陈烟,还好她是个漂亮美眉,否则我还真记不住那么 长的电话。对了,我昨天怎么就没有想起她?若是打给了她,她来了,我岂不就 是遇不上吴兰,也顺理成章省下这千多元钱?还没等我想通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手机响了,陈烟在那边说道,“您好,我是陈烟,请问有什么事?” “我是王二,真对不起,昨晚喝多了,早上没起来。真是太对不起了。我明天一 定来。” “哦,王二啊,没什么,这本来就是你帮忙,你这么客气,反而让我过意不去 呢。” 不对,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一个男声,好象是牛起的?我皱起眉,“陈烟,牛 起在?” “是呀,你要不要与他说话?” “不用了。”这两个王八蛋真滚作一堆了?现在都九点多钟,牛起也不去上班? 想去就去,想不去就能不去,这还有天理王法吗?我把手机挂了,回过脸,吴兰 正一脸歉意,“王二,真对不起,因为我,耽搁你这么多。” 总算是有人对我说了声对不起,我哈哈一笑,“没事的,反正上班也上腻了。再 说本来也就没有什么事。”我心痛啊,那飞走的三百元全勤奖正冲着我挤眉歪眼 笑成一团。 第二十四章 牛起也是一晚没睡,忙得不开可交,当然他并不是象王二想象那般与陈烟在床上 忙。两个人等王二走了,又聊了许久,便一起来到酒吧,牛起有点不好意思,可 陈烟说一定得来,说只是来玩。开门做生意,生意倒还不错,王二虽然不在,但 调酒这样的活当然难不到牛起。就是一条猪,看多了别的猪是如何走路,它也会 依葫芦画瓢一样走去。等到十二点钟准备打祥,门口忽拉拉进了一伙人,是周强 他们,见着牛起便拱手,嘴里喊着恭喜发财。得了,人家头次上门,那就免费招 待吧。不管是否有交情,毕竟自己的酒吧是在人家地盘上呆着。 喝了几口酒,周强便笑,“牛哥,你的麻烦又来了。” 牛起楞了,好端端喝着酒,这麻烦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看看四周,这些公安都喝 得兴高采烈,没有啥事。“兄弟,你就别卖关子了,给你这么一吓唬,我会心脏 病发啊。” 周强笑嘻嘻,“这人啊,还真说不准,你猜怎么的?你前天保的那两个小姑娘闯 祸了,哈,现正在我里面蹲着,被人扭送进来的,说是小偷。我靠,那个长得难 看点的女孩叫啥名?”周强摸了摸脑袋,“竟然胆大包天做起贼来。” 牛起还真傻了眼,“她叫什么梅。我也记不大清。天,不会吧?这是怎么一回事? 对了,那个叫李雅君的小姑娘呢?” “哦,她倒没什么,我们审了下,她并不知情,不过现在也还在我们那蹲着。” 周强端起酒,一饮而尽,“是这样的,这个叫什么梅的跑到舞厅里跳舞,看到人 家裤兜里鼓鼓囊囊,手就不老实伸过去。被人逮了个正着。若不是人家看她是个 小姑娘,早也就打了个半死。对了,你那个李雅君,倒蛮有义气,扑上去想救人, 结果也挨了一巴掌,当成同案犯被一起送到我们这里。隔离突击一审,他妈的, 那什么梅,竟然还是个惯犯。哭得象个泪人,说下次再也不敢了,说这次只是想 筹她哥那笔罚款来。我琢磨着这事得给你打个招呼,这不赶紧过来,顺便也带几 个弟兄们喝喝酒,热乎热乎。” “兄弟,那真给你添麻烦了。”牛起暗暗叫苦,这好人怎么这难做?前世,他欠 了这两个丫头的?倒霉啊,牛起苦笑着,前天自己还真不应该去管那事。狗拿耗 子,多管闲事,这让王二知道,非笑掉大牙不可。欠这周强的人情是越来越多, 而这世上最不好还的就是这人情债。 “兄弟,你看昨的好?”牛起问道,他还真不想再理会这件事了。 “牛哥,我这不过来向你讨意见的吗?你怎么问起我来了?”周强一乐。 “该怎么的,就怎么的,这两个丫头我是有点怕了。”牛起皱起眉,把酒杯往桌 上重重一放,“她们也太不争气了。” “牛哥,恨铁不成钢?”周强又笑,“不过,你那个李雅君的确是一点也不知情。 她还以为只是陪人跳舞赚钱,以为这样就能帮上她同学的忙。那个叫什么梅的也 承认了,说她本来也就打算这样筹钱,可一看到那么多钱在人家口袋里躺着,手 就痒了。现在的小丫头,还真没有什么是她们不敢做的。” 牛起也笑,“我又不是她爸她哥她老公,管不着了。” 周强哈哈一笑,“那就好,赶明天,我对她们学校说一下,叫那来领人。” 牛起没有言语,怔怔地发起呆,这周强的来意,他一清两楚。还不就是想要两个 钱?最不济也要从他这讨来一个天大的面子。那两个小丫头一穷二白,再榨,那 也没啥油水。这样的事提起来办,那也够得上盗窃送去劳教;放下去办,那也可 以说是年幼无知教育两句放人了事,这还真在于周强一句话。若周强真打算去通 知她们的学校,估计这两个小姑娘一辈子也毁了,就算那李雅君本来啥事都没, 那唾沫也会淹死人。学校一样极有可能开除了事,去舞厅陪人跳舞?她们也不想 想现在舞厅里陪人跳舞的都是什么货色?小丫头年青,胆子是大,可胆子再大又 有屁用?牛起点燃根烟,递给周强,“兄弟,这两小丫头的一辈子就在你手上拎 着啊。” 周强笑得更开心了,“牛哥,我按制度办事啊,这么大的帽子我可受不过。好了, 不说她们,我们兄弟喝酒,一醉方休。” 又喝了几杯酒,牛起终于忍不住,罢了,谁让自己天生就这么心肠软? “兄弟,你说这事昨办的好?” 周强开始装糊涂了,“牛哥,你刚才不是说了吗?该昨办就昨办吗?” 牛起哭笑不得,就装回孙子吧,“兄弟,有点不忍心啊,这么两个小姑娘,这一 辈子……”牛起啧啧几声,言下之意他没说出来,那就是你周强若是这么狠心, 就他妈的不是人。 不过这世上不是人的东西多着呢,周强又笑,“国有国法,我也不忍心,可也是 没法。” 妈妈的,牛起还真想骂出声,你姓周的刚还不红嘴白牙说来向我讨意见?敢情这 一会儿就满口国法?你去哄乡下人吧。法律是什么?用来擦屁股都嫌太硬。而把 它们用来擦屁股的人恰恰最多的就是你们这群人。牛起脸上的笑容更多了,“兄 弟,我们也不说暗话,都这个份上。这样吧,教育几句,放人了事,小姑娘也是 一时不懂事。多少钱?” “牛哥,跟我说钱?那你也未免不把兄弟放在心里了。”周强打了个哈哈,酒吧 里的灯光很暗,他那块下巴就似块铁般阴沉,“这样吧,你做个保人,在那手续 上签个字,她们就可走了。不过,一归一,二归二,那六千块钱,你得叫她们准 时送来。” 牛起点头答应。 一起去了派出所,见着了两姑娘,牛起差点笑出声,这要平日在街上遇着,准还 以为是要饭的呢,两人嗓子全哭哑了,身上的衣服也被人扯得七零八落。李雅君 见着牛起,扑过来,放声大哭,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在里面不曾哭得尽兴,在 这外面还要补起来。那石梅也低下头,在不断抽泣中。陈烟走过去拍了拍她肩膀。 这么深的夜里,没有地方买衣服,陈烟说她那有几件衣服,可以先换上,四人便 来到陈烟住处。两个女孩子洗完澡又把刚在舞厅里的事说了一遍,不过有点不同, 这两个女孩子都说是石梅在地上拣起的钱包,而不是从别人裤袋里偷的。牛起暗 自苦笑,不管她们与周强谁说的是真话,总而言之,这人情他是欠下了。等她们 说完,牛起问石梅,“你哥那笔罚款怎么办?” 两个女孩子你望我,我望你都没了主意。 牛起叹了口气,“钱,我先借给你们,不过,你们一定得还我。你们怎么这么大 的胆敢跑到舞厅去?陪人跳舞赚钱?别把这事想得太简单。这是谁的主意?”说 到后来,牛起已声色俱历。两个女孩子的眼泪当时就又掉了下来。 陈烟说话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别把人家给吓坏了。” 牛起本打算回家去,陈烟叫住他,“天这么晚,也没的士。你就在刘玉房间睡, 我与这两个女孩子一起睡。” 牛起是被那帮直销员的脚步声惊醒的,陈烟已经起来了,正在客厅里与他们说着 些什么。这个女人可真不简单,牛起揉了揉眼睛,继续睡觉,可怎么也睡不着, 干脆竖起耳朵听陈烟与他们说些什么。越听倒还越佩服起陈烟,一个女人对推销 竟然说的头头是道。女人啊,真不可以小觑。也不知过了多久,直销员们走了, 陈烟开始在屋外敲门,牛起赶紧爬了起来。 “那两个女孩子醒了吗?”牛起问道。 “还没有,昨天一定吓坏了,说了一晚上的梦话。”陈烟的精神也不大好,两眼 有点红。 “真不好意思,陈烟。” “没事的,其实你人真的挺不错。现在有这样好心肠的人不多了。”陈烟的神情 有些黯然。 她想起什么?每个人都有不愿被他人所触及的往事。牛起没有问下去,两人有一 句没一句闲聊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烟的手机响了,是王二打来的。 放下手机,陈烟忽然想起什么,忙看了下时间,“牛哥,我要出去送趟货,你在 这屋里等这两个女孩醒来,好吗?” 牛起点点头。 第二十四章 刘玉打电话过来了,“我是刘玉,陈烟在吗?” “她刚出去送货,刘玉,我是牛起啊,怎么前天出什么事了?走得这样匆忙?昨 天整整一天都没有你的消息,我可为你担心死了。” 刘玉在电话那头哼了声,“想我?别光晓得说好话。想我,你会不打电话过来? 我的手机号码你又不是不晓得?” 牛起一下没词了,眨眨眼,“小玉呀,我原来那手机掉了,我哪有这么好的脑袋 还记得住这么多电话号码?你说是不?” “那只能说明你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刘玉毫不客气嘲讽着,“只怕陈烟的 手机号码,你现在是倒着也能默写出来吧。好了,不与你说了,我自己打手机去 找陈烟。” 这话还真说的是,牛起舔舔嘴唇,干笑几声,这傻丫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牙尖嘴 利?“小玉,你听我说嘛……。”牛起搜肠刮肚,还想找出什么借口来,那头已 挂了电话。牛起挠挠头,李雅君与石梅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四只眼睛又红又肿, 倒似那王母娘娘的蟠桃,牛起忍不住就笑出声,陈烟的身材比较高,这两丫头套 上她的衣服后,不伦不类,可真是滑稽得紧。 两女孩子互望一眼,也有点啼笑皆非,石梅刚想说什么,眼圈一红,泪就掉下来 了,“牛大哥。” 牛起搓着手,他还真烦见女人哭,可有什么法子能让女人不哭?女人是水做的, 这话的深一层次的意思就是指女人是眼泪做的,可这世上的女人硬是不懂这道理, 还以为那姓贾的小子是夸奖她们来着,“别哭了,行不?”牛起低声下气说着, 这罪真不是人受的。 “牛大哥,我真的不知道如何谢你。我给你磕个头吧?”石梅作势欲跪,牛起慌 了手脚,忙蹦过去,一把将她拉住,“跪什么跪?又来跪?小事一桩。若遇上什 么,就动不动给人下跪,那你这辈子怎么能挺得直身啊?再说,我也只是借钱给 你,并不是不让你还啊。”石梅长得不怎么样,但这双手却是挺好看,牛起用力 地握了握,只是可惜有点凉。 李雅君也在旁边开了腔,“牛大哥,谢谢你。这样的事若是传到学校,我们真的 没法在老师同学面前抬起头。牛大哥,去舞厅是我的主意,你要怪就怪我,好吗? 我听人讲,那里陪人跳下舞就会有几百块钱。石梅她只有那个哥哥,她是真的没 办法从别处弄到钱。我们问同学们都借遍了,只有三千,存折放在学校。我想跳 这么几天的舞或许就能把剩下的钱给挣来,真是对不起,牛哥,我们也不知道会 弄成这样。” 牛起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分辨这个石梅到底是捡钱还是偷钱,更没有兴趣对此事多 作了解。事情发生了,就已经是这样了,现在要做的就是把那六千元钱早点给派 出所送出,免得再节外生枝。 牛起陪两个女孩下了楼,取了三千元给石梅,想了想又再取了一千元递给李雅君, “借给你们四千块,免得你们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好了,快去把那混账小子领出 来,叫他以后好好做人。以后在学校好好念书,不要整天瞎胡闹,学生就要想个 学生的样。”牛起挥挥手,心里那个痛啊,好人是做了,可这代价也未免太大? 两个女孩鸡啄米似的点头,然后转身告辞。牛起目送她们离开,长长吁出口气, 麻烦走了,自己却真的是可笑至极。他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有叫那个石梅打欠条, 要不要追上去?这四千块钱真扔水里去?牛起犹豫着。李雅君不知为何又跑了回 来,气喘吁吁,“牛大哥,早上我们听到你与陈烟姐说话,知道你有个酒吧,我 们可不可以来你的酒吧帮忙做点事?不要工钱。牛哥,我们真的不知道如何感谢 你。你能不能答应?求你了。” 小姑娘就是小姑娘,发生了这样的事,洗过澡睡一觉,嘴唇又红艳得让人想犯罪, 牛起猛咽了一下口水,自己这酒吧还真缺人手,王二这二天也象掉魂似的,若真 有两个不花钱的小妞来,说不定酒吧生意会更好一点。牛起有些贪婪地望着李雅 君娇好的脸庞,脑袋里飞快地转着,要指望这两个小姑娘从别处拿钱来还自己这 四千元,只怕是不可能,还不如顺手推舟就这么说定,肥水不留外人田,再怎么 说,这也比让她们再去舞厅跳舞的好。