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   短篇小说二题   《完美谋杀》   作者:张弓长   在非凡的作家马尔克思的另一部著名的小说《霍乱时期的爱情》的230页 (漓江出版社,1987年)中的第二段记叙了一个鲜活的生命从爱情的欢乐天 堂突然坠入死亡的残酷的地狱的过程:“第一次同面六个月过去了,他们终于在 一艘停在码头上修理上漆的般舱里幽会了,那是一个美妙的神奇的下午,(想必 读者们也会这样认为的)奥林比娅.苏莱达的爱是欢快的嬉闹的爱。她喜欢在慢 慢恢复的过程中一直赤裸着身体。”然后具有在整个事件中具有决定性质的一个 来自阿里沙的灵感如幽灵一般闪现在阿里沙那根着了魔的神经上并表现在他的手 指上:“他把手食指伸进经漆罐里蘸上漆在漂亮的确良养鸽女郎的阴阜上画了一 个向下的箭头,并在她的肚皮上写下了一行字‘这是我的’”。于是,在这本小 说里,不可避免的命运以必然的疏忽为条件终于来了:“当天晚上苏莱达在丈夫 面前脱衣服的时候把这行字给忘记了。丈夫走进了卫生间拿起一把刮脸用的刀片 一下子把她给杀了。”   夏洛合上书。合上这本《霍乱时期的爱情》他将头靠向椅背闭上眼睛,似乎 在养神,可稍知内情的人(我想由于内情的暧昧,性知情人还有谁呢)都知道夏 洛现在并不轻松。刚才的阅读使他感到了某种偶然性或者戏剧性的东西,在宿命 者的观点里这是必然性的——因为奥林比娅.苏莱达的丈夫所见的意象在夏洛的 眼里也出现过,当然并不是一行字那样的明显赤裸,而是其它的意象。是其他的 较具隐秘性的东西,但却逃不过一双因怀疑而变得敏锐的眼睛的注视与窥探。然 而这种似明未明的状态却更令人费神猜测更令人疯狂。这些意象:妻子偶尔的晚 归到经常的凌晨归来;某次不彻底的淋浴后,被狐疑放大的鼻子仍能察觉到微弱 的男性体液的味道;从问及时妻子的吱唔的闪烁其词到难圆自说;从某个陌生人 打来的电话(声音总是一成不变的);还有更令人痛苦的是来自夏洛下体的无能。 这些令人(特别是一个男人一个特殊的男人)烦恼的东西在夏洛的想像里编织成 一个合适的但并不舒服的帽子,一顶无形的帽子,而且在妻子夜归的月亮下发着 惨绿的光。   夏洛长长的舒了口气,睁开眼,将身子靠书桌坐端正,拿起笔来要完成尚未 写完的稿子。但是一个幽灵——苏莱达的丈夫窜到了夏洛的意念里,在上下跳动 挑拨着夏洛的神经,然后他安静了,斜靠在某个地方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夏洛, 似乎在说,你这个可怜的懦夫!夏洛灵感全无,他将笔丢在一边。用手叉进头发 里用肘支撑着头伏在桌上。(停住!如果你现在从夏洛的后面看着他,你会想到 夏洛的身姿似乎曾在哪里见过。“卡夫卡!”你终于想起来了。在卡夫卡随手涂 鸦的一些由线条与墨块组成的图画里,一幅如夏洛这样的一个姿态的图画,你曾 在一本叫做《变形记》的书里的插图里见过,后来你又在南方末上的一幅插图里 见过,它被命名为《永恒的困惑》,这揭示了人性上的某种周百复始的死结。) 现在我们知道在夏洛的意念里一场战争正在开始,幽灵从心灵一角跳出而天使从 另一个角落里跳出,邪恶与正义继续着永恒的斗争。   太阳从窗户里静静地钻进来伏在夏各的桌上头上。太阳慢慢爬着,最后爬到 夏洛的后背,呆了会儿,它终也觉得无趣,便从夏洛的身上爬下在地上匍匐着, 从另一个窗户里悄悄溜了出去。光的线条越来越暗,这时候夏洛也结束了《永恒 的困惑》的姿态。然后他洗了个澡,妻子还是很正常的没有回来。他随便吃了点 东西,再次回到书桌前抽出昨天刚来的一本刊物这是一本《当代》(99年,第 五期)。在漫不经心在翻过第一篇《一方水土》之后便是一篇由一个叫莫怀戚的 人写的叫《透支时代》。于是一种偶然抑或是必然的或是戏剧性的东西出现了。 《透支时代》小说的主线一个不咸不淡的婚外恋,重叙是多余的并且也是不重要 的。重要的是作者轻描淡写似地不经意地说出:他曾写过一本叫做《无证据谋杀》 的小说。(请注意苏莱达的死与透支时代里的谋杀)出于对社会的责任感,作者 没有将谋杀的经过或方法描绘出来。但是作者还是忍不住卖弄的说了一句:“总 之被害人是在浴缸里泡澡,他所爱的人开玩笑似的轻轻一个动作,就上他呛了水, 出现了短暂的昏迷后溺死在洗澡水中。没有任何他杀的痕迹,只能结论因酒醉而 淹死。”又一桩凶杀!那个本来已平静幽灵又活脱脱地在夏洛的神经上走起了钢 丝绳。oh,mygod!夏洛神经质地将书扔在一边好像书上有麻疯病似的。   夏洛在房间里急促地踱着步。我们从他急躁混乱的步伐里看到了仓皇恐惧与 颤粟。仁慈的读者们想必知道在夏洛的意念里又出现了那幅《永恒的困惑》的著 名图画了。生活如此偶然在两次不同的阅读当中却遭遇两个相同性质的死亡事件 --缘于不贞。一种神秘的征兆或宿命似乎在向夏洛暗示着什么?“完美谋杀”? 显然,夏洛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在权衡。也许夏洛永远不是一个合格的凶手,他 缺乏勇气。   夏洛觉得很烦躁,加快了踱步的速度。忽地一种破坏的欲望使他猛地转过身, 冲到桌前抓起桌上的纸笔向四处丢去,《当代》、《霍乱时期的爱情》被丢往某 个角落。