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唉,我的亲人,我的家乡 ——回乡偶记                             楚风   公元2004年7月中旬回陕南探望久病的父亲,至月底踏上返程,期间所历所 闻让人颇多感慨,遂成小小说七题。 之一:穿虎皮 (2004-7-16)      为了这笔不得不贷的款子,从市里到镇上,小李子三天跑了三个来回:第一 次来,信贷部的小庄看了母亲的房产证和土地证后,跟小李子说要他母亲的代理 委托书,第二次来,小庄跟小李子说代理委托书写得不合格式让他回去重写,第 三次小庄跟小李说让他去办理房产评估。跑了三趟,小李子心里直骂小庄:说话 怎么根便秘似的,就不能一次把要办的手续交待完,但是考虑到在镇上没有过硬 关系,也不好发作。   这第四次总该要入正题了吧?小庄还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样子,眼皮儿都没抬 就说要小李去他父亲的单位开死亡证明书,免得有财产纠纷,然后再不愿跟小李 子多说一句话。小李子去了父亲生前的学校,学校放假,办公室主任回家避暑去 了,又去了派出所,当班的说所长去市里开会,公章也带在身上,小李子又回到 信用社找小庄,小庄说那你去你母亲住宅所在地的村委开一个证明也可以。   七月天,空气一点准爆,小李大汗淋漓来到村委。村支书是小李子的族叔六 爷,六爷还是小李子母亲的学生,他看着小李子长大,小李子离开镇里已经十几 年了,六爷见了小李子还是那样亲热,说明来意,六爷马上办妥交给小李子。   “我娃孝顺,看把我娃都拖瘦了!”六爷当然了解,除了瘤子长的位置不一 样,小李子母亲和父亲一样得了癌症,去年父亲病故已经花光了母亲和小李的积 蓄,现在母亲又遭这一难,只有抵押镇上的房子,贷出款来救母亲的命了。   “生老病死,谁都要走这一遭,这是给自己积福报呢,我也不怕跑,只要能 办成。得这病,在医院里花钱跟烧一样,昨天交两千,今天催款单就跟着来了, 这钱要的紧,四天跑了四趟,腿都快跑细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入正题!”临 出门的时候李子叹息。   六爷喊小李子回来,前前后后问个详细,六爷很有把握地说:“你肯定没跟 他说你在市政府工作。”   “没有。政策研究室是个清水衙门,没权没钱的,说了怕也不管用。”对自 己的工作单位小李子一直没有底气。   “我看你狗日的读书读呆了,管他市政府办公室还是市政策研究室,官大一 级压死人,只要你在市政府工作就够了,正儿八经的虎皮搁着不穿,他不把你当 成两山的农民让你把腿跑断才怪呢!”六爷破口大骂。   小李子回到信用社的时候,交给小庄父亲的死亡证明书,小庄说:“快下班 了,后面的手续明天你来了再说。”   “狗日的,你娃在市政府当官了就不能留下来在老叔家吃口饭?我看你今天 不吃饭敢走?”六爷来得正巧。   这天晚上小庄在六爷家做客,吃饭间把后面的手续跟小李子交待得一清二楚。 之二:兔子不能吃窝边草 (2004-7-19)   二十年前金城市金河镇出了一位名记友农,因为在《内参》报道金城市山区 贫困人口的生存状况,入了总设计师的法眼,揭开了金城市扶贫工作的序幕,他 从市报进了省报,后来他又用他的笔搬倒了金城市第一个吃喝市长,他又从省报 进了某家国报,然后再不闻他有什么关于金城的报道,听说现在在京城日子过得 滋润着呢。   比友农小二十多岁的小马是友农的一个村的老乡,小时候还见过友农呢,小 马也在市报当小记者,小马人小心大,小马一直以友农为榜样。   