牛起点点头。 李雅君跳起来,在牛起嘴上就是一亲,“我知道酒吧在哪,晚上我自己来。”说 完飞也似的又跑远了,只留下牛起木头般傻了。嘴里仍有着少女的香,这是怎么 回事?什么意思?牛起挠了下头,她不会是对我有意思了吧?现在的小丫头胆子 可真大,光天化日下也敢这样来。她是把我当成大哥还是把我当作男朋友或者只 是雇主?这可真要好好想想。 牛起没去上班,继续回到陈烟处睡觉,世上只有睡觉好,睡在床上万事了。牛起 惬意地脱光衣服,闭上眼睛,女人睡的被窝硬是舒服,还有着香味呢。牛起迷迷 糊糊地想着,好人会有好报,看来这四千元钱还是值,只是好象还是太多了点, 若是四百块钱,那就差不多了。牛起睡着了。 中午时分,陈烟回来了,开了房,客厅没有人,牛起走了?心里隐约有点失望。 随手把资料文件放在桌上,刘玉的房间是虚掩的,陈烟下意识朝那走去,顺手一 推。床上,竟然躺着个只穿条短裤的牛起,这小子也不知是梦见什么,嘴里嘟嚷 声,翻了个身,仰面朝天,双腿间那东西笔直翘起,把短裤顶成一顶帐蓬。被子 滑落在地,牛起四仰八叉。陈烟看着眼前这些,心似乎被什么东西猛地一抽,一 股酸水泛了上来,那些从来不愿想起的过去如电光火石闪过脑海,她再也无法控 制,用手捂嘴,冲向卫生间,不可抑止开始呕吐,眼里已经满是泪水。她低声抽 泣着,这么几年来所尝过的酸甜苦辣一起涌上舌尖。陈烟在离开那个小县城后, 再也没有过男人。可她毕竟是结过婚的人,虽然恨那些小男孩,但这么多年来, 身体有时也会有需要,她想男人,可她怕男人,她怕,她情愿用自己的手来解决 问题。这些年在外面,她养成个习惯,晚上一回到住处,就必定会用香皂把自己 这双手洗上几遍,她无法克制内心深处对男人的恐惧。她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拿 香皂是洗不干净的,她也知道这世上并不是所有男人伸过来的手都脏,可她还是 无法叫自己不去洗手。洗了后,心里就似乎好过一点。陈烟的身子沿着墙壁滑下, 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是什么东西毁了自己原本幸福的生活?是男人的那根东西! 陈烟恶恨恨想着,忽然跳起来,奔回刘玉的房间,也没去想躺在床上的男人是谁, 脑袋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声音,打死它!打死它!!陈烟哆嗦着嘴唇,抬起脚,朝 牛起双腿处踩了下去。 几乎与此同时,牛起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象根弹簧般从床上蹦了起来。 眼前一个女人披头散发,脸上满是鼻涕眼泪,正近乎疯狂地在喊,“打死它!打 死他!”女人又扑了过来,牛起一把搂紧女人,咬紧牙关,眼泪掉下来,真是他 妈的痛啊。牛起把女人猛地一把摔倒在床上,也没有理会她,双手条件反射抱着 自己的那东西,脸色已经雪白。整个的身体就象片叶子在不停颤抖。 也不知过了多久,陈烟慢慢爬起,她清醒了,人也开始了颤抖。这若真把那东西 踩得粉碎,够得上伤害罪啊,陈烟哆嗦着爬到牛起脚边,她仰起脸,牛起的眼睛 里全都是泪,牙齿已把嘴唇咬破,血渗了出来,陈烟小心翼翼把手伸过去,想看 清楚,牛起想也没想,反手就是一记巴掌,这巴掌用的劲太大,陈烟一个趔趄差 点给甩到床下了,五根指印在脸上迅速地浮起。这一下,两个人总算都清醒过来, 都楞住了。 “陈烟你想干吗?”牛起很想愤怒,可声音已是有气无力。 陈烟哇地声就哭开了,一把抱着牛起,“牛哥,真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真的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打了人还说不是故意的?这年头的道理可真是邪门,妈妈的,下辈子也得投胎去 做女人,这女人的眼泪就是最大的理由,牛起倒吸了几口凉气,这才又说出一句 话来,“别抱这紧,放开手,我得看看,看看有没有被你踩碎?” 陈烟松开手,也没有避开,呆呆地望着牛起咬牙切齿面目狰狞地脱下他的短裤。 还好,陈烟今天穿的是平跟鞋,这要是高跟鞋,非得在那上面钻出个孔来。牛起 目不转睛盯着自己这根也略有点红肿的东西,已经没有刚才那样痛了,牛起长长 吸了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陈烟,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陈烟的眼泪又落了下来,“牛哥,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怎么罚我都行。你别问, 行不?”陈烟的双肩在剧烈抖动中。…… 陈烟慢慢着叙述自己过去的故事。牛起默默地听着,默默地抱紧陈烟,渐渐地, 他开始亲吻她,渐渐地……。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倚。事后,牛起也觉得这真是荒唐到了顶点,自己那 玩意还真争气,在受了这么次严重打击后,竟然还能硬得起来?这可真值得向王 二那个狗屁炫耀个十天半个月。但牛起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正蜷缩在自己身边, 一脸泪痕有着羊脂白玉般身体的女人竟会将自己推入一个万劫不复中。 第二十五章 夜幕降临,我打着哈欠,用脚拨弄着一块石头。劲用大了,石头滚入马路中间, 几辆车从它上面飞驶而过,我懒懒洋洋地望着,黑色的轮胎不能把它压成粉碎, 但明早扫地的清洁工一定会把它装入垃圾车。这就是它的命运,本来它可以在那 棵梧桐树下生活得挺好,但谁让它遇上我?而我刚好又这么百无聊赖无所事事。 吴兰在我身边晃晃悠悠,离我有一尺的距离,所谓咫只距离便是天涯,此话一点 不假。我就楞不知道这位吴兰大小姐心底在想些个啥。刚从家小面馆出来,又花 了我七元五角钱,她说她吃不下任何东西,我只好变着法子往她肚子里塞点东西。 女人怎么这么难侍候?好心好意叫面馆老板在那碗面里多放了一个鸡蛋,可她偏 就不吃那玩意,说从小就不爱吃。难怪身体会这样极度贫血,这还不是没吃鸡蛋 营养不良给闹的?又叫老板换了碗清汤寡水的面,也就吃了几口,又把筷子放下, 说看我吃就饱了。姑奶奶,就是想笑我吃相难看象头猪,也不必说的这么含蓄婉 转吧?我早上中午光想着逗你开心,喂你吃饱,可是一粒米也没有下肚,昨夜那 不花钱的晚餐早就消化得干干净净,一天下来,光厕所俺就上了足足三趟。头有 点晕,脚步有些浮,我回过脸冲吴兰笑,“你想去哪?” 吴兰默不作声,脸色仍然很白,好半天,挤出一句话,“王二,我给你添麻烦 了。” 这话倒说的是,是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不必计算时间就是金钱这个概念,光已花 出去及可预见的经济损失,估计就已接近二千,我咽了口唾沫,努力地让自己的 心不那么痛,“是啊,这麻烦还不小。幸好能用钱搞定,用不着去抛头颅洒热 血。” 吴兰的脸微微红了下,“什么时候你才能有个正而八经的样?老是嘻嘻哈哈,谁 知道你嘴里是真是假?王二,你这样,会让女人没有安全感的。” 心中涌起阵恍惚的明悟,我低下头,看脚底,“过一天算一天,过日子就是和尚 敲木鱼,女人所要的那如兰似麋的安全感,只是佛祖面前一柱香哩。青烟袅娜, 能把那玩意当真吃下肚吗?” 吴兰咬紧嘴唇,“王二,我知道你能说,我也说不过你,不过今天真要好好谢谢 你。对了,共用去多少钱?我给你。” 怪不得我就觉得心一直吊在半空中,总感觉有什么事不踏实,人约黄昏后,月上 柳梢头,原来我等的就是这句话。长长地,用力地吁出口气,我刚想露出笑容, 忽然想起她正在身边,这个笑容却是万万露不得,于是嘴角在咧起的那一刹那凝 固了,是笑还是哭?妈妈的,我都成了泥塑罗汉,迎面走来那两个女人竟然咯吱 一下笑出声,她们赶紧用手掩口,从我身边迅速溜过。不用回头,我也知道,她 们在不断回头,以为我的职业是小丑。做小丑,笑容有,花开水长流,又有什么 不好?这世上只会有二种人,一种是知道自己是小丑,还有一种是不知道自己是 小丑。但总而言之,都是小丑,只不过分工演出角色略有不同。吴兰却有点慌了, 忙把手过来,“王二,你哪里不舒服?” 钱没回来,那自是哪里都不舒服,我啊了几声,用手托起腮帮子,“也真邪门, 好端端脸部肌肉竟会抽筋?” “我给你揉揉。”吴兰说着话,人就靠过来,手指头在我脸上一捏一放,确实舒 服。一股女人特有的体香泌入鼻孔。怪哉,前天都没有这么好闻浓烈,莫非是被 点滴给打成这样,女性荷尔蒙多了?我赶紧把她的手拿开,光天化日,这一男一 女就在大街上来这个,未免有伤风化,看见不?路边这两个小男孩正傻傻地看直 了眼。我朝他们撇了下嘴,小子,好生学着吧。 吴兰看见我朝他们挤眉弄眼,乐了,“你可真逗,象个小孩。” 我拖长声调,“小孩干净呀。你看看他们的眼睛,里面又亮又黑,多么纯洁;你 再看看我的眼睛,里面简直就是一大砣狗屎。”我在两个小男孩面前蹲下,“告 诉叔叔,你们叫什么名字?”我伸手欲牵他们的手,十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一片树叶从头顶缓缓落下,……眼看着我的手就要握住他们的手,一个女人忽然 出现在我与他们中间,声音尖锐而且惊慌,“你要干什么?” 女人反手就把小男孩们抱住,眼睛里面满是猜疑。 笑容再一次凝结在脸上,有些尴尬,我喃喃几声,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啥,站起 身,拍拍屁股继续往前走去。吴兰在一边都快笑不起腰了,“王二,你饶了我吧。 跟你在一起,我真的要笑死了。” “笑死了最好,人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在自己的笑声中告别人间。”我没好气 地应道。 吴兰还笑,边走边笑。这下我可就不依了,路边有个电话亭子,我顺手就将吴兰 抱起,象拎一只小母鸡,就地一转,进了亭子间。还没等她说什么,嘴已重重压 在她的唇上。天色已暗,我贪婪地把舌头伸入她嘴里,准备与她的舌头决一雌雄, 分出高下。她呜哑几声,挣扎了几下,就不再抗拒,身体来回扭曲,渐渐开始应 和。 她把口水吐到我嘴里,我再把口水吐回她嘴里,她当然毫不客气又吐了过来,我 没办法那只好咽下肚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松开嘴,奶奶的,嘴唇都麻了, 我用手指轻轻地压在她唇上,“舒服吗?”几个行人正在电话亭外打量着我们, 目光有些奇怪,我朝他们一瞪眼,这意思是说,没见过男人和女人亲嘴吗?交钱 交钱。果然他们立刻就跑了。我微笑着,目光又重新落回到吴兰脸上,她的胸脯 一起一伏,她的脸色完全成了腓红。上帝啊,请赐予我荣誉,我终于成功地让她 变回了一个真正的女人。我捏紧拳头,心中激动万分,想当年毕业前夕,我终于 宣誓加入整整盼了五年的少先队时,那光荣的红领巾最多也只让我的心潮澎湃了 五千分。 吴兰的眼泪掉下来,嘴唇哆嗦,“王二,你不要骗我,好吗?” 男欢女爱,你情我愿,我骗你干吗?我温柔地让手指在她唇上轻轻来回蠕动,这 也是我的必杀技之一,要让女人晕头转向,就都让她们的身体开始燃烧。 吴兰忽然张嘴把我的手指含了进去,她用舌头轻轻舔着,注视着我,眼睛里全是 柔情。 我吓了一跳,赶紧把手指缩回,这是什么玩意啊?吴兰的目光已经迷离,身子软 软地瘫在我怀中,“王二,说爱我,好吗?”她呢喃着,脸酡红,额头发烫,不 会又是病了吧? 爱?这词怎么听起来这么滑稽?我咳嗽几声,不让自己笑出声。爱?这只应该是 在琼瑶阿姨书上生长的植物,这从人的嘴里吐出来,是否有点不大恰当?我小心 翼翼问道,“吴兰,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你额头好烫啊。” 吴兰用力把我抱得更紧了,泪水大颗大颗滴落,我偷偷拈起一颗,放入嘴里,看 起来这么晶莹透剔的东西,还真是又咸又涩。 “王二,我上你家住好吗?我不敢回家了。”吴兰说着话,她把头整个埋在王二 胸膛,此刻也只有这里能让她觉得温暖安全。他是个好人,更是个好男人。我爱 他,他爱我吗?吴兰仰起脸,她看见王二一脸茫然,好象魂儿都没了。 第二十六章 我看见吴香了,几天没见,又换男人?天哪,这么老的也要?吴香的胸脯高高耸 起,好象两只拳头伸出,正欲给每个臭男人狠狠一击。一个头发都快掉没了的老 头挂在她胳膊上,一条卷毛哈巴狗不知从哪钻出,在她脚边殷情跑动。这老头是 谁?我胡思乱想,面生得紧,象具骷髅。吴香与老头大踏步从我身边走过,没看 见我,我却看见她。这离过婚的女人果然是女中豪杰,这么差的货色也敢拎在手 中招摇过街? 吴兰顺着王二的目光看了过去,“她是谁?” “过去的一个朋友,叫吴香,与你就差一个字。”