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春天三部曲 吴玉征   第一部:嚎叫的春天   这个春天还是带着腥味来了,便如每年的春天一样,这难道真如一个宿命, 沙尘暴的春天?泥泞不堪的春天?胡乱交织的春天?纠缠不清的春天?   三月的桃花开了。每一朵都是璀璨如女人的泪珠,肆无忌惮的绽开在游人的 眼前。昨夜同秋风扫过,落下了满地的花瓣。一片两片三四片,扫过这个街头, 漫无目的的随着黄昏的风游荡。同墙角里的塑料袋子和碎纸屑纠缠在一起,盘旋 上升,上升盘旋,徒然坠落在某个肮脏的角落里。那里是垃圾堆,臭不可闻。连 苍蝇都不来赶场的垃圾堆。分辨不清的垃圾,盲目堆积的垃圾,奇形怪状的垃圾, 在街道阴暗的角落里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另外天外之物降下,融合成一块巨大 垃圾场。   垃圾场,垃圾场。三月春光下的垃圾场。三月巨大的垃圾场。你便把我裸露 在这垃圾场上,还不如混杂的垃圾干净,还不如垃圾的作用。不能燃烧,废弃无 用,孤零零,空洞洞。看似有物,其实无物。远看便是美好,近看便是虚无。垃 圾垃圾,割下我的嘴唇和耳朵,剁掉我的手和脚。不能听见,不能说话,不能移 动。一双眼睛瞧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如流水马如龙。繁华从眼前而过,繁华进 入大脑,繁华在大脑里奋力的搅动脑浆。繁华,繁华。世界虚无的繁华。   垃圾,垃圾。没有比这更令我开怀大笑的事情。我自由,我狂呼,我不能抑 制,我手舞足蹈。今夜是个狂欢的日子,赤裸的身躯涂抹垃圾,面目可憎行移动 在垃圾场上。听不到,说不成,我只有一双眼睛盯着你。不能走也不能跑,不能 说也不能喊,但是足令我洞开牙齿,让冷峭的春风灌入大脑,从前到后贯穿我的 脑骨。冷风的味道,冷风的味道。足令我兴奋的张大了瞳孔,足令我没一个毛细 血孔张开,迎风而舞。   春天,春天。一个季节。所有的桃花绽放,所有的青草疯长,所有的女人怀 春。昏昏欲睡的季节,阴雨沉沉的季节,没有思想的季节。阴暗,低沉,无聊。 悲痛,愤懑,怒火。春天该是什么样的季节?什么才是春天?阳光明媚,大地回 春,冰河开化?不不,这些不是我的春天。我的春天不如冬天的寒冷,不如秋风 的萧瑟,不如夏季的闷热,我的春天一无所是,我的春天还不若一个沙漠,一个 死水。   春天春天,一个大家说要开花的季节。日子只开花不结果,日子没有尽头, 日子不会开花。日子不是一株花,日子是一个树,一棵草,一个生命。伏在日子 中跛足前行,磕磕碰碰,一路跌撞。没有目标,没有前途,没有路途。日子日子, 一个虚无的概念。向这个春天一样虚无。   春天春天,欲念疯狂的季节。这不是叫春的日子,叫春是安详和希望的日子。 叫春是喜悦的气氛。春天是情欲的季节,植物的根茎中抽出情欲,满世界的都是 这种绿色的情欲,侵占吞噬着路人的眼和胃。吞噬着夏季来临的季节。吞噬着整 个空间。   春天春天。什么都不是的季节。安详,遥远的冬眠。大雪覆盖的安详死亡。 秋季,虚无的硕果累累挂在日子枝头。夏季的忍受流火。一个错误的开端,误导 的开端。砍掉了头的盲目行走,走进了夏天炎热的丛林中。   虫子虫子,发芽发芽。树木树木,苏醒苏醒。女人女人,浪荡浪荡。