小马起步的势头不让友农当年,他先后报道了金城市几家执法部门的违纪事 件,被市报的总编打回去后,他并不灰心,他直接把稿子发到了省报,他自己也 没有想到会百发百中,有的被省报登了头条,有的上了《内参》。小马的报道引 起了省城领导的高度重视,金城市怎么能没有反应呢?市长亲自接见小马,嘱咐 小马坚守舆论阵地,为金城市的发展多提批评和建设性意见和建议,小马觉得眼 前的光明大道已经通向了省城。   这次小马又把金河镇的公安分局局长给搬倒了。   说起来金城市之所以叫金城,大家都知道,那是因为金城市有一个金河镇, 金河镇有金子,金河里的沙金被金矿的十几艘采金船淘了二十几年还没有淘光, 来金河镇的金贩子很多,金河镇娱乐业也发达起来,金河镇公安分局为了给外地 客商最可靠的安全保障,干脆在公局大门建起了宾馆,宾馆里招来了不少小姐, 为客商做从上到下的全套服务。   小马明查暗访,几费周折,这件事又上了《内参》。   公安分局的局长自然下课了,小马被民间誉为“友农第二”,小马心里已经 做好了进省报的准备。   分局局长倒台的那个周末金河镇的表哥打电话给小马,约小马吃饭,表哥是 金河镇的副镇长,也算亲戚里的个能人,小马推辞不掉。   酒店的大厅里坐满了两桌,那一桌已经在吆三喝四了,显然与表哥请客无关, 表哥这一桌摆好了酒菜正等小马呢。同表哥一起的有七八个人,公安分局的新任 局长也在座上,小马心里后悔今天这酒不该来喝。   表哥死拉活拖要让小马坐上座,小马推辞不过,就坐下了。   屁股还没坐稳,临桌走过来一个人,迎面就给了小马脸上一拳:“兔子不吃 窝边草,你这种人也配坐上座?!”你说来人是谁,金河镇的“街长”吕三儿! 这吕三儿在金河镇拼打了二十多年,号子里度过的日子拢总了也有七八年,进进 出出,恶习不改,反倒有了名气,他走到街上比镇长还风光,街上发生的纠纷没 有他摆不平的,谁敢不给他面子?于是有了外号“街长”。   “你凭什么打人?我坐哪里与你有什么关系?”小马捂着脸分辨。   “打的就是你这种拿鸡毛当令箭的人!我看不惯,我看你不顺眼,我打你还 不行!”吕三儿又是一脚过来,让局长给抱住了。   第二天局长让人带信说把吕三儿关了三天,但从那以后小马没有了安宁日子, 莫名其妙的不少白挨打……   现在小马不仅和吕三儿是哥们儿,跟金河镇的头头脑脑根根绊绊都是哥们儿, 日子过得滋润,他再也不想进省城和京城的事儿了,他说日子过得滋润就好。 之三:疙瘩 (2004-7-20)   老李肺上有疙瘩,老余肝上有疙瘩,他们住在一个病室的时候心里也有疙瘩。   半个月前老余离开602室的时候着实松了一口气,老李这人不错,和气,健 谈,经历丰富,精神乐观,但是跟老李住在一个病室太辛苦——心累!   老余跟老李同住一室心能不累嘛!老李已经六十又三了,老余才四十八岁, 按乡俗,人过六十“老了”的话也算是尽了天年,叫“喜丧”,而老余却落个英 年早逝,只能叫“凶丧”;老李的三个儿子个个吃官粮,孙子、孙女都不小了, 可怜老余的一儿一女,儿子正上学,女儿未出阁,如果他走了的话,那真叫死不 瞑目!另外,老李家在城里,老余的家在山沟里,老李的亲戚朋友一天你来我往, 床头花篮花常鲜,床下礼品堆如山,当面送钱的都要用千数了,每到这个时候, 老余都悄悄地回避到走廊去,干吗呢?寂寞啊,心酸啊,谁能走几十里来看望这 个山村教师呢?你说吧,害的病都一样,但受到的照顾就不一样,老李跟医院里 的人熟得跟自己家里人一样,医生、护士一声一个“李叔”,而老余呢,医生和 护士轻易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还有一点,老李天天晚上回家住,老余算过,每 晚30元的床铺费,两个多月,老李已经把2000多块钱打水漂了,2000元,这个数, 够老余的儿子上一年学了,人跟人不一样,老李退休工资比老余的工资高,听说 老李还有几十万元的房产呢……人家老李生活在天上!   