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我想做一只鸡   右额天心   我想做一只鸡。   苏联作家高尔基曾经在《鹰之歌》一文中说:“鹰有时候比鸡飞得还低,但 是鸡永远也没有鹰飞得高。”这是一句赞颂鹰的名言。仔细想来确实如此。鸡怎 么能和鹰作比呢?鹰或者会因为一时间里处于困境,遭受磨折,飞得很低,鹰毕 竟还是鹰,它一旦振作起来,拍翅而起,那就可以扶摇而上,翱翔蓝天。鸡不一 样,鸡永远也飞不起来,它连蜩与学鸠都不如,总是在地面上扑棱,胡乱呼扇呼 扇翅膀,极力奔跑几次,然后就筋疲力尽,松软而无能地呆了一边。   但是我还是想做一只鸡。   既然鹰“有时候”会飞得很低,那么这个有时候也很难确定多久。在漫长的 岁月里,有时候“有时候”也是一个长时候,此时,鹰简直不能和鸡同日而语。   在一个特定时间的特定环境里,鹰飞不起来,而且永远也飞不起来,那个时 候,它和鸡相处一地,我发现鹰会寂寞,孤独,委琐,卑微,可怜,简直是无可 奈何,而鸡就得意洋洋,浑然自在了。   鹰想拍翅,但是它扇不起翅膀,它就像交通堵塞中的奔驰、宝马,在裹挟之 中,只能在那里看着红绿灯的反复变换而缓慢地挪动一二,就是想那么呼扇几下 翅膀也难。鸡原本就不想飞,所以它可以悠闲自得地东走走,西看看,钻院落, 走村口,无往而不能。飞不了,鹰到哪里去?   一双鹰眼,从高空俯视下来,可以洞观天下的一切,当它发现了目标,它就 会调整自己的羽翅,对准大地的猎物,俯冲而下,一扑,一攫,然后一掠而过, 携带爪下的猎物就高翔远翥了。但是在此时,在这一特定环境里,它只能闲呆在 动弹不得的狭小田地中,看身边来来去去的野兔、草蛇、狐狸,看鸡的纵横驰骋。 此时的鸡,面对溷浊和恶劣,它能坦然自得,仿佛鱼在水中,没有米粒稻谷,即 使是蛹蛆、草虫也可以对付,再不济还可以到一些粪堆遗屎中去寻寻觅觅。据说 鹰爪在攫住猎物的时候,只要鹰腿一弯,那爪子死死地合拢一起,就永远都不会 松开了。天地之大,惟有它爪下一物。但是此时,它又如何去寻取目标,攫取猎 物。鸡看到稻谷吃稻谷,看到蛆虫啄蛆虫。任啥也没有,它也可以在脚下的田野 里,刨上一二,寻找几个活的或者死的啄上一啄,即使是小石子,也可以吞下肚 皮。假如一个蚱蜢一蹦而去,鸡也无所谓,可以立即放下,再去找别的活物。鸡 没有什么目标,没有什么追求,它的目光游移不定,行止无可无不可,如果有, 那就是填塞嗉囊,只要能活命,怎么都成!鹰,唯有在饥肠辘辘中遭受煎熬。   鹰在邻家的小狗、兔子、鸭子、小猫的眼里,那肯定是一个异类。它们或者 会突然看见而不习惯,立即夺路而去,或者在它的四周走动一二,带着异样的眼 神,蔑视地看上一看。它们是不会和鹰相处的。鸡,或者有和鸭争斗的时候,或 者和狗难以相处,或者和兔子行止不一,或者和猫追求不同,但是它们都是主人 的饲养物,它们总是能够在那一方园地里生活。鹰在天地之间,永远承载着寂寞。   鹰的家是在悬崖峭壁之上,它不怕严寒和狂风,不怕烈日和暴雨,但是在这 一特定环境里,它找不到自己的栖身所在。鸡,可以安然地伏在墙角休息,在草 丛里藏身,在主人的床下做窝,在柴火堆里栖息。大地处处皆可家,它无往而不 能。鹰的家又在哪里?   鹰的世界是蓝天和白云,是独来独往自由飞翔的世界。此时鹰却困于一隅, 无所适从。遇到什么人朝它投石子,土块,它不知道戒备也不知道躲避,因为它 从来没有这样的经验,而鸡经验老到,熟悉世俗,你还没有朝它看上一眼,它就 知道你干什么了。你的小土块还没有扔出去,它已经脱身而去。鹰,又如何来防 备任何攻击。   “鹰有时候比鸡飞得还低,但是鸡永远也没有鹰飞得高。”高尔基说这话, 也都快一百年了,但是鹰的“有时候”经常也是无可奈何的痛苦。在那个时候, 做鸡,比鹰要好了许多,因为鸡完全有资格对鹰这么说上一句:“别说是你,凤 凰落毛也不如我。”我想那鹰可能也无言以对。   此时,我真想做一只鸡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