我漫不经心随口应道,忽然意 识到刚才的样子落在吴兰眼里那是大大不妥,忙堆起笑容,“她傍大款的。” 吴兰哦了声,“吴香?这名字好熟悉,我在哪听过?”忽然间她想起柳含说过的 话,身体微微一颤,“王二,你答应我一件事不?” “什么事?” “你先答应下来,好吗?” “那你要我上天上给你摘星星,那怎么办?” “王二,答应我,不要再去酒吧,行吗?”吴兰的声音都开始发抖。 “不去酒吧?”我皱起眉,女人还真是稀奇古怪,我不去酒吧,夜生活怎么办? 还有,我欠牛起的房租如何付?再说,那酒吧虽不是俺王二的,但多少与俺也有 点感情呀。“为什么?”我有些好奇,这女人昨了?竟还管起我这个来了?不就 是与你上过一次床,你欠我二千元钱吗? 吴兰缓缓地摇着头,“王二,你别问,你就听我这一次,好吗?我去你家住,我 们先避开一阵子,行吗?” 这是出了啥事?俺王二光明磊落,什么时候变成了通缉犯?我没有开口,,盯着 吴兰的眼睛,与女人打交道,在很多时候,你还是不必说话的好,你不作声,她 会以为你深沉,以为你什么都知道,自个便会心虚,也就老实得多了。但遗憾的 是,这次我没奏效,吴兰避开我的眼睛,仍然轻轻地却又坚绝地说道,“王二, 好吗?” 我哈哈一笑,女人都这样说了话,还能说什么?有什么问题先答应下来吧。我点 点头,“吴兰,可以,我答应你,不过,你必须告诉我理由,否则我这罪就遭大 了。我是男人,请相信我,会有什么是不可以面对,不能对付得?鲁迅老爷爷告 诫我们,这人生就算是再惨淡,我们也得直面相对。” 吴兰这次没有笑,轻叹一口气,抬起头,凝视着我,“王二,告诉我,你爱我。” 天底下还会比这种要求更为荒唐的事吗?我差点就乐出声,男人与女人上过次床, 就是爱了?那这世上的爱岂不如野草般毫不稀奇?如此推理,那么多为爱情歌功 颂德的东西就一定是放狗屁,不对,是狗放屁,还是不对,只应该是放屁狗。我 嘿嘿一笑,女人真是种奇怪的动物,算了,为照顾她营养不良的身体,免得她老 人家再次昏倒,我深情地抬起目光,“我爱你。”神哪,快来打救我,我的肠子 都快要笑断了。 吴兰咬紧牙关,“王二,这可是你说的,若是以后我发现你骗我,我就叫你不得 好死。” 妈妈的,还来武力威胁?你以为这是国民党对英勇的红军战士?她的目光怎么这 冷这硬?又变成男人婆了?我赶紧把她的脑袋往自己怀里按去,“不骗你,不骗 你,骗你是狗。”我得意地冲着电话亭外的匆匆行人笑,一来我本来就不会比狗 好,所以骗你那也理所当然;二来,我骗你,你就是狗,中国文字就是这样博大 精深,富有戏剧性。 吴兰这回老实了,“昨天我给你讲的她,叫柳含,是医生。我原来就是与她那 个。”吴兰的声音象蚊子叫,还好这个亭子间只有我们两人,勉强能够听清。 “她说,要来找你,还说,她得不到我,你也得不到。”吴兰的声音有点惶恐, “我太了解她了,她真的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王二,我怕。” 原来要威胁我的另有其人,还是个女人?那我岂不是能一箭双雕?最多俺再委屈 下小老弟,想来也定会阳春三月。我微笑起来,“吴兰,这世上有什么事是一个 怕字就能摆平?本来还真不想再去酒吧,可听你这一说,我还偏来了兴趣。这样 的事总是要解决的,否则她追到你单位或说是我单位上,闹得风风雨雨,那岂不 是更加麻烦?早一日解决,早一日安心,你说是吗?” 吴兰一下没词了。 “去吧,我们现在就去酒吧,光明正大去。东风吹,战鼓擂,这个世上谁怕谁?” 吴兰没有好气地应了声,“现在刮的都是西北风了。” “哦,那更好。西风烈,长空雁叫霜晨月。雄关漫道更似铁,如今迈步从头越!” “你去死吧。”吴兰终于笑了,“你是天底下最大的一个王八蛋。” “这么秘密的天机,你也知道?敢情你去摇扇测字保证财源达三江,生意通四 海。” 说说笑笑,到了酒吧,我擦了擦眼睛,酒吧里怎么有两只蝴蝶在飞?我大步走了 进去,“李雅君,你们怎么到这来了?” 牛起正在吧台里闭目养神,听见我这一嗓子,站起身,“王二,小声点,人家是 女孩子,温柔点行不?就你这德性,哪会有女人要?”牛起话还没说完,也楞了, 一个女人正千娇百媚在挂在王二胳膊上。这世界变化可真快,牛起赶紧撑住吧台, 王二这小子最近撞什么桃花运了?前天那个吴香就已经会让男人流鼻血想犯罪, 今天这女人竟也别有一番韵味。 靠,这小子嘴边竟然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难道,难道他把这两个如花似玉的小 女孩子……我瞪圆眼,气运丹田,又是一下大吼,“牛逼,老实交待,你做了什 么?” 牛起把双手一摊,扮无辜状,“我啥也没做啊。对了,你个小子,昨天夜里在柜 台拿了多少钱?老实交待,否则一顿暴打。” 我顿时成了一个撒了气的皮球,“牛哥,拿了一点点,一点点,你老人家心里还 会不清楚吗?干吗要这样大声吼吼?这多叫人难为情呀?” 牛起嘶牙咧嘴一乐,“那你刚才对我吼什么?我这是教你呢。男人在女人面前, 得有个绅士风度。笑不露齿,手不叉腰……,哦,我刚才是忘了把手拿下来。” 牛起赶紧把不知何时正叉在腰间的两只手放下来。大伙全乐了。吴兰,李雅君, 还有那个什么梅,我老记不住她的名字,谁叫上帝不让她变得好看一些?这不能 怪我。 我回过头,冲两女孩子一乐,“怎么到这来了?你们别光顾着笑,回答我啊。” 等两个女孩子吱吱喳喳说完,我的脑袋已痛得要四分五裂。牛起呀牛起,四千多 元钱,你就忍心这样对待它们?它们在天有灵,也会伤心,痛不欲绝。你个王八 蛋钱多的烧手,就不晓得分半点于我?我下次一定要撬了你的箱子看看你有多少 家底。妈妈的,这还是生活在同一个地球上,同在一片蓝天下吗?就算你牛起伟 大光荣,这四千元钱铁心让它们变成草纸,那也得说有一半是我的,这样两个女 孩子的目光也不会全落在你一个人身上,沉甸甸的目光可不好受,兄弟时刻准备 为你分担,你为何就想不起来?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我把牛起这个名字在肚子里 剁成了无数块,然后笑呤呤地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以后我们就是一家 人了。” 牛起没接话,顺手一指吴兰,“王二,她是谁?介绍下。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这还是人说的话吗?还好,三个女性没有听懂,还在乐。这也是,女人怎么敢相 信象我与牛起这种人模狗样的畜生肚子里,竟然会有这么脏的下水? 我走入吧台,“牛哥,你过来下,我有话对你说。” 第二十七章 “她说要住我们那。”我放低声音。 牛起差点就蹦到天花板上了,“你是说住我们那?” 我点点头。 “你是不是疯了?”牛起也压低声音,咬牙切齿。 “不是我疯了,是这个世界疯了。此事说来话长,总之你答不答应?答应,这朋 友还有得做;不答应,我立刻去……”我一时也没有想出去做什么好。 ‘你去死吧。”牛起想了一会,巴掌伸出。他妈的,竟然敲诈五百块钱房租?我 把手伸出,晃着三根指头,然后再把手掌放到自己脖子上比划,这叫做自杀价。 牛起点点头,“全世界是他妈的疯了,我就怎么会答应?我说王二,她只准上你 房间,还有以后那女人用的什么BRA等等,不得到处悬挂,否则一律格杀无论。” 牛起忽然嘿嘿一笑,样子活象是拣着只金元宝,“你猜我今天怎么的?” “只要没跟李雅君滚上床就成。”我嘿嘿一笑,听说现在属于新同居时代,尝尝 与一个女人过过这种生活,日子一定会变得兴趣盎然,不过此事万万不可让李大 姐等人知道。我想起了那个雀斑姑娘,一时间直觉得愤怒无名,那小丫头,屁股 还没有脸大,竟然敢把我当猴耍? “那花骨朵,我哪敢下得了这手?”牛起朝外一撇嘴,眼睛都笑眯了。 这王八蛋看来真是的踩到一大砣狗屎上,我有些狐疑,张嘴结舌,“你不会是说 陈烟吧?” 牛起冷笑两句,咧开嘴,手向双腿间伸去,刚想说什么,我已经一巴掌朝那拍下 去,“牛逼,吃独食?兄弟是这样做的吗?” 牛起的脸马上就青了,眼泪扑簌簌滚落几颗,倒抽出凉气,手刹那间就按着那地 方,嘴唇哆嗦。这么严重?我什么时候练了铁砂掌?“牛哥,我知道你是好莱坞 影帝,用不着在这扮酷吧,这里的观众未免太少?” 好半天,牛起才吭了声,“你他妈的还是人吗?你可知道,我这经受了多么巨大 的打击?滚出去,没兴趣讲了。妈妈的,你们真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你们?这话里有话,我乐了,“牛哥,不是被陈烟把那给拧断了吧?”说实话, 我也是一肚子气,陈烟真被他啖了头口汤了?这么好的女人就被这样的一条畜生 给糟蹋了?看样子,他此刻是没有还手之力,我笑嘻嘻把手在牛起脸上拧着, “这皮好厚哟。人家陈烟会看得上你吗?别以为你帮人家省了钱,人家就要以身 相报。男人与女人在一起,要有感情的,懂不懂?” 我已经听见牛起在磨他的牙齿,眼镜片后的那双牛眼里估计已经全是悲痛欲绝, 我连忙退了出来,我还真怕他拎起酒瓶朝我脑袋砸来,我脑袋碎了没关系,那酒 可是要花钱的啊。 牛起苦笑起来,“交友不慎,一至于斯。妈妈的,王二,我要回去休息了,晚上 回来再与你算账。你丫的,不也吃独食吗?”牛起向正与李雅君一起在擦着桌子 的吴兰一歪嘴,两眼瞪圆,“王二,回来算账!我靠,真痛呀,我那玩意若碎了, 我就非把你那东西用拳头砸个粉碎。” 牛起伛偻着身,颤危危站起。我撇撇嘴,“找理由去人家哪?拜托,也得找出个 有点创意的来,这样榆木脑袋不开窍,人家能看上你吗?你也只能是去帮人家倒 倒洗脚水。天色晚了,还是回家吧。可不要吃个闭门羹,又灰溜溜地跑过来大唱 单身情歌哦。”我继续冷嘲热讽,牛起的脸已成了一块猪肝,今天王二作战大获 全胜,我嘿嘿笑出声。 牛起往我脚上重重一踩,“你丫的,怕你了,我走了,我说他妈的,你积点德好 不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死得很快。”牛起断断续续说着话,猛然间就又把 嘴凑到我耳边,“王二,我睡了陈烟,这下你总服气了吧?我现在就去她那,叫 她再安慰安慰下我。你有本事就跟来。” 牛起与吴兰她们打过招呼后走了。我傻了眼,心里还真不是个味。多年兄弟做下 来,我知道牛起没有骗我,我只是想不通,现在的女人就这么容易脱裤子与人上 床?那4950元,就会有这么大魔力?得了,还想叫我去为她搞培训?没门。等会 就打电话告诉她,说再也不去了。我随手拿起瓶酒,往嘴里灌了几口,这要牛起 在,又要心痛得脸发青。 吴兰走过来,“王二,你们叽哩哌拉说啥?对了,你这牛哥是不是有点驼?” 女人怎这么罗嗦?我皱起眉,“他再不走,只怕真会变成武大郎!”我幻想着手 中的这个酒瓶正恶狠狠朝牛起头上砸落,就跟在工地上打木桩般。 “你们真逗。”吴兰伸手拉起我,“现在店里没有客人,陪我坐坐,我想多看看 你,好吗?” “有人啊,李雅君,还有那什么梅?” “石梅。”吴兰轻轻应道,“你那牛哥还真是个好人。她们跟我说了许多,现在 管我叫吴姐呢。”吴兰有些高兴,“与你们在一起,真开心,生活好象一下就灿 烂多了。” “好人死得快,坏人万万年。”我把吴兰的手拿开,虽说是在吧台里面,可万一 让李雅君她们看见也不大好。 “你怎么了?”吴兰的声音更温柔了。 我伸了个懒腰,女人是衣服,这话还真对,说出来的话楞就让人心里暖和。我走 出吧台,吴兰也跟了出来。李雅群与石梅正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上,两人不知道在 说些什么。我走过去,在她们面前坐下,吴兰也紧挨着我坐下。我悄悄地往屁股 上摸去,感觉不对劲,我怎么就好象长了根尾巴? “王二哥好。”两个女孩异口同声。为什么她们叫牛哥,不叫牛起哥?为什么不 管我叫王哥?这里面大有学问,我向她们点头,“李雅君,等到酒吧打祥,你们 上哪去住?” 两个女孩子一下全楞了,她们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所以我说牛起这王八蛋天生 就是一个资本家,只晓得残酷地榨取一切劳动人民的血汗。人家小姑娘有时没想 清楚,那也情有可愿,可你丫的是男人啊,叫人家来帮忙,竟然不给人家安排住 的地方?让两女孩睡大街去?还有,这酒吧多半是要做到一两点钟,她们还要不 要上课读书?还有……总而言之一句话,牛起没人性,我王二最富人道主义精神。 把几个问题连珠炮一问,女孩没作声了。良久,李雅君说道,“我们现在不用上 课,这学期只是要交一份论文。我们想,这也算得上毕业实习吧。” “你们学校离这有好几站路,每天深更半夜,你们敢回去吗?” 李雅君也不作声了。我暗叹几口气,“你们真想在这酒吧做事?” 两个女孩子鸡琢米一样点头。 “那就去前天你们住过的地方住吧。不过,你们可要记得锁门,不能再象上次那 样。要小心啊,牛起那小子半夜是最不老实的。”想起前天的事,我几乎要捧腹 大笑。牛起,你有本事上陈烟那?我就有本事把这两丫头给领你房间。嘿嘿,到 时你抱着枕头睡客厅吧。我阴阴笑着。 两丫头不乐意了,“牛哥才不是这样的人呢。