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人人休闲 　　□ 刘淼 [湖南·株洲] 　　和晶晶决定去省城的时候，她老公李修闲是死活不同意的。他说，咱们县虽 然不大，但却是省里鼎鼎有名的富裕县，素有“百工之乡”“商贸之城”的美誉， 那些做小商品生意的老板们，哪个不是几十万上百万的身家？和晶晶说，你也知 道他们有身家啊？咱们县城才多大？抬头不见低头见，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那 依旧回你的广州吧，你在那边干得好好的，回来干吗？李修闲无奈，只得后退一 步。不行，我说了再不去广州的，你不要问为什么，老娘决定的事情天王老子也 别想改！李修闲本想继续反驳，但到底还是咽了下去，没法子，谁叫自己没本事， 除了种田，就只知道打麻将，现在家里的楼房、彩电、冰箱、音响，甚至雯雯的 电脑，哪一样不是用何晶晶寄回的钱买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她去吧。李 修闲最后只得用毛主席的话来安慰自己。 　　临走的前一晚，李修闲发狠做了五次，弄得和晶晶呼天喊地的。和晶晶并不 想做那么多次数，但思量着以后几个月都不能回来，干脆一次做个够吧，省得李 修贤在家熬不住，去勾搭别的女人。事实上，就算李修贤想勾搭别的女人也是不 可能的，村里的婆娘们都知道和晶晶的性子出了名的不好惹，在社会上有背景， 勾引她的老公，你不想活了？ 　　到省城的第三天，和晶晶便租到了一个现成的发廊门面。老板姓蒋，自称蒋 老五，石门人，四十余岁，矮、胖，满脸的横肉，顶着一个油光发亮的光头，他 说因为得罪了辖区派出所所长高洪波，只好卷铺盖走人。只是门面合约未到期才 撑到现在，但也只能规规矩矩做保健按摩，因为高的手下三天两头穿着制服来这 里串门，熟客早就吓跑了。移交手续很简单，找房东黄太太重新签订了租房合同， 和晶晶再预交了三千块门面押金和第一个月的一千块钱房租，之后又给了蒋老五 六百块，算是买下店里的沙发，梳妆台、热水器、“长虹”牌彩色电视机以及六 张按摩床。本来和晶晶是要全部换新的，但想着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能做多长时间， 姑且将就着吧。不过店名一定要改，原来的店名太晦气，新店名她早就想好了， 叫“人人休闲”。 　　蒋老五走了，小姐是不会走的。小姐一共四个，兜兜、慧慧、晴妹子、月月， 她们全都是蒋老五从石门带过来的，她们还没赚够钱，当然不会轻易离开。这样 也就替和晶晶省了许多麻烦事，否则的话，需要再招新人，这就不是一下子能办 到的。和晶晶为自己有如此好的运气感到得意。 　　仅仅开张一天，高洪波便来“串门”了。高洪波大概三十七八岁，个子瘦高， 肩扛两杠一星，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虽然人还没有进门， 但道喜声却已经传了过来，哟，换了个漂亮的老板娘拉，恭喜发财啊！和晶晶当 时正忙着替兜兜梳头，见到高洪波进来，以为是临检，赶紧放下梳子让座，说， 您是……我姓高，叫高洪波，是这个辖区的派出所长，这是我的名片。和晶晶双 手接过名片，除了高洪波的手机号码和办公室电话号码，还特别醒目地标明了电 子邮箱地址。和晶晶小心翼翼地将名片放进自己的提包内，说，不知高所长今天 来有何指示？高洪波笑了笑说，指示不敢当，只是听说这里来了个漂亮的老板娘， 就赶紧过来瞧瞧了。和晶晶说，高所长真会说笑话，一个老太婆子有什么好瞧的， 怕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高所长，惹的高所长亲自来问罪！高洪波摇了摇头，收起 笑容，一本正经地说，恩，既然如此，我就不客气了，以前那个姓蒋的很不识相， 好好的按摩不搞，偏要走歪门邪道，希望和老板吸取他的教训，正正当当地做生 意，否则的话，别怪我高某手下无情。和晶晶嫣然一笑，说，高所长你放一百二 十个心，我和晶晶绝对不会给您添任何麻烦，一定规规矩矩做生意。说完，和晶 晶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摸出一包“芙蓉王”香烟，高洪波正要推辞，和晶晶早已迅 速塞进了他的上衣口袋。好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希望以后和老板多多配合， 再见！高洪波夸张地向何晶晶挥了挥手，很快便消失在了街的尽头。 　　当天下午，“人人休闲”迎来了第一个客人。一看就知道是熟客，见换了一 个陌生的老板娘，很高兴，说，那个蒋老五终于走了，靠，还是老价钱吧？和晶 晶说，当然是老价钱，台费三十，小费一百。那就兜兜吧，老子可是忍了大半个 月了，说完拉起兜兜直奔二楼。兜兜很高兴，因为她也休息了大半个月。慧慧见 兜兜揽到了第一笔生意，酸溜溜地说，每次都是她第一！月月不以为然，说，无 所谓拉，大家都是好姐妹，说这些干吗？晴妹子斜躺在沙发上打瞌睡，大概是在 做白日梦，眼珠子一转一转的。何晶晶开玩笑说，晴妹子在和她的男朋友梦里相 会哩。四个人里，惟独晴妹子有男朋友，也是石门的，叫小廖，在芙蓉中路一家 卡拉OK厅做服务生，人很老实，不大说话，每次来找晴妹子，都只肯站在门外， 生怕被慧慧她们看到，那样，就会要他请客买零食吃。他本来就工资不高，除了 必需的生活费，哪有多余的钱请客？相反，倒是晴妹子看他有时候手头确实太紧， 主动给他钱，他也不推托，给了，就收下，不给，也不会开口要。 　　约莫二十分钟的样子，兜兜和客人下楼了。或许是刚刚发泄完毕的缘故，客 人的火气比刚进来的时候好多了，临出门的时候还不忘跟和晶晶说句恭喜发财。 和晶晶也很高兴，说，有空多来捧场哦。送走客人，兜兜掏出三十块给了和晶晶， 和晶晶问，感觉怎样？兜兜说，还行，是老顾客了，他说以后会再来的。何晶晶 点点头，打开了电视机。此时，刚好在重播《越碰越开心》，这是省电视台办的 一档娱乐脱口秀节目，由两个男的主持，一个叫汪汪，一个叫可可。一听名字， 就知道俩主持人有多酸了。这个节目没别的，就是耍贫嘴，一个捧，一个逗，向 观众兜售一些早已过了时的网络笑话，据说收视率还相当高。本来，晴妹子还在 和男朋友梦里相会着的，结果被汪汪一个大喷嚏给吵醒了，见是《越碰越开心》， 她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说，干吗不早点叫我啊？明明知道人家喜欢汪汪的嘛。兜 兜说，你这么喜欢，那就去电视台门口等一天，说不定人家被你感动，出来见见 你也是有可能的。晴妹子撇撇嘴说，好啊，咱们俩一起去，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我看你真有毛病了，兜兜白了晴妹子一眼，说，你还是好好看着小廖吧，别到头 来竹蓝打水一场空。就是就是，别看小廖样子挺老实的，我估计啊，也是坏种一 个。不知为什么，月月对小廖自始至终都没个好印象。坏种就坏种，不关你的事， 我喜欢就成！说到这，晴妹子有点生气了。和晶晶见气氛不大对头，赶紧打圆场， 说，算了，算了，好好的看电视嘛，扯七扯八的干什么？月月本还想说什么，话 到嘴边，到底还是咽了下去。慧慧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电视屏幕，刚才的争吵 她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只顾跟着汪汪可可二人傻笑，她就是这样，没事偷着乐！ 　　