男人男 人,守候守候。大地干裂,寒风逆转。候鸟倦懒,黑云压城。春天春天,春天春 天!!!   把我撕裂,把我粉碎。不要眼睛不要脑,不要身体不要头。头发没有,皮肤 没有,骨头没有,血液没有,肉体没有。希望没有,绝望没有,孤独没有。生存 没有,生命没有,思考没有。一切都没有,包括这个一切。   春天春天!嚎叫的声音。嚎叫才是最动听的声音。没有嘴唇,没有语言的嚎 叫。没有动机没有目的的嚎叫。嚎叫嚎叫。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 ~~,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春天 ~~~~~~   第二部:我们的春天   1   春天有腐烂的气息。   从什么时候开始暗暗的期待着腐烂?从什么时候已经有了微微的腐烂?这种 腐败的味道缠绕在身体左右,整个身心坠入深远的梦幻中,无底洞的沉沦,周围 连丝毫的风声也没有了,坠落,坠落。坠落的快感,沉迷的快感。有了最后一声 的沉重之后,周围不再是一个虚幻的梦想,实实在在的黑洞,无边无止的黑暗,   安静从容的等待,变成焦躁不安的渴求。长久的愿望终于要来了,这一刻的 来临让心潮澎湃,一次次冲击长久等待固守的堤岸。激动,再次激动。黑暗中嗅 到了春天的味道。腐朽、溃烂、一团火从身躯的某个部分燃烧。   春天终于来了。春天来的讯急猛烈,这团烈火瞬时间掠过身躯,包围着整个 身躯。让我燃烧吧,一季的梦幻破灭。   燃烧,燃烧。春天是滚热流动的钢水;是团烈火;是滚过平原,山川的飓风, 是怒吼狂暴的台风,是能够摧毁一切的新生力量。这团火苗迅速的从某个角落点 燃,迅猛的在一望无际的大地上越过。从南到北,从东到西,从白天到黑夜,从 躯体到灵魂。带动周围一切可以燃烧的事物,大树颓废的倒下,野草瞬间蔓延了 火势,植物的躯干扭曲变形,来得及分辨动物的嚎叫便消失了。大地上一切都在 燃烧,燃烧,燃烧。   壮美的火。壮美的春天。在摇曳不定的火苗中,万物变换着燃烧的形体;火 势此起彼伏,贪婪的相互吞噬着;一团团火苗带着春天的气息,把这地面中的一 切烧个干净。野外的春天,燃烧的春天。   我欣喜若狂,奔跑于一望无际的平原中。我急不可耐,解除所有的衣服狂奔 在黄昏的大风中。我站立不安,朝着野外的大火飞驰而去。我愿这春天的大火卷 过我的全身,让我溃烂的躯体、腐烂的躯体,腐朽的躯体,全部焚烧个干净,让 我丝毫没有感觉。把我当尘土吧,如果能够卷入狂猛的烈火中;把我当枯萎的野 草吧,如果能够从头到脚的燃烧;把我当作风中的一片纸屑,当作空中的一分子, 把躯体烧个痛快,全部融合在春天的气息中。   城市的某个边缘开始下沉,自下而上的烈火舔食着城市的建筑物;城市的内 部突然塌陷,地下孕育的火终于爆发,自一个喷射中心向四周席卷而去。天空中 聚集了光芒,这是从太空之中点燃的火苗,在这层层的火势中,一点点的灰炙漂 浮而上,再次燃烧。城市里的人们走在大街小巷,走出了城市的各种建筑物中, 彼此问候,彼此拥抱,庆幸自己能够做一次燃烧。城市,城市。整个城市在春天 中肆意的燃烧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火苗和中心喷射而出的火苗,加上天空中无所 无在的火苗,终于连结成一片火网,痛快淋漓的燃烧着整个城市。   