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新娘   菊子   她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肩膀,好象生怕他从身边飞走。   (一)   今天是我出嫁的日子;五月里,丁香花开的时候,我是你的新娘。   新娘子啊,出嫁的时候总是要哭的;小时候看阿姨们出嫁时哭,总觉得她们 骄揉造作,不是自由恋爱的么,叔叔不是又年轻又帅气的么,又没有人逼着你嫁, 为什么要哭。   二十个小时,飞越了太平洋,飞越了整个的青春岁月。   漫长的,浸泡着泪水的青春岁月。   新娘子出嫁了,从前的大辫子就要盘起来,绾成一个髻,拢在耳后;小时候 看过的古画上,有垂髫的少女,也有插着簪子的新媳妇小嫂子,满头珠翠,环配 叮当,杏眼含情,顾盼生风。舞台上,摆着杨柳腰,甩着长水袖,舒着莲花指, 唱着望夫谣,那是一个期盼的,贤淑的,上天看顾着的好女子。   飞机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过往的人们都是那么行色匆匆。一路忐忑, 飞机一着陆,芳玉的心反而踏实下来。来接自己的人,不是一个陌生人,而是自 己的新郎。   仲平在电话里说过,他喜欢看她的笑容,她应该常常笑,让世人多看看她嘴 角那一对小酒窝。他突然停下来,她也愣了一下。他不是头一个对她说这句话的 人;芳玉一时心酸,竟有些哽咽。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只说,芳芳,你最喜爱 的丁香花快开了,你该早些来。   于是她就来了。   他就在门口那边等着。好象有点瘦,脸上却也是笑着,小心翼翼、颇有些意 味深长地笑着;黑黑的头发,短袖衬衫,合体的长裤。个头好象还算高,只不过 在一大群膀大腰圆的洋人中间,显得有些单薄。   周围的女人们骂过她,说她是破鞋,祸害,没人要的烂货,却没有骂过她是 水货。因为那些女人当时不知道,末了,芳玉,丁香般忧郁、风情万种的女子, 女妖精、狐媚子、凭美色勾引别人丈夫的芳玉,会沦落至此,出嫁的日子,竟是 这样的凄惶,冷清。   仲平迎上来, 一手拿着一束丁香花儿,另一只手朝她伸过来。 芳玉一阵慌 乱,   不知道应该握手,还是像电影里的外国人一样,和他拥抱。四只手慌乱交错 之间,花掉在了地上。芳玉心下一沉,倒是避开了是握手还是拥抱的尴尬;仲平 拣起花束递给她,说:芳玉, 我们回家。芳玉有点恍惚,这句话,他的声音, 就象他整个的人,都是又熟悉又陌生。就这样,芳玉迷迷糊糊地出了机场,迷迷 糊糊地上了他的车,迷迷糊糊地到了他的家。我们家,他说。还没有“我们”, 却先有了“我们家”。   进来了,好象也还算整洁。没好意思四处打量,就那么痴痴地站着。仲平说, 喝点儿水。就去给她拿水。冰凉的水喝下去,还是不敢看他。仲平又说,洗手间 在那边。   芳玉如释重负,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躲起来的地方,好象门一关,自己就有了 一片小天地。脸红红地提了自己的随身行李包,进了洗手间。   他还算是个细心的男人。一个彬彬有礼的绅士。人长得不算出众,却也耐看。 按他的年龄,也不算穷愁潦倒。为什么却象瞎猫碰死耗子一样,从虚幻的网络, 从遥远的故国,娶来一个陌生的女子。一个心灵破碎的女子。   她把淋浴喷头打开,温热的水软软地打在她身上,很舒服,很放松。擦干了 玻璃上的雾气,她从镜子里看自己。她知道自己还中看,如果说这是一笔交易, 她还不能完全算是水货。   芳玉心里明白,几个月的书信,电话,传真,电子邮件,网上聊天,情到浓 时,也会有耳热心跳,话语投机处,也会有心心相映,可是,可是,毕竟,大家 都不曾谋面。象隔着大洋作着一笔交易,交易成功了,她就飞过来了。   (二)   今天就是交货的日子了。   外面有个男人在等着她。