很快一个下午就过去了，除了兜兜接的那个客人，竟再没有第二个客人。和 晶晶开始有点烦躁起来，按理说不应该这样的，她早已观察过了，整条街只有两 家休闲中心，三家发廊，并没有形成规模，因此客源不会太过紧张。难道蒋老五 不仅得罪了高洪波，连客人也都得罪光了？想到这，和晶晶心里越发难受了。难 受归难受，饭总是要吃的。走进后边的厨房，和晶晶开始淘米煮饭。要是以后每 天都只有这样的生意，恐怕连小姐们的饭都管不饱了。 　　和晶晶的厨艺还算是不错的，莴笋炒肉，麻辣香干，酸辣鸡杂，手撕苞菜， 鸡蛋紫菜汤，四菜一汤仅十几分钟就做完了。兜兜抢先尝了一口说，恩，比蒋老 板做的好吃多了。慧慧说，那是，蒋老五每次炒菜都舍不得放油，说什么吃多了 容易长胖，影响身材，还是晶姐好，懂得体贴人。何晶晶说，你们自己做不得了？ 放多放少，他又不知道。切，他每次都将油壶锁上的，最后还不是要他亲自来放？ 晴妹子愤愤地说。没想到一个大男人竟然这么小气，和晶晶暗自觉得好笑，难怪 他混不下去了，真是活该！ 　　吃完晚饭，电视里开始播新闻了。最近一段时间，中央强调要提高党的执政 能力，同时还特别成立“保持共产党员先进性教育活动领导小组”，因此各种各 样的学习会议络绎不绝。这样的会议新闻，小姐当然是没兴趣看的，但兜兜却是 一个例外。兜兜既是四个人里最漂亮的，也是学历最高的——高中毕业，如果不 是家里穷，可能早就去了湖南师范大学。所以，她很关心电视里的政治新闻，经 常以时事观察家自居，她说，她最初的理想就是当一名出色的外交官或新闻发言 人。跟晴妹子不一样，外交部新闻发言人章启月才是她心目中的偶像。在她看来， 章启月的个人魅力远远高于汪汪之流。 　　不过很可惜，新闻还没有播完，兜兜的生意又来了。一个中年男人，长发， 颇有点艺术家的气质，一眼便看中了正全神贯注看新闻的兜兜。兜兜说，我在看 新闻呢，你叫她们吧。和晶晶马上指着慧慧说，老板你看她怎样？慧慧仰起头， 一脸讨好的笑容。中年男人说，不了，我等等没关系。小姐哪有让客人等的道理？ 兜兜很是无奈，起身说，不看了，就上去吧。中年男人点点头，径直上了二楼。 兜兜打开提包，翻了好一会，说，月月，我的套子没了，你借我一个？月月答应 了，从屁股后边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给了她，说，不用还了，上次我还欠你一个呢。 　　等到中年男人下楼，生意一下子好了起来。接二连三的过来好几个客人。慧 慧接了两个，月月跟晴妹子也各接了一个。和晶晶的脸色随之缓和了许多，看样 子地方确实没有选错。有熟客，也有生客。熟客走的时候，大都会恭喜何晶晶开 张大吉，生客则会笑嘻嘻地打听老板娘和小姐的名字，并信誓旦旦地保证下次一 定再来光顾。不管是熟客还是生客，和晶晶都是一副妩媚的笑容，外加一支精品 “白沙”。和晶晶自己并不吸烟，但抽屉里备着好几种牌子的高档香烟，她不象 其他的老板，该大方的时候一定大方，如果太小气，客人嘴里不说，心里一定会 有芥蒂的，那样，还谈什么回头率？ 　　最后一个客人是晴妹子收的尾，当时已经快凌晨一点钟了。不过这个客人不 肯在楼上做，他说在街对面的招待所开了房，想带晴妹子去那里，床单干净些， 也安全一点。晴妹子不肯，说男朋友就要来接她了。客人有点不高兴，说，就一 会，又不是包夜，马上就能回。晴妹子只好答应了。好在招待所离店子确实不远， 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但何晶晶还是不放心，偷偷在后边跟着，亲眼看到俩人上 楼才离开。 　　进了房，客人反而不急了，慢悠悠地抽起了烟。晴妹子想着男朋友马上要来 接她，就有点迫不及待，说，你快点吧，我男朋友真要来接我了。客人说，哦， 你男朋友干吗的？晴妹子想，我男朋友干吗的关你什么事？于是就不做声，很迅 速地褪去了身上的衣裳和裤子。客人接着说，既然你这么急，我就不难为你了， 你帮我脱吧。晴妹子很熟练地除掉客人的皮带，不想，客人竟然没有穿内裤，猛 地见到那家伙，晴妹子反而感到有点不适应，身子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一下。客人 笑了，这才正式进入状态。整整做了二十分钟，客人才进入紧急冲刺阶段。或许 是时间太长的缘故，晴妹子的欲望竟越来越高涨，下边渐渐湿得不成了样子。几 乎与客人同时，晴妹子也达到了高潮。客人很满意，笑着说，你配合得真不错。 晴妹子脸一红，说，你不怕我是装的？客人说，别人我不知道，但你一定是真的， 方才那样子，是装不出来的。客人掏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晴妹子，晴妹子说我没 零钱找。客人说，不用找，算我多给你的。那，那我先走了？晴妹子掏出手机看 了看时间。去吧，客人再次吻了一下晴妹子的额头。 　　回到店子，只剩下和晶晶一个人在看电视，兜兜她们已回出租屋了。晴妹子 问，小廖没来？和晶晶说，还没呢，时候还早吧？我正想见见他哩。算了，不等 他了，晴妹子有点不高兴。那你回去吧，她们以为小廖会来，就先走了。和晶晶 拍了拍晴妹子的肩膀，安慰她，小廖可能有事，不要紧，回头给他挂个电话吧。 晴妹子点点头，转身出了门。和晶晶目送晴妹子消失在街尾，然后拉下铝制卷闸 门，上了锁，关掉电视，熄了灯，这才爬上二楼的卧室躺了下来。卧室很小，紧 挨着小姐们的按摩房，刚好容纳一张单人床，尽管如此，仍比广州时候的条件好 多了。在广州，她得跟小姐们挤在一块睡，又热又闷的，还要听她们说梦话，磨 牙齿。卧室虽小，还是有一扇窗户的，但仅够伸出一个脑袋， 不过并不妨碍外 边的月光射进来。现在已经是深秋了，依旧能有这么好的月光，和晶晶感觉真的 很棒。所以，只一会儿，和晶晶便进入了梦乡。 　　到了下半夜，和晶晶忽然醒了过来，她听到楼下的卷闸门被敲得砰砰响。看 看表，不过凌晨四点，窗外还只是一片漆黑。什么人这么晚了还来敲门？自己刚 到长沙才几天，应该不会有人找上门来啊。想到这，和晶晶决定保持沉默。反正 对方不报出自己的姓名，她是绝对不开门的。原以为，敲过几下之后，来人会主 动报出自己的名字或者高呼和晶晶的名字。谁知，到后来竟一下子没有了动静。 和晶晶吃力地将脑袋伸出窗外朝下瞅，依旧什么都看不到。不会是小偷吧？和晶 晶想，靠，休闲屋有什么好偷的？这个小偷可真蠢到家了。可是，不能太被动， 不然，对方真以为屋里没人。何晶晶只好下楼，先是打开粉红色的日光灯，然后 再将电视机打开，并把音量调到了最高。等了好一会儿，门外依旧没有动静，看 样子真的走了。何晶晶舒了口气，重又关掉电视机。此时，她才发觉已出了一身 的冷汗。女人毕竟是女人，何晶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走进卫生间，打开热水 器，何晶晶开始了冲凉。冲着冲着，欲望便上来了。其实，和晶晶的欲望还是很 强的，李修闲长时间不在身边，她几乎每天都要自我满足一下。她用的方式有好 几种，水蓬头便是其中之一。她把水量调到了最大，密集的水柱如山洪爆发一般， 带给她以强烈的震撼。她禁不住开始呻吟起来…… 　　出了卫生间，和晶晶便感到一丝 凉凉的晚风从卷闸门的门缝里挤了进来， 她禁不住打了个哆嗦。继续睡显然是不能了，但又无事可做，只能依旧看电视。 打开电视机，省电视台正在播一部香港电视连续剧，屏幕的左下角标了剧名—— 《谈判专家》。里面的男一号正是和晶晶的偶像，素有“师奶杀手”之美称的无 线当红小生欧阳震华。