就你最坏。” 吴兰赶紧问是怎么一回事,我把那天浇水的事一说,当然是按照牛起的口供说的。 吴兰也乐了,“你们俩人可真怪。倒还真有点象……。”吴兰没有说下去,放在 桌子底下正握住我手指头的手抖了几抖。她想说什么?我马上明白过来,“吴兰, 我与牛起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以后有空,我把我与他的故事讲给你听,你就会明 白。我们是兄弟,真正的兄弟。” “现在说嘛。”两个女孩娇嗔起来。 “要说起来,还真长。”我把与牛起在垃圾堆上认识的过程简单说了下,“后来 牛起不知为啥事冲犯了‘斧头帮’的蒋老大,就是去年挨枪的那个,你们听说 没?”两个女孩一起摇头,吴兰却轻轻地点了下头,“想当年,他可是威风凛凛, 跺一跺脚,我们这小城就要抖三抖。”我又叹了口气,“也不知你们牛哥是吃了 啥药,硬被他堵着追杀,满大街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敢拦,刚巧我下班回来。那 还有得说吗?挺身而出,抡起路边一把椅子与他们干上了。好汉架不住人多,边 打边退边走,到了个死胡同,那里只有一个臭不可闻的垃圾堆。那蒋老大奸笑着, 斧头一甩,就冲牛起面门奔来。说时迟,那时快,”我把手往桌上一拍,唾沫四 溅,“我反转身将牛起一抱,这斧头也就剁进了后背。那蒋老大一楞,抛下一句 话,有这样够义气的兄弟,要得,甩甩手就走了。这不俺后背上还有一条深深的 疤呢。” 两小女孩子听傻了,好一会儿,石梅这才怯生生说了话,“王二哥,你不会是武 侠小说看多了吧?” 这世道,真话怎么听起来更象假话?我刚说的,敢情那些武侠小说里早也说滥了? 说实话,我自己也觉得这更象个小说,苦笑起来,“要不要我脱衣服给你们看?” 这时,我忽然感觉到一只手已伸入我衣服里,在后背上温柔地摸着。 吴兰的眼睛里忽然满是泪水,“我知道这是真的,王二,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 你是这样的人。你是真正的男人。” 这话就让人脸红了,真正的男人就是俺这样?那岂不是臭了街?我刚想说些什么, 门外一响,有人进来,“老板,来杯酒,人头马一开,好事自然来,今个儿,咱 哥们几个不醉不休。呀,你们这里怎么这亮堂,来点情调好不好?” 第二十八章 生意就是一阵风,忙起来那真就是这两三个时辰的事,待到人走得差不多了,我 看看墙壁上的钟,十二点多了,用力再打了个哈欠,“姑娘们,睡觉去吧。”这 一嗓子就有点象龟公吆喝姑娘们出来接客。石梅有些无精打采,李雅君倒是兴致 勃勃,而吴兰早就趴在柜台上睡着了,没办法,谁让人家刚从医院出来?早就叫 她跟石梅先去我家躺会,却又不肯,说要等我。这世上的事确实可笑,等就等吧, 反正也不会等死人。我拍了拍她肩膀,“吴兰,天亮了。” 她这才醒来,“啊,我怎么睡着了?” “你还打呼噜呢。”我嘻嘻地笑。关了店门,一行人浩浩荡荡向我与牛起的窝走 去。也不知牛起是否真上了陈烟那,反正今晚也只能是这样办,谁让他老人家做 事不地道?光惦记着剥削人家?我在路上唱着歌,唱得着实不好听,两个小丫头 捂起了耳朵,一点面子也不给,倒只有这吴兰微笑地看着我,看那架式,是准备 随时冲上来猛舔我几口。没敢再看她,我在马路中央大摇大摆,清冷街道上只有 歌声在飘荡。它们又能飘到哪里去?这个世界太拥挤。我放开嗓子,声嘶力竭。 “早就习惯一个人/独自寂寞到黄昏/看那夕阳黯然声/我心里面有些冷/人生莫要 太认真/千秋岁月大如轮/不妨随波任浮沉/偶尔看看夜色深/枯木总会再逢春/野 草何怕山火焚/洗尽浑身风尘/坐下渴望清晨/夜里不可多怨恨/啊……身边有酒香 且醇/倾入口中欢喜生/美人能否献上你的红唇?/让我心中没伤痕/”…… 吴兰皱起眉,“这是谁的歌?怎么这么冷?原来从来不曾听说过啊?” 我正唱得兴高采烈,哪有兴趣理会,犹自把这歌翻来覆去唱着。吴兰没再说什么, 也轻轻地跟着唱起来,也怪,同是一首歌,从她嘴里出来,怎么就这么好听?女 人真让人搞不懂。我闭上嘴,静静听着。这下,李雅君与石梅也唱了起来。歌声 是这样清脆而又疲惫,没有半丝杂质,象子弹般猛地击中我心脏,眼角忽然出现 泪水,我偷偷用衣袖擦了擦。男人的泪那可万万不能让女人看见,就算她们看见 了,那你也一定得说是风太大,把砂吹入了眼。 一条狗从我眼前飞快跑过,这城市里到处都是狗,我是一条什么样的狗?哈哈一 笑,我又唱起了第二首歌。真的,某个时候,你无法让自己的嗓子停下来,你没 有任何办法,虽然你的嗓子象是破铜烂铁,可从那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声音好象并 不属于你自己。 “无情最可恼/我总惹人笑/寒风今日吹到/思念不妙/让心在火中煎熬/叫我怎能 抵挡得了?/想那小蛮腰/纤纤女儿娇/却在别人怀抱/无法忘掉/往日温柔的美好/ 如今凋谢在风中飘/歌照唱/舞照跳/一夜笙歌天欲晓/怨那青鸟/不思量/尖声叫/ 明月伴我共逍遥/一走疯闹/人生苦/快乐少/活着也是很无聊/象根小草/恍惚间/ 忽跌倒/天上残星已寂寥/容颜已老……” 吴兰忽然拉起我的手,与我一起唱,蓦然间,我看见她在路灯下盈盈的泪眼,心 中一痛,再也唱不下去。 “王二,这些歌,我都是第一次听到?是谁唱的?”吴兰慢慢说着话。 “哦,是王二唱的。” “我是说,是哪个歌星唱的。不是说你现在。”吴兰有点不高兴了,“你就正经 点与我说次话,行不?王二,写这二首歌的人是谁?我要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找来 听听。” 我没有作声,默默地往前走着,也没有甩开她的手。李雅君与石梅正在前面走着, 嘴里仍在唱着我刚唱的歌。她们怎么有这么好的记忆力?我暗自诧异,这些歌词 都是我写的,她们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吴兰,这些歌都是我年青时写的,其实 你听调子也能听出来,一个是’爱江山更爱美人‘的曲,另一个是’笑红尘‘的 曲。”我随口说道,不知为何,心情一下子就变得糟糕至极。 吴兰楞了下,喃喃自语,“难怪,难怪……。” “难怪什么?”我有点好奇。 “我好象忽然就明白了你。”吴兰停下脚步,凝视着我的眼睛,“看着我,好吗? 看着我说话,王二,其实你根本就不是别人眼中的那个样子,对不对?” 这天上怎么就真的只有这几颗星星?我抬起头,嘴里慢慢数到,“一,二, 三,……好了,天上整整有十颗星星。吴兰,你也来数数,它们真的很可怜。” 吴兰没有抬起头,手轻轻地掩在我嘴上,“王二,说真话,我想我是真爱上你了。 真是不可思议。仅仅一天一夜。王二,我爱你,你改变了我,能够认识你,是我 这辈子最大的幸运。王二,你也不用瞒我,我知道你想哭,你就哭吧。” 会有什么东西会比女人在这么个深夜提出这种要求,还更令人烦躁?我仍然仰着 脸,泪水不可抑止从眼角滚落,我喃喃说道,“这风真大。” 吴兰没有作声,想了一会,也轻轻唱起来,“外面的风真的好大/我的朋友们呀/ 都没有回家/黑沉沉的夜晚/开着黑沉沉的花/它们是否也不想回家?/踮起脚尖/ 说着甜蜜的话/我终于让你泪如雨下/轻轻把手拉/你不要说话/我的朋友们呀/早 就没有了家/好吧/亲亲我的脸颊/我的爱从来不假/纵然你的容颜实在太差/我也 不会说出让你伤心的话/好吧/轻轻把手拉/我们都不要说话/黑沉沉的夜晚飘着黑 沉沉的花/我想你从此夜里可以不再害怕……。” 牛起没有回来,看来是真在陈烟那过夜去了,他们现在是否很快活?愿老天爷保 佑他们。哪怕是那刹那的快活也总比什么都没有好。李雅君与石梅去了牛起房间。 我坐在自己的床上发呆,吴兰正在开始一件件收拾这个比垃圾堆还要凌乱的地方, 我嘟嚷了声,“吴兰,睡吧,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去上班呢。” “王二,你先睡,我把这弄好来,很快的。明天我就不去了,打电话向领导请个 病假。王二,我要做几道菜给你吃。你看看,这床底下扔的是什么啊?全是短裤 袜子,天哪,竟然还发了霉。” 这是第一个真正意义上进入我房间的女人,事情怎么会变成这种结果?所有的事 似乎都是这么顺理成章。我讨厌这个成语,眉头皱得更紧了,“吴兰,我去客厅 沙发上睡,你在屋里歇吧。” 我转身欲起,吴兰反手就把我抱着,“我不准,我要你一生一世都陪着我。” 这就是爱?就是我内心深处隐隐约约渴望的爱?好象一点道理也没有啊,万一我 早死了,这一生就在明天结束,你是否也要我陪?一生一世,这话听起来要多恐 怖就有多恐怖。醉时同交欢,醒时各分散,岂不更好?我刚想说什么,吴兰已把 嘴唇压了过来,舌头伸入我嘴里。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件衫。男人真是 他妈的贱,我一下子就又掉入一个无可比拟甜美的梦里。 第二十九章 牛起是被陈烟起床的声音惊醒的。“天还没亮,起这么早干吗?”牛起翻了个身。 “那帮直销员就要来了,我得去做下准备。王二怎么还没来?昨天他都说了一定 会来的啊。” “你别指望他了,你现在就是给钱,他也不会干。”牛起嘟嚷了声,“那小子几 根花花肠子,我还不会清楚?他最早之所以答应来,是以为能泡上你呢。” 陈烟没有作声,想了会,悠悠说道,“男人都是这样。” 牛起爬了起来,从后面抱住她,“那也不全是,最少,我可是对你真心真意。” 陈烟哼了声,“真的吗?我倒觉得你与王二就象一个人,只是他更玩世不恭,比 你来得彻底。” “那也不是。”牛起打了个哈哈,“人活着总得有个目标。至少我有,而他没 有。” “哦,为何这样说?说不定他的目标就是这样随意地生活。你的呢?我倒想听 听。” 牛起没有说话,手在陈烟乳房上揉动。陈烟把他的手用力扒开,站了起来,“你 先睡吧,我要出去干活。” “他们还没有来,急什么急?” 陈烟叹口气,“有时真羡慕你们这些有个好爸爸的人,什么东西都不用去做,只 是去享受。可偏偏就是这些人,连什么是享受都不知道。整天喝酒赌钱玩女人, 有什么意思?” “那你说说,什么享受?”牛起来了兴致。 “不与你废话了,说了你也不明白。你若真是全心全意想对我好,就起来帮我看 看有什么做的。最好,今天这堂课,你能来上。你不会连王二的本事都没有吧。” 陈烟淡淡说着。什么是享受?感官上的,心理上的?感官上的享受因为不断重复 从而让人生腻,但又象每日三餐,不可缺少。心理上的享受是什么?亲情?友情? 爱情?……全也是虚无飘渺。陈烟苦笑了下,“王二在这方面倒真是个天才。” 牛起嘿嘿一笑,“就他那几下,还是我传授给他的呢。好了,你说说,要给你那 帮学生讲什么?” “随便,就是教他们学会如何更行之有效把产品卖出去。” 凭良心说,牛起的口才当然一点也不差,但就没有王二那般肆无忌惮,什么都能 说的出口。两下比较下,这些直销员给的掌声就有点应付性质,还好牛起并没听 见王二来讲课时那阵疯狂的掌声。人都走了,牛起问陈烟,“怎么样,深入浅出, 引经据典,比王二强吧?”他还真有些渴望陈烟说是。 “还不错,各有千秋,不过感觉你象是在背书,背工商条例。”陈烟笑了,“你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这大庭广众下,把我是一条狗这句话,讲得大家热血沸腾。” “我是一条狗?”牛起挠挠头,“王二就真的当这些孩子的面这样骂自己?” “你与他是好兄弟,你会不清楚他的个性吗?” 牛起有点尴尬,“那是那是,我就知道他是一条狗。” “他是你的好兄弟,那你岂不也是一条狗?”陈烟抿嘴咯咯笑了。牛起一楞,舌 头一滑,与王二平日里磨嘴皮的功夫出来了,“我是狗,那你与我滚上床,你岂 不就是母……?”最后一个字还没吐出口,陈烟的脸色已经变了,眼看大事不妙, 牛起的牙齿往下一合,咬住舌尖,这可真痛,牛起哆哆嗦嗦,大着舌头说了下去, “就是充满母性光辉的驯狗师。” 两人互望一眼,都有点啼笑皆非。 “牛哥,你管了这么久的市场,多少也熟悉一些。帮我出出主意,看如何把这业 务做好?对了,王二上次说的许科长夫人那事,也不知有没有定好时间。” “王二那边,我去问问。”牛起说道,“对你这行,我也真不大懂,说不上很多, 但有什么事,我一定尽力。这样吧,工商局办公室主任跟我关系挺好的,我对他 说一下,你上那搞个讲座,宣传下美容护肤知识,然后把你的产品当作福利发发。 局里有二十个人,一人一套,按我刚看的报价单,应该说做二万块钱生意没问题。 好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过去说说。” 陈烟瞠目结舌了,怪不得都说要与公家做生意,自己在南方这多年,眼睛只晓得 盯住市场,脑袋还真没转过弯来。二万块钱,那还真不是笔小数字,自己赔尽笑 脸,还搭进条真正的金项链,好不容易把货送进这城市最大的加佳商场,这半个 多月下来,也还没卖到二万块钱,而且那还得月底结账,而牛起说的可是现金。 生意人都清楚现金意味着什么,陈烟的眼睛放出光,“那真要谢谢你,能不能早 点安排?” “我这不正在说吗?”