半个月后老余又回到了602室,老李喜形于色地说他们这是第二次握手了, 但是老余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怎么说来着?老余回家后肝区越来越疼痛,他觉 得肝上的那个疙瘩正在疯长,老余哭了好几回,他不敢死呀!一咬牙,与媳妇商 量,贷了几千元款二次进城来看病,老余想如果这次没有效果,他就只求速决, 他不能再给妻子、儿女欠一屁股债务!   老李看出了老余的心事,他开导他一番:人死如灯灭,顺其自然,想那么多 都是白想,老李说自己苦了一辈子,退休才三年,再不用为儿女犯愁,再不用为 公家操心,韩国进口的钓鱼竿托人买回来还没钓一回呢,却……再劫难逃!想了 很多种死法,最后还是挺死吧——要死的人还得替儿女着想,自己痛快了让儿女 怎么活人?   老李说着说着哭得跟个泪人似的,老余觉得老李真不幸,他的心里畅快多了!   老余住院的第三天,医生会诊说要给老余做个肝部造影,想再确诊一下,老 余说不用确诊了,他那里确实长瘤子了,摸都能摸着——老余怕钱没花在刀刃儿 上。   肝部造影花去了老余带来的所有钱,老余一脸灰黑,老李又劝他:说不定确 诊后真排除了你是癌症,那样,好生活不就开始了!老余摇摇头:医院是生方子 赚钱呢!   造影结果出来了,医生通知老余出院——老余不是癌症!   临走的时候,老余想跟老李说几句话,老李却一直侧身背对他躺着,再也没 跟他说过一句话…… 之四:猫肥了 (2004-7-27)      金城的干部疗养院日子越过越不景气,时下干部疗养都跑名山胜水,金城虽 说南依汉水,北枕秦岭,有江南之灵秀,兼西北之犷悍,但名不见经传,疗养院 门庭冷落也属自然。   疗养院的清洁工老金养了只黄猫,猫嘴叼,性喜肉,生在老金这般温饱家庭, 瘦得跟干狼似的,人们常说“猫走富家”,怎奈这黄猫有情有义,对老金家不弃 不离,于是瘦骨嶙峋的黄猫成了老金的一块心病。   金城史书记政绩卓著,喜获高升,但终因在金城任职三年,离情难舍,临别 时不惜屈尊,频频与下属话别,每每意犹未尽,则曰:“某日我再来。”   史书记向来仁义下人,话别时也不愿厚此薄彼,他不惧疗养院山高路远,一 月之间二度莅临。   史书记远道而来,疗养院领导感激涕零,话别悲情,无以复加!待史书记真 正兴尽而去,疗养院领导却个个愁眉苦脸——疗养院那点家底倾尽,年终想搞点 福利泡汤了!   唯有老金自始至终欢喜不已——一月不足,老金家的黄猫变得肥头大肚,体 重足足增加了五斤,医好老金的心病,全仗史书记吃剩下的烂鱼烂肉。 之五:民间标准   洪州是“国家级”贫困地区,扶贫工作搞了二十几年,到现在全国每100名 贫困人口里还有一名是洪州人呢。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洪州一把手调动频仍,好几任书记雄心勃勃地来,风 风火火地干,也都心灰意冷地走了,临走时洪州民间还不忘送他们两个字——折 腾!你说让人伤腔不伤腔?   西门书记从省城来之前,洪州市委大院里都知道西门书记学者从政,著作等 身,现在还兼着经济博导的头衔:经济学家治洪州,总该让人“拭目以待”吧!   西门书记下车伊始,一门心思下县搞调研,忙乎了大半年,谁知末了却只提 出了一个让人费解的“绿色洪州”的概念,直到离任,他也再无建树。   官场机关常人怎能参透,西门书记上任一年有余就直接给调到京城任某部副 部长,小庙出了大和尚,市委大院里众人愤愤,他们评价西门书记时总这样说: “西门书记是书生嘛!”“书生”二字说得又轻又飘,耐人寻味。