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现实中的因和果(外一篇)      凌可新         在我们生存的这个世界上,我们人类的眼睛能够看到的往往不是因,而是果。 因似乎是看不见的,只有果才能进入人的心灵。这是因为,在因出现的时候,由 于没有果可以预测到,那么这个因轻轻地就被你忽略掉了。你不拿它当作因。也 就是说,没有果照应的因不是因,没有果可以让你感觉到的因不是因。而在果到 来之前,在果还没有成熟之前,因应该到处都是的。只是你无法很好地捕捉和把 握到它们罢了。   当然了,简单的因你是可以预测到果的。比如一朵花儿开放了,你可以预测 到一颗果实;一个人诞生了,你可以预测他或她必将死去;一辆车子出发了,你 可以预测到它应该到达它所要去的地方。这是简单的。这样的因果虽说也会有意 外之处,但它依然是简单的。   说到意外之处,也许这朵花儿开放不久被某一个人给掐走了。也许一个人诞 生了,他却修炼成了神仙,再也不能够死去了。那辆出发的车子呢,在途中被另 外一辆车子给撞进了沟里,再也不能够到达它的目的地了。这种意外之所以被称 作意外,是因为它们的因和果之间对应的比例所致。被掐走的花儿不说了。车辆 发生事故的比例很少,而人能够真正地修炼成仙的只听说过,谁也没有看到过。 所以说上面的三种因和果,在一般情况下是没有什么偏颇的。用这样的因用来预 测果,基本上谁都可以做到。   但有些因和果的关系是复杂的。因出现时你不知道它是因。有时你明明知道 是因,但你不知道果是什么,不知道果在何时何地等待着因的到达。还有的时候, 因和果的关系是不确定的。这种不确定使我们相处的这个现实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这种不确定也使一个又一个单体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比如一个非常爱好文学的人,他从小就立志当一名受人尊敬的作家。他把这 个当做了果。他为果的到来而不懈努力奋斗着。如果按照一句名言来关照,这个 人是能够摘取到这一颗果实的。那句名言是“有志者事竟成”。但是,有许多立 过这种志向的人最终也没有成为作家。他所有的努力和奋斗最终都化成了泡影。 这是因和果的极度不对应。当然再往深处挖掘,可能生出这样的果实的因还是有 的。只不过它潜伏在我们无法认知之处,不被我们所洞察。   许许多多失败的例子都是令人悲怆的因果的极度不对应。   这个就忽略了吧。   小时候,我的一个同班女同学,在一次课间活动时,我们发现她拿着一枚外 皮似乎是竹子的东西在一边用石头砸。我们不知道那是什么,我们看了一会儿就 不看了。等我们离开她进到教室时,忽然听见她那里发出了一声巨响。我们跑过 去看时,她正在那里一边抖擞着手一边大声地哭泣。而她的手上则沾满了她自己 的鲜血。我们惊呆了,以为她遭到了从台湾过来的特务的袭击。   但事情不是那样的。她用石头砸的东西是一枚雷管。她在不知什么地方拾到 了它,她就想看看它是什么东西。结果她受到了伤害。   以她受到伤害作为果来对应着寻找因。最简单的因是,她砸的是雷管,而雷 管必然得爆炸。砸雷管和爆炸,这是最直接对应的因和果。另外,我们当时首先 想到了是台湾特务袭击了她,才造成她的伤害。这也是一种因果关系。因为那时 我们相信在我们的身边一定潜伏着由蒋介石亲自派来的特务,他们袭击我们顺理 成章。当然事后我们都知道了不是这样的。这种因就只是一种假设。但是,在以 后很长的时间里,我们都相信是另外一种因造成了这种伤害。   我们的同学传说这位女生在受到雷管伤害前不久,曾经在野地里遇到过两条 正在交配的蛇。她打死了其中的一条,但另外一条跑掉了。而蛇是最能立志报仇 的一种虫类。它肯定地是要找她报仇的。是蛇让她拾到了一枚雷管,并且暗中鼓 动她敲打它,直至爆炸。因而,在当时的我们看来,她打死了一条蛇是因,她被 雷管伤害是果。因和果紧紧地镶嵌在一起,不可能有第二种可能。   事实上直到现在我也还在疑惑。蛇究竟会不会复仇?   我的另外一位同学,他刚刚升到初中不久,就在一次游泳中淹死了。我们都 很伤心,也都感到不可思议。因为那么多的同学在一起游泳,为什么偏偏淹死了 他呢?而这些同学中,他的泳技还不是最坏的。   同学的被水淹死在这里是果。我的同学们在以后的一段日子里也都在寻找着 因。最后,最能在我们心中站住脚的因是,他在与他的父亲争命。