牛起应道,电话接通了,“郝主任,郝阿姨吗?我是小牛 呀。是这样的,有个好消息,我有个朋友想来我们这为大家讲一点美容知识,你 看能否安排一下?女人嘛,保养最重要,郝阿姨,你说是不是?不会吧?这样的 事也要向我爸与梁局长请示?得了,我现在就与我爸说一下,谢谢你了。”牛起 拨通了另一个电话,“爸,我是牛起。” “你昨天到哪去了?我打电话到你那,说没来上班。不上班,也不给单位上说一 声,这太不象话了。”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壮的声音。 “爸,”牛起拖长声,“有个大学同学从远方来,总得尽下地主之谊吧。打过电 话去单位上,可没有人接,爸,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所里的人上班都是晚来早 去,能让他们接到一次电话,比中六合彩还要难呢。爸,你是运气好。” “起儿,有什么事就说。我还有事。对了,今天晚上你若不回来吃饭,你以后就 别回来了,听见没?” 牛起这才想起前天爸爸交待的与范大小姐吃饭之事,苦笑起来,自己真是自投罗 网。“爸,我会回来的,有件事是这样的。”牛起把陈烟的事叽哩哌拉一说,只 不过陈烟的身份立刻成为他大学里多年的好友了。 “今天晚上回来再说。我要去开会。”那边已把电话重重放下。牛起吐吐舌头, 老子就是老子,这霸气硬是凶悍。天天开会,这世上有这么多会开吗?还不就是 一个人坐在主席台上辉武扬威对着大家喷口水?牛起想了想,“陈烟,晚上你与 我一起去,我想他若喜欢上你,这事就好办了。我爸就眼馋别人家的女儿,若不 是搞计划生育,我爸铁定还会再生个女儿呢。” “你在家是独子?”陈烟问道。牛起点点头。 “我去你家,是不是有点不方便?”陈烟有点犹豫,虽然她并不知道这餐晚饭范 大千金要登场。只是自己认识牛起没几天,这么冒味去,以什么身份?但这笔生 意的确诱人。 “不会不方便,我刚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你是我大学同学。OK?”牛起呵呵一 笑,把陈烟搂入怀中,“你现在相信我是真心对你吗?” 陈烟含糊地应了声,牛起的舌头已伸入她嘴里,不知为何,她心里面却忽然一阵 阵发慌。 第三十章 牛父的长相一点也不象电话里那么霸气,也许是因为在儿子面前,他才会这么没 耐心。他与牛起还长得真象,听牛起说,他父亲已近五十,可与牛起站在一起, 却象是两兄弟,也戴了副眼镜,精神却是甚为抖擞。陈烟恭恭敬敬朝他弯了下腰, “伯父好。”陈烟注意到牛父的眼神里有一丝不快飞速掠过,他不高兴我来吗? 牛父哈哈一笑,“你也好,来,快进屋。”转过头问牛起,“这就是你电话里说 的大学同学?很好,不错。”也不知道他这很好,不错指的是什么,牛起咧了下 嘴,“是啊,她叫陈烟。爸,他们来了吗?”牛起说的是范局长他们。 “来了,就等你呢。” 进了屋,陈烟暗暗昨舌,这敢情是进了皇宫?陈烟并不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 屋内铺着地毯,脚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音。水曲柳墙裙,看得出是最高档那种, 斜条木纹充满动感。客厅中央是个水晶吊灯,陈烟在加佳商场见过差不多款式的, 一个大约就要五千元。房子很大,穿过客厅,绕过个罗马柱,陈烟看见餐厅里正 坐着三个人,一男二女还有个女孩子。 其中一个女人站起身,“起儿,坐过来,让伯父伯母好好看看你。起儿,你怎么 瘦了?眼睛发红,昨晚没有睡好?”女人一迭声说道。 “妈。”牛起应了声,挨着他母亲坐下,向那一男一女一鞠躬,“伯父伯母好。” 那男人和女人都笑了,笑眯眯,“小起还是这样乖,跟小时候一样。对了,这位 是谁?”女人的眼神有点狐疑,盯着陈烟,上下打量。 牛起连忙站起身,“伯父伯母,她是我大学同学,刚来到我们这。她做化妆品这 行的,我一听,就立刻想到伯母您,所以把她也一起带来,对了,这是她送给您 的礼物。您看看喜欢不?”牛起暗暗叫苦,来的时候拿了二套化妆品,准备给自 己妈妈与范大小姐一人一套。可没想到这位范夫人也来了,看来,妈妈那份只好 不送了。牛起从陈烟手中接过化妆品,递过去。这两套并不很贵,加起来还没到 一千。牛起当时说什么也不肯拿,后来陈烟生气了,这才勉勉强强挑了两套。 那女人脸上一下子就堆满笑容,“啊,小璇,还不快谢谢你牛大哥?”女人竟然 看都没看陈烟一眼,牛起又马上重复了一句,“伯母,你是她给您的礼物,陈烟, 还不上来叫声伯母?” 陈烟走上来,叫了声,女人似乎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点点头,哦了声,连一个 谢字都没有。 牛母招呼着大家,“来,坐下吧,边吃边聊,我也没那本事做饭,都是从餐馆叫 来的,大家随便吃。” 陈烟挨着那女孩子坐下来,这看起来象是家宴?陈烟的眉微微颦起,她有点不大 适应,牛起在来的路上还真没提是这么一个情景,只含含糊糊地说了声,工商局 的范局长也在。她也就没想更多。女孩没有说话,也不吃菜,只是低头看着自己 的双手,不时飞快地扫了牛起与陈烟一眼,又迅速把头低下,好象她的脖子没有 骨头,每一次抬起都要付出无比艰辛的努力。陈烟也有点拘束,手都不知往哪放 好,牛起带自己来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不是在相亲吧? 牛父与范局长不时在说些什么,陈烟一句也没有听清楚,只恨不得早早逃去,牛 母在往这叫小璇的碗里夹菜,那个女人则在往牛起的碗里夹菜,没有人理会陈烟, 她好象是多余的。陈烟的眼泪差点就掉了下来,脑袋里一片空白。 牛父忽然想起什么,与梁局长说了几句,梁局长笑了,“呵呵,也好,给单位上 发点福利,女同志们也辛苦,至于男同志们也可拿回家给老婆献献爱心,免得天 天去跪洗衣板。这倒是个好主意。小起工作确实不错,时时刻刻都不忘工商局全 体职工。老牛,你对郝主任说下吧。” 牛起正在应付那范夫人那不停伸过来的筷子,听到这话差点就笑出声来,领导说 好,狗屎也是好;领导说不好,黄金也是不好。这道理倒还真是颠扑不倒。自己 工作做的好吗?世上可再也没有一个笑话比这更为荒唐,牛起努力地没让自己笑 出声。 吃过饭,范局长夫妻告辞离去。牛起也想走,牛父喊住了他,“起儿,你陪小璇 去外面走走,对了,陈经理,你有没有带资料来?我们到客厅坐坐。你不用动手 了,让他妈妈打个电话叫餐厅里的人来收拾。”牛父叹了口气,“现在的保姆可 真不好请,前几天说老家出事了,这些日子只好天天吃快餐,让你见笑了。” 牛起傻了眼,往那还在呆坐着的范大千金望去,这女孩子还在拼命地绞着衣裳下 摆,牛起苦笑起来,对陈烟使了个眼色,把手向女孩伸去,“走吧。”牛起虽然 在父母面前嘻嘻哈哈惯了,可他这次很清楚,要想让陈烟做成这笔生意,就得顺 着父母的心意来,人在屋檐下,谁敢不低头?除非他脑袋比屋檐还大。 牛父接过陈烟递过来的资料,随手翻了翻,“陈经理,你是哪儿人?” 陈烟脑袋里早就成了一团稀粥,老老实实回答了,她对这些官场上的人物并不了 解。这些都是套话,根本就不用认真回答,陈烟并不知道正是因为她这句老实的 回答让牛起一了百了,也让她自己抱憾终生。 轻飘飘一句话,就会让人摔跟斗;无意中吐出的一句话,或许就会让你再也爬不 起来。 牛父又问了几个问题,闭目想了想,“陈经理,这样吧,你送五万块钱货来,分 二种档次。”牛父指着产品说明书说了下,“记得要按这二种档次包装好,明天 上午十一点准时直接送到我办公室来。” 陈烟差点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五万块?她猛咽了几口唾沫,“好的,我一定送 来。”陈烟都觉得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这可不好,会让人看不起的,深呼吸, 再慢慢吐气,陈烟努力地把脊背挺直,心中一阵阵狂喜,牛起是个宝,牛父更加 是块宝中之宝。化妆品直销行业的利润很高,进货价不到零售价1/4,主要就是 营销成本高。这五万块钱生意做下,陈烟就能赚到将近四万元钱的毛利,这怎么 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又说了一些闲话,牛起还没有回来,陈烟告辞先回了家。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干脆就披上衣服整理起货物,正忙得不亦乐乎,牛起终于回来了,“陈烟,跟我 老爷子谈的怎么样?今晚上,你可得好好稿劳稿劳我,我被那位范大小姐都快折 磨成阳痿了。” 陈烟嫣然一笑,冲上来,抱着牛起,就是一口,“你爸真行,一下子就说要五万 块钱货。” 牛起楞了下,马上明白过来,“妈妈的,又拿去送市里那帮王八羔子。” 陈烟欢呼一声,“愿老天爷保佑这样的王八羔子再多一点吧。” 陈烟踮起脚尖,拧了下腰,“若天天都有这样的生意做,再过几年,我就是富婆 了,嘻嘻。” 牛起笑着扭了下她的脸,“这就叫做机缘。懂不懂。首先,你要有货;其次,你 要是真心想卖;再次,得有人肯为你想办法;接着,那办法刚好别人用得好,想 把它当作枕头。这样的好事,不要天天指望有。说实话,这也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哈,你现在连课都不用去辛苦讲,只需把货送去,再一手收钱。”牛起抱起陈烟 就地旋转,“晚上,如何稿劳我?” “你还没说那范璇如何折磨你呢。”陈烟的心情真是好极了。 “哦,我们沿着马路来来回回走了几遍,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最后一句话就是, 天晚了,我要回去了。天哪,女人怎么有这样不解风情的?” “那你怎么不施展下你的男人魅力?让她举手投降?” “我也想啊。问题是我的小老弟不想。”牛起笑嘻嘻指指自己的下面,“它老人 家可是没有一点想法,你想想,它嘴里尝着你这样的国色天香,怎么还会对那种 姿色感兴趣?” “你坏死了。”陈烟轻轻打了下牛起。心中恍恍惚惚,女人的颜色就是一切?陈 烟还记得读书时念过的一篇文章,那个李夫人在自己病重时死也不肯答应让汉武 帝见上最后一面,为什么?以色事人者,色衰爱驰。若是不见这最后一面,还能 留下点美好的印象,若是见了,只怕汉武帝一想起李夫人这三个字就要大倒胃口。 陈烟抱紧牛起,她感谢他,不管如何说,他帮了她许多,而且看起来也是个好男 人。不过,日久见人心,路遥知马力,陈烟的目光渐渐迷离。 第三十一章 蓝空如洗,白云几缕,竟是多日来难得的好天气。陈烟指挥着搬运工把货物卸好, 搬入区工商局,额头已泌出微微些汗。牛起本来打算过来,陈烟不让,她可不希 望别人更多地看到他们之间的亲呢关系,天晓得牛起这皮厚之人什么时候心血来 潮,伸手就在她屁股上狠掐一把。牛起说了下刘玉打电话来的事,陈烟点点头, 她打了我的手机,说这几天还是没空,对不起,让我多劳,也没具体说什么事。 陈烟说着,有些犹豫,工商局这笔业务是否要告诉刘玉?她可是一点辛苦也没有 付出。陈烟很想叫牛起不要把这事告诉刘玉,但话到嘴边还是给咽了回去,若因 为这几千元钱被牛起看轻,那还真是得不偿失。牛起就上班去了,笑嘻嘻,说晚 上要带给她一大堆惊喜。陈烟也笑,说惊喜那倒不必,容易得心脏病,有一些欢 喜那就很好了。 时钟悠悠高响,十一时整,陈烟捋发下头发,把它们理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 后敲响牛父办公室的门,她已在这门口站了五份钟。“进来。”里面传来牛父的 声音。 “牛局长好,货我已拿来了。你清点下数目。” 牛父点点头,“你很准时,很好,不错。”随手拿起电话,叫来一个人,“你们 把货核对下吧。” 货很快就点好了,没错,今天早上在那帮学生还没来时,陈烟就独自爬起来把它 们足足点过三次。牛起都笑她是不是得了强迫症。陈烟有点不好意思,便追着他 打。 牛父微微一笑,向那人挥手示意出去,“陈经理,你坐吧。” 这是一张宽大的大班桌,牛父靠在那张真皮沙发上,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着, 似乎正在努力想明白什么来。有点忐忑不安,陈烟在与牛父对面一张椅子上坐下, 嘴唇有点发干,眼前这个中牛男人充满一种不可言喻的力量,这种力量就象是个 猎人扛着枪从鸟巢下走过。 “陈经理,这是五万块钱的现金支票,我刚叫财务上送过来的。” “那真的谢谢牛局长了。”早就听过公家的生意好做但不一定好拿钱,陈烟的心 悠悠颤了下,自己这是在撞什么大运? 支票很轻,淡黄色,也就是张纸,陈烟把手伸过去,接着它,仔细看了眼,确信 无误,这才小心地放入皮包。牛父一直默默地看着她。 “牛局长,晚上有空吗?我请你吃饭?”陈烟小心翼翼地说道。 