尽管已经播放到了第十二集，和晶晶的兴致却一点都不减， 在她看来，只要能见到欧阳震华，管它剧情不剧情的。只可惜，没过十分钟， 《谈判专家》就结束了，紧接着是冗长的广告。这个时段的广告，可以肯定，是 没有几个人会看的，和晶晶当然不会例外。只好换台，然而，大多数电视台在这 个时候已经休息了，没有休息的，不是放戏曲节目，就是放无聊的电视购物。重 新换回到湖南经济电视台，广告依旧，并且一时半会看不到结束的迹象。估计 《谈判专家》累了，也回家休息去了。想到此，和晶晶不禁有点沮丧。好不容易 碰到偶像演的电视，这么快就结束，真是不甘心。可是没办法，如果不是有人敲 门，可能连这十分钟都看不到呢。这样想着，和晶晶的心理开始平衡了，也不烦 恼了。人就是如此，心情一舒畅，睡眠马上悄然袭来，和晶晶躺在沙发上，没过 几分钟便又睡着了。 　　一般说来，象和晶晶这样的休闲屋，起码要等到上午十点钟以后才开门营业， 因为只有保证小姐们充足的睡眠，干活的时候才不会感到太累，否则极容易把身 体拖垮，那样反而得不偿失。不过，和晶晶必须早点起来打扫卫生、烧开水、买 菜。从这个意义上来讲，何晶晶好象小姐们联合起来雇佣的保姆，当然，关键的 时候，不仅仅是发挥保姆作用那样简单，否则，谁都可以做“鸡婆”了。在中国 的任何地方，做“鸡婆”都必须要有点本事的，尤其象在省城这样的大都市，稍 不留神，被带进 “笼子”（方言，圈套的意思）里，那可就永世不能翻身。蒋 老五便是一个典型的例子，和晶晶也是后来才知道他与高洪波之间恩怨的。原来， 蒋老五来这条街开店后，刚开始每月还能按时交纳“治安管理费”，可时间一长， 就有点拖拉了。不是说生意不好，就是称老娘住院，将钱花光了。高洪波是什么 人？一个小小的鸡头敢如此耍花样，真是吃了豹子胆！仅仅拖了两个月没交，高 洪波便亲自带人守侯在店子外边，结果那晚一下子抓了三个客人。处罚的结果是， 客人、小姐每人罚款三千，蒋老五罚五千，全部出具正式罚单，俨然一副公事公 办的模样。蒋老五当时也不动声色，很爽快地交了罚款，第二天便上区分局找到 负责刑事案件侦破的表哥，将事情的前后经过添油加醋了一番。本以为表哥会帮 他要回那五千块，结果，表哥一听对方是高洪波，只得拍拍他的肩膀说，高洪波 老婆是市局王副局长的小姨子，你还是认栽吧，我是无能为力了。此后蒋老五只 得按时交纳“治安管理费”，可是，芥蒂一生，终究难以消除的，高洪波的手下 三天两头过来串门，一坐便是好几个小时，吓得客人们连正常的保健按摩都不敢 进来做了。蒋老五是个小气人，高洪波同样也是个小气人，高洪波并没有因为蒋 的服软而就此罢休，对敢于违反游戏潜规则的人，最后的出路只有一条，那就是 卷铺盖滚蛋。 　　只是，对于新来的老板娘和晶晶，高洪波反倒不急着索取“治安管理费”了。 那天，听说蒋老五的店子新换了一个漂亮的老板娘，高洪波第一反应就是立马瞧 瞧去。瞧的结果，自然是满意的。何晶晶尽管已是一个七岁孩子的母亲了，但无 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都不输于手下的小姐们。事实上，许多老板娘正是从小姐 的位置上转行过来的，何晶晶当年可是广州三元里的花魁呢，十八岁出道，二十 五岁跟李修闲结婚，做了整整六年的小姐。小姐也有青春期，过了青春期而不嫁 人的，毕竟是少数，所以，尽管李修闲十足窝囊废一个，和晶晶也只有认了，过 日子嘛，不就那么回事吗？其实，和晶晶不是没看出高洪波的眼神暗藏着一丝异 样，只是，她不想这么轻易地将自己卖了。多年的江湖经验告诉她，交易往往只 有在最关键的时候进行才会达到应有的效果。所以，对于高洪波临出门时的警告， 和晶晶丝毫不放在心上，她知道，高洪波如果想找茬，她再怎么奉公守法也是枉 然。 　　大概十点钟的样子，四个人一起回到了店里。晴妹子的眼睛通红，鼻子一擤 一擤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和晶晶有点心疼，说，怎么拉？身体不舒服？月月说， 晶姐，你就别问了，人家正伤心着呢，小廖跟她吹了！和晶晶一下子明白了，操， 还以为多大的事呢，吹了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小廖不也就是个打杂的嘛。 月月说，就是就是，我早看出那小子是个坏心眼……算拉，算拉，慧慧打断了月 月的话，说，反正一句话，就是不能相信男人，这世上他妈的没几个好男人了。 兜兜一旁始终不吭声，对于小廖，她其实比谁都要看得准，人英俊，高大，骨子 里却自卑得很。那天，兜兜在“家乐福”买方便面，刚好碰到小廖陪着一个起码 大他十岁的中年妇女在服饰区选皮夹克。兜兜知道那里的皮夹克起码上千元一件， 不用说，小廖那点工资是绝对买不起的。唯一的解释是，小廖已经被中年妇女包 养。本来，兜兜很想将这个事情告诉晴妹子，好几次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吞了回 去。她实在不想看到晴妹子又哭又闹的模样，万一她真做了傻事，就更麻烦了。 虽说晴妹子做了两年多小姐，对于爱情，却是四个人里最执著的一个。现在的社 会，不要说小姐了，就算是普通人，又有几个相信真正的爱情呢？昨天晚上小廖 没有去店子接晴妹子，兜兜就预感不妙了。果然，晴妹子回到出租屋没多久，小 廖便打电话过来了，他说，今天晚上没能来接她，是因为以后也不打算再接她了， 他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而要改变命运，跟一个小姐在一 起，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实现得了的。小廖在电话里说得很坚决，没有半点回转 的余地。所以，电话还没打完，晴妹子的眼泪就好象泉水一样涌了出来，一直到 下半夜，兜兜她们都睡着了，晴妹子依旧躲在被窝里轻声的哭泣。 　　几个人的讨论还没结束，生意又来了。一个极年轻的小伙子，估计也就二十 出头的样子，一身牛仔服，嘴角一条长长的刀疤，煞是引人注目。长刀疤看上去 轻车熟路的，不等和晶晶招呼，拉起晴妹子的手说，就她了，我今天特意来找她 的。和晶晶想，原来是老顾客，点了点头，叮嘱晴妹子，客人来了，你就放轻松 点，不要再难过拉。 　　几乎没有经过什么前奏，长刀疤外套都来不及脱，解开皮带就直接进入了。 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晴妹子的下面显得比较干涩，长刀疤挺身进入的那一刹那， 她不由得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虽然不大，却相当撩人。长刀疤很是得意，说，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选你吗？晴妹子说，不知道，我好象并不认识你吧？操，老 实告诉你吧，我是小廖的同事，长刀疤说到这，开始加快速度，后边的话也就不 大连贯了，小廖枕头下边，一直，一直放，放着你的照片，我看了后，就想，要， 要怎么才能操到你。那，那时候，我不，不知道你是干，干这个的……干你老妈 去！晴妹子忽然疯了一样，一脚将长刀疤踹到了床底。 　　回家操你老妈去！和晶晶望着长刀疤仓皇远去的背影狠狠地淬了一口。这回 兜兜再也忍不住了，说，小廖的良心真是被狗给吃了，吹就吹呗，还叫自己的哥 们过来干，这不是糟践人嘛！算了，不提他了，从现在起，你们谁都不许再提他！ 晴妹子说得斩钉截铁。 　　为了表示对晴妹子的安慰，中午和晶晶特意跑到烤鸭店买回了一只烤鸭。