就这样,远隔重洋,把自己嫁了过来;三十岁的女 人,嫁人的时候,不再是二十岁那样的义无反顾,心里却有些鄙夷自己。就这样, 踩着青春的尾巴,带着满身的伤痕,藏着一颗破碎的心,嫁给了一个陌生的男人; 他大概不知道,他和她之间,相隔的距离,岂止一个太平洋。   她忽然悲从中来,眼前的镜子又模糊了。儿时的童话,少女的梦幻,不知不 觉地,飘飘忽忽地,就那样飞走了,青涩的儿女情怀,如风云日月一般,几番轮 回,留下的是无穷的怅惘和遗憾,如今,只剩下外面这个男人,象一个虎视眈眈 的猎人,静等着她,准备吞噬她;而她,万里迢迢地飞来了,就是心甘情愿地送 上门来的猎物。   这样一想,她倒释然了。抓了一条毛巾,认认真真地擦干了身子。毛巾是粉 色的,崭新的,显然是专门为她预备的。   从小看多了仕女画、古装戏,她就是喜欢古装的大红大紫;明亮的,清雅的, 宽大的,精细的绫罗绸缎里,包裹着燃烧不尽的旧日的荣华。轮上出嫁,她想, 鲜艳一些,显得喜庆、热闹,毕竟自己连个婚礼也没有,没有锁呐,没有迎亲送 亲的队伍,没有媒婆伴娘,唯一和戏文里一样的,就是那新郎是个没见过面的陌 生人;说什么“厮配得才郎仙貌,博得个地久天长”,任凭她如花的貌,似水的 情,心也高气也傲,殊不知滚滚红尘中,只有逃不脱的定数,挣不脱的网。   她穿上在国内时就准备好的新娘内衣,那件鲜红的小兜肚。一条细细的带子, 松松地套在脖子上,后面一条腰带,也是松松地绾在腰间。穿好以后,裸露着的, 是她白皙的脖颈和四肢;我要招招摇摇,我要风风骚骚,今天是我嫁人的日子, 今天我走上灵与肉的祭坛,出了这个洗手间的门,我就是他的人了。   穿上了内衣,然后开始化妆。化好了妆,她又认真地穿上那件锦缎旗袍。她 知道,这样的衣服平日里穿会显得太过俗艳,但婚姻本便是一种俗艳;大洋彼岸 的那个人给不了她这个俗艳,于是她就跋山涉水,找到了仲平。   想到仲平,她加快了动作。再看了一遍镜子,浴后的红晕,和精巧的化妆, 她对自己很满意。足以乱真的水货。我出去以后,他会为我掀了盖头,除了衣衫, 然后作我的男人。毕竟我已经嫁了他,我是他的新娘。   旗袍上有无数的小纽扣。平日,她最喜欢扣这些纽扣,从从容容,左左右右, 上上下下地扣呀扣,扣出自己丰满的胸,纤细的腰,和圆润的臀;再蹬上一双半 高的小皮鞋,轻轻一迈步,踏出自己的袅娜;今天却不一样,今天,马上会有个 人为她宽衣解带,一个一个,解开那些无数的小纽扣。最后一次拢了拢头上的发 髻,她犹犹豫豫地打开了浴室的门。   仲平穿戴整齐,正襟危坐。见芳玉出来时的模样,他脸上掠过一丝惊喜,缓 缓地站起来,竟是看呆了。片刻无语的尴尬后,他说:“芳玉:漂亮。累不累? 要么,我们出去吃晚饭?”   (三)   蓦然间,她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时才感觉到,原来自己早就饥肠辘辘。 心里却多少有些失望。在洗手间预想的种种,都没有发生,也说不清是失望,还 是解脱。想起来了,他们计划过,成亲那一天,他们要去赴一场自己的喜宴。   一个陌生的都市,在柔和的路灯下闪烁。五月的夜间,天气不十分冷,风衣 是用不着了,芳玉便从行李里抽出一条披肩。虽然是低着头,还是可以看见仲平 在打量着自己。你打量吧,实在不行,你可以退货。芳玉这么一想,倒有些轻松 起来,冲着自己偷偷地,调皮地,自嘲地笑了起来。   仲平的车就停在门口;他为芳玉打开车门,等着她坐好。车上正播着《最后 的华尔兹》:   I wondered should I go or should I stay弹我不知自己是走还是留   The band had only one more song to play 乐队只剩下一支要演奏   And then I saw you out of the corner of my eyes 就在此时我蓦然看见 了你   A little girl alone and so shy 孤独的小姑娘还是那么害羞   芳玉记得,仲平告诉过她,他曾经十分喜爱这首歌。