燃烧吧,燃烧吧,燃烧!春天,春天!燃烧的季节,迅猛的季节。在这样的 季节里尽情的燃烧自己的腐朽,在这样的春天里狂歌纵酒,胡言乱语,上窜下跳, 把一切都换成灰烬。春天,这样才是春天,才是属于我们的春天。   2   南方的木棉花已经开了,你在木棉底下昏昏欲睡,阳光中做着恋爱的梦。北 方的青草已经发芽,你在田野中看着远处的草色,微风中享受着舒畅。昨天夜里 一场迅疾而来的春雷惊醒了多少人的梦,早上地面湿漉漉的,人们见面都说第一 场春雨终于来到了。今天池塘边的不知名的花朵又绽开了一朵,小女孩用柔嫩的 小手抚摸花朵,一只蜜蜂嗡嗡的盘旋在周围。   有一个季节来了,悄然无声的来了。用她柔软的微笑渗透着自己。南方的二 月春风似剪刀,裁就了少女轻盈的梦,她在马路边行走想到心爱的人儿后脸都红 了。北方的春雨润物细无声,在田间密密的斜织着,老农乐呵呵的蹲在田头抽着 旱烟袋。在城市的建筑群中,墙壁倦懒起来,微微透着绿色来,不再是一色的石 灰外表,连大街上的电线杆都想春困的打上一个哈欠,电流声在温暖舒适的空气 中传递着娇困的信息。公司里的职员们用过了午餐,睡眼迷离的趴伏在绿色的吊 兰前打盹,只有电脑前变换的绿色屏保还在无声息的活动着。黄昏,下班的潮流 拥挤在舒适的空气中,缓缓流动着,绿化带的花朵一样精神的开着,期待着早上 露水的滋润。而在乡村的阡陌小路中,挺立的白杨树开始发芽,柳树急不可耐的 抽出嫩绿,布谷鸟在空中上下盘旋飞舞着叫喊阿公阿婆,播种撒谷。归学的学生 并不着急回家,男孩们成群的打闹在开化的土地上,女孩们把嘹响的柳梢吹起来。 田里面,锃亮的划犁正在翻卷黑黝黝的土地,东方红用力地吼叫,冒出一股股浓 青烟。一群大雁北回了,正排成人字形飞翔在蔚蓝的天空中。   你看见一个二八少女扭动着腰际从田野中走来,带来了山那边清新的空气。 看见一个丰腴的少妇从大街上走来,她带着成熟的微笑,让你融入了这个城市。 还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妇人从家里走来,慈爱地看着你,愿意倾听你所有的隐 秘。你在她们的关爱中成长起来,在这个季节的空气中成长起来,你忽然发现你 恋爱了。   你默默地爱着一个人,一个你都不知道的人。你在这个季节寻找她的踪影, 在野外树枝的一段嫩绿苞骨朵、在河边的一株趴伏的青草、在大地中一丝丝暖流。 你回到城市中再次寻找,在清晨交警的微笑中、在人们相互问候的话语中、在拜 见客户的过程中。你始终看不到她在你眼前显现,可是你总能发现她来过的痕迹。 你不停地寻找,用心地寻找,用整整一个季节去寻找,无缘无故的爱着她,没有 理由。最终你发现你不可能找到她,但是却能感觉到她也在默默地爱着你,于是 你泪流满面。   这是一个恋爱的季节,这是一个让所有的人不再孤独的季节。   3   我们在这个时刻结婚。我们在这个时刻相互凝望。这是一个盛大的时刻,这 是一个庄严的时刻。   五彩的祥云围绕在我们头顶,远处圣洁的歌曲正在鸣奏。沉重的管风琴一次 次扣及我们的心胸,让我们紧紧地握住彼此的双手,握紧,再握紧。凝望,再凝 望。走在这条通往婚姻的道路上,所有的人,都在祝福我们。   所有的神灵从天上走下来,祝福我们,教我们如何幸福;所有的祈祷都要成 为现实,叫我们如何追求人间的美好。所有的词汇都是相亲相爱的结果。天使, 我们看到天使在前面引路。