然后他抓起今天刚到的《面方周末》,显然地,夏洛想撕掉它。是的,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需要发泄。我们总是会找一些牺牲品来发泄我们的愤怒恐惧与 无奈,一种破坏的欲望或自虐的冲动会使困挠我们的能痛苦减轻许多。尽管问题 在冲动之后狂乱之后还是存在。可是报纸在空中在夏洛有手中停顿了下来,夏洛 张着嘴瞪着眼看着消费广场栏目上的一个标题:“热水器杀人四大追问”又是一 桩死亡事件。看过这则报道的人都知道,一个热水器杀害了一位漂亮的妻子及聪 明的女儿。事故的症结在于热水器安装时没有安装烟道或热水器应安在外面但没 有按照执行。复述这一报道纯属多余,但在这里却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夏洛很 认真的地一直站在那里将报纸看完。然后他匆匆扔掉报纸,急急地跑到浴室,打 开门看着挂在一角的热水器,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很神秘的表情。他走进浴室看着 热水器的外壳上写着“必须安装通往户外的烟道”夏洛看着没有安装烟道的热水 器不由地感到颤粟,但很快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心情在他的脸上荡漾开来。      时间在十二点正。夏洛已经进入梦乡长久以来梦境总是千篇一律的场景。在 睡前他总是陷入无边无际的想象之中,他在想像他的妻子在另外一张床上另外一 个男人的身躯之下的情景,然后似是另外一个人的彼倦侵入他的肌体,他才会不 知不觉沉入到睡眠的巨大空洞中。然后是妻子的迟归开门声,脱鞋声,拖鞋拖地 的声音,淋浴的水声,这一切意象音响在睡者的梦里经过折叠影射放大缩小然后 再还原。在睡梦中他几乎再现了这些场景:在微微的台灯亮光里妻子白得发光的 躯体无遮无拦,她径直走向浴室淋浴的水声随之响起。有时他被惊醒但很快又睡 去,短暂的似醒非醒在朦胧中见到的场景,听到的声音经过折射模糊过滤又影响 着睡者的梦的变化场景的变化。有时候他就怀疑这一切倒底是梦中的场景呢?还 是现实里的场景呢?他们相互交叉影响着,给他的感觉是他们已经没有界线了。 例外的梦境总是充满死亡的气息——总是妻子赤身裸裸的躺在浴室里死去。经过 梦的过滤机制之后,梦中的凶杀要么是没有凶手要么就是妻子的情人满手的鲜血。 这些奇怪的梦!   第二天他一早发现妻子不在床的那一头。他感到很意外,尽管如此了,但她 还是从来没有在外面住宿过。他似乎感觉到她在他睡着之后是回来过的,或许只 是在梦中罢。从浴室传来水声夏洛觉得奇怪,她从来没有在早晨淋浴的习惯,她 还有赖床的习惯呢。夏洛下床去洗刷。半个小时后水声还是在响,夏洛似乎感觉 到了什么似的,他来到浴室门前调敲了敲门,没有回应有。夏洛一脚踢开了门, 于是,他看到了这一切:在浴室里惨白的灯光下——她—他的妻子赤身裸体的躺 在地上一动不动,她死了!夏洛站在浴室门前望着浴室里的热水器露出很奇特的 表情,隐隐地在嘴角构起一丝笑容。他望着妻子完美的曲线(虽已僵硬)一种欲 望却在下体膨胀,一种男人的阳刚尊严正在崛起。   三年以后夏洛的长篇小说《完美谋杀》出版。受到读者评论界人士的一致好 评。夏洛遂成名。一年以后《完美谋杀》被改编同名电影,夏洛担任编剧,由国 际知名的中国名导张艺谋执导。在影片中观众明明看到丈夫用一种巧妙的方法杀 死了不贞的妻子,但是却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是其丈夫所为——警察找不到证 剧。死者亲友们的上诉再上诉,警察的取证再取证,审问再审问,当事人的沉默 再沉默。最后权威的法官宣判被告无罪当庭释,其结局一如“完美谋杀”。此影 片倍受争义尤以法律界司法界为甚。影片屡屡斩获国际大奖。夏洛名利双收。      在若干年后夏洛在其自传中叙述了这样的一章,他说了妻子及她的死。在最 后他说,妻子的死完全与他无关也与其成名作《完美谋杀》无关。一年后夏洛辞 世。   短篇小说:《蜘蛛网》   ◎ 一   午后。   午后的炎热让人晕晕欲睡。   但是,沈浩觉得多余的睡眠,那是一种罪恶。   于是,他用书,用阅读来抵抗这种想嗑睡欲望。但是迟钝的大脑,真的是无 法把那些连在一起的方块字识别成一种呼喊,或一种司空见惯的冷漠,或者是痛 苦。   沈浩只有恼怒地把书放在一边了。他用肘枕着后脑,躺在床上,眼睛呆呆地 看着天花板,一边在想,这房间真是大啊。在这样的房间里,让人感到内心也是 空的,(或者是一种混沌的满)甚至连身边空气都是空荡荡的。   为什么会这样呢?沈浩用模糊的大脑想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头绪,在以往, 他总是能用理性的头脑理清自己为何在某个时候有一种莫明的情绪的。   他觉得这样躺着不舒服了,他就换了个睡姿。他转过身体,脸朝向了不远处 的书桌。沈浩感到奇怪,尽管大脑一片迟钝,但是眼睛还是很有神。