牛父摇了摇头,忽然笑起来,“不好意思,晚上我还要开会。” 陈烟嚅了下嘴,真不知道说什么好,好半天这才说道,“牛局长,若是没有什么 事,我先走了,行吗?谢谢你。” 陈烟刚想站起身,牛父摆了下手,“陈经理,别急。对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 与你做生意?” 还不是因为你儿子说我是他的大学同学?陈烟的心莫名其妙地抖了下,这话听起 来怎么这熟悉?在南方那么多年,一些肥头大耳满面油光的男人没少这样对她说 话,她真是恨极了这样说话的男人。可眼前这位牛局长眼睛中并没有那种色迷迷 的光,只是石子般坚硬。陈烟咬了下嘴唇,没有作声,努力地让脸上保持微笑。 牛父慢慢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陈经理,我很清楚这笔业务你能赚多少钱。 你可知道为何我一分钱价都没与你打折扣?呵呵,陈经理,象你这样的推销员我 们工商局原来每天都有十个,八个上门,弄得烦不胜烦。后来我们在门口钉了块 牌子,推销员一律不得入内,情况这才稍为好转。可能陈经理刚才忙,没有看见 这块牌子。”牛父双手叉腰,背转身,眼望窗外,“陈经理,说这些话的意思, 很简单,我让你赚这五万块钱,你必须得离开这座城市。” 陈烟差点就跳了起来,脸一阵发白,血往上冲,人微微摇晃了下,赶紧用手撑着 这张大班台,好半天,这才咬紧嘴唇,慢慢说道,“牛局长,能说下为什么吗?” 牛父没有回过头,窗外的景色似乎成了块磁铁,牛父说道,“我知道,这对你不 公平,但没办法。若你想留在这个城市也行,但有一个条件。”牛父一字一字慢 慢说道,“你不能与起儿再有任何接触。”牛父叹了口气,扭转身,“陈经理, 很抱歉,牛起必须娶范璇为妻。陈经理,咱们掏心肝说句话,相信你多少也了解 点起儿,他有过很多女人,我没说过一句。为何就单单找你的麻烦?一来,这是 在非常时刻,梁局长快退了。二来,你可知道,你是起儿第一个领进我家的女人? 我知道他与那些女人都是逢场做戏,人不荒唐枉少年,我也就没有多管他。可你 不同。”牛父的语气重了起来,“知子莫如父,他看你的眼神,太过痴迷。” 这些话就若狂风吹来,陈烟都有点结结巴巴,“牛局长,我与牛起真的没有什么。 我们只是朋友。再说,他怎么可能喜欢我?我这样一个……。”陈烟的心蓦然间 一痛,没能再说下去,那些往事就象些疯狂的獠齿蚁虫,在心灵深处,横冲直撞。 牛父又叹了口气,“陈经理,你既然是起儿的朋友。那我想问你,什么是朋友? 互相理解,帮助,支持,对不对?牛起要娶范璇,你这个朋友又打算如何来理解, 帮助,支持他呢?” 并不能说自己现在就爱牛起,对他,自己更多的只是衷心感谢,并不是感谢他这 些实质性的帮助,而是感谢他在自己忽然歇斯底里时,能有那份宽容。但陈烟的 身子还是轻轻晃了下,“牛起说范璇原来患有精神分裂症,你怎么忍心?”这话 是昨天晚上两个人睡在床上时,牛起告诉她的,当时她就觉得那情景有点奇怪, 牛起没往下再说,她也就没问。 牛父扭过头,脸色微微一变,“不管他们以后会如何,他们现在必须在一起。以 后的事以后再说。有很多事情我也不方便告诉你。对了,陈经理,你的事我很清 楚,早上打电话到你的家乡,你也不是起儿的什么同学。对你过去的不幸遭遇, 我深表同情。” 陈烟的脸色已经雪白,她长长地吸了口气,没让自己摔倒,“牛局长,你不说, 我也明白。我是配不上牛起,我是个被人强……。”泪水掉了下来,陈烟颤抖着, 她没有力气把这句话说完,好一会,她抬起头,迎着牛父的目光慢慢说道,“牛 局长,有许多事,你不说,我也明白。你这样做,对牛起的牺牲是否太大?你很 自私。” 牛父转过脸,没看陈烟的眼睛,有点不耐烦,“你们这些小孩子,懂什么懂?好 了,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你可以走了。记住,不能再见起儿,你可以随便找个理 由,否则你的生意也没法再做下去。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说,可我也是没有办 法,请见谅。” 他是局长,他若真想让自己没法再做生意,那太轻而易举了,陈烟心知肚明,就 是按国家有关规定政策办,一个工商局要想来找你的麻烦,你也就得吃不了兜着 走。 陈烟咬咬牙,“牛局长,你放心,我不会再见他的。过两天,我找到新个房子, 就搬。” 陈烟起身推门出去,屋子里传来牛父淡淡的声音,“那就好,以后若有什么麻烦, 可以来找我。” 陈烟的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她捂紧脸,飞快地跑下楼,她想哭,可在这人群中, 她无法哭出声。她回了家,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住,这才开始 嚎啕痛哭。 第三十二章 早晨起来乐呵呵,屋外阳光笑哈哈。我从床上爬下来,吓了一跳,自己这是在谁 家睡觉?一切东西摆放有致,干净整齐,就连对面墙壁上那张美人画,脸上似乎 也生动多了?挠了挠头,短裤呢?我的衣服呢?我坐在床上大叫起来。吴兰进来 了,笑盈盈,“懒鬼,你可真会睡。你的衣服不都折好放在你床头吗?快出来吃 早饭。” 天哪,地板也拖了?女人怎么这么历害?会变戏法?我嘟嚷着穿好衣服,走出卧 室,客厅中央居然摆着张台子,一大锅稀饭热气腾腾。李雅君与石梅正坐在那大 口喝,小口吸。“没有一点良心,也不等等我。”我毫不客气坐了下来,抓起筷 子就要吃,吴兰笑了,“人家可是累了一早上哟。哪有你这么幸福。对了,你不 要去刷牙?” 妈妈的,食指大动,竟然让自己忘了这每日例行光荣而又伟大的工作,我咧开嘴, 嘿嘿笑了。 李雅君赶紧挥手,“王二哥,拜托你把脸转个向,臭死了。” 我哈哈一笑,站起身,走过去,在她脸上就是一亲,“妹妹呀,男人的嘴再臭, 那也是深情的。”二个女孩作势欲打,我急忙溜之乎也。路过吴兰身边,这妞忽 然伸手就在我大腿内狠狠一掐,妈呀,我叫出声,我是哥哥,她是妹妹,这点子 亲呢动作也不允许,那以后还怎么做人? 吃过饭,去上班,心情着实不错,许科长见我就把脑袋凑过来,“小王,我与老 婆说好了,明天去见你那位朋友。怎么样,够意思吧?” 办事还这么爽快?也罢,就再为陈烟效次力吧,谁让牛起是俺兄弟?我压低声音, “许科长,昨晚跪了多久的床头?嘿,明个儿,兄弟带你去个地方消消火,保证 身清气爽,不好不付钱。” 许科长的眼睛顿时放光,“那就这样说定了。憋了好久啊。” “怎么?老婆不让?” “唉,一肚苦水向东流。前段日子是说我心不在焉,把饭烧糊了;后来又说我地 没拖干净,地上还有几根头发,这几天好不容易侍候得她老人家满意,偏又说来 那个了。” 我差点没笑出声,做个男人真的很难,“你不晓得让她用嘴为你解决问题?” 许科长苦笑起来,“我敢吗?除非那玩意我是打算不要了。” “这也是。我深深理解。要说这世上的女人怎这么凶悍?那外国不是有对夫妇, 因为男的不经女的同意,把女人给办了。女人等男人睡着,就掏剪刀把男人那玩 意给剪了。许科长,我再一次向你表达最真诚的敬意,你为了让这世上还有好男 人这种称呼,确实是牺牲太多。请允许我致于最为深切的哀悼。” 许科长朝我一瞪眼,刚想说什么,李大姐来了,仍然是满面春风,许科长老实了, 我也老实了,在浩浩荡荡的三月暖风下,谁敢不低头? “小王啊,你过来。前天,那姑娘说害怕,没去,她约你今天,就在她们单位门 口,也是八点钟。对了,你昨天怎么没来上班?是不是病了?让我摸摸?” 妈妈的,想吃我豆腐?就是因为这个雀斑姑娘,才让我遇上那个鬼一样的老人, 才让我半夜睡不着跑去酒吧,才让我平白无辜忽然损失二千元钱,我的火窜了上 来,可俺不敢有丝毫发作,“是呀,病了,病了,一个人躺在家里,难受极了。” “所以我说你要赶紧找个老婆,身边有个人知冷知热,那会有多好。”李大姐的 眼神里充满关切,也充满憧憬,这能理解,人家守寡多年嘛。可我不敢问她老人 家,为何不去找个知冷知热的,因为我很清楚,只要我开口一问,我马上就会成 为万恶不赦。 李大姐替那姑娘发出的邀请,全办公室的人都听得一清两楚,于是,这个走过来, 拍我两下肩,“小王啊,记得摆喜酒。”另两个更是缺德,“小王啊,这个月工 资,已经全上缴给老婆,这礼金是否可以打白条。”想起来辛酸,说起来难过, 这些年,光喝同事所谓朋友的喜酒,每年至少花去工资收入的一半。我当时就冲 他们泪眼婆娑,“白条可以,我饿死了,就拿着这白条到阴间找阎王,说你们欠 了我的钱,要把你们的魂也拘下来,一起对质。”…… 时间过得很愉快,中午在食堂吃饭时,我对那小姑娘笑得更为天真灿烂。小姑娘 的脸红得比虾米还热乎,可惜我没胆伸手去摸一摸。下午下班回家,开了门,吴 兰从厨房伸出头,脸上挂着得意而又满意的笑容,“王二,我今天把你这里的家 什全给配齐了,新锅新灶新碗,再加新鲜菇炒肉,五个菜,保你吃得香喷喷。” 李雅君与石梅也在,屋子里还有个男孩,有些腼腆,正死盯着角落上那套音响, 牛起买的,我也不知是俺牌子,反正听起来是有那么一点震撼感。男孩见我进来, 忙站起身,“王二哥好。” “你是?” 李雅君笑了,“这就是石梅的哥哥。” 哦,是那个卖A片的男孩,与牛起一定会有不少共同语言,我冲他点点头,向厨 房走去。一股油烟味忽然冲来,我咳嗽了几声,心中一暖,不知为何,心中竟有 了些许家的感觉。 我在吴兰脸上亲了下,她立刻仰起脸,把唇贴在我嘴上,几个小时不见,感觉竟 然似好久不见,我的嘴与她的唇都是这样贪婪,舌头交缠,难舍难分,手按在她 软绵绵的乳房上,她的呼吸声正在我脸上轻轻挠着痒,……不对,什么怪味?天 哪,这鱼烧焦了。 牛起没有来,用吴兰的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他,说不来,晚上也不来,我还得去酒 吧。菜都很好吃,大家都吃得大呼小叫,我把那块烧得焦黑的鱼慢慢咽下吐,恁 良心说,这一点也不好吃,可吴兰一直笑呤呤看我,我能不吃吗? 吃过饭,我和吴兰,李雅君一起去了酒吧。石梅说要陪她哥哥走走。这个男孩的 目光很奇怪?象狼,但没有狼的冷与不屈,只是贪,我微皱起眉。石梅的眼里也 有股说不出来的味。父母过早不在的孩子,他们都是这样?他们也许比我更渴望 爱与被爱,也更容易毁灭自己。 没有去赴那位雀斑姑娘的约,上午在李大姐说面前点头,那是表示我听到了,却 并不能代表我一定会去。电信大厦楼顶的霓虹正在闪动,黑夜中只是一片茫然。 我暗叹一口气,天晓得什么时候那里又会冷不丁蹦出个老人来。 第三十三章 牛起下班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商场,一路上兴高采烈,他要给陈烟一个惊喜,什 么才是女人最大的惊喜?那就是送给她一份她意想不到的礼物。牛起的脑袋迅速 转动,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哄女人,自己当然是高高手,只要有钱做后盾,还 怕会摆不平? 一个多时辰后,牛起已来到陈烟处,屋里没开灯,看来,陈烟还没有回来,牛起 掏出早上陈烟给他的钒匙开了门,找开灯,指挥着搬运工把二个大大的纸箱搬入 房间。等到牛起把一切安排妥当,站起身,刚想把两个空纸盒给扔门外去,他看 见了陈烟,来着脚,披头散发,吓了一跳,她怎么在屋里?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 音?她看见自己要送给她的是什么吗?摸摸脑袋,有些尴尬,牛起嘿嘿一笑, “小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忽然诧异起来,“小烟,你的眼睛怎么了?怎么 肿起这样?”牛起走前几步,就欲伸手过去。 陈烟上午从工商局回来后,整整一天都没下过床,哭了又睡,睡了又哭,也弄不 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伤心,迷迷糊糊中,听见客厅有响声,也就稀里糊涂下了床, 看见牛起,一时就傻了眼。等到牛起的手摸到她脸上,这才蓦然惊醒过来,手一 扒,勉强一笑,嘴里喃喃说道,“没什么,有点累。”说着话,她已看见客厅墙 角多了样东西,正被块布遮住,下意识地走过去,把布一扯,她看见一个冰箱, 这么冷的天,牛起把冰箱搬来干吗?陈烟皱起眉头,随手把冰箱柜门打开,然后 情不自禁哆嗦起来。 满满一冰箱都是鲜花,满天星,郁金香,勿忘我,……还有一大束鲜红的玫瑰。 香气刹那间就飘满屋子里的每个角落。陈烟蹲下身,傻傻地望着,她也收到过许 多男人送给她的鲜花,但从来没有一个男人一下子就送来这么多,陈烟有些贪婪 地鼻子凑了过去,这花真香,她闭上眼,这些花还真有点小时候在家乡闻过的那 些山花的味道,陈烟的眼泪扑簌簌掉下,花瓣微微摇晃,那些香气似乎更加诱人。 牛起默不作声从后面抱着她,良久,这才说道,“喜欢吗?” 陈烟咬紧嘴唇,她真想扭过脸给身后这个男人深深一吻,就在这刹那间她被他打 动了,若是前二天仅仅只是感谢,那么现在呢?