烤 鸭相当肥大，油腻腻的，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结果，每个人都啃得非常开心， 晴妹子的心情也随之渐渐好了起来，到最后，居然还有了一丝笑容。和晶晶一旁 看着，也笑了，一场风波就这样被一只烤鸭给平息。和晶晶觉得这只烤鸭买得真 值。 　　因为是周末，中央三套晚七点半准时播出《同一首歌》大型演唱会。这个节 目，可以说是四个人共同的精神大餐。跟别的演唱会不同，《同一首歌》喜欢唱 老歌，《小芳》、《九妹》、《中华民谣》、《纤夫的爱》、《月亮代表我的 心》……几乎都是上个世纪被唱烂了的流行歌曲。当然，也有新人新歌，譬如刀 郎。刀郎是中途时候出场的，当时已经进来了一位客人，结果，一见屏幕上的刀 郎，非常客气地摆了摆手，和小姐们一起静静地欣赏起来。 　　“那夜我喝醉了，拉着你的手胡乱的说话， 只顾着自己心中压抑的想法， 狂乱的表达 ，我迷醉的眼睛已看不清你表情，忘记了你当时会有怎样的反应 ， 我拉着你的手放在我手心， 我错误的感觉到你也没有生气，所以我以为 你会明 白我的良苦用心……” 　　一曲终了，和晶晶偷望了四人一眼，几乎每个人的脸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 伤。和晶晶的心不由得一紧，感觉胸口象被什么东西压着似的，老半天都喘不过 气。不过，和晶晶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笑着问坐在沙发上的客人，先生按摩？客 人说，是的。和晶晶说，那就慧慧吧？和晶晶在心底盘算了一下，慧慧今天出师 不利，到现在为止只接了两个。虽然规矩是多劳多得，但总要个底限，只有这样， 才能保证各人的收入差别不会太大。不然，大家一天到晚争风吃醋，店子还怎么 开下去？慧慧是四人里姿色最普通的一个，生意自然不如其他人，所以，何晶晶 每次都推荐她第一个上场，只可惜，成功的概率太小，客人最终还是选择其他三 个。不过还好，慧慧的身材是最棒的，个子高，胸部丰满，对于小姐来说，仅靠 这两样就足够了，毕竟在许多客人看来，找小姐不是娶老婆，硬要那么漂亮干吗？ 所以，慧慧也还是有熟客的，只不过对眼前这位客人确实没什么印象，但是，他 对慧慧魔鬼般的身材似乎很感兴趣，非常爽快地答应了和晶晶的请求。 　　上了楼，客人很随和地与慧慧聊了起来。这样的聊天其实很没意思，因为大 多数问题，慧慧在别的客人那已回答过N遍了。你是哪里人？多重？多高？家里 有几口人？他们都在干嘛？尽管已经回答了N遍，慧慧依然要非常耐心、细致地 作答，不能有半点含糊或推诿。这其实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好不容易问完话，客 人提出要全套服务。慧慧说没问题，但小费要再加五十。戴好套子，慧慧俯下身 来为客人服务。结果没几下，客人就不行了。此时，慧慧的裤子都还没来得及脱 呢。客人似乎感到有点惭愧，说，还是算了，你把衣服脱掉，我想拍几张照片。 慧慧一愣，说，我干吗要给你拍照呀？客人说，我给钱。慧慧说，给钱也不行， 谁知道你拿了我照片干吗去？客人说，放心吧，我不拍你的脸，就拍你身子。说 实话，你的身材真的挺棒，我想拍下来作个纪念。慧慧说，那也不能白拍吧？得 给钱。客人说，行，拍一张10块，我就拍10张。慧慧说，太少了，起码也要30块 一张。客人摆摆手，说，咱也别争了，就20块，我只出得起这个数了。慧慧想了 想，说，好吧。 　　客人穿好衣服后，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架索尼数码相机。为防被拍到脸，慧 慧用毛巾将脸蒙住，仿佛一个蒙面女侠。数码相机每照完一张，喀卡声比较轻微， 慧慧必须非常仔细地听才能判断出客人是不是拍完了一张。按摩房的灯光效果不 大好，比较昏暗，客人被迫打开了闪光灯。拍过几张后，慧慧就感觉客人比较下 流了，因为他总是盯着下身拍，上身似乎只停留了区区几秒钟。原以为客人是某 个大学摄影系的教授，现在看来，更像一个变态色情狂。慧慧很失望，她忽然后 悔不该为200块钱如此卖自己的身体。闪光灯闪到第10下的时候，慧慧扯下毛巾 开始穿衣服。客人请求再免费多拍几张，慧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下了楼，送走客 人，慧慧决定不告诉和晶晶被拍了裸照的事。毕竟，这并不是件好事，和晶晶知 道了，一定会骂她贪小便宜。见她下来，月月打趣说，看不出来，那个秃老头 （指刚走的客人）挺会来事的，我还以为你搞不定呢。慧慧撇撇嘴说，谁说搞不 定啊，那秃老头嘴太碎，老是问这问那，象个八婆似的，问都被他问烦了。此时， 《同一首歌》已接近尾声。晴妹子说，你刚不在，可惜了，没看到孙楠呢。孙楠 是慧慧的偶像，经常给冯小刚的电影唱主题曲。冯小刚的电影慧慧只看过一部， 《不见不散》，还是跟一个客人一起看的。看完后，慧慧就学会了那首主题曲 《不见不散》，没事的时候就哼哼，仿佛真要跟谁不见不散似的。 　　然而，对于和晶晶来说，高洪波才是一个不见不散的人。高洪波的电话是午 夜十二点打来的。当时和晶晶正坐在店门口招徕顾客，一个外表忠厚的中年男人， 想进来，却又怯生生的样子，估计是第一次上这种地方。为了打消中年男人最后 的顾虑，何晶晶怂恿道，大哥您放心，我这绝对安全，小姐也绝对漂亮，您进来 瞧瞧，不满意就走人，绝不拦您！大概那句“绝对安全”起了作用，中年男人到 底还是进来了。也就在这时，高洪波的电话到了。电话里，高洪波只说了一句话， 是和老板吗？请于十分钟内赶到“福临门”茶馆，我有要事找你。几乎是命令的 口吻，和晶晶一下子没底了。赶紧起身，稍稍梳理了一下头发，说，兜兜，我有 点事出去一下，你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关好门。 　　“福临门”茶馆并不远，走路只需要七八分钟，想着高洪波冷冰冰的语气， 和晶晶决定打个提前量，刚好一辆“摩的”擦身而过，和晶晶只是“哎”了一声， 便刷地停住了。不过两分钟，“福临门”到了。和晶晶按照高洪波的指示，找到 了“松鹤延年”包厢，轻轻敲了三下，门开了，却是一个并不认识的西装青年。 西装青年很客气，说，是和老板吗？我是高哥的表弟小马，表哥去了卫生间，你 等等，他就来，我有事，先走了。何晶晶一笑，说，好的，你走好。 　　包厢不大，一张全自动麻将桌，一条黑皮长沙发，沙发的背后镶着一副巨型 美女半裸体油画，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和晶晶感觉到一种说不出的暧昧，这 个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居然有一丝慌乱。好在没多久，和晶晶就镇静了下来，毕 竟十八岁就出门闯荡了，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 　　高洪波进来的时候，和晶晶依旧在欣赏美女裸体画像，她虽然不懂油画，但 也还是看出画上的美女是一个典型的中国北方姑娘。以前在广州的时候，经常与 东北小姐打交道，对于她们的体态特征，算是了解得相当透彻了。和晶晶忽然想， 要是油画上的姑娘来“人人休闲”，保证不出一个月，客人便会将门槛都踏破。 想到这里，和晶晶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仿佛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似的，高洪 波指着裸体美女说，和老板，你不会是在打她的主意吧？