后来东方书记 到任了,新思维出笼了,“绿色洪州”靠边站了,大院里就很快忘记了这个安安 静静的书生。   然而西门书记走后,洪州民间对西门书记却念念不忘,他们对西门书记的评 价与市委大院里大不相同:“西门书记新官上任,不放火,不扰民,当然是个好 官,只可惜洪州水浅,养不了大鱼啊!”   西门离开洪州二年了,关于西门书记的传说至今流传,当然这些版本多得不 到官方证实,这是后话。                  之六:锁门 (2004-8-3)   “李振南,快开门儿,我们要上学!”   “李振南,锁学校的门儿,是个屎巴牛儿!”   ……   从早上七点到中午十一点,金河镇李家营小学六个年级一百多号学生把包工 头李振南家房前屋后围了个水泄不通,叫骂声一直没有停止过,二层小洋楼里, 李振南拎一把钥匙,窜上窜下,像条疯狗。   “包工头,李振南,要钱不要脸,坏良心,瞎眼睛,敢锁学校门儿!让娃们 儿,没(mo)学上,看我日他娘!”门外高年级的学生学问高,编排的词儿就多些, 就狠些。   “欠债还钱,天经地仪,我日你娘,今天这门就是不开!”李振南把一把钥 匙抖得“哗哗”乱响,发狠地回骂,但门外的叫骂声、哄笑声把他的声音堵了回 来。   自从李振南承建了本村小学“普九”达标建设工程后,李振南就没有过上几 天好日子。   解放的时候李家营小学占用了李家营祠堂,上个世纪六十看代翻修成两趟八 间土坯瓦房,三十多年过去,土坯房墙泥斑驳,屋瓦下滑,大风雨天,往往不得 不停课。   二○○○年“普九”春风吹到了李家营小学,“普九”达标建设工程资金渠 道是“国家拨一块儿,地方拿一块”,据说红头文件明文规定不允许拖欠工程款。 不欠钱的买卖煞是诱人,一时间村长李富强家也门庭若市,大小包工头削尖了脑 袋要为李家营教育事业贡献力量,最后还是李振南媳妇张翠花儿去富强家把事情 搞掂了——当初不是因为翠花死心眼儿喜欢上了兵哥哥李振南,恐怕她早就是李 富强的热炕头了!   镇上让村里给小学又划出了五亩地,要新建一座二十四间四层的教学楼,教 学楼建成后,再把原来的两趟土坯房推倒,这样李家营小学从此就有了真正的操 场。振南算计了一下,这可超出了上面下达的建设标准好几十万呢,镇长说: “过了这村,没了这店,不借这股风上个台阶就是傻逼!先建起来,钱的问题好 说。”   李家营小学是李振南独立承建的第一个大工程,翠花跟振南盘算:三个月建 成,尽挣至少二十万,比起给私人建房三千五千辛辛苦苦地挣要痛快得多。县里 给镇上的第一批十五万元先到了振南的账上,振南一口气把楼房建到了第三层, 第二笔十万元到账,振南准备给楼房封顶,谁料第三笔拨款怎么也到不了账,振 南想停工,富强跟振南说:“你不怕李家营老少族人戳你脊梁你就放停工嘛!” 振南想也是这么回事,自己的闺女金凤不也在村小学上一年级吗……   振南拿出了家底儿,给楼房封了顶,又东拼西凑十几万,好歹把李家营泽被 后代的千秋大业完成了。   李家营“普九”验收顺利过关,那天开大会振南和分管教育的王副县长坐在 一起,比富强这村长还要风光,升旗的时候,金凤还是护旗队队长呢。会后振南 问副县长五十五万元的工程欠款问题,王副县长说他回去跟分管财政的马副县长 通个气再说。   打这以后振南就成了孙子。国家按标准拨款就那二十五万,县里也只答应承 担另外二十五万,但等——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给,至于其他三十万属于超标 建设,那是镇上的事,县里不管!振南听了这话去找镇长,镇长说县里不放口风 他们敢超标?   振南这只皮球被踢了几个回合愣没有落下来,最后他找富强,问能不能村里 集资承担一部分,富强说:“谁敢呀,你不是让我犯法吗?