他看到桌上 在相框里的妻子在朝他微笑,而且眼睛盯着他的眼睛,是那么地专注,以至于让 沈浩都觉得有些不自在了。   沈浩把眼睛从妻子的眼睛上移开,并离开了相框。桌子上有一排书,沈浩都 能看清书脊上的字迹。有一本书,放倒了,吸引了沈浩的眼光。书脊上的字是 “社版出海南 著 华余 品精说小华余”。   看清楚这倒过来的字之后,沈浩又把眼睛移向了一旁妻子的脸上。妻子的长 长的头发拢在脑后,露出了高高的额头,这高高的额头,是沈浩爱上她的原因。 沈浩一直认为,高额头的女人是聪明的,充满智慧的。   这还是沈浩读小学时被灌输的一种观点,在小学的思想品德课文中,有一篇 是说居里夫人的,文中就提到,居里夫人有一个很高很高的额头,所以她很聪明, 就有了一个伟大的发现。所以,尽管妻子的相貌并不是很好,但沈浩还是喜欢上 了她,并跟她结婚了。   结婚之后,沈浩倒是忘记了妻子高额头的事。   沈浩现在想起来了。现在妻子就贴在相框里看着他,她微笑的样子显得很聪 明。   沈浩向着妻子的眼睛问:   “你去哪里了?”   他的声音在这个粘乎乎的午后的空间里显得毫无生气,特别是面对着妻子那 张脸,她的脸因为不变的微笑和表情而显得有些呆板。   他虚弱无力地又问了一句:   “你去哪里了?”   然后,沈浩就知道为什么心里,还有身边的这空气为什么这么空的原因了。   她去哪里了?   她一大早就出去了。在上午十点钟,他醒来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了。昨晚, 周末,他在她身上泄尽了一周以来积蓄的激情,以致于,现在,他都觉得对性事 有一些厌恶的抵制。但是,沈浩还是希望,妻子,在这个时候,能够洗干净身体, 穿上一身干净的睡衣,在身旁躺下。沈浩觉得,需要一个人来填充这周边的虚空 啊。   但是她去哪里了?   沈浩转了一身,脸朝向了窗的方向。窗帘把外面光挡住了,只透过微微的光 亮,微风轻轻地拂动着窗帘,那些光亮也在闪动。   看着这些闪动的光亮,沈浩觉得眼皮越来越重,然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二   在朦胧之中,沈浩听到有人在敲门。沈浩感到自己从床上爬起来,好像连鞋 都没有穿,就走出房门,穿过客厅,打开了门。   沈浩感到门前站着一个人,但是面部模糊不清,像一团雾。不过,可以感到 这个人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至于他的裤子与鞋,沈浩怎么感觉也不知道他究竟 穿得是什么。   这个人站在门口,就好像一件黑色大衣悬在空气里,但沈浩却能明确地感到 这是一个人,心中也没有觉得诡秘。   沈浩感到自己在说话了。   沈浩说:   “请问你找谁?”   沈浩感到这个人在问自己:   “你是沈浩?”   沈浩回答他:   “我是沈浩。”   “哦,那跟我走吧。”悬在空气里的人说。   “走?”沈浩迟疑了一下,然后问这个人,“不进来坐坐?”   “不了,还是快点上走吧,时间不能再眈搁了。”穿黑色大衣的人语气很坚 决。   “好吧,你等我一下,我进去穿鞋。”   沈浩决定跟这个人走,他丝毫都没有觉得奇怪。沈浩觉得必须跟他走。   于是沈浩转身,穿过客厅,回到房间,穿起了床前的那又拖鞋。沈浩感到自 己就穿着睡着时穿的T恤与沙滩裤。   沈浩穿走出房门,穿过客厅时,拿走了放在茶几上的钥匙,走向门口时,看 着那个穿着黑色大衣的人悬在空气里在楼道口来回晃动着。   沈浩在锁门的时候,没有听到以往熟悉的咔嚓声,甚至,他都没有做关门的 动作,走出门口,他感觉到门已经锁好了。他试着回头看看,果然,门已经锁好 了。没有声音。   那穿黑色大衣的人还在空气里晃动。   沈浩对他说:   “走吧,去哪?你带路吧。”   那黑衣人回头看了看沈浩,说:   “你跟着我就好了。”   黑衣人说完就下楼,沈浩跟在后面。沈浩没的听到以往穿着脚上的这双拖鞋, 走在楼梯时所发出来的巨大的响声。前面的黑衣人走路也没声音,看他走路子样 子,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飘移。   走出楼道口,沈浩感到了外面白晃晃的一片,阳光太强了。但是,沈浩并没 有感到以往的那种热浪迎面扑来的感觉。   街上的行人没有声音地走着,沈浩感到他们的面部也是模糊不清的。他们行 走的姿态,跟他前面的黑衣人一样,是在空中飘着走。沈浩想看看他们的脚,但 是,无论如何看都看不到。   看不到就不看了,沈浩心里想。他并未对此感到惊奇,而且觉得,事情原本 就是这样的。无须多想。   他继续跟着前面的黑衣人走在看起来像人行道的路上。走了一会儿,黑衣人 从一个路口过马路,路上过往的车辆很多,但黑衣人似乎并不在意,径直就走了 过去。   沈浩在后边焦急地喊了一声:   “危险啊!”   但是一喊完,就见那黑衣站在马路的对面向自己招手,示意叫他过去。   沈浩迟疑了一下。这时时间似乎有那么一小段被中空了。等过了之后,沈浩 发现自己就站在黑衣人的面前了。   沈浩回头看了看马路是行驶的车,然后对黑衣人说:   “走吧。”   ◎ 三   黑衣人在一个车站停了下了。