和晶晶转过身来，高洪 波赫然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和晶晶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说，高所长别来无恙？ 高洪波甩了甩刚冲洗过的双手，说，何老板坐，这几天生意还不错吧？和晶晶说， 还行，全靠您罩着嘛。高洪波说，我罩着？何老板这句话说得不对哟，我们是为 人民服务，可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和晶晶笑了笑，说，那是，那是，高哥是公 务员，是人民的公仆。高洪波摆摆手，说，你也不用给我戴高帽子了，今天来就 是想跟你谈谈“治安管理费”的事情。和晶晶说，其实我早就猜到高哥会为这个 事情找我的，高哥开个价吧。高洪波说，你们有四个小姐是吧？恩，老规矩，两 百一个，一个月就交八百吧。和晶晶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说，高哥，你这不是 欺负人嘛，我早就打听了，隔壁王老板的店子有六个小姐，却只要交三百块钱。 高洪波掏出一支“芙蓉王”点上，说，王老板是我们区局机关小李的表姐夫，我 多少要给点面子了。和晶晶说，算了，高哥，咱们也别绕弯子了，八百我绝对是 拿不出的，我比蒋老五懂味，当初他连两百块都不肯交，只要高哥答应关照，我 每个月比蒋老五多交一百——三百如何？高洪波冷笑了一声，说，三百，你真以 为在我的地盘这么好混？和晶晶不再接茬，说，这么晚了，我打电话叫兜兜过来 陪陪高哥吧，管理费的事下次再谈行吗？高洪波点了点头，说，OK，既然何老板 爽快，我也就不遮遮掩掩，今晚我谁都不要，就要和老板你！和晶晶吃吃一笑， 说，高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嫩草不要要黄脸婆？高洪波脸一沉，说，难道 何老板看不起我这头老牛？和晶晶脸一红，说，高哥千万别误会，只不过今天不 大方便，我那个来了。高洪波不禁有点失望，说，那就周末吧，周末再给你电话？ 和晶晶站起身，说，行，到时候再说吧，没事的话，我先走了？高洪波无奈，说， 那就这样吧，何老板记得周末再见哦。 　　回到店子，三个人都在，惟独不见月月。兜兜努了努嘴，说，刚上去，月月 的熟客。和晶晶点点头，说，等月月做完了，你们就下班。话音刚落，月月便下 来了，后边跟着的竟是高洪波的表弟小马。和晶晶不禁愕然，说，想不到小老弟 上这儿消遣来了。小马似乎感到不解，说，和老板这么快就回来了？何晶晶开玩 笑说，是快了点，现在不都流行吃“快餐”吗？小马暧昧一笑，说，那是，那是。 送走小马，月月刚好从卫生间冲完凉出来。和晶晶问，你认识小马？月月说，早 就认识的，老顾客了。和晶晶说，你不知道他的身份？月月说，知道啊，他是高 洪波的表弟，在市国税局上班，所以，每次来玩都打了八折。和晶晶说，靠，真 没出息，找小姐还要打折。月月说，也不能这么说，他人还是满不错的，很体贴 人，来得次数也比较多，打点折是应该的。和晶晶说，哟，这么维护小马，莫不 是喜欢上人家了吧。月月不以为然说，扯淡，我才不会学晴妹子，我早把男人看 透了。 　　和晶晶是后来才知道，月月曾经做过“二奶”。原来做小姐之前，月月一直 在新华大酒店的餐饮部当服务员，虽然只有四百块钱一个月，但比起在石门老家 种橘子树要好得多。所以，月月做得很开心。半年后，月月遇到陪副市长一起来 就餐的陆永民。尽管陆永民当时还只是一个副局长，可出手却相当阔绰，光是开 瓶费，就给了月月一百。到最后饭局完毕，月月的小费顶得上她一个月工资了。 自然，那天，陆永民留给月月一个非常好的印象。再后来，陆永民隔三岔五地带 人来就餐，并且每次都点名要月月来服务，很快，俩人便熟悉了。陆永民年纪并 不大，也就三十四五的样子，模样英俊，能说会道，更重要的是，官场前途一片 光明，只等老局长一退，黄袍便正式加身。所有这些，对于一个乡下妹子来说， 是颇具吸引力的。一番甜言蜜语之后，月月便在一个周末的夜晚，稀里糊涂地跟 着陆永民去了另一家宾馆。完了后，陆永民才发觉月月居然是处女，惊喜之余， 陆永民答应买一套新房子送给月月。就这样，月月辞去了酒店的工作，专职做了 陆永民的二奶。然而，对于陆永民这种花花公子来说，换女人比换衣服还要简便。 没过一年，陆永民就厌烦了，在登上局长宝座的第三天，就派人将月月“请”出 了新房，随后入住的是一个比月月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大学生。月月既没吵也没 闹，独自回石门老家闭门思过了三天三夜，三天后，月月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跟着村里的蒋老五再一次回到了长沙。从此，蒋老五的休闲屋多了一个叫月月的 女孩。第一个客人，便是小马。那时候小马刚刚大学毕业，跟相恋三年半的同学 兼女友分了手，心情相当郁闷。之所以来休闲屋找小姐，完全是为了发泄心中的 怨气。很自然地，他选择了月月，月月的眼睛像极了他的女友，小马当时便看呆 了。他疯狂地发泄着，几乎要将月月压成肉饼，月月不仅没有半点推脱，相反以 一种更积极的姿态给予回应。结果，月月竟先一步到达高潮，事后，小马开玩笑 说，这哪里是我嫖你，明明是你在嫖我，所以，你得倒给我钱。尽管如此，月月 是不会为小马动真情的，正如小马也不会因为月月像他以前的女友而动真情一样， 只不过，俩人越做越娴熟，越做越圆满。小马工资并不高，一星期能够来一次两 次就很不错了，久而久之，如果哪次约定的时间小马没来，月月反而觉得心里空 荡荡的，仿佛丢了魂一般。对此，兜兜感慨地说，如果所有客人都能象小马那样， 小姐倒贴钱也心甘情愿，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情”字在作怪罢了。所以，月月 每次跟小马做，始终没有要求他带套，小马也非常的信任月月，他相信月月一定 不会害他得病。并且，带了套，做起来确实不大爽，小马不想因为区区一个橡胶 薄膜，而破坏那份美好的感觉。 　　周末到底还是来了。和晶晶斜躺在沙发上，一动也不想动。毕竟是周末，生 意确实比往常要好很多，可是想着过不了多久，高洪波的电话会如期而至，和晶 晶就觉得浑身上下都不大舒服了。然而，高洪波这一关始终是没办法绕过去的， 她不想落得跟蒋老五一样的下场。 　　接完高洪波的电话，和晶晶从包里掏出化妆盒补妆，口红淡了，涂浓一点； 头发乱了，梳整齐一些；眉毛粗了，多拔掉几根。慧慧觉得奇怪，问，晶姐今晚 有约会？恩，有个老乡生日，我必须得去捧捧场。和晶晶想了想，决定不说出事 情的真相。其实，就算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相反只会徒增大家的烦恼。 　　高洪波约定的地点正是月月曾经服务过的新华大酒店。高洪波说，那个酒店 刚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他去开房，从来都是五折优惠。言下之意，当然不是 说那地方可以省几个钱，而是表明他高洪波的面子有多么的大。尽管是酒店这样 的公共场合，高洪波张扬的举止依旧没有半点收敛，刚踏进电梯，两只手就开始 不规矩地伸向何晶晶的乳房，丝毫不顾忌一旁的其他房客。和晶晶只是象征性的 推搡几下，顺势倒进了高洪波的怀里。