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同一 首歌。芳玉心中,升起一种宿命的不祥之感。   从小就盼着腰鼓、锁呐、敲敲打打地出嫁;长大以后,又盼着穿上洁白的长 裙,在一座庄严的教堂里,在悠扬的音乐声中嫁给他,有天地作证,有爱情相伴, 有亲人守候。然后,客人们会团团围着他们,然后他会掀起我的红盖头;抑或是 我们并肩而立,说一句山盟海誓,道一声海枯石烂。   可是,那一天没有来。青春岁月匆匆地来,还没有品出它的味道,就匆匆地 去了,留下的,是撕得残缺不全的日记,空出了一些地方的影集,和一些模模糊 糊不堪回首的记忆。   然后就碰上了他。碰上他以后,才后悔当初为什么不去问一卦。早知道命中 注定会碰见他,难道不能早一些在他经过的路上等着他?   一个一个寂寞的夜晚,尤其是节日的夜晚,当他与他的家人享受着天伦之乐 的时候,她就蜷缩在自己的小窝里,在孤灯下,与自己的影子作伴。   于是她就去网上游荡。网络上,游荡着许许多多同样迷失的灵魂。那天,三 十岁生日那一天,她一闭眼,把自己的电话号码给了仲平。她累了,身边的林林 总总,令她耳晕目眩,而那陌生的地方,那个陌生的男人,仿佛是一片绿洲,虽 然一切都是未知,毕竟给她一种盼望。   于是她就听到了他的声音。不知为什么,从那以后,他的一切都变得真实起 来。照片上的他,电脑中的他,翻来覆去看了许多遍,有时候觉得英俊,有时候 又觉得平常;打电话的时候,大家小心翼翼地说着话,说完了,竟不知道那一个 多小时说了些什么。   手下的键盘,却逐渐活络起来,流淌着她以为再也不会流淌着的柔情;双手 敲着键盘,人不在跟前,没有面对面的含情脉脉、虎视眈眈,情到浓时,痴人的 话倒反而大胆起来,无意间,平添了许多缠绵的情愫。夜深人静时,她有时候忍 不住微笑、心跳,不由自主地幻想着和他相依相偎、肌肤相亲;寂寞的时候,就 想起了他的笑声,年轻的、柔和的声音。   也许,就是他的声音,给了她一种承诺,原本抱着若即若离、姑妄听之的态 度,几个月的试试探探、深深浅浅的调笑、暗示、捉迷藏、推心置腹,想起来, 竟分不清何时是真,何时是假。电话里难以启齿的话语,都从键盘上流出来,直 到最后,连自己都迷失了,竟然觉得与他已经难舍难分。   后来,他说,我爱上你了,你嫁给我吧,女孩子都爱作新娘,我要你给我当 一个世界上最美丽的新娘。于是,她投奔他来了,抱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心理,还 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悲壮,捎带着一点患得患失的、自己都不敢承认的希冀。   饭店里好象有很多人,很多陌生的人;对面的仲平也很陌生,但在这陌生的 世界里,他是她唯一的亲人。她的新郎。今天她出嫁。女子出嫁的日子,这一天 的百感交集,又岂止是一言难尽。   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 我和你跳完那最后一曲华尔兹   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 两个孤独的人儿在一起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   芳芳,你知道不知道,我早就盼着带你到这里来。我当学生的时候在这里打 过工,最喜欢的,就是这里的醉虾。那时候我就想过,等我毕业了,等我有了媳 妇,我一定要带她到这里来吃醉虾。你说过,你也最喜欢醉虾。   是的,她是说过,还在大洋彼岸的时候,她就坐在冰冷的电脑前,向这个陌 生的男人,细细地诉说着小女人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如今他就在对面坐着,想起 他和自己情不自禁时说过的话,芳玉羞红了脸;从眼帘下斜睨了他一眼,又赶紧 低垂了头。   