沈浩感到黑衣人对他说:   “我们要搭车。”   车站旁站满了人,沈浩感到很拥挤,但是很安静,虽然看上去,他们在说个 不停,沈浩却感觉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沈浩感到了以往等车的感觉了。他往一个方向看了看,车没有来。   沈浩又感到黑衣人在对他说话了:   “不要急,车会来的。”   沈浩感到自己看了看黑衣人,这时黑衣的样子似乎又变了一下,他竟然跟周 围的人结成了一体,他的黑衣盖住了所有的人,但是沈浩看得见黑衣下的人还站 在那里,并且嘴巴一直在动,像是在吵架,又像是情人在窃窃私语。   沈浩无动于衷地看了看,然后走近一个好像是车牌的铁板架下,想看看这里 是什么站。但是沈浩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上面标的是什么字。   “我的眼睛近视,所以我看不见。”沈浩回头对着黑衣人,也好像对着黑衣 人衣服底下的人说。   他又绕到另一面,看看有没有更大的字。   “大一点字,我就看得见。我上学时,坐在后面,总要求老师把字写得尽量 大些,因为我近视嘛。”   沈浩清楚地感觉到了他所说的话。他的眼睛似乎有些奇异,他竟看得见后面 站着的那群人。   沈浩绕到了另一面,抬起头,看到白白的铁板上除了一个黑色的蜘蛛网之外, 什么也没有。   他觉得这块铁板太高了,他仰得脖子都有些酸了。不过,他还是看清楚了这 个黑色蜘蛛网是六边形的,上面没有蜘蛛。   “为什么这上面有蜘蛛网呢?这倒是怪了。”沈浩转身朝那黑衣人说。   黑衣人什么也没说。突然黑衣人的手就朝沈浩抓来,沈浩根本就没有意识躲 闪。   然后,他们就坐在车里了。沈浩朝车窗外看,马上就朝黑衣人喊起来:   “你看你的儿子们全变成蜘蛛了。”   黑衣人不理会沈浩,他对另一个人说:   “快点开车啊。”   沈浩朝黑衣人推了推,但好像什么都没碰到。   沈浩对他说:   “你这个做父亲的也太不及格了,你看你的儿子全变成蜘蛛了,你也不去管 管他们。”   黑衣人指着车顶说:   “那里有个蜘蛛网,不用怕了。”   沈浩抬头往黑衣人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车顶一角有一个黑色的呈六边 形的蜘蛛网。   “但是”,沈浩朝黑衣人说,“你的儿子太多了。”   黑衣人对沈浩说:   “快下车了。”   沈浩觉得椅背太粘了,湿乎乎的,滑滑的。沈浩站起来大声地对黑衣人说:   “是哪个没有道德的家伙把椅子弄成这样。我讨厌湿乎乎粘粘的椅子,它会 让我得阴囊癣的。”   黑衣人说:   “跟我走,到了,下车。”   沈浩跟着黑衣人重新站在了人行道上。   “咦,你的儿子们呢?去哪里了?”沈浩大声地对黑衣人说。   黑衣人却指着一块车牌对沈浩说:   “喏,那上面也有一个蜘蛛网。”   沈浩往那块车牌看去,果然,上面有一个黑色的呈六边形蜘蛛网。   沈浩很不耐烦地,生气地问黑衣人: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   黑衣人指着蜘蛛网朝向的方向说:   “往那边走吧。”   ◎ 四   似乎走过了许多个小巷口。   黑衣人在一个小巷口停了下来,他回头对沈浩说:   “你知道我的儿子们去哪里了吗?”   沈浩大声地回答说:   “不知道。”   黑衣人指着巷口的墙上说:   “你看,那个黑色的呈六边形的蜘蛛网,我的儿子们在那上面。”   沈浩顺着黑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但黑色的蜘蛛网上什么也没有。   沈浩在心里大声地说:   “上面什么都没有。”   沈浩感到黑衣人也听见了。黑衣人并不理会这个,指着巷口说:   “进去吧。”   沈浩就跟着黑衣人走进去。   小巷两面每隔一小段,就有一扇门,往里面瞧进去,黑幽幽的。   沈浩在心里对黑衣人说:   “我们这是要去哪?去你家么?”   黑衣人说:   “是的,是去我家。”   “到了”,黑衣人指着前面的一扇门说,“你看那上面也有一个蜘蛛网。”   沈浩在心里对黑衣人说:   “你是一个蜘蛛精?怎么住在蜘蛛网里呢?”   沈浩感到黑衣人在说:   “是啊,你知道的。”   黑衣人说完,就钻进了门洞。沈浩也跟着钻了进去。   里面黑麻麻的。突然间一盏灯亮了。沈浩看到黑衣人的手从墙壁上的开关上 离开了。   黑衣人指着面前的楼道口说:   “走吧,我家在三楼。”   沈浩跟着黑衣人往楼上走。沈浩看到黑衣人还是在飘着走,而自己的拖鞋也 没有发出响声。沈浩感到这楼道是沙发做的,所以没有响声啊,把声音吸走了, 沈浩在心里想到。   “你怎么知道这楼道是用沙发做的?”黑衣人一边走一边回头对沈浩说。   沈浩不知喃喃呢呢说了些什么。   嘘!黑衣人示意沈浩不要说话了,他悄声地说:   “到了,不要大声说话。”   沈浩觉得非常压抑,烦躁地挥动着手臂。   黑衣人走到沈浩的身后,指着门边墙上的六边形的黑色蜘蛛网说:   “这就是我的家了。你走过看看。