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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群众真好”
　　倪杰琴
　　“群众真好”，说这话的显然不是我——我自己就是群众，凭什么说自己好
呀？就是厚着脸皮说了，也没有人相信。有道是“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
山中”，自己就埋在群众这大山里面，哪里说得清这大山到底好不好呀？说这话
的得是与群众对应的各级官员，“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只有他们才有本
钱与资格说群众好不好。
　　我第一次听这话，是一个在乡上做什么乡长的老同学讲的。他为了证明这一
点曾举例说，有一次他到自己属下的山区村去蹲点，那里苦得不得了：山民是一
年四季难吃几次油荤，一见到猪肉牛肉——哪怕还是在地上会活蹦乱跳的“猪肉”
“牛肉”，他们都会眼冒绿光！秋天了，山里那些十二三岁的小孩子还没有裤子
穿，光这屁股在山间打柴火！可，就这些自顾不暇的山民，一见到他们从来没有
见过的乡干部，激动得不得了。家里没肉给乡长吃，他们就冒着秋霜在山上蹲了
一昼夜，硬是无中生有地为这乡长捉了两只野兔来给他下酒！“你说，我们的群
众多好？！”说到这里，我那位同学忍不住低回再三地感慨。我一听，也觉得这
些群众挺好的——就这乡长在他们那儿干了七八年了，没为他们脱贫，更没为他
们致富，还连面都没有和他们见上两次，没有冲乡长骂娘不说，还冒着严寒为他
捉兔子！要换了我，吃兔子，你他妈吃兔子屎去吧——就你这德行，兔子拉不拉
屎给你吃，那还不一定呢！与我这种心理阴暗的坏人比起来，山上那些裤子都没
得穿却大猩猩一般为领导捉兔子的山民，当然好多了！
　　还有一次，我听一个村民讲，也是说一个县上的什么干部去他们那儿“视
察”。他们的条件可比那山村好多了：好酒好肉地给那个干部吃了个昏天黑地。
酒足饭饱后，这县上的干部用牙签剔着牙问他们村里有没有“卡拉OK”？村民老
土，没见过世面，搞不清啥叫“卡拉OK”，仔细研究一番领导表情后，小心翼翼
道：“我们村没有OK，可我们村有破鞋，领导是不是要找破鞋？”领导笑了，
“干吗这么粗俗？走哇！”于是村民带他去逍遥一通。以后，每次有县上的干部
下来，吃喝完后，村民都会主动问：“要不要去OK一下？”搞得干部们都很感动
——“我们的群众，多好！”我听了这样的故事，也很感动。真的，我要是那些
享受了人民这样全方位服务的“人们公仆”，而不发自内心地称赞“群众真好”
的话，那我就是那忘恩负义的王八蛋！
　　还有一个厂里的干部，下到车间调查一个工人。结果五六个工人是大眼瞪小
眼，全不吭气。闷了好一会儿，一个老一点的工人才说：“你打听这人，是为了
做啥？是要提拔他做官，还是要送他去坐班房？”干部赶紧说是提拔，于是师傅
们一下打开可话匣子，“你咋不早说？你要早明确了，是捧他做鲜花，我们就添
把绿叶；是送他进班房，我们挖他阶级根源！横竖你想要什么，我们就给你什
么！”搞得那干部感动不已：我们的群众真好，讲什么不讲什么，心里跟明镜似
的！
　　我们的群众的确真好。在他们心目中，好干部的标准其实是很低的：一个官
员们吃点不花钱的肉，喝点不花钱的酒，抽点不花钱的烟，甚至泡个把不花钱的
妞，都是应该的，根本算不上腐败，只要不弄得太过份，大家也就认可了。那些
出了事的官员，哪个不是弄了上百万几千万才出事的？这么肚大有容的群众，能
不说他真好么？
　　有人说，像硬币的两面一样：有怎样的群众就有怎样的官员。也许，就是因
为我们有了这样“真好”的群众，才会出现那么多“真坏”的官员。
　　2004-11-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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