再说现在不让增加农 民负担,农民心里明白得跟镜子似的,今天他张口要钱,明天县政府门口保准有 李家营去上访的人!”富强说得也有道理,振南理解富强的难处,但是谁又理解 振南的难处呢?要工钱的民工拿着瓦刀把振南追得东躲西藏,借给振南钱的亲戚 朋友上门来抬家具,翠花儿一气之下跑到南方去了,后来富强也为这事儿辞去村 长南下了。他是不是找翠花去了?振南哪里敢往下想……   “李振南,大坏蛋,跑到学校来捣乱,看我拿个手榴弹,把你砸个稀巴烂! 李振南,你今天不给学校开门,你就不是我爹!”金凤一手掐腰,一手指着大门, 骂得痛快淋漓,她身后,同学们给予她最热烈的喝彩,金凤一脸得意,就像那天 升旗一样。   “砰!”一把钥匙落在金凤的脚下,“我日你妈金凤,我日你妈普九! 我……”振南仰天嚎叫,振南泪流满面…… 之七:非常渠道 (2003-8-3)     三伏天,张老汉的尸首已经在堂屋摆了五日,艾条燃起的香烟遮不住浓浓的 腐臭,但邻里乡亲没有人敢催张老汉的三个儿子赶快出殡——钱没拿到手怎么能 埋人?人埋了,事情就说不清楚了!   五天前的正午,张老汉去马路对面买酱油,人刚迈出泊油路面,一辆崭新的 东风车呼啸而过,把老汉撞飞到路过的稻田里,人当时就升天了。   看年青司机态度奇好,张老汉的三个儿子提出的要求也不过份——张老汉七 十五了,只要赔偿三万元就不予追究,把人家在路边给撞死了,事故责任很明确, 年青司机遇上这么通情达理的人感激地直磕头,私了最好。   谁想节外生枝,交警队闻风而动,来人勘现场,把东风车拖走,把年青司机 带走了,告诉张老汉的三个儿子等候处理结果。   第二天张老汉的大儿子去交警中队,队长说重大事故,处理结果正等市大队 批示呢,老大回家时看那辆东风车还在中队的院子里,就放心地回去了;第三天, 老大又去交警队,队长说市里说事故责任需要进一步认定,老大出来时却不见了 那辆该死的东风车,心里没底了:人还没埋,车怎么就放走了?   兄弟三人都是老实把交的农二哥,他们认死理儿,不给钱就不埋人,但邻里 却受不了。有顺风耳得来消息,事故司机给交警队交了三万伍千元钱后把车取走 了,三万是补偿,五千是罚款,那三万元交警队可能想昧了!   第四天早晨,村里有人鼓噪,兄弟三人和家门亲友堵了公路,才二十分钟, 交警、民警、武警都赶到,抓了老二和另外七八个人,到晚上才给放出来。一家 人抱头痛哭,老父亲到底埋还是不埋,兄弟三人束手无策。   正此时有高人指点,兄弟备盛筵一桌,请来镇上有名的泼皮冯二。冯二会功 夫,两条腿玩得比常人的胳膊还灵活,曾经在酒醉后,连环腿从上街踢到下街, 没有一脚踢走样,早年只顾打架,不讲效益,英雄无钱也气短,这些年赶上了时 候,十抽一,不算贪心,要账的营生走火,三层楼房前就差挂招牌了。   第六日上午八点半,冯二跟在张家三兄弟身后来到交警队,队长、指导员见 了兄弟三人,正要喝斥,却见冯二抱臂冷眼立于身后,就放一行人坐进了会议室, 再无人来照面。   半小时过去了,冯二走出会议室,见走廊两边所有办公室的门都紧闭,恶从 胆边生:“我日你妈,我看你们躲!躲!躲!躲!……”一个门踢两脚,“乒乒 乓乓”大门洞开,煞是干净利落!   “今天不给钱,就抓我进局子!”冯二一拍有腿,直着嗓子骂:“狗日得都 听着,死人的钱你们也想昧?尸首都臭了,等会我就给背过来,谁拿了钱谁就给 披麻戴孝,抬灵上坡!”冯二进局子跟回家一样,公安局的人还请他维持镇上的 治安呢,要不大伙怎么叫他“街长”?他话敢这么说就敢这么做!   正午十二点,张老汉家出丧了,冯二兜里揣着三千元,哼着歌回家去,十抽 一,冯二并不贪心。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