门上面有窗口。”   沈浩看到本来没有窗口的门,突然就有一个小窗口了。他朝门走过去时,就 听到了一阵男女交欢的呻吟声。沈浩不用分辨就知道那是男女交欢时所发出的声 音,他感到下面的那个东西也肿涨了起来。   沈浩走到门口,探头往窗口里看,他看到一对男女赤裸着身体,正在床上交 欢。沈浩想看清楚他们是谁,但他们都背对着门,那女的跪在床上,男的就站在 床边弄着。他的叫喊声很夸张。   他们这样弄了一会儿,男的就出来了,似乎完事了或者想换个体位。沈浩在 心里想,转过来就知道是谁了。   这时突然听见后面传来“砰”的一声,响声非常大,沈浩吓了一跳,赶紧回 头去看。   沈浩看到的是妻子的那张脸。   ◎ 五   沈浩睁开眼睛就看到妻子正在门口弯腰捡她掉在地上的包。   沈浩摸了摸因出汗粘乎乎脸,懒洋洋地对妻子说:   “你去哪里了?”   妻子把包放在桌上。一边倒水一边对洗浩说:   “你今天就在家里睡觉?”   沈浩坐了起来,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又问:   “你去哪里了?”   妻子喝了一口水,然后看着打哈欠的沈浩,她说:   “你白天睡觉有没有负罪感?”   沈浩又打了一个哈欠,连眼泪都打出来了。他张着泪眼汪汪的眼睛对妻子说:   “我做了一个梦。”   妻子又喝了一口水,安静的空气里都能听得见她吞水的咕碌声。妻子在桌子 旁坐了下来,继续说:   “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多余的睡眠是一种罪恶。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了?谈恋的时候吗?还是结婚的时候?”   沈浩抹了一把脸,眼睛定定地看着妻子手里的那半杯水,说:   “但奇怪的是,我什么都记不得了,除了那个令人费解的呈六角形的蜘蛛 网。”   妻子坚定地重复着她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说的?是我们谈恋受的时候?还是结婚以后?”   沈浩颓然地说:   “我真的记不起来了。在梦里,我听到后面砰地响了一声,我吓了一跳,睁 开眼就看到了你,然后所有的东西就碎了。”   妻子脸色很难看地看着沈浩,然后就砰地一声,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了在桌 子上,里面的水溅了出来。   那重重的声音使得沈浩惊愕地看着妻子,他问:   “你怎么了?”   妻子就一字一句地说:   “我问你,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说过“多余的睡眠是一种罪恶”这句话的?”   沈浩答非所问地对妻子说:   “你生气了?”   妻子又拿起了那只被她丢在桌子上的杯子,她说:   “你对我说过,多余的睡眠是一种罪恶!”   沈浩听明白了,于是他说:   “你生气了。”   妻子叹了一口气,说:   “我只是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跟我说的?”   沈浩摇了摇头,说:   “不,你生气了。”   妻子说:   “你看,多余的睡眠让你的头脑有些不清楚了。”   “不”,沈浩摇了摇头说:“不是这样的,虽然我记不清我的梦,但是我还 记得,在我睡之前,我看着你的照片,我还问了你,你去哪里了?”   “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什么时候跟我说那句话的?”妻子无可奈何地说。   “你不要再问了,这是一个令人难堪的问题。你去哪儿了,我只对这个感兴 趣。”沈浩继续睡觉之前的追问。   “你这是什么意思?”妻子一边把玩着杯子一边看着沈浩。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沈浩说,“在睡觉之前,我一直在想你。”   妻子叹了一口气,把杯子轻轻地放好在桌上,才说道:   “也没去哪,只是去见了一个客户。”   “今天不是星期天?“沈浩问妻子。   “跑业务哪分星期天啊,客户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就得上班。”妻子耸了耸 肩,表示无奈。   “所以你就生气了吗?”沈浩轻轻地问。   “这哪跟哪啊。”妻子笑了笑说。   沈浩噢了一声。   “哎呀,我回来时忘记买菜了,”妻子突然才想起,她说,“今晚可能要凑 合一下了,冰箱里还有什么吗?”   “有西红柿和鸡蛋”,沈浩站了起来,说:“我去洗个澡。”   “那就炒番茄蛋和蛋汤吧。”妻子也站了起来,她要去厨房了。   沈浩和妻子一同走向客厅,沈浩闻到了妻子身上的香皂味道。   他问妻子:   “你回来洗过澡了?”   妻子说:   “没有啊,怎么了?”   “你身上有股香皂的味道。”沈浩解释道。   “噢,我今天的客户是一家化工厂,生产香皂的。”妻子也解释道。   “噢,”沈浩说,“我去洗澡了。”   ◎ 六   吃过晚饭,沈浩坐在沙发上看书,妻子躺在床上看她的时尚杂志。   这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了,是短信铃声。   沈浩放下书,拿起手机。   “是谁发来的?”妻子问。   “哦,是一个诗友,浙江的。天呐,他说他的老婆跟人跑了。”沈浩朝妻子 扬了扬手机。   “老婆跑了?”妻子放下了杂志,“他们结婚了吗?”   “结了呀,好像有一年了,他跟我说是结了的。我问问他,看是什么原因。” 沈浩一边回短信一边说。   “到底结婚了没有?不是同居吧?”妻子疑问道。   “是结了。在他的诗里,他也写了他结婚的事。”沈浩编辑短信很慢。   “那很难说啊,”妻子说,“肯定是认识没有多久吧。”   “你说这女人也太薄情了吧,结了婚也跑啊。”沈浩一边发短信一边说。   “你看看他怎么说吧。”妻子又拿起了杂志。   过了一会,手机铃再度响起。   “啊,原来是这么回事,”沈浩一边看短信一边说,“他从一家厂里面退出 来了,休息了半年,前几个月才开始找工作,找到了,在一个小镇里,离住的地 方比较远,每个礼拜回家一次。这样才过一个月,第三者就插足了,老婆就跟这 人走了。”   妻子放下了杂志,发表她的意见:   “肯定是感情不够深,单单一个月,就移情别恋,他们的感情基础也太弱 了。”   “就是啊,就是一个月,而且每个星期我的朋友都要回家的呀,这种女人也 太弱智了。”沈浩愤然地说。   手机铃声又响了。   “他说他很难过。”沈浩说。   “难过是难免的,”妻子说,“但这也是幸事,让一个不爱他的人早点离开。 她不值得他去难过呀。”   “道理是这么说,但一个人突然就离开了身边,总得有个过程。”沈浩一边 发短信一边说,“我只能劝他,不要一个人呆着,找人聊天,不要喝酒,多运动, 不要闷着。不然,情绪总是郁结不散,说不定会走极端。”   妻子又拿起来了杂志。   “天呐,”沈浩看着朋友发过来的一条短信息叫道,“他竟然想要把这对狗 男女杀掉。这怎么可以!”   “怎么了?”妻子抬起头看着沈浩这边。   “他说他要把他的老婆与第三者杀掉,果然如我所说,要走极端了,”沈浩 说,“他要理性一些才行。”   “他失去理智了。毫无意义,除了可以发泄心中的不快之外。”妻子说完低 下头看杂志去了。   沈浩继续发短信。   ◎ 七   又是一个星期天的早晨。   沈浩是被手机的铃声闹醒的。电话是朋友阿克打过来的。   “喂,老哥,星期天在家干嘛呢。”阿克在电话那边说。   沈浩打了一个哈欠,说:   “能干嘛呢,看书,或写东西,或者发呆。”   阿克在那边大声地说:   “我们去烧烤你来不来。”   “烧烤?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现在我可没心理准备。”沈浩抱怨电话那边 的阿克。   “也不用你准备什么了,所有的家伙我们都准备好了,就差一样了,需要你 帮忙呢。”阿克说。   “噢,噢,”沈浩叫了两声,“需要我帮忙你们就叫我了。”沈浩假装生气 地说。   “好啦好啦,老哥对不起,得了吧。你还没起床吧,现有赶快起床,刷牙洗 脸,快点,我们等你。”阿克在那边快刀斩乱麻。   “噢,噢,”沈浩叫了两声,又打了一个哈欠。   “你出来的时候,到你家附近的那个市场的王记刀铺帮我买一把王中王刀, 有点像弯月的那把,用来切肉最好不过了。你快点,起来了没有?”阿克在电话 那边急促地说,他很不满意沈浩这种懒洋洋地跟他说话。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会快点的。”说完,沈浩挂了电话。   放下电话,沈浩头靠在墙上,然后就是一个长长的哈欠,一边打哈欠时,他 注意到妻子跟往常一样,不在,又去哪儿了?他看到桌子上妻子的相片,他又生 出这样的问号。   沈浩揉掉因打哈气挤出来的眼泪,又抹去了眼角的眼屎,才下床开始洗刷。 整个房子空空静静的。一边刷牙一边看着镜子里的沈浩又感到心里无边无际的空 了。   这究竟是怎么了?沈浩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他的心思转到了穿什么衣 服的事上去了。   过了一会儿,穿着运动鞋和一套休闲短衣裤的沈浩锁好了门,轻盈地走出了 楼道。沈浩只要一穿上运动鞋,那富有弹性的鞋底就让他身上充满了运动的力量, 想跃跃而试了。   沈浩决定走路去市场买了刀再去搭车。拐过一个街角,走进左边的市场,找 到了王记刀铺,沈浩找到了阿克说的那把像弯月的王中王刀,挺长的,就像电视 里看到古装片里的圆月弯刀一样。   四十块,是这把刀的价格,沈浩付了钱。转身走时,沈浩觉得手里就这么提 着刀,挺招人眼的,就叫店主给了一个黑色的胶袋,把刀装在袋子里,这样别人 就看不到了。   走在路上,沈浩就觉得可惜了。不能把刀拿出来,太可惜了。看着满街的人, 想象自己手里拿着一把弯刀从中走过,那是多么的惬意啊。   手里提着装有一把弯刀的沈浩来到公共汽车站等车。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 了。