陈烟的心在一丝丝溶化,她慢慢 站起身,“你喜欢我?” 这下轮牛起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喜欢,那是一定的,若不喜欢,用得着花这笔钱 吗?女人的脑袋怎么一点也不开窍? 良久,陈烟又问,“你爱我?” 喜欢是爱吗?应该不是,那到底什么才是喜欢?什么才是爱?牛起一下子就没有 了往日的油腔滑调,陈烟现在这模样让他心底升起股寒意,他有点结巴,说爱? 谈得上吗?说不爱?谁晓得这个曾经歇斯底里的女人,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来。 陈烟咯咯一笑,拿出花往地上一摔,“那就是不爱了?那你还送这东西过来干吗? 我不是那些十八岁的小女孩子。”花落在地上,花瓣散开,陈烟忽然用脚猛踩, 嘴边露出笑容,“牛起,用不着这样对我,你帮了我,我陪你睡觉也是理所当然。 好了,现在麻烦你把这些花抬出去,去送给别的女人,我不需要。”陈烟拍了拍 手,没有眼泪,眼泪是种奢侈的东西。 牛起慌了,天,不说爱就来这手啊?没想什么,一把抱紧陈烟,“小烟,你怎么 了,又哪里不舒服?我爱你,真的,我一看见你,我就爱上了你。”牛起苦笑起 来,这话说得倒还真顺口。自己爱她吗?天晓得。这世上会有爱吗?老天都不晓 得。 陈烟都笑得快喘不过气来了,“你爱我?你是个公子哥,我是个被几个男人强奸 过的离婚女人,你竟然说你爱我?”陈烟咳嗽着,苍白的脸上闪过几片红晕, “牛起,不要对我说这些好吗?我讨厌你们这种公子哥,你们是一群蛆虫。你们 能做什么?还不是仗着有个好爸爸,你给我滚,我不想再看到你。”陈烟疯狂地 大笑,捧起冰箱里的花,向着牛起一把甩去,“牛起,回你的家里去,做你的公 子哥吧。跟我这种女人来往会有损你身份的。” 陈烟愤怒地叫着,一根花刺划过手背。花上竟然还会有刺?不是所有的花刺都被 花工摘了去吗?血迅速地涌出,陈烟笑得更开心了,把手抬起,“牛起,你看看, 我的血多脏啊,你看啊。”几滴血落在那玫瑰上,这花似乎更娇艳了。 一场暴雨迎头浇来,牛起傻了眼,这是啥跟啥?她是不是神经不正常?牛起哆嗦 了下,想起前天陈烟那一脚。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女人发癫时,最好还是溜之 大吉。牛起有些不耐烦了,他真恼了,自己一番好意竟是如此结果?敢情这是撞 了邪?牛起转身欲走,身后陈烟扑通声摔倒在地。一些泡沫从嘴边泛起,那张本 来姣好的脸陷入了痛苦的扭曲中,天哪,她的头部也在流血,是在这冰箱上撞的? 走还是不走?牛起叹了口气,回转身,轻轻抱着陈烟,“我爱你,真的,陈烟, 去医院看看好吗?” 陈烟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扬起手,对着牛起的脸就是一记耳光,“我恨你, 我恨你们。你们这些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 牛起苦笑起来,“陈烟,我爱你,要什么才能让你相信?你若不高兴,就打吧, 真的,这世上还会有些好男人的。” 陈烟蓦然站起身,这张脸已经跟张白纸差不多了,“这可真是荒唐,堂堂的牛公 子会爱上我这样的一个烂女人?你认识我才几天?是不是因为我那把你弄得舒服? 你干起来特别过瘾?”陈烟的嘴里蹦出一连串脏话,眼睛里忽然冒出道凶光, “你说你爱我?好,你从这五楼上跳下去,我就相信你爱我。你跳不跳?你不敢 是吗?哈哈,天底下的男人有几个是好的?”陈烟得意地笑着,额头上的血越淌 越快,这让她看起来就象个张牙舞爪的女巫。 这是幢公寓楼,陈烟租住的地方在五楼,跳下去是否会摔死人?一种莫名其妙的 感觉如闪电般殛击牛起的身体,忽然间,他发现自己的灵魂正浮起在天花板上, 他渐渐恍惚。屋子里有一个愤怒已经疯狂的女人,还有一个男人,眉间紧皱。他 在想什么?它听见那个男人轻轻地说了声,“我跳下去,你就相信我爱你?” 女人仍然疯狂大笑中,“跳呀,是没胆吧?你们男人从来都是花言巧语,有几个 能为女人牺牲一点点?没了胆子吧。牛公子,快滚吧。” 它看见那个男人哦了声,站起身来到窗台前,轻轻地往外一蹦,就好象鱼儿跃入 水中,又好象游泳选手跃入那蔚蓝的水面,这男人应该是没有受过这方面的训练, 为何他的姿势这么轻盈好看?它的眼里滚下一滴泪水。它听见那女人忽然惊天动 地一声喊,身体沿着墙壁慢慢滑下。 第三十四章 牛起死了?跳了楼?因为一个叫陈烟的臭婊子?我颤抖着,嘴唇哆嗦,大片大片 的阳光从头顶撒落,它们死了后是否也会上天堂?那个臭婊子得赔命!我在大街 上飞速走着,吴兰死死地拉着我的手,“王二,你别这样,我害怕。” 消息是吴兰告诉我的,她早上去买菜时听到的。李雅君与石梅顿时哭成了一个泪 人儿。我什么也没想,就冲了出去。牛起,我的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你值得这 样吗?你才认识她几天,你难道会是爱上了她?牛起,我的兄弟,王二非要让她 全家死光光,你在天有灵,你就等着看吧。嗓子眼里血冒了出来,大颗大颗的眼 泪从我眼角滚落,尘土正在空气中飘飘荡荡。 “王二,你别这样,别这样。”吴兰嚎啕大哭。 我在街道上大步走着,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那个臭婊子去。舔了舔自己发 干的嘴唇,蓦然间一个人影猛地撞入我怀中,然后腹腔中一阵冰凉。还没等我明 白发过了什么事,那种冰凉的东西又从我腹腔中拨了出来,恶狠狠又朝我面门扎 来。几乎是在同时,正拉紧我的手的吴兰把我往后拼命一扯,自己的身体迎了上 去。我一个趔趄,摔倒在马路上,血从我肚子上冒了出来,头有点晕,这里的天 空真的很远。我听见我的吴兰轻轻地说了声,“小含,你别这样。”然后我看见 一个女人尖叫着,忽然往街那边跑去,一辆车子急速驶来,她的身体伴着那巨大 的刹车声,慢慢地飞了起来。我始终没有看见她的脸。 我在地上挣扎着,我咬紧牙关,站起身,我的吴兰正躺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 “你们别这样,别这样。”我跪了下来,想把她抱起,摇摇晃晃站起,双膝一软, 我再次跪倒,坚硬的马路呵,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崎岖不平?我茫然地抬起头, 四周已是一片黑乎乎的人群,这些人都从哪里钻出来的,我想喊一声救命,可这 声音无论如何也蹦不出嗓子。我听见我的吴兰在轻轻地说,“王二,我爱你,我 真的好爱你。”眼泪再次掉落,长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爱字,我喃喃说 道,“我也爱你。你坚持着。” 人群中这个女人是不是吴香?她结婚了?指上一粒硕大的钻戒。钻石恒久远,一 颗永流传。我想冲她笑一笑,但几乎是同时,她又闪进了人群里,我的笑容让我 看起来象个白痴。我低下头,轻轻地吻着吴兰的脸,“小兰儿,我们明天就去结 婚,你好好坚持着,我要带你去见我的爸爸妈妈。小兰儿,我爱你。”我慢慢握 住正插在吴兰胸口的那把刀,不知为何,心里忽然很静,这个世界在这刹那间就 已迅速远去,一切不复存在。混沌中,我在对着我的爱人说话,我说的话,也只 有她一个人能听见。我喃喃说着,身体渐渐歪下。就这在刹那间,心中忽然涌起 明悟,身下这个女人呵,正是伴了我无数轮回的爱侣。我爱她,我是真的爱她。 只是苍天,你为何要用这样的方式来让我明白?老天爷,你他妈的为何要这样狠? 意识终于模糊。我抱紧身下的女人。她的身体在发冷,我在恍惚中听见她最后一 句话,“王二,哦,你压疼我了,我爱你,我很开心。” 等我从医院苏醒,已是三天之后。护士告诉我,这几天照顾我的是两个小女孩子, 她们刚刚回去,说要给你熬排骨汤。护士很漂亮,很年青,应该是刚从学校出来 不久,也很会说话。我瞪大眼看着墙壁上的日历。病房里只有我与她两个人。她 还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桌子上有一堆水果,还有一柄削水果刀,我想也没想, 翻手将它抓起,对准自己的心脏,我听见自己冷漠的声音,“护士,麻烦你告诉 我实话。否则我就把刀插进去。” 护士的脸立刻就白了,我又慢慢地重复了一次,“我只想听真话。对不起。” 很快,我就知道了这三天里所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在我与牛起头上发生的这些事,想来也是这个城市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笑话。 那个捅了我和吴兰一刀叫柳含的女人被车撞死了。 陈烟在公安局里用丝袜把自个勒死了。 我和牛起的朋友刘玉更风光,原来她家是中了城市风采的二百万大奖,也是在前 天夜里被人蒙面闯进屋,一家几口被杀了个干干净净。这消息刚刚上了昨天城市 早报的头版头条。 我的兄弟牛起死了。 我的爱人小兰儿也死了。 人生而必死,死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嘿嘿笑了笑,胸膛上的肌肉在刀尖下跳出血 花,我正准备用劲往下一拍,眼前一黑,滚落床下,再次昏迷不醒。 第三十五章 一个月后,我出了院,这期间许科长来听过我一次,拍了拍我肩膀,什么也没有 说。李大姐已去她大儿子那享清福去了,看来,我的终生大事将是她老人家心中 永远的遗憾。至于那位雀斑姑娘早已被我的故事吓得直抹冷汗,我想她此刻一定 在大呼神灵保佑。爸爸妈妈在我住院的时候来了,但昂贵的城市生活费用让他们 不能久留,我出院后的第二个星期,他们也回去了,眼里全是泪,他们叫我回去, 回老家去。我摇摇头。出来了就回不去了。把他们送上车,我扭转身,大踏步往 前走去。没有回头,我也不敢回头。我是不详的,所有爱我的人都没有一个好结 果。城市里的风很大,象无数把小刀。我又来到牛起与吴兰坟前,默默坐下。出 院后,每天我都会这里坐坐,这是座公墓,所以四周还有些树,头顶的天空总有 叶子落下,我喜欢这样看着它们。 一张纸被风吹着旋跑了过来,我随手把它拈起,上面有些裼黄色的痕迹。这是个 叫“一人”写的东西,我仔细在看着,应该是篇文章,名字叫做“死者的呼吸。” ‘我的孩子在我身边,他的声音比这世上所有东西都更为纯净,但还是不能阻挡 生命从我身体内慢慢离去。他在抽泣,睫毛忽闪忽闪,眼睛晶莹泛着泪光,他一 定是觉得很难过。我仔细端详他的脸,嫩嫩的小脸,它会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粗 糙?孩子把手放至我额头,然后撇撇嘴,又想哭。我对他笑,孩子别哭,你或是 我生存的意义,但可以肯定的是,我不是你活着的目的。 有人被声音追逐。一个猫,满脸惊骇,不停歪头,兜着圈,想抓住自己的尾巴。 它没有喵喵叫,有人却在街道上赤裸身体,浑身漆黑,喵喵地叫。黑夜没有重量, 任何东西都会在里面飘起来。一个醉汉在不停地翻着跟斗,不时伸手去摸自己的 屁股,他是怕那会长出尾巴来吗?一根电线杆终于狠狠地敲在头颅上,火星四溅, 当地一声响,声音好听极了。 文字在泛黄纸页上游荡,一条无空可归游荡的野狗。灵魂因为触摸而颤动,我屏 住呼吸。一只蝶从窗户边迅速飞起,吃惊地看我。一张废纸从我脚边飘过,它笑 呵呵。--没有人会注意到这里所曾发出过的声音,但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们会 不远千万里来追寻这里曾有过的痕迹。 云在天上闪光,那就是天堂,因为你永远也无法赤足在那行走。我在上帝面前深 思,看着他慢慢变成一只五彩斑斓的甲虫。我抬起脚,把甲虫踩死,我的影子倒 映在大地上,成为思想者头上的一块阴荫。当他们获得疲倦时,他们可以坐下来, 祈祷心灵宁静。他们的虔诚是由他们自己决定,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切。而我不是。 水中行走的鱼最喜欢追赶涟漪。那些水波纹让死去的人安宁。人沉在水底,鱼泛 出水面,我的声音在水的中间。 我生活在幻觉中,歌声把我的脑袋不时拎起往墙壁上砸,它砸得很起劲,我痛的 也很开心。根据物质永可分原则,就算我是粉碎,我还是我。这就有点不好玩了。 所以我仔细盯着眼前这张惨白电脑屏幕看,我总觉得它象一张快要死去女人的脸。 我对它吐舌头,然后笑,它却不对我笑,它没有一点幽默感,这就更不好玩了。 会有一天,人们会在我灵魂深处行走,爱与恨,生与死……茫茫的一片不可明状。 他们会觉得痛,也会觉得幸福,冰刺入骨头里,火焰漫山遍野。为他们祝福,合 手合什,罡风把我吹散,我便是他们。 人们排着队从大地上走过,影子在身后。水无法满足每一颗心灵,只能从那上面 流过。我听见他们的声音,他们说,走吧。 尘埃扬起,也落下,慢慢地,它们成为石头,压在每一个人心头,再也无谁能把 它洗刷了去。