该做的，迟早要做。和晶晶不想装淑女， 她知道，今晚服务质量的好坏，关系到“人人休闲”以后生意的繁荣与否。 　　不过，和晶晶怎么都没想到，高洪波关键时候却不行了。本来，和晶晶的激 情如火山一般开始崩发，高洪波也兴奋得一张脸涨得通红。可是，不管他怎么努 力，就是进不去。到了最后，干脆整个儿都软了下来。想到外表看起来雄壮如牛 的高洪波，关键时候却是个大草包，和晶晶反倒觉得失望了。今天大概，大概太 累了吧？和晶晶安慰高洪波。高洪波烦躁地摆了摆手，说，算了，看样子我跟何 老板终究是有缘无份了。那，那“治安管理费”？想到更关键的事情还没有落实， 和晶晶的激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就两百一个月吧，不过，今晚的事情，绝对 不能对任何人说。高洪波站起身开始穿衣服了。仿佛做了一件什么亏心事似的， 高洪波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急拐弯。 　　从新华大酒店出来，看看表，时针正好指向凌晨两点。何晶晶很高兴，她没 想到，原本一件十分棘手的事情，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看样子，以后的 日子会越来越好过。回到店子，兜兜她们竟然都没有走，和晶晶问，怎么还不回 去？兜兜指了指电视机，说，正在看《泰坦尼克号》呢。和晶晶一瞧，原来是中 央六台在放映这部五六年前轰动全世界的名片。已经是尾声了，杰克浸泡在海水 里，正断断续续地向露丝交待些什么。紧接着，悲情的主题曲《我心永恒》响起，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伴随着音乐的节奏哼唱起来…… 　　说实话，四个人的音色都挺不错，无论是平素吊嗓子，还是陪客人唱卡拉OK， 都挺象模象样的。那天，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来到店子，要求四个人全部一起 出台，说是他们公司老总请客，但卡拉OK厅的小姐不够，听说“人人休闲”的小 姐个个唱得不错，就上这儿来搬救兵了。并且价钱也比较高，唱歌带包夜，每人 给500块。和晶晶的脸当场就笑开了花，因为，这意味着她可以收取400块钱的台 费。 　　年轻人自称叫小雷，是开一辆崭新的大奔过来的，他说，这是老总用来接待 贵宾的专车，本来，接几个小姐是用不着如此大排场的，但这次招待的是日本人， 是外商，所以不能太掉价。四个人一听接待的是日本人，就有点不高兴了。兜兜 的反应尤其强烈，说，日本人？当年日本人在我们老家常德搞细菌战，我爷爷就 是吃了日本人从飞机上丢下的疫蚤麦子后，染上鼠疫去世的。小雷耸耸肩说，那 没办法，谁叫他们有钱？现在谁有钱，谁就是大爷，再说历史嘛，早就过去了， 用不着整天放心上。兜兜说，中国人得的是健忘症，日本人得的是赖皮症，殊途 同归了。小雷一愕，不再做声。车厢里的空气仿佛一下子凝固了起来。许久，小 雷说，靠，其实我爷爷也是被日本人害死的，我奶奶更惨，不但被强奸，完了后 还被割掉双乳，活生生的痛死。晴妹子说，那，那我们不去算了。月月说，去， 怎么不去？就是要赚小日本的钱，就是要狠狠宰他们一笔。小雷说，也只有这样 了，你们不去，自会有其他人去。 　　只是没想到，卡拉OK厅居然用的是日本的一个地名，叫“北海道”。并且， 里面的服务小姐全都穿着和服，迈着碎步。看样子，为了招待这几个日本人，小 雷的老总算是费尽心机了。四个日本人显然已经等得不耐烦，没等兜兜她们坐下， 便主动迎了上去，一人拉住一个，不争不抢，颇有默契。起初，还规规矩矩听歌， 没过一会儿，秃头的中年男人便忍不住了，开始在晴妹子身上胡乱摸了起来。很 快，场面就变得混乱不堪了。小雷的老总姓黎，其实年纪也不大，顶多三十来岁 的样子，大概见惯了这样的场面，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相反还唱起了那首非常 著名的北海道民歌《北国之春》。小雷一直守在包厢门口，提防侍应生的贸然闯 入。虽然，这家卡拉OK厅一直都默认小姐的存在，但此次招待的是日本人，实在 过于敏感，越少人知道当然越好。再说，轰动全国的日本旅游团珠海“买春”风 波还没完全平息，如今顶风“作案”，能不更加小心么？ 　　歌到底是唱完了，接下来得去宾馆。按照黎总的意思，他陪客人先一步开好 房间，小雷领着兜兜她们晚半个小时再过去，这样就不容易引人注目。送完日本 客人，小雷重又回到“北海道”接兜兜四个上了车，因为时间还早，只好在马路 上兜圈子。芙蓉路兜完了，轮到五一路，五一路兜完了，轮到解放路。一路上， 惟有慧慧叽里呱啦说个不停。她说，省城真大呀，这个路那个路的，让人半天找 不到北。小雷说，省城其实也不算大，北京、上海那才叫真正的大，有一回我跟 老总去上海跟一家客户谈判。对方安排一辆“宝马”来宾馆接我们上谈判的地方， 早上九点出门，中午快十二点才到。得，干脆吃了中饭再谈。慧慧说，省城酒吧 很好玩，但是太贵，玩不起。小雷说，北京三里屯酒吧一条街更好玩，好多外国 人都去那喝酒。慧慧说，省城的特色小吃臭豆腐、口味虾、大螃蟹很好吃，又香 又辣，真过瘾。小雷说，那还不如去广州吃海鲜，那儿的龙虾又鲜又嫩，还没什 么腥味。本来，慧慧还准备说说省城人的穿衣打扮的，但被兜兜给制止。兜兜说， 你来省城也不少日子了，怎么说话还是乡下时候的老样子，一点变化都没有。慧 慧分辩说，每天呆店子里，哪都去不了，当然不会有变化啦。 　　大概看时候不早了，小雷说，都准备好了没有，咱们这就上宾馆拉。话音刚 落，小雷的手机响了起来。是老总打来的，接完电话，小雷说，不去了，公安在 查房，没想到今晚是扫黄大行动。兜兜长舒了一口气，说，幸好没跟着一起去， 不然今晚就赔进去啦。小雷说，今晚要是进去，就不是交几个钱能完事的了，肯 定得劳教，还是黎总精明。月月说，那，那小费怎么算？小雷伸出两个手指，说， 黎总吩咐了，每人两百，算是唱歌的小费，够意思了吧？ 　　兜兜看了看时间，说，都快一点了，不如送我们回出租屋吧。小雷说，行， 这么晚了，回店里也没什么生意了，我送你们回去吧。慧慧说，那是不是该给晶 姐挂个电话，告诉她今晚没有做事。兜兜说，恩，这个电话得小雷哥打。小雷知 道做没做事关系到何晶晶的台费收多收少的问题，点点头，问兜兜要了电话号码。 电话里，何晶晶显然很失望，但又没办法，叫兜兜接了电话，说，这么晚了，就 不用来店子了，直接回去吧。挂了电话，出租屋所在的小巷就到了，然而巷口实 在太小，大奔挤不进去，小雷只得停了下来。四人下了车，朝小雷挥了挥手，一 前一后地消失在了夜幕中。 　　店子里，和晶晶正和房东黄太太、网吧老板娘于芳芳、“锦绣”缝纫店的胡 裁缝打麻将。然而，想到本快到手的400块钱台费一下子没了，心情就越发恶劣 了，打麻将最怕的就是心浮气躁，和晶晶心情一坏，手气也跟着不顺起来，接完 小雷的电话没半个小时，就放了好几个大炮，转眼间，六十块就没有了。盘算着 再继续下去，恐怕会把刚赢的钱全部吐回去，于是将牌一推，说，不玩了，不玩 了，生意没做成，真是烦躁！黄太太劝慰道，谁叫今天扫黄啊，没进去就是运气 嘛，进去了，你还得花钱赎人哩。就是就是，于芳芳附和说，上回扫黄都扫到我 家网吧里来了，硬说有人在网吧里浏览黄色网站，扣了主机不算，还要罚款三千。 胡裁缝说，依我看啊，以后日本人的生意就不要做，虽说“商女不知亡国恨”， 但除了爱钱，还得爱国！胡裁缝经常为市里的头头订制西装，所以，不知不觉也 学了几句政治口号。和晶晶说，大道理谁不晓得？