面对面坐着,他们若即若离,亦深亦浅地私语着。仲平呷了一口手中的葡萄 酒,   放下酒杯的时候, 他的手轻轻地握住了芳玉的手。 芳玉的手有片刻的犹疑, 却并没有移开;抬头看对面的仲平,居然也能够正视他的眼睛。两个人都想起了 自己说过的痴话,就算是虾不醉人,人也已经微醺了。   “我们回家吧。”仲平说。看看夜色渐浓,他站起来,挽着她的手;出得门 来,她的披肩,在清凉如水的夜色中显得有些单薄,于是他搂起了她的肩。她轻 轻地靠着他,梦一般地飘着,走着。   路灯有些昏黄,树影也有些婆娑不定;芳玉又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昨天 这时候,自己还在国内那个小窝里,瞬息间,一架喷气式飞机,象巫婆的扫帚那 样,把自己飞了过来。   (四)   我要嫁人了。想求你帮帮忙。   他惊谔,眼中有些愤怒。你是我的女人,你怎么能嫁给别人。愤怒之后,又 是无奈。愤怒的头低了下去,说,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可你不能这样草率,你 是个好女人,无论如何,还有后半辈子的日子要过。   她悲从中来,却是在拼命忍住眼泪。你怎么知道我就是草率,难道离了你, 我便活不成。鼻间哼一声,想发出一点轻蔑的信号,却是弄巧成拙,眼泪成串地 滚了下来。   我找的这个人在美国。我们结婚,他拿不到回国的签证,不能回来,我又想 尽快离去,所以要在国内找个人帮我领结婚证。   妹妹。叫完了,他蓦然停了一下。平时脱口而出的昵称,就那样凝固在空气 中,悬浮着,令人尴尬。这种人,这么大的事情,居然都不回来一趟,难道太平 洋这一边,就没有一个让你中意的人。   哥哎。她反而倒比他大方,叫得轻松自然。那是我的事。我只是问你,能不 能帮我去领一下结婚证。他给我寄来了他的两吋照片,我去派出所打听过了,结 婚照上,可以是合影,也可以是两个人的照片拼起来。你和他长得简直一模一 样。…… 我承认,当初看见他的照片的时候,确实是把他当作了你 …… 你可 以自作多情,就算我是找了一个你的替身 …… 这种事情,见不得人的,知道的 人越少越好。   话说到这一步,大家都觉得有些无趣,他也找不到什么话说,木木地点点头, 就算是答应了。   就象是一对要结婚的年轻男女,他们遵守着结婚登记的所有程序:仲平寄来 的单身公证,她的单位介绍信,婚前检查,上派出所领证件。一切都是照章办事, 只有一样例外:新郎不是他。   在领到大红的结婚证之前,胖乎乎、乐呵呵的民警只问了一个问题:“你们 是自由恋爱的吗?”   “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说。说完了,她看了他一眼。后半生,只要她的 心还活着,她就会揪心地后悔。后悔一切,尤其是后悔看了他那一眼。   自以为聪明,却还是给自己背上了十字架;说是请他帮忙,那见不得人的心 思,却是藏也藏不住的;他的眼里镶嵌着这个女人给他的所有伤害和羞辱,于是 负人的便不再是他,而是她了。为此她后悔,从此,她就是怨天尤人时,也不能 骂他是个负心郎。   每一次看着他满面笑容地走来,她就能从他走来的身影里,看见他匆匆离去 时的背影,修长的、端正的,毅然地、坚决地离去的背影。孤寂的时候,等待着 他的身影,咀嚼着思念的苦涩,却还是一遍一遍地盼呀望。   你回来啊。她嘶哑地喊着。而他,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她没有了声音,她 的哭喊,都被咽了回去,在她的心里发酵,然后蒸腾出泪水,流不尽的泪水,缝 不合的心。本想伤害他,本想撕开自己的伤口,向他展示自己的伤痛,和伤痛下 的骄傲和任性,末了,却加深了自己的伤痛。   民警笑眯眯地将大红的结婚证递给他们。