是阿克打过来的。   “喂,大哥呀,你到了没有?刀买了没有了?你现在在哪里?”阿克在那边 连珠炮似地问了一堆。   “咳,咳,哎,我说阿克你说话能不能小声点?”沈浩感到耳朵快聋了,阿 克说话的声音太大了。   “好好,我小声点,刀你买了没有?你现在在哪里?别让我们等太久,老 哥”。阿克的声音小了许多。   “我办事你放心,刀买好了。我现在在等公交车。”沈浩现在乐意提到这把 刀。   “什么?!!”阿克的声音又大了起来,“老哥你打个车不行嘛,我们等很 久了。”   “打车你小子报销可以咩。”沈浩笑着对那边的阿克说。   这时,车来了,沈浩一边打电话一边上车。   “好啦好啦,你快点过来吧。我们等你就是了。”阿克说完就挂了。   沈浩找了个座位坐了下来。隔着塑料袋,沈浩抚摸着弯刀的曲线。想象自己 在草原上是一个流浪的刀客,大碗喝青稞酒,大块吃肉,风餐露宿,表现出动物 般地生存能力。   但是公交汽时不时的刹车,颠簸的车子让沈浩的思绪不得不回到现实,于是 思绪与现实景象就呈现一种交错模糊不清的状态了,以至于让沈浩感到有点恍惚 了。   就在这恍惚间,沈浩无意地抬头,看到了车顶盖的下边,有一块黑色的污垢。 仔细一看,竟然是一个黑色的呈交角形的蜘蛛网。   蜘蛛网?沈浩的意识起了一点小小的波澜,好像在哪儿见过。不,是在车上 的这种情况好像经历过。太熟悉了,这种感觉。沈浩摇了摇头,想清醒一下。他 记不起在什么时候看到过这蜘蛛网了,虽然这情境很熟悉。   沈浩无奈地靠在椅背上,眼睛朝窗外随意看着。突然沈浩坐直了身,他靠近 窗子朝外边看。他感到奇怪,外的事物竟然是陌生的。以前常坐这条公交车线的, 但外面的景物为什么全都不熟悉了呢?莫非是改路线了?沈浩疑惑地抬头去看贴 在车内的路线图,一眼看过去沈浩就明白了,自己坐的是30路,而去阿克那边要 做20 路。   该怎么转车呢,30路车沈浩不是很清楚。沈浩起身走到驾驶室旁问司机该如 何转20路车。   司机边开车边告诉沈浩如,在前面下车,经过一条小巷,就可以到另一条街, 再走几十米,就可以搭26路,26路经过20路的各个站点。   ◎ 八   沈浩下了车,站在人行道上,往前边那个小巷口看去。沈浩又感到了在车上 的那种晕眩感了。太熟悉了,以前来过这里吗?沈浩在心里问自己。那倒底是什 么原因,对站在这里看前边的小巷的情形自己竟是如此的熟悉。   沈浩隐隐觉得面向小巷的那面站牌一定有什么东西,于是沈浩就向前走了几 步再回头看,但是站牌上什么都没有。   咦,怪了。沈浩找不到解释。沈浩一边走一边摇头晃脑。他越想细细地想这 些未经历过但却很熟悉的情形,他就越迷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沈浩一边喃喃自语一边走进了小巷。小巷两面交错着每隔一小段,就有一个 门洞,每一门洞里,都有一个楼道口,这是一片居民楼。   沈浩的眼睛无意识地从这些门口晃过。在经过一个个门洞时,沈浩头里的某 根神经突然一软,熟悉的晕眩感就来了。这里以前也来过?沈浩在门洞口前站了 站,看了看,觉得没什么特别熟悉的,只是对经过这么一个门洞的情形很熟悉。   就在沈浩决定转身走的那一瞬间,沈浩眼角的余光掠到了一个熟悉的黑影。 于是沈浩又转回身来,朝着那个熟悉的黑影看过去,竟是车上的那个黑色的蜘蛛 网,竟跑到这里来了?沈浩感到惊讶。他走进了门洞,蜘蛛网就在几层楼梯上的 转台的墙上。   沈浩的脚踏上了楼梯,他走上了转台。蜘蛛网的高度与沈浩差不多高,就在 沈浩的眼睛平视的地方。沈浩着迷地看着这个黑色的蜘蛛网。   这个蜘蛛网呈六角形,黑色的蜘蛛刚健有力,一尘不染,还泛着隐隐闪现的 光。但奇怪的是,上面没有蜘蛛。   研究了片刻,沈浩的眼睛就转向了蜿蜒而上的楼道了。莫不是我以前或者小 时候来过,或者这里住着我的某位朋友?想着,晕眩的沈浩就抬脚往上走了。   沈浩手里提着刀,慢慢地走上了七楼。每扇门都关着,门口都有一个鞋架, 地上摆着拖鞋。沈浩没有碰到一个人。   在七楼楼梯的尽头,沈浩站了站,就往下走了。他才想起,阿克他们肯定是 等急了,沈浩的脚步不由地加快了。   在经过四楼的房门时,沈浩突然听到了一声呻吟声。这呻吟声软软的,似乎 是某个生命到了尽头所发出的。接着是一声重重的喘息。沈浩吓了一跳,莫非是 凶杀?沈浩的血马上就冲到了头顶,心脏也急促地跳起来。   软软的呻吟声又传来了。沈浩仔细辨认声音的源处。是从左边的那扇门里发 出来的。沈浩轻轻地走到门前,把耳朵贴到门上,突然一声尖利的喊声就敲打在 门上,震荡了沈浩的耳膜。   沈浩还是分辨不清里面究竟出了什么事。他看了看门,发现上面有一个小孔, 于是他凑近那小孔往里看。一看到里面的情形,沈浩的下体就急骤地膨胀起来, 他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   原来刚才听到的呻吟声和喘息声,是屋里的一对男女在做爱。沈浩看到这对 男女正伏在沙发上干着好事儿呢。那女的脸朝里面伏在沙发上,男的就半跪着从 后面弄。男人操控的不错,每次动作,都会让女人叫起来。这叫声让沈浩听得一 阵心神晕眩。   