蝴蝶,我们看到蝴蝶在前面铺撒花朵;凤凰在路旁为 我们开屏;百灵鸟在枝头婉转着歌唱,蟋蟀的和声在草丛里低吟;喜鹊唧唧喳渣 夹在在中间充当鼓点,鹦鹉模仿人类的腔调唱起欢喜的歌谣。百鸟在我们经过的 上空歌唱,百花在我们经过的路途绽开。   这是一个欢天喜地的季节,这是一个令人无法忧伤的季节。   这个时刻,献给最爱的人。这个时刻,涌现自己的全部真情。这个时刻,就 是力和美的结合。这个时刻,季节永远不能变换,永远都在这一时刻。   神呀,在给我们几天喜悦的日子吧。去年秋天的果实已经成熟,新一轮的酝 酿重新开始。我们成婚了,勇敢、自由、热情奔放的成婚了。我们把所有的希望 都并在一起,我们把所有人的誓言都变成了行动,我们在这个季节结婚,我们将 在冬日白雪皑皑的季节里产下新的生命。感谢所有的生命,感谢神灵的护佑,感 谢上苍的恩泽,感谢看不见的生灵和看得见的生灵。   感谢我们的父母。   一季的岁月漫长,一年的时光漫长,一世的生命漫长,所有的漫长将在这一 刻变得轻盈;忧伤、不幸、悲伤、痛苦这些词汇将变成欢愉、幸福、高兴、快乐。 词汇之间的转变就从这一刻开始。我们从这一刻起,改变了我们前进的道路,改 变了所有的进程。   我们是春天里的两朵云,一块从南方来,一块从北方来。遥远的路途经过这 里。我们相遇,相溶,最终变成一大块云。风吹过,化成千万珠你中有我,我中 有你的雨滴落下。   我们是春天的两株树,栽种在一起。我们的枝条舒展在各自的空间,而在地 下的根,却紧密纠缠在一起,深深地扎在土地里,   相互补充营养。   春天,春天。我们是春天一切可以比喻的事物,是一切幸福的生命。   第三部:城市的春天   有一天傍晚,去看望一个老朋友,顺着一条河流而行。这是一条不起眼的河 流,处于郊区。傍晚时分,天色黑沉,只有路灯毫无睡意的睁大了眼睛,马路上 照例有忙碌的出租车和急忙赶回家的人。而我慢腾腾地蹬着脚踏板,看着河两岸 的景色,不急不缓的走着。走着走着,我忽然迷路了。河流两岸的景物把我带入 了迷途,我把自己给丢了。我不着急,顺着这条河流继续走下去,发现这条河流 和河流两旁的景色让我痴迷了。那天晚上,我最终到了朋友家,告诉他我所看到 的一切。我只用了一句话:春天来了。   是的,春天来了。不必用过多的语言形容,不必刻意地在野外寻找踪影,不 必仰望天空寻找风筝,不必在季节里体验温暖。春天来了,她挟着改变一切的力 量来了。悄然,默不作声。像一只猫,轻盈地蹲在雾中;像一只鸟,无声地掠过 天空;还像我们的心灵,轻柔地感觉着万物。   无所不在的春天。   河流   春江水暖鸭先知,可惜现在城市的河流中再也看不到嘎嘎叫的鸭子了,更不 用说,头戴着斗笠,拿着竹竿的老妪了。这个城市的河流纵横交错,形成一道道 天然的障碍,也隔开了一个个街区。走不了多久便是一条河,河岸宽阔,河水荡 漾,一座座跨河的拱桥排列而去,远远望去与河流两岸的杨柳枝相映成趣。没有 了鸭子,自然有杨柳来代替报春的喜讯。早早的,在河流的两侧便是一派嫩绿的 颜色了。这是一座典型的南方城市,一年四季不落绿的。而春天的绿色,便是新 颜换旧容,在苞骨朵里,在顶尖的尖芽里,在深藏的枝叶里面,新旧交辉相映, 嫩绿顶着尘土生长,藏在经年的尘土中,愈发显得娇嫩可爱。   但是河边的杨柳,在微风的吹拂下早把尘埃吹去了,柔软的枝条急急忙忙地 报着春天的讯息。千条万条垂下,随风摇摆,婀娜多姿。