他本能地伸手去接,刚伸出手,却 又缩了回去,于是两份烫金的证书就都落到了她手里。   她轻轻地掀开上面那一本结婚证。刚刚盖好的圆圆的公章,因为印泥未干, 稍稍有些洇染;照片上,那个似曾相识而又全然陌生的男人,天真无邪地朝她笑 着。   她突然觉得罪孽万端。苍天哪,我都作了些什么。   (五)   回家的路上,居然又是《最后的华尔兹》。芳玉突然明白,那首歌唱的不是 他们两个人的故事,而是仲平一个人的故事。   And then the flame of love died in your eye 你眼中那爱情的火光已经 消散   My heart was broke in two when you said goodbye 当你道别的时候,我 的心碎成了两半   头一次听他送来的这首歌的时候,芳玉猜测过,为什么这首歌会触动他的心。 她明白,这是一个有过沧桑的男人。不知不觉地,心里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告诉她,他也曾年轻过,年轻时也有过热血沸腾的时候,然后是有家难回 的终身流放;他也曾经结过一次婚,往日的爱情却也已经随风飘散。她明白了, 那一颗心里,和自己的一样,埋藏着岁月留下的酸甜苦辣。男人是骄傲的动物, 男人不喜欢象她那样,动不动就要挟似地、绑票似地,轻洒自己的眼泪,诉说自 己的哀愁。   亲亲我。芳玉在心里说。我是你的新娘。记得么,我答应过你,作你的女人; 那一天,你说你这里下着暴风雪,暴风雪在你的心上刮出了一个大窟窿,我就说 了,我是芳玉,一块带着丁香花的芬芳的小石头,就让我象精卫填海、女娲补天 那样,用自己残缺的生命,去堵你心上的那个大窟窿。   到家了。停好车以后,他走过来,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哑声说:“芳芳, 宝贝。”   她突然想起,在电话里,他是这样叫过她的;头一回听他叫时,或许他不过 是随口而出的戏言,而在她,却是有一种魔力;从那以后,她就稀里糊涂地把自 己许给了他,把他当作了自己生命的依托。丁香花开的时候,她就来嫁他了。   “宝贝,我来抱抱你,抱着你,跨过这道门坎以后,你就是我的新娘。”   他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好闻的味道。淡淡的男人气息。循着那一丝气息, 她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他趁势搂起了她,一阵旋转,他把她抱进了他们的家, 抱进了她的新房。   卧室里一片红艳。她告诉过他,她喜欢象一个旧时的千金小姐那样出嫁。昔 日那苦命的女子啊,明知道,出嫁后有漫长的、未知的人生,苦也罢,甜也罢, 都是前世约定的缘分,沟也罢,坎也罢,也只好去摸去爬;不管未来会给她带来 什么,她只想在新婚那一夜,有红红的辉煌,有灿烂的披挂。   于是聪明的他,就用红色的绸纱,罩住了房间里所有的大灯小灯,红灯下, 房间成了一个大红的纱帐,纱帐下,是他迎娶她的硕大的婚床。   他把新娘抱上了床,新娘的脸上,是艳丽的酡红;褪下红红的嫁衣,嫁衣下 是红红的兜肚,兜肚上面,大红的底色上,一束白丁香,映衬着大红,灿烂地缠 绕着,起伏着,半遮半掩地哄托着她熟透了的酥胸。他用全身的重量压住了她柔 若无骨的身子,吞噬着她甜润的嘴唇,劫虐着她丰满的乳房。   I had The Last Waltz with you 我和你跳完那最后一曲华尔兹   Two lonely people together 两个孤独的人儿在一起   I fell in love with you 我已经深深地爱上了你   The Last Waltz should last forever 最后一曲华尔兹应该永远奏下去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