石头会唱歌,但石头不是梦。没有翅膀的精灵,啮牙咧嘴笑。 天空不会因为云的颤粟而变得渺小,当云朵散去,那浩瀚沉甸甸浮起在空气中。 我却看见那么多绝望的手指在天空的背后闪烁。 流云西去,我在原地一动不动,我是根木头,沉默让我渐然丧失说话的勇气,力 量与必要。大朵大朵黑色的花在惨白灯光下飘荡,我不知道哪儿才是它们的家。 只是沉默望着,沉默地习惯身边一切。花朵坠下,人群死去。然后便是永远的安 静。 有人说,他听到原野在哭泣。有人哈哈大笑。有人说鸟会死的。有人便疯狂地跑。 有人说,你的脖子在我手上。有人这才回头看见自己的骷髅。 鱼是水中的泡沫,人是空气里的泡沫。日子在忧伤里浮沉不定,有着鬼火般闪动 的眼睛。 永远不敢面对,永远不敢触摸,当你在我身边,我原以为你那会若绸缎般滑的肌 肤竟然会在我心口火焰般滚烫灼热。于是,我很渴望,便大口喝水,可我又不是 夸父,所以我就死得更快了些。 相片也会老的,记忆也会死的,你在浅浅地笑,在我看你的时候,你在别人怀抱。 把你的相片点燃,用来取暖,这主意倒是顶好,可我已没有了兴趣。 赤足踩在大地上,感受到安忍的力量。从涌泉穴冲进,然后迅速生长。我看见死 神正踩在树梢,我对他微微笑,他对我微微笑,相看两不厌。 女人从街心走过,肌肤比风还冷。打了个寒颤,我想跑过去,因为我也冷。冷加 上冷会变成热吗?这可真好笑,我看见她的眼眸死死地盯着他的脸。 有人说,人需要动物性的温暖,需要触摸;也需要心灵的温暖,需要交谈,这二 者缺一不可。有人又说,人死了就什么温暖都不需要,也就犯不着向谁渴望,向 谁跪下。 ……’ 我笑了起来,我叫王二,我是砣狗屎,这个一人是比我更大的一砣。我明白他, 我们都生活在一个狗屎时代。我把这张纸向风中扔去,很快它就不会再有任何痕 迹。 第三十六章 夜色渐浓,我走在回家的路上,在路上人民公园时,我看见那老人正又从门房里 探出头,对一男一女吆喝着什么。他会继续活下去,因为对他来说,活着就是很 好,不管是如何地活。他没有看见我,就是看见了,想来也已记不大起来。城市 在黑色虚空中慢慢飘浮,在城市广场那个位置,一朵朵焰火正在绚丽开放。今天 是什么日子?应该是元旦,我加快脚步,我要回家,牛起留给我的家,而且吴兰 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搬到我房间,她是个孤儿,这世上只有我是她的亲人,我要回 去与她朝夕相处。我快步走着,李雅君与石梅一定还在等我吃饭。这么久来,可 也真是难为了这两个小女孩。 刚刚走到楼梯口,几个人影抬着东西冲了出来,闪避不及,正撞了个满怀。还没 等我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又跑远了。有什么事值得这样匆忙?就是赶着去 死,那也大可不必,嘴边浮起微笑,我上了楼,忽然听见石梅那跌跌撞撞的声音, “哥,你不能这样,会天打五雷劈的啊。”出什么事了?心又跳了起来,我三步 并成两步。 石梅已奔下楼梯,见着是我,放声大哭,“王二哥,我哥把那套音响抢了去,说 是要借去听听,准又是拿去卖钱了。” “哦,这样呀。”我想起那个腼腆的男孩,想起那道充满贪婪的目光,笑了笑, “你哥要,给他也就是了,反正也值不了什么钱。” “可这是牛起留给我们的东西。”石梅的眼泪又掉下来。 “如果一个东西,别人觉得更有价值,他要拿去,就让他拿去吧。再怎么说,他 是你亲哥哥,牛哥不会生气的。”我低声安慰着石梅,“对了,李雅君呢?” 石梅的声音忽然就低了下来,“她还没回来。” “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来?我去接下她,她不会是在酒吧吧?” 石梅的声音有些哽咽,“王二哥,你就别问好吗?她过一会就会回来的。” 心头蓦然间掠过重重阴影,这些天,李雅君的神色一直不大对劲,她发生什么事 了?老天爷,她们是我的好妹妹,你不能再让我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个。 我的嘴唇开始哆嗦,“石梅,你慢慢讲,她到底出什么事了。哥会帮你想办法。” 石梅嚎啕一声,扑入我怀里,“哥,他不是人!” “别急,好妹妹,他是谁?” “派出所的周所长。前些天,他们到酒吧来,喝醉了酒,硬要小君陪他睡觉。说, 若不陪他睡觉,就把我们的笔录送到学校去。我不想活了。”石梅呜呜地哭着。 “那时,你在看病,不够钱付医药费,医院说要赶你出来。我与小君到处去借, 可都借不着,小君就答应了那个姓周的,那姓周的事后就给了小君五千块钱。” “你们没去找我单位?” “你们单位上说你这不属于医疗保险范围,不能开这样的特例。”石梅的哭声越 来越大。“今天那姓周的又来找小君了。” 我是只狗,我是畜生,可天底下竟然还会有这样比畜生还不如的家伙?努力地不 让自己再瘫倒在地,心口一阵绞痛。“好妹妹,你们为何要这样对我?没钱治不 就没钱治?” “小君她说你是牛哥唯一的兄弟。” 我默然,“好妹妹,别哭,我们上去等小君回来。” 石梅一直在哭,我没有作声,默默地吃完她为我和小君做的饭。我进了牛起的房 间,墙壁上有张他的相片,我冲他笑了笑,兄弟,你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 我又进了自己房间,拿起吴兰的相片,端详了会,然后在她脸上静静一吻。她在 笑,笑容灿烂。 我下了楼,在商场挑了把刀,自从吴兰死后,我就喜欢上它们了。现在的商场什 么都有卖,我想过不了多久,光着身子的男男女女也会有得卖了。我在售货小姐 殷情笑容里把刀往拇指上轻轻一划,血流了出来,的确锋利,让人满意。售货小 姐有点哆嗦,有点想不通,在开有空调的商场,她也会觉得冷?也是,人心总是 冷的。 慢慢地走向派出所,就在大门口我遇上了几个公安,脸上堆起笑,“你好,请问 下,周所长在哪里?” 一个下巴铁青的汉子扫了我一眼,有点不耐烦,“我就是,什么事?” 老天爷,你终于肯开眼。我笑得更殷情了,“周所长,有个朋友叫我给你带句口 讯。”我把头凑了过去,手腕一翻,把刀拨出,对着他的软腰处狠狠捅去,“牛 哥叫我向你问好。”刀光一闪,金属碎裂,刀尖撞着了什么?我一个踉跄。等回 转身,下巴铁青的汉子已掏枪在手,“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了。”他的声 音在颤抖,他在害怕什么?我看见了他腰间那块褐色枪套,上面有个刀眼,正在 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看。我对它笑了笑,然后扑上前。 枪声响了。 我微笑起来。 牛起,我的好兄弟;小兰儿,我的爱人,从今以后,我们生生世世都会在一起, 永远永远也不分开。…… 后记: 写完最后一个字,眼泪掉下来,不管这篇文章会遭来多少辱骂或是不屑,我只想 说一声,所有的故事都是真实的,它们在绝望中,在那默默中,在那巨大的不可 明状处孤独地响着。血从嘴角泌出,我开始咳嗽,十五天写下这十二万五千字, 我想说些什么? 眼里是泪,这个世界离我很远,手指在键盘上轻轻跳动。我所渴望的到底是些什 么?无穷无尽的悲哀呵,为何会没有尽头?红尘滚滚,何处会有梦想的栖身之处? 年少方唐,是说人性的脏与扭曲。 冰凉地吹,是写一个狗屁诗人与个妓女之间绝望的爱情。 镜碎了,整好365块,是用诗歌的语言写那心灵的悸动与无奈。 一本女大学生日记,是写一个女孩子简单的生活与她眼里的世界。 女人心情,是写听雨花对不舍的爱。 生活在女人中间,是写一个象梦一样的男人,何仁。 与键盘做爱,是写条黑色的放屁狗。 性爱一代,是写个荒唐的故事,宁愿如此,无非这样。 ……这个故事呢? 闭上眼,他们从我眼前慢慢走过。 王二是谁?牛起又是谁?他们为何会那样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一条狗在门外站住,它冲我叫,我冲它笑。生命的实质到底是什么?人或许无善 恶,但无数个人所叠加而成的社会为何会这样?量变质变,尘埃在空气中四处游 荡,每一种结果都是偶然的,也是必然的。这很可笑。 一个朋友说,人生大梦一场的消极谁都有,生活令人发笑也不希奇,有关人文的 东西都是积极生命力最本质的提升,而不是故做潇洒的萧然,人生大梦一场的背 后呢,令人发笑的反面呢?那又是什么?不是如梦如幻就算了,文章毕竟是公众 性的诉求,你有责任对人生和生命做更深层次的思考和表达,如果只是想对佛教 的人生真义的诠释,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黯然,然后我说,我不停地开始说。现代人的生命力是提升,还是倒退?在那 击壤而歌老者悠悠歌声中,我感觉到生命活力的恣洋浩荡。生命力是什么?是对 生命本身的爱,而不是钱物名等等。 何谓生命?就是生存的悲哀,无边无际, 无始无终。为何悲哀?因为荒唐。为何荒唐?因为人的身与心之间距离的可笑。 为何可笑?我们总是求索我们所得不到的。 写的都是人性,无论小说随笔,在个人的认识中,我只是觉得人性荒谬,最后人 这种东西只会忽然没有任何道理地把自己结束。 我应该是个悲观主义者。 对了,佛是慈悲的,它并不仅仅只在说个空。我对佛的研究不多,网上有个叫萧 十一郎的对此似乎感觉不错,但好象也虚无了,没有佛的慈,佛渡世人的心。 佛在现在好象都是个人修身养性的工具。这不是佛。真正的佛里没有轮回,只有 苦,只有悲,只有从苦与悲中生出来的慈。 常有种感觉,写文章的时间,我不再是我,换句话说,不再是这个有过二十八年 人生的我在说话,一切都来自茫然中,打开电脑,手指自然在键盘上跳动,包括 现在。 一切都来自于我们的心灵,一切的悲哀都是因为心灵的红尘中的扭曲,镜不可能 会完全没有改变地反射光线,于是这个世界让我们不敢置信。 人是消极的,但人生可以是积极的。人与人生是不同的,人生更多是习惯妥协忍 耐顺从。 人是指人作为这种生物在这宇宙中存在的价值。来到宇宙,来到星空,不再有天, 不复有地,人何其可笑!在天地间游走的只会是生命本身,而我们个体的人只有 那一闪念的明悟。 生活令人发笑。令人发笑的背后,是死,是欲哭无泪。我把双手摊开,掌纹如斯, 我默默,我的生存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毫无价值。 公众这是个愚味而又可怕的概念,智慧只会在于个人。公众的要求只会是口耳鼻 舌,智慧的声音常会在公众的呐喊里无影无踪。我对生命的认识,只来自于天地, 人本身,我也只为这三者写作。当然这些前提都得是―――― 我已不再是我。 我继续说话,面对屏幕,手指有点僵,天气有点凉。我所说的语言颠倒而又不知 所云,明早清晨,打开这份文章,我能看到此刻的自己是如何一个自己吗?在迹 乎于呓语中,我把门一扇扇打开,现在我也不知到底那道门是我来时的方向。 意义多只是事后安慰。当镜碎了,它有什么意义吗?它不能照见你的脸,不能再 从那看见一个人模狗样的世界,但我知道,镜碎了,真的就碎了,碎了,整好 365块,就与我们的日子一般。 当所有的技巧都已不见时,那就是最大的技巧。大音无声,大象无形,大巧无工, 形式在人生的路上或许真很重要,但与人的心比较起来,它们还仅仅只是微不足 道的可笑。 文章只有从心底淌出来的,才是真正的文章,一切仅陷于文本上的试验只是会那 海面热闹的泡沫,有些白,有点蓝,多姿多采,是很好看,但它们仅仅只会是泡 沫。 我的声音在这个世界里飘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们就会连一点痕迹都不剩。 但我知道,这一天,总是会有的。 我把我打开,我让这个世界与我重叠,在幻觉中,我不明白真实与虚无的区别到 底在哪里,我有些害怕,所以我不停说话。 把理论忘掉,把所有的知识都忘掉,你只是你,我只是我,不要用术语来武装头 脑,那些都只是华丽的外衣,不过,这个世上没有多少人敢,也肯让自己在他人 面前赤裸裸,因为他们比我还要害怕。他们怕失去什么?他们本来什么都不用害 怕失去的呵。他们不是自以为是处天地之造化的人吗?他们不是自许为万物之灵 长吗?他们是懦弱的,一群蚂蚁在地上爬,有人伸出手捻死一只,他们缩回了窝, 过了一会,又继续往外面爬。 语言有时会丧失心灵的本义。所以禅不著文字,只见人心。 我却为何要说? 我渴望成功,我为何要去渴望世俗的成功,我还是我吗?千百个我在红尘中轰然 而响,我在四分五裂中一脸苍白,我是什么。谁能告诉我? 镜碎了,整好365块。我看见了那根红丝带。我所看见的,我说出来,有谁会相 信,我不停地说,直到我无能为力,直到死去。 ……愿老天保佑一切用心读过这篇文章的人,他们会明白这些文字的背后。 一人祝好。 leanwang@163.net ———————————————— 【新语丝电子文库(www.xys.org)(www.xys2.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