猛然间,沈浩突然想起来了,对,梦,就是那个梦。在梦里也有一对男女在 做爱。跟现在的情形一样。也是背对着门。他们是谁呢?   沈浩转过身,觉得这样偷窥别人做爱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但他们是谁呢? 沈浩对这个问题很熟悉,因为在梦里他也问过,沈浩不能拒绝心里的渴望。   沈浩小心地朝楼上望了望,又往楼下看了看,没有人走动。于是沈浩又轻轻 地凑到了那个小孔。里面的男女正在做最后的冲刺,随着身体一阵猛烈的晃动之 后,男女都叫了一声,接着就软倒在沙发上不动了。   他们这样爬了很久。直到沈浩觉得眯着的眼睛有些累时,男人才爬起来,面 对着门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是一个陌生人,沈浩不认得他。他的两腿分开,大 腿根一片黑乎乎。他的眼睛看着还爬着的女人,一只手在她的头发上轻抚,另一 只手从背上往臀部摸去,然后在臀部停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屁股,发出了啪啪 的响声。女人娇声呻吟了一声,然后也爬起来。   然后,沈浩就看到了妻子那张脸了。他看到她的妻子坐在沙发上,然后头枕 到了男人的大腿上。   然后沈浩就感到一身的血液全冲到头上来了,慌乱中,沈浩觉得连眼睛都红 得发烫了。他的手发抖地从黑色的胶袋里摸出那把弯刀,哆嗦地把刀抽出之后, 刀柄就稳稳地被握在他的手掌里了,虽然刀尖在不住地抖动。   然后,沈浩慢慢地退到对面的门前,接着,沈浩的身体身前冲去,一脚就把 那扇门踹开了。在那对惊恐的男女连羞耻都没有感到之前,沈浩的用那把弯刀在 他们的肚子上,脖子上,大腿上捅出了无数的洞,捅到最后都分不清了,只是血 肉一片。   沈浩干完这一切之后,把弯刀留在了那堆肉上。他穿着一身血衣往楼下走。 还是没有碰到人。在走出门洞的时候,手机响了。沈浩听到手机响,就往四处看, 以为什么地方有东西在响,到最后才明白是手机响了。他接了电话,是阿克打来 的。   “喂老哥啊,你到了没有。”阿克的声音还是很大。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掉了我老婆了。”沈浩结巴地说。   “哎呀,老哥,你开什么玩笑,你快点,大伙儿有点火了啵。”阿克说完就 挂了电话了。   沈浩还把手机贴在耳边,说: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杀掉了我老婆。”   沈浩重复了好几遍,直到察觉到对方没有声音了,才把手机扔掉。   沈浩继续往前走,走出小巷,街上的人就跟了上来。   沈浩看着他们说: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但他们把沈浩当成一个疯子了。他们在赶沈浩。   沈浩就问他们:   “我杀人了,公安局往哪边走?”   他们中的一个人说:   “你要去公安局啊,就在前面,你看到了没有。”   沈浩朝着他们中的那个人说:   “谢谢你啊,我杀人了,我要去公安局了。”   他们中的那个人就笑呵呵地说:   “有好戏看了,看那些公安如何整这个疯子。”   他们就跟着沈浩往公安局走去。   到了公安局门口,沈浩抬脚就往里走,他们就在外面停了下来,他们估计沈 浩进不去,他会被门卫拦在门外的。   果然,门卫走了出来。门卫问沈浩什么事。   沈浩说:   “我杀人了,我要去公安局。”   那门卫看了看外面的那群笑嘻嘻的人,又看了看沈浩,然后骂道:   “你这个疯子,敢跑到公安局来撒疯啊。你马上给我滚!!!”   沈浩就对他说:   “我不是疯子,我刚刚把我的老婆和一个男人杀了。我要去公安局。”   门卫听了一愣,觉得这个人不像是个疯子啊。就在他这一愣的当儿,沈浩就 往里面走了。等门卫回过神来,沈浩已经快走到办公楼下了。门卫向沈浩跑了过 去,但沈浩已经抬脚迈进办公室了。   沈浩一进办公室,就听到一阵麻将声。他看到一群人正围在一起打麻将。   沈浩看到有这么多的人在,于是他就说话了,他很大声的说:   “我杀人了,我现在来公安局了。”   沈浩的声音让他们全回过头来看他。他们中的一个人问沈浩:   “你是不是真的杀人了?”   这时门卫跑了进来,他喘着气说:   “这人是个疯子。”   他们中的一个人说:   “那还不快点把他赶出去。”   这个人说完之后,他们就回过头继续打麻将。   门卫拉扯着沈浩的血衣往外走。沈浩的嘴里还叫着:   “我杀人了,我要进公安局。”   沈浩被门卫推出了大门外。沈浩站在公安局的大门前,嘴里还是喃喃说着:   “我杀人了,我要进公安局。”   他的话招来了围观的人群的笑声。   沈浩回头环视了他们一眼,然后就蹲了下去,无所顾忌地大声哭了起来。   张弓长,柳州 2004.8.16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freedns.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