早有一个比喻说是二八 少女的腰,但这完全不形象的。无论是28少女,还是27少女的腰际,怎么也不会 像杨柳这般的柔弱,恰如轻风微飏中的一片纸屑,轻轻飘到了天际的一个角落, 落下,又借着这股微风飘到了另一角的天际。如果少女的腰际要变成这般,估计 就是水蛇变成的妖精了。杨柳永远是轻柔的,更像一个梦幻,隔着纱的风景,怎 么也触及不到。她始终这般柔情,在这个佳期摇晃着少女春天的梦,与那些清风 一起,荡漾着河水。   这个时候的河面,波光粼粼。都是微风过后的足迹,谁说春梦了无痕?这便 是微波知多少的汛期。从白天到黑夜,河水冲刷着岸边,偶尔拍击两下,溅起一 两朵水花在大理石的堤岸上,又回落,朝前流淌,永不停息。它们嬉戏着,玩耍 着,在河岸的两侧宣泄着用不完的精力,还用整个河面撑起一块陆地般的航道, 那上面有轮船,有小快艇,还有小木船。来往运输的船只缓慢的前进,尖尖的船 头劈开一道水路来,整个货船前进前进,劈开的水波荡漾在四周。有时候看到一 只狭长的快艇,劈风破浪般的走远,有时候还能看到简单的一只小船,船头仅仅 安装了一个马达,两三个人站在那里说着什么。这只小船慢慢的走远,一路的水 纹不断地来回荡漾,又慢慢的愈合成一匹褶皱的锻锦流淌着,这时候夕阳西沉, 投下来的彩霞碎成一片,晃成一片。人站在拱型的桥上张望,不由得看痴了。   城市资源最大化的利用,河流两侧便成了公园。不用围墙,不用铁栏杆,更 无须卖票了。有形状的砖块铺得整齐,设上几个石头桌子,石头敦子,还有一些 黄色、蓝的健身器材,整个公园就有模有样了,加上一个假山,一个大而且美丽 的花坛,公园更是有了一定的规模。不准骑车,只能走路。早上老头老婆找一个 宽敞的地方做做运动,太阳出来了,他们回家拎着一把早市的青菜。中午那些城 市里流荡的人,吃饱了暂时躺在这些石椅子上打盹,吹落的花絮零星的落在了他 的身上。下午照例是学生的空间,他们欢呼着跳跃着,踢足球,踢毽子,玩器材, 一些爷爷奶奶在旁边闲聊着,看着说着什么。到了晚上,三三两两结群的人,要 么是情侣,要么是散心的哥们姐们,在河边溜达着。欢歌笑语,此起彼伏,旁边, 河水仍旧哗哗地流淌着。   街道   河流在城市里永远没有尽头,没有人关心他们会流向哪里。他们从远方带来 了春汛,又急急的赶着去下一个城市。只有街道是静止的,是终止的,从起始到 终结的每一段,都在记录着整个城市。   街道是城市的血脉。春天流过他们,随着整个街道一起流入整个城市的角落。 街道没有死角,春天也没有死角。街道一望无际的蔓延,再蔓延。春天也随着街 道延伸,再延伸,像是一层地火燃烧起来,顺着街道,沿着小巷,随着每一个门 牌号码停止下来。等待着城市里面的每一个居民从建筑物里面的欢迎接受。没有 人会拒绝春天的到来,这团火烧得太无常,有时候温情脉脉,有时候迅猛激烈, 即使这样,城市里的每个人都打开了大门,迎接着春天的到来。   女人们用服装点缀了街道,用这种行为迎接春天的到来。男人们精神抖擞的 去上班,挑战另一个压力。小孩子们蹦蹦跳跳的自由自在运动,他们无需做什么, 本身就是春天驻留在城市的信息。那些莘莘学子,穿着校服,面目清爽的走在城 市的街头。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有心思仔细的观察春的到来。