散布这种理论 的同学说,他的父亲那时已经在城里病倒了,而且很严重,而且几乎快要死掉了。 那天他的母亲到城里去照顾他的父亲,就让他到初中所在地的村庄的他姥姥家吃 中午饭。但他没去,中午放了学,直接就去我们村西的石坑里游泳了。结果他就 在那里死掉了。而之后,在他死掉不久,他的父亲就奇迹般地好了起来。因此, 他是在和他的父亲争命的。他年纪太小了,争不过大人。这样的果在我们少年的 眼睛里找到了最好的因来对应。于是我们也都松了一口气。我们想,这是正常的。 因为有因在,果岂能不出现?   读过去的笔记之类的文字,这因和果比比皆是。几乎每翻开一页,都能够看 到因和果在里面闪烁着神秘的光辉。但是,我是说,现在,我却并不以为有因必 定会有相对应的果出现。过去是说有的。我想,过去说的有果必有因应该是对的。 但有因必有果却真真地不一定哩。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的事情当然很多,可是,杀 人不用偿命,欠债了也不必还钱的事情不也经常发生吗?窃钩者诛窃国者王。这 句话也是古人说的吧?这句话其实在貌似违背因果关系的背面,隐含着更大的因 果关系的。   古人说到因和果时,曾说有因,这果不报应在当时,也要报应在身后。可一 个人身后的事情,他怎么会知道呢?   另外,报应到底是什么呢?   说到这边厢,我自己也糊涂起来了。我倒是希望因和果能够紧密地镶嵌在一 起的。我更希望人世间真的能有报应这种东西存在。这样,也许这个世界会更美 好一些吧,坏人坏事会少了一些吧?      2004年11月17日晚20时   2005年5月改   我家的大宝      我家的大宝很像时下的某些个干部,贪吃,而且食不厌精。一般的猫食根本 就不屑一顾。吃饱喝足了呢,看见老鼠,连哼一声都不肯。倘若老鼠表情严肃动 作猖狂,它就恐惧得像是害了疟疾,恨不得找个地洞钻将进去。但对泡女猫这类 事情,它却乐此不疲,常常三五天不回来。真后悔当初没阉了它,让它安静些。 如同对时下的贪官,倘若谁有先见之明,知道谁谁谁谁将来肯定是个吃喝嫖赌样 样俱全的贪官,一落地就阉割了他,保准管用。   我家的大宝不用说您也知道是一只猫,一只公猫。四年前把它弄回来的时候, 还是个十分可爱的小东西。它身上黄黄的绒毛,眼睛大大的亮亮的,又顽皮又淘 气。当时弄回来的是两只猫咪,一男一女。而且它们是亲生兄妹。大宝个头大些, 憨头憨脑的。它妹妹小巧玲珑,就叫了小宝。   养这么两只猫咪,为的是寻找一种乐趣。我居住在单位五层的一间小屋里, 住了都十年了有。住那样的破地方一是堵心,二是单调,三是无聊。有了这两只 猫咪啊,感觉就好多了。闲下来时逗逗它们,看着它们打打闹闹,那些烦恼的事 儿也都忘掉了。   那时也动过把大宝阉割了的念头。不过再一想,动物也有恋爱的权力,也有 性权力,也有传宗接代的权力,阉割了人家是很不道德的,也是很残忍的。就放 弃了。想,不过是一个猫咪么,将来即使再花,它也花不过那些贪官吧?   青春期到来时,大宝就有了性骚动。大宝性骚动的第一个对象是小宝,也就 是它的亲妹妹。这大宝时不时地就想爬到小宝身上做些动作。但小宝冰清玉洁, 坚决不允许大宝这样。大宝无奈,表情甚是狰狞。这时的大宝就具备了贪官的原 始特性。连自己的亲妹妹的好事都想,许多贪官都这样做过吧?   后来的一天,大宝就离开了我居住的楼房,自己出去找女猫去了。   大宝出门,肯定是很费了一番周折的。因为这得摸索,得经验积累。没有经 验,出去是要吃亏的。第一次从外面回来,大宝果然伤痕累累的。身上脸上都是 伤。它一边哀叫着一边爬上楼梯,进了家门,我们都不敢相认了。不知道是被外 面的女猫撕咬的呢,还是那些社会经验丰富的公猫们的成果。反正出去想好事的 大宝被狠狠地收拾了一通。   我以为大宝经历了这么一场磨难,以后会老实起来的。一是它不敢再私自出 门了,二是它即使出了门,也不敢随便对女猫下手了。即使恋爱上了哪个女猫, 它也该斯斯文文地向对方表白,如果对方不愿意就继续表白,直到对方也恋爱上 了它为止。这样,大宝就真正可能拥有爱情了。因为大宝无权无势,身体素质也 不是多么地好,打架斗殴的经验当然更没有。夹着尾巴做一只好猫得了。   大宝养伤的日子里,它的妹妹小宝则冷冷地看着它,表情里既怜悯又厌恶。 大宝咪咪咪咪地跟小宝成套近乎,小宝尽量地躲开它。小宝肯定是瞧不起它的这 个哥哥了。   养好伤的大宝似乎很快就消失了。它在一次吃饱喝足了后,重蹈覆辙。我们 出去找,大宝大宝地呼唤,却总是听不见它的回应。等再次见到它时,它的旧伤 痕上又增添了新伤痕。