算了，就当是遇到扒手扒掉了。 说完，开始收拾桌上的麻将。三人见和晶晶不肯再玩，很是失望，还想继续劝说， 玻璃门被人推开，是于芳芳的老公。原来是接于芳芳回家的。这下就不得不散了， 胡裁缝输了两百，是最大的输家，按惯例，由最大的赢家黄太太打发10元的士费 回家。胡裁缝接过钱叹了口气，自嘲地说，不晓得什么时候我能请你们“打的” 呢。 　　拉了卷闸门，和晶晶仔细数了数，还好，赢了20块，不然，当真会痛苦死去。 接下来便是冲凉、上床睡觉。尽管心情不好，但或许是太疲惫的缘故，和晶晶居 然一下子就睡着了。所以，当她感觉到有人压在身上的时候，全身已被剥了个精 光。和晶晶一惊，刚要叫出声来，一只大手便将她捂住。挣扎着开了壁灯，竟是 于芳芳的老公韩森。和晶晶问，你怎么进来的？韩森说，我有钥匙。钥匙？你怎 么会有钥匙？和晶晶追问道。韩森说，芳芳替我配的。芳芳？和晶晶想起来了， 有一回，于芳芳向她借了钥匙串，说是用上面的剪刀剪个指甲，没想到就被做了 手脚。芳芳跟一个网友偷人，被我逮住了，为了补偿我，才帮我配你的钥匙的。 和晶晶一摆手，说，行啊，你们两口子还跟我来这一手？韩森有点不好意思了， 说，我也是太喜欢你了，其实，上回在楼下敲门的也是我。什么，上次那个是你？ 我还以为是小偷呢。和晶晶说，你也真够无聊的，三更半夜还来敲门，也不怕被 巡防队员看见。不过，那时候我好象还不认识你们两口子吧？韩森说，屁，你搬 来的第一天我就见过你了，后来也是我叫芳芳上你这儿打麻将的。和晶晶说，你 想要，早说嘛，这样吧，你给我这个数。说完，和晶晶伸出了两个指头。两百？ 韩森心疼了，说，原来你肯做啊，害得我白花了那么多心思，不过，两百太贵了 吧，比小姐们贵了一倍哩。和晶晶说，我就是这个价，还得看人来，不做拉倒。 你敢硬来，我明天就找人“做”了你，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说到做到！韩森犹 豫了一下，说，行，两百就两百。 　　韩森显然属于那种技巧型的男人，没几下，和晶晶的情欲便被调动了起来。 本来想着能快点完事，做着做着，竟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欲飘欲仙的感觉。和晶 晶忽然想起了高洪波，高洪波比韩森高出整整一个脑袋，身上的肌肉也比韩森结 实得多，但真干起事来，却比韩森差得远了，可以说，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档次。 折腾了近一个小时，韩森这才心满意足地穿好衣服准备离开。和晶晶伸出右手， 说，钥匙拿来吧，以后少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男人就应该有个男人样。韩森尴 尬地笑了笑，从裤兜掏出了卷闸门钥匙，说，下次算便宜点吧，下次便宜点，我 还来。和晶晶说，呵，还真上瘾了啊，老娘可没工夫陪你扯淡，你爱来不来，钱 一分都不能少！ 　　打发韩森走人，和晶晶将卷闸门仔细反锁好。看样子，明天得找人换把新锁， 谁知道韩森还有没有第二片钥匙？其实，韩森这个人还是不错的，据说开网吧之 前，是一家车床厂的钳工，技术很过硬。所以，“人人休闲”的水管坏了，下水 道堵了，液化气灶点不燃了，都是请韩森帮忙修好的。倒是她老婆于芳芳就比较 让人厌恶了，嘴八卦得很，经常背着人叽里咕噜，似乎看谁都不顺眼。这还不算， 打起麻将来，也十分的小气，如果谁多踩了她的几“炮”，准会被她念叨一整天， 说什么有本事就“自摸”嘛，动不动踩人家“炮”不算英雄好汉。相反，如果她 踩了你的“炮”，会理直气壮地说，今天你手气太背，破点钱可以消灾。 　　于芳芳跟网友偷人的事情，何晶晶是知道的。不仅和晶晶知道，胡裁缝、黄 太太乃至整条街的人都知道。这是韩森独自一人在“年胖子大排挡”酒醉后说胡 话，给透露出来的。当时月月陪一个客人在另一张桌子喝啤酒，听到这个惊人的 消息，当晚就告诉了和晶晶。和晶晶为了煞煞于芳芳的嚣张气焰，此后几天，就 有意无意地将消息透露给了胡裁缝跟黄太太。自然，没过多久，整条街的人都知 道了。不过，于芳芳居然象没事一般，依旧有空的时候来找何晶晶打麻将。只是， 说话的语气、神态比以前收敛了许多。和晶晶想，大概于芳芳知道是她将消息传 出去的，所以才肯帮韩森配钥匙。她一定希望韩森能替她出口恶气，可是，到头 来，还不是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于芳芳也太高估她男人的本事了，和晶晶 只一句“回头叫人做了你”，就吓得他不敢动手了。其实，和晶晶哪有这样的威 风？她一个刚到长沙不久的 “鸡婆”，除了夹尾巴做人，还能怎么样？和晶晶 开店的一条最基本的原则便是，不跟黑道的人来往，做生意可以，但绝对不可以 有其他方面的勾结。收容小姐卖淫，顶多是罚款或者劳教，而勾结黑社会，那可 是要负刑事责任的。这一点，何晶晶分得很清楚。正因为如此，几年前，广州的 好几次“严打”，别人的店子不是停业整顿，就是被吊销了营业执照，惟独她每 次都顺利过关，幸存了下来。当然，因为没了黑道“大哥”罩场子，她的保护费 收得特别重，几乎是别家店子的一倍，要不是后来“严打”，“大哥”被判了刑， 她的保护费不知要交到何年何月。何晶晶能够于黑白两道的夹缝中生存下来，没 有坚强的毅力与韧劲，是绝对做不到的。 　　一转眼，和晶晶来长沙有大半年了。期间，她仅回过老家一次。那还是因为 女儿雯雯得了急性阑尾炎，李修闲慌了神，她才急急忙忙赶回去的。急性阑尾炎 不过是个小手术，在县人民医院完全可以搞定。但和晶晶却不肯，她说，只要是 开刀，就得去市里的大医院。结果到了市第一人民医院，床位满了。无奈，花高 价在住院部走廊摆上一张弹簧床，这样一折腾，前前后后竟花掉了五千块。出院 结帐，李修闲很是心疼，说，人家阑尾炎开刀，只花了两千多块，我们却花了五 千，照这么个搞法，就算家里有座金山银山也会垮掉去。和晶晶瞥瞥嘴，说，你 着什么急？钱是老娘挣的，该怎么花你没资格在这里罗嗦！李修闲本想继续分辩， 最终还是不再做声。李修闲的窝囊是村里出了名的，村里人教训自家孩子不好好 念书的时候，一定会加上一句，“再不好好念书，长大了跟李修闲一样，一辈子 都没出息！”然而，李修闲颇有点阿Q遗风的，他说，没出息是什么意思？难道 娶个黄脸婆放家里又打又骂就是有出息？要比钱多，村长家也比不上我们家呢！ 一句话，有钱就是有出息！本来，村长听了李修闲的话，是非常生气的，他说， 我是一村之长，怎么能跟你家的鸡窝摆在一块儿比？但后来，村里修路，向村民 集资，和晶晶非常豪爽地捐了三千块，是别人家的十倍。这下，村长不得不服气 了。因为如果没有和晶晶带头捐那三千块，村里的路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开工呢。 路修不好，对头上的乌纱帽影响太大，因此不由得村长不感激。 　　重又回到长沙，月月偷偷告诉和晶晶，她怀孕了，是小马的。和晶晶说，小 马的又怎样？你真是太不小心了，赶紧打掉吧。月月说，我去医院看过了，大夫 说，如果这次打掉，以后可能就再也不能生孩子。和晶晶说，难道想叫小马娶你？ 月月说，我可没这种想法，只是我真不能做手术，以后还要嫁人呢。和晶晶说， 大夫的话也不能全信，他们不也有出错的时候嘛，听姐的，去打掉吧！以后跟他 做还是带上套子稳妥些，不能只图一时的快活。月月说，那好吧，明天就叫小马 陪我去。和晶晶说，他肯陪你去？你别做梦了！明天我陪你！ 　　诊所是胡裁缝介绍的，据说是她家一个远房亲戚开的，正规医科大学毕业， 打个胎，流个产简直可以说是小菜一碟。