他们戴着老花镜, 在街道的朝阳面坐下来,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流微笑。   城市的街道在春天中生机勃勃,在春天中注入了活力。然而,春天也是一个 调皮的精灵,会常常恶作剧的来一些变化,刺激人们的神经,考验人们的耐心。 有那么一两天,狂风大作,杨柳在风中飘忽不定,地面被大风刮的白净,路上一 两个白色塑料袋子飘起,卷上了行人的脸。行人厌倦的逃离街道,躲到一切可以 躲避的建筑物中。   大街上看不见人,风沙乱走。公交车在白天也开着灯,小心翼翼的朝着站牌 驶去,更不要说小轿车了,两盏前灯在狂风看起来如此的灰暗。天下到处都是一 片灰蒙蒙的,整个城市为之变色,失去了往日的安静。而过了一两天,天气又变 得发了狂,热季突然而至,没有任何迹象。大街上的宠物狗还是伸长了舌头跟着 主人后面寻找水源,修车的师傅敞开胸襟躺在椅子上摇着蒲扇,小姑娘们穿着透 明的吊带裙走在街上,一只手还拿着坤包遮着热辣辣的太阳。小伙子还穿着毛衣, 狼狈的拿着外套不停地诅咒。春天乱穿衣,没有一个计划。第二天挑选了一件单 薄的衣服去上班,才发现天气又变化了,寒冷的如刚入了初冬。空气中凉丝丝的 流动着冷气,抽走从身躯上散发出来的热度,四肢冰冷,手脚发麻,人们喜欢凑 在一起。到了夜晚,被窝里怎么也暖不热乎,清早的时候只会庆幸没有把自己冻 僵硬,难道冬天真的到了吗?不不,这都是春天的玩笑。再抬头,再看这天,暖 暖的空气流淌在街道中,人群中,流动在每个人的心间。   没有什么是城市的脸面了,街道就是。街道迎来了春天,街道也在改变着自 己的形象。坚硬的石板路只能带来更多的灰暗,唯有两侧的绿化带才有这个城市 的新鲜。车行道和人行道之间的石头路基撤掉了,换成了一排排花盆,提醒着来 往的人流注意。十字路口的交警指挥台周围也摆满了鲜花,与周围的青草连成一 片。绿化带的青草湿漉漉的撒上了水,一株株梧桐等待着开花。低矮灌木丛散发 着青草的味道,其间的花朵正开的鲜艳,还有无所不在的绿树,生机盎然。   雨巷   体验这个城市的春季,靠众人行走的街道是不行的,那是众人的体验,是整 个城市的。要知道春天的温情永远属于个人的,正如春雨连绵不断的柔情,也永 远在个人的心头停留,她不会明目张胆的倾泻在城市的上空,像夏季的狂风暴雨 一般迅猛,她永远是缠绵的,永远是割舍不了的情思,在黄昏的雨巷中静静地斜 织着一个撑着油纸伞的梦,这个梦就在雨巷中,就在小楼一夜春雨中。   春天的雨是与别的季节的雨不同的,她太温情,太始终如一,太让人牵肠挂 肚,绝没有秋风秋雨的萧杀冷色,虽然这两个季节的雨都成就了多少诗人词人的 文字。相比,春雨的惆怅应该是淡淡的,带着欣喜的惆怅,而绝无秋雨中的消极 停顿的惆怅。即使完全是同一种感情,产生和结果都不是一样的。正如一个硬币 的正反面,得到的是两个不同的映象。   天湿蒙蒙的,要下雨了。阿婆收起了衣服,背起了香袋进山许愿去了;年轻 的姑娘在高高的楼层上瞑望远方,有人楼上愁,大概就是这时的句子。郊区一两 只燕子贴着地面斜飞着,春雨的潮湿让整个自然期待已久。润物细无声,悄然地 来了。只有那些外面树叶在微雨中轻轻地,频繁的抖动着,那些巨大的绿叶,积 满了水,哗的一声倾泻下来,仍旧撑开了等待雨滴的降落。   雨巷。一段雨巷。两侧的建筑物默然站在细雨中,蒙蒙的水蒸气升起笼罩着。 伸出围墙的一只杏枝,正往下滴着雨点,轻轻地落在了青色的石板上。