甚至它的下嘴巴也被硬生生地撕下来了,像一片破布那样 地挂在那里。   这次治伤让我家里的那口子费了无数的心血。买来了药膏,纱布、消炎药, 甚至连云南白药都用上了。一天一天地上药换药,一天一天地数落它,苦口婆心。 大宝似乎是乖了点,似乎是知道自己错误了。它的伤慢慢地好了,下嘴巴虽说没 能恢复到原来的位置,但吃饭什么的不碍事了。因为伙食条件好,身体也棒棒的 了。   这样,一不留神,大宝就又从家门逃了出去。   那时单位已经快要放年假了。我们每年的春节都要回乡下老家过年的。回去 一般在二十天左右。这就得带上猫们了。小宝乖乖地在身边,大宝却怎么也不见 影子。我们只好给大宝留了些食物,且把门挖出个猫洞,带着小宝回老家了。   回老家也还是惦念着大宝。留下的食物它至多能吃三天,如果回来了,三天 后它就要饿肚子了。我们爱护动物,不能饿着它们。所以回老家没三天,我就又 返回来。目的只有一个,找到大宝并且带回老家。   我回单位,还没上到五层,就听到屋子里大宝在哀哀地嚎叫。开了门,才发 现这小子苦兮兮地卧在床上,眼里尽是可怜相。再看它的食物,丝毫也没剩下。 扯它一把,它则哇哇叫。细看呢,原来是一条前腿断了。好好的一个大宝变成了 三脚猫。至于怎么断了腿,不知道。我又生气又伤心,把它往包里一塞,回老家 了。   在老家的猫们面前,大宝是个见了世面的城里猫。这身份地位就不一样了。 虽说断了一条腿,可丝毫也没有耽误它外出吹牛。它一拐一拐地出门,碰到猫, 它就神气得不得了,头颅高高地昂着,尾巴高高地翘着,没几天,就在我老家村 庄的猫里混了个好位置,天天有猫来约它出去游逛,天天有猫来听它吹牛。在村 里,拐了一条腿的大宝能够欺负别的猫了。估计女猫们也有心甘情愿地奉献爱情 给它的。   这个春节大宝过得快活啊。它在城里的经历就是资本啊。甚至它还可以对村 里的猫们吹嘘它是城里的猫的猫王呢。甚至它敢说城里的女猫都归它所有,它想 跟谁做爱就跟谁做爱。就是它说城里的小猫咪们都是它的后代恐怕也没有谁能够 不相信。不管怎么说,大宝在乡村牛皮透顶了。   春节过后,我们回城里,大宝小宝自然得统统装进提包里拎回去。小宝没什 么,在哪里都是安安静静的,大宝一往提包里塞就哇哇叫。它不想回城里。它还 想继续统治着我们村庄里的猫。我很怀疑大宝的自理能力,绝对不敢放任它,就 坚决地带了它回城了。   回城没两天,大宝就不辞而别。这时它的腿还没好利索,还拐着。可这小子 一走整整四个星期,二十八天啊。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二十八天它是在哪里,是 怎样渡过的。   小宝是越来越瞧不起大宝了。大宝在家里时时不时地还想想小宝的好事。小 宝则坚定不移地维护着自己的清白。被大宝逼急了,它甚至敢恶狠狠地收拾大宝。 大宝在打架方面不行。只要小宝发狠,大宝总是溃败。常常大宝被小宝咬得到处 乱跑。我对动物也有点重男轻女,觉得两只猫在一起生活不是回事,就把小宝送 给父亲,只留下大宝一个了。   简单地说吧,往后我只养了大宝一个。但大宝好色的本性始终没有改变。挑 食的毛病也至死不改。这样,每一次它出门,回来总得带着一身的伤。有时十天 八天回来一趟,有时半月二十天回来。回来就狠狠地吃喝。肚子一饱,就赶紧走 掉。有一天我看见它趴在不知谁家的平房顶上,一动不动。第二天再看,还在那 里。我就知道那家肯定有一只女猫的,大宝是在勾引人家哩。   这样的日子过了好几年。我知道大宝其实只具有贪官的习性,却没有贪官的 本事的。本质上它是个憨厚的猫。只不过它的私欲过于旺盛了,比如在金钱方面, 比如在色情方面。又因为没有什么法律来约束它,尽管在猫的世界里也应该是有 规则的,比如勇猛者占便宜,但大宝啊,却极其渴望自己能够占尽猫界所有的好 处的。因此它付出的代价,可能等同于那些最后被捉的贪官们付出的代价。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现在,在我写这个文章时,大宝已经出走了半年多了。半年前它出门,再也 没回来。我不愿意说它死了,我希望它还好好地活着。当然了,有着一身贪官习 性的大宝,恐怕是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很后悔当初没阉割了它。      2004年12月9日早   2005年5月修改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