何晶晶的意思是想月月依旧去人民医院 搞定算了，但人民医院费用实在太贵，比诊所的收费足足高了一倍，月月想能省 点是一点。诊所不大，但也不小，医生却只有一人，因为带着口罩，看不出实际 年龄，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倒也象个知识分子模样。另外两个年轻妹子是 护士，多半刚从卫校毕业，一脸的幼稚模样。医生自称姓王，说既然是胡裁缝介 绍的，那就再优惠百分之十。和晶晶不以为然，说，保证手术质量才叫好。 　　从诊所出来，月月痛得眼泪都几乎流干了。她说，那个姓王的真不是东西， 下手那么狠，差点要了我的命！何晶晶冷冷地说，不狠点，万一没刮干净怎么办？ 月月说，早知道这么痛，就应该药流。 　　当天晚上，小马来了。小马显然不知道月月上午去过医院，进门便向斜躺在 沙发上的月月招手，一副笑嘻嘻的模样。月月装做没看见似的，翻了个身，背对 着小马。小马愕然，望了望旁边的和晶晶。和晶晶点点头，说，今天月月不大舒 服，你下次再来吧，要不，另挑一个？小马说，是吗？不舒服也用不能不理人嘛。 说完，挨着月月坐了下来。月月说，你走吧，今天真不舒服。小马说，那我陪你 去看医生？月月说，早看过了，还等着你来假惺惺献殷勤？小马似乎闻出了什么， 说，不对呀，今天你的火气怎么这么大？你真有事，就跟我说，用不着拐弯抹角 的。坐在电视机前的慧慧再也忍不住了，说，小马哥，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啊， 今天月月去做了流产手术……不要说了！月月转过身制止住慧慧，小马是客人， 说这些干嘛？小马脸色一变，说，你的意思是怀了我的孩子？月月说，我可没这 样讲，老娘每天接那么多客，鬼晓得是哪个的？再说现在也没了，就更不用你操 心了。小马舒了口气，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今天你不舒服，那、那我下次 再来？月月叹了口气，说，随便你了，不送。 　　小马走了。走得很决绝，生怕多耽搁一分钟似的，望着小马的远去背影，何 晶晶撇撇嘴说，怎么样，一下子就显形了吧？男人嘛，都是臭狗屎。话音刚落， 又有两个客人来了，一个高个子，一个矮个子。年龄都不大，甚至可以说有点稚 嫩，和晶晶一看就知道是附近大学的学生。高个子神秘地将和晶晶叫出门外，问， 我想包夜，行吗？和晶晶一扬眉，说，行，当然行，但得先交钱，这是规矩。高 个子说，那要多少钱？不瞒大姐，我们都是学生，看能否便宜点？和晶晶会意一 笑说，那就三百吧，你们要两个？高个子摇摇头，说，一个就够了，那个是我同 学，他不搞。和晶晶说，是这样呀，那好吧。你进去选一个，躺沙发上的那个就 算了，今天身体不舒服。结果选了慧慧，矮个子建议的。他说，反正不是找女朋 友，身材棒就可以了。 　　慧慧自然很高兴，毕竟，学生仔很容易搞定的拉。地点就在学校的男生寝室。 已经是凌晨一点钟了，三人蹑手蹑脚地爬上四楼，打开寝室门，里面只摆了两张 床。矮个子说，我睡觉，你们俩开工吧。慧慧说，你怎么也睡这？我不习惯。高 个子说，没关系，他是我最好的哥们，再说了，这里黑灯瞎火的，你总不能让人 家在外边过夜吧？慧慧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同意了。学校的床架是铁制的，但 铺的却是木板，所以，一起一伏的时候，声音吱呀吱呀的，大得吓人。慧慧尽量 不让自己晃得幅度过大，但高个子却是个老手，估计是看多了黄片，五花八门的 姿势一个接一个，弄得慧慧手忙脚乱的。矮个子显然没有睡着，在一旁借着微弱 的月光欣赏俩人的“真人秀”，不时发出咯咯的嬉笑声。高个子说，他是处男， 是不能让小姐开苞的，等以后他有了女朋友，再找你吧。慧慧没有做声，心想， 处男有什么了不起的？要我开我还不开呢。就这样折腾了近两个小时，三人才渐 渐睡去。可是，天还未亮，高个子就醒来了，用力拍打慧慧丰满的屁股，说，该 起床了，待会儿大伙都起来了，你就走不了了。慧慧揉了揉朦胧的睡眼，万分不 情愿地穿好了衣服。 　　兜兜是下午三点钟被分局的两个警察带走的。那时候，和晶晶并不在店子里， 而是去了菜市场。接到月月的电话，她急急赶回来，兜兜已经不在了。和晶晶翻 出高洪波的名片，照着上面的号码打过去，高洪波居然就在胡裁缝那里，电话刚 挂断，人便已到店门口了。什么人这么大胆？我现在立刻打电话查一下，高洪波 怒气冲冲的，自己辖区内人被带走，招呼都不打，这让他感到很没面子。何晶晶 从抽屉里摸出一包“芙蓉王”香烟，顺手递给高洪波，说，高所长，兜兜可是个 老实妹子，您可一定要替我们做主。高洪波很快拨通了分局的值班电话，电话那 头听说是高洪波，也就简要地通报了一下兜兜的情况。原来，分局接到一封匿名 举报信，举报H大学法学院院长在“福临门”茶馆与按摩女郎兜兜发生了性交易， 要求公安局介入调查，如果公安局不肯介入，那就只好请新闻媒体来曝光。本来， 对于此类匿名举报信一般不会搭理的，尤其是嫖娼，如果没有抓到“现行”，根 本没必要立案。但很快，分局就受到了来自市局的压力，要求对兜兜进行调查， 与此同时，北京一家新闻网站率先将此事做了披露，在网上引起很大反响，迫不 得已，分局只好传讯了兜兜，希望能从兜兜身上挖出点什么来。结果，兜兜死都 不承认自己认识什么法学院院长，更别说是发生性交易了。所以，用不了多长时 间，兜兜就会被放回去的。 　　挂掉电话，高洪波裂嘴一笑，说，和老板，你的人可真够厉害，居然将大学 里的教授给勾上了——放心吧，人马上就回。和晶晶见高洪波说得如此轻松，心 中那根紧绷的弦也就渐渐松弛下来。送走高洪波，和晶晶再打兜兜的手机，通了， 兜兜说马上就回，什么事都没有。和晶晶这才完全放下心来，叮嘱兜兜就算有什 么也不能说，没证据，他们不敢拿你怎么样。 　　慧慧与兜兜几乎同时回到店子。慧慧因为陪了整晚的大学生，不得不从早上 七点睡到现在，至于兜兜当然是被分局放了出来。俩人大概是在街口碰上的，彼 此有说有笑，似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何晶晶见兜兜回来了，急忙迎了上 去，问，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于芳芳也打电话过来，说你出名拉，网上炒你的 事情都炒了好几天了，你真是沉得住气！兜兜淡淡一笑，说，晶姐没事，跟你我 都没关系，人家想把那个院长拉下马，所以才使这种卑鄙手段。不就是喝杯茶么， 有什么了不起的？何晶晶脸色一变，说，官场黑暗得紧，你干吗要掺合进去？兜 兜说，你以为我想啊，我又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法学院院长。不过，他人还真不 错，知识挺渊博的，要是能做他的学生，就太好了！兜兜似乎仍然沉浸在她的外 交官梦里。 　　慧慧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问晴妹子到底怎么了？晴妹子在看电视，头也 不回地说，不管我的事，我不知道！再问月月，月月耸耸肩，进厨房择白菜去了。 　　以后，学校的生意，谁都不要去做了，真晦气！何晶晶说，刚才高洪波拿走 一条“芙蓉王”，二百多块哩！ 　　——————————完———————————— 　　2005年4月13日22：19于株洲家中 　　2005年11月6日改于株洲家中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