这条巷子 不长不短,巷头巷尾望不真切,朦朦胧胧。围墙围住了一侧的小区,模糊的路灯 灯光照射在墙头错落有致的瓦楞上。另一侧是一排仿古建筑物,有咖啡屋,有俱 乐部,有西式餐厅。与街道用一截狭长的草坪隔开了,低矮的灯光柔和的从那些 铁柱子里照射出,映在了褐红的墙体上,还有一两个镭射灯,打在了建筑物挑起 的飞檐上,雨点落下形成的一丝丝雨幕,看得一清二楚,连同那些建筑物上的排 列整齐的瓦片,一层层铺在了细雨中。有出租车经过,碾过了一个个石板上,驶 过了一个个的雨洼,那些雨水猛的溅开了,又慢慢地回流,加入了那些正在滴落 的雨水。地面不会平静,细雨轻轻地敲击着石板,溅开着,跳动着,同一个个活 跃的音符般欢快。空中的雨点细如牛毛,到了眼前的街灯下又变大了,一颗颗圆 润透亮,急急地坠落在地面。抖动着反射在石板路上拉长的粼粼灯光。   今夜的雨巷,是否明天卖杏花的深巷?   天地之间   蔚蓝的天空不着其余色彩,这是人们梦想中的春天。春天首先从大地中醒来, 再次回归到大地中。不必说姹紫嫣红的花朵,不必说柳色青青枝条,也不必说野 兔追逐的青草地,单说这天空中漂浮的几朵白云就令人神往。几朵有形状的白云 凸出在天空中,像是一个个轻浮的棉花糖。风吹过,散做几缕细长的白线扯在天 边。有飞鸟的影子投在地面上,那些巨大的身影拍着翅膀慢慢地远去了。还有不 知名的鸟儿,同一只利箭,瞬时间从一边射到另一边,耳边只有啾啾的几声鸣叫。   幸福的感觉仿佛轻柔的棉花,春天天空中的白云就是棉花构成的,这些棉花 轻柔的注视着整个城市,注视着整个城市的来来往往。她会用自己的柔长的身躯 挡住春日直射的阳光,让他们温暖的抚摸在万物上,让那些阳光在城市高楼大厦 的蓝色玻璃墙幕反射出蓝色的光,然后在笔直的人行道撒成一片;还会让过滤后 的阳光笔直地照射在公园里,广场上,让那些城市里的人群在内心中发出喜悦的 欢呼来。他们彼此匆匆忙忙,然而在眼睛里却有了春天的颜色。还会让那些阳光 照射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中,灿烂,幸福的光线,从头顶直射下来的光线,常常在 我们彼此对视的时候出现,过滤掉我们的浮躁,让我们在这个城市里更好的生活。   大地欣欣然醒来了。地面上的一切充满了活力,向人们展示一种力量。土壤 里松动起来,蚯蚓忙忙碌碌,蚂蚁成群结队,甲壳虫走来走去。冬眠的青蛙已经 在河水里跳跃,小蝌蚪开始摇头摆尾的寻找妈妈,水塘边慢慢的像陆地渗透着湿 润。一切动物都开始张罗着自己的春天。毛毛虫想着怎么变得肥胖,绿色的身躯 扭动在叶子上;蜜蜂飞来飞去,采花酿蜜;蝴蝶花枝招展,停留在花蕊之间。蜻 蜓在寻找锻炼形体的树枝,蟋蟀在门前筑起了工事。而我们人类,在这个大地上 尽情地忙碌,大口大口的的呼吸着春天的气息。自由,平等,博爱的走在城市的 道路上。   无须用过多的笔墨形容天地之间的春天。南方涌动的气流制造了整个春天, 这个春天与往年一样,在河流中展示了娇媚,顺着整个河流的骨干带入了街道之 中,融入了整个城市中。城市沉默不语,只有在雨巷中重新找回自己的爱情,城 市苏醒,城市感动,城市泪流满面。   春天,春天。所有精灵歌唱的季节。   2004.03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