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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蓝　朵
　　－－－－－－萧冬湄


　　蓝朵是一个修长而优雅的少年。
　　第一次见到蓝朵是在同学的生日晚餐上，好朋友安安带来了一个英俊的小男
生。稚气未脱的脸上却有一双深遂漂亮的大眼睛，长而卷曲的睫毛，个儿修长略
显单薄。我把他带到柜台前问他喝什么饮料，他指了指我手中的椰奶，我替他叫
了一瓶。
　　“你叫什么名字？”
　　“蓝朵。”他轻声说，如耳语般。我知道蓝姓是畲族人的姓，那他是畲族的
后代。
　　“多大了？”
　　“十六。”
　　“比我小两岁，叫我姐姐。”
　　“姐！”他乖乖地叫了一声，小羊羔般，我乐了。
　　整个晚上他跟定我了，跑东颠西的乐不知疲，对安安倒疏远了。
　　第二天安安告诉我，才知道她的表弟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根本无法上
学，整天呆在家里。昨晚在他的再三恳求下她才偷偷地把他带出来玩，回去被姑
丈骂了一顿。蓝朵由于太兴奋，回去心脏病发作，到医院住院了。
　　再次见到蓝朵是在细雨霏霏的春天，我和安安等几个同学从学校出来，看见
蓝朵撑着一把伞，手中还拿着伞立在如雾的雨中，美得像一幅画。他是特意来送
伞的，一把给了安安，另一把给了我。同学们马上取笑他对湄姐姐有意思了。他
纯洁如雪的心灵竟不懂得害羞，只是天真地望着我。后来我们一起到学校附近的
小吃店每人要了一碗炸酱面。只见蓝朵从口袋中拿出一包香巾纸，把桌子擦了一
遍，又把每一张椅子擦干净，这才示意我们女生坐下。再把每副碗筷认真检查确
实干净才一一推到我们面前，最后才是他自己的。他做这一切是那么的自然温和、
动作优美。我心却为之感动：多么可爱的少年，在我十八岁之前他是我所见最优
雅的异性。但一想到他只是一个重病缠身的孩子，真是心醉又令人心碎。
　　最后一次见到蓝朵却是在我的家中。那一天夜已经很深了，爸爸推开我的房
间门说有人找我。心里纳闷这么迟还有谁来找我呢？出去一看却是蓝朵。我很吃
惊，连忙把他让进房间，我拿毛巾帮他把被雾水打湿的头发擦干，却发现他哽咽
难抑，急忙问他出了什么事？他抬起头，眼里饱藏忧伤，晶莹的泪珠挂在白皙的
脸上，自然卷曲的头发紧贴着额头。
　　“湄姐姐，你说生命有什么意义？”
　　“只要你觉得每天都是快乐的，就有意义。”
　　“可是我知道我活不长久！”
　　“每个人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是在走向死亡，这过程长短不一，你想：与其
痛苦一生，不如快乐半世。为什么要太去计较日子有多少呢？”
　　他似乎得到些许鼓励，眼神又有了光彩。
　　“你该回家了，这么晚爸妈该多着急呀！”
　　他站了起来，认识他才半年多，想不到他又高了许多，已经超过了我。在送
他回家的路上，他的手始终紧紧地握住我的。我转过头看着他侧面脸部优美的轮
廓，很有些伤感！送到他家门口，看到他的眼神是怅然而不舍的，我赶紧对他说
再见。我其实想对他说：“你可以一边治疗一边找些书看。”但我不敢说这话，
因为书本里的东西多半是增添人的烦恼，这个建议可能使他的灵魂更加受苦。
　　之后不久我们家就搬迁到别的城市了。原想与他告别说些鼓励的话，转念一
想许多话都是苍白无力的，还是悄悄离开的好，我想他对我是有些依恋的。
　　十年后，我偶然见了安安，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谈到蓝朵，她问
　　“你竟不知道吗？你走的第二年他就去世了。”
　　我心里一阵绞痛嘴上却故意淡淡地说
　　“想必是他的病的缘故罢。”
　　“不是，他是为了救一名落水的孩子，跳了下去，可是他却忘了他自己也不
会游泳……这件事还成为我们镇上的笑谈，被人们取笑了好一阵子。”安安的眼
眶红了。
　　心里的绞痛一阵强似一阵，不仅为了当初那个惨绿少年，也为了那些口沫四
溅、心灵麻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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