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巨轮 作者:失声尖叫   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混在人群里漫无目的地游荡。冬天让世界变得更加清晰, 人们像污水一样四处横流。风像一伙劫匪,在树枝间吹着尖厉的口哨,一哄而散。 我穿得有点单薄,像风中的一片树叶,瑟瑟发抖。也许出门之前应该穿厚点,柜 子里有两件棉衣,一件新的,一件旧的。可我太紧张,来不及换上棉衣,就匆匆 忙忙逃出来。那地方不是我的家,不过有一段时间我确实把它看成家了。人总是 善于自我陶醉,准确说那里只是我和女友同居的地方。租来的房子,两室一厅, 每月九百元房租。我们在那里生活了五个月,过得像一对小夫妻,甜甜美美。每 天早上一起跑步,一边吃饭一边看报纸,讨论社会问题,偶尔吵吵嘴。我太敏感 了,总是担心处境会改变,整天忧心忡忡。我觉得生活有许多可能,根本不能把 握。如果不去考虑这些问题,生活就能过得风平浪静,而这就是我对生活的全部 期望。但这个期望没有实现,像我担心的那样,她爸妈坚决反对,原因是我没有 工作,没有房子,总之一无所有。我每天的事情是看书、写作,但不是作家,甚 至一篇文章都没有发表过, 无论杂志,还是报纸上。我的生活费用从女友的收 入里支付,她在会计师事务所工作,收入可观。她父母认为我配不上她,极力反 对我们结合。有一天,他们带着一条猎狗堵住门口,用语言羞辱我。我注意到那 条狗庞大得可怕,烦躁不安,不停地转来转去,相比羞辱的言辞,它更让我感到 不安。终于在某个疏忽的时刻,它像闪电一样扑过来,在我肩膀上咬下一块肉, 幸亏女友拦住,我才没有被它吃掉。如果女友不在,我很有可能被它吃掉的。它 的牙齿多么锋利啊!我从没见过这么锋利的牙齿。这种情况下,我怎么还奢望穿 上棉衣呢?能逃命就万幸了。   我觉得真的配不上女友,什么也给不了她,还要拖累她。她完全可以找到一 个比我好十倍的男人,我的优点不多,一身毛病。她为什么找上我呢?因为文章 写得好,但那对她有什么用呢?就像她父母说的,她自贬身价,连他们脸上都没 有光。是啊,在他们家里,我会感到自惭形秽,又怎么能够成为其中一员呢?那 条狗 允许我立足吗?他会不会在我大意的时候暗算我,比如说趁我睡觉的时候, 咬断我的喉管。我的神经能忍受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活吗?我和女友没有共同生活 的基础,这一点我很早就想明白了,但总抱着一丝幻想,也许是懒得改变,过一 天算一天。现在终于过不下去了,有人出来横加阻拦,我希望女友站在我这一边, 但她没有,她只是拦住那条要吃掉我的狗。希望彻底破灭,我感到这里跟我无关, 这种感觉比以前任何时候都真切,像肩膀上的伤口一样明了。我出门的时候,女 友没有拦住我,而是看着地面上的一片纸屑。她大概厌烦了这种毫无意义的抵抗, 想早点结束这场战斗,即使以失败告终。她失去的是时间,我将失去整个世界。   人行道很窄,有个地方被电线杆挡住一半,只能侧身而过。我不明白为什么 过人最多的道路反而最窄?车道很宽,不时有各种各样的车子驶过,像一群甲壳 虫。难道他们穿了一层甲壳,就比我们的肉身卓越吗?我想把那些甲壳虫都掀到 山谷里去。一个夹皮包的中年男人老想越过我,我猜他是个业务员,正急着上一 个客户的门。我不打算给他让路,虽然我没有客户要访。为什么要让路呢?难道 访问客户的人有优先权吗?有事的人就该走在前面吗?他试了几次都没越过我, 就用干咳暗示我,我闻而不见,不慌不忙地走我的路。他于是跳下人行道,紧走 几步想越过我。一辆黑色的汽车呼啸而过,我听见“哎呀”的一声惨叫,汽车从 他头上轧过,花白的脑浆溅在我的衣服上,让我感到一阵呕心,赶紧掏出纸巾擦 掉。汽车没有停下,风驰电掣地飞驶而去。我怕被警察询问,警察的问题让人讨 厌。有几个人围过来,议论纷纷。我不敢在现场停留,匆忙离开。我想那人真性 急,如果跟在我后面就不会出事了。他要见的客户重要吗?能给他带来多少收益 呢?现在多少收益对他都不重要了。   和我一起站在十字路口的是一个红发女郎,她为什么把头发染成红色?这有 什么含义呢?她能把肠子镀铜吗?一个蓬头垢面的老太婆向她伸出皱巴巴的手, 那双手让我想起一次宴会上浸泡在汤盆里的鸡爪。红发女郎没有看她,向一个隔 着车窗挑逗她的绅士点头,我在想她的脸会不会是一张面具呢?绿灯亮了,她轻 快地穿过马路。我摸了摸口袋,里面发出叮当声,我掏出硬币放到那双瘦骨嶙峋 的手上。她连连向我鞠躬,不停地道谢。我摆摆手,让她离开。我既没有同情过 她,也不需要她的感谢。实际上我非常厌恶她,她的形象让我感到别扭。给她钱 是因为那些钱对我没有用,带在身上不利落,叮当声使我想起琐碎的事情,徒增 烦恼。我最缺少是同情心,有一次,一个带孩子的妇女向我乞讨,我一脚把她们 踢开了,我没有什么可施舍给她们的,又不想被缠住。   我坐在树阴下的长椅上,肩膀上的血迹凝成红色的冰,让我想起会展中心的 彩色玻璃。一对年轻情侣坐在对面,一会窃窃私语,一会爆出一阵笑声。看样子 是附近学校的学生,女的忽然站起来,拉着男孩子的手走到一尊雕像下面。我在 想要不要回家,虽然家乡贫穷闭塞,但并不令人生厌。我讨厌那群无聊透顶的邻 居,总喜欢打听别人的事,像密探一样追根究底,拿别人的痛苦做谈资。如果没 有这些人,我的生活就要美满得多。我真想在他们家的水缸里放上毒药,他们活 着有什么意义呢?我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一张被络腮胡子遮住一半的脸从灌木 丛后伸出来,满脸笑容,洁白的牙齿不停地打颤。他是我的朋友高鸣,一个经常 不容易让人理解的画家。好久没见到你了。咦,肩膀怎么受伤了?我告诉他被狗 咬的。他感叹现在的世道,人被狗欺。我问他工作进行得怎样?他说,我们去喝 酒吧。我跟他来到一个偏僻的酒吧,里面光线暗淡,许多人头在黑暗中攒动。一 个妖娆的女人趴在吧台上,摆出一幅风骚的样子,斜着眼看每一个经过的客人。 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人向我们走过来,跟高鸣握手,拥抱,好像多年没见的老朋 友。高鸣告诉我,他是一位了不起的社会活动家,并把我介绍给他。那人热情地 跟我握手,含含糊糊地说,我们需要您这样的作家。我们在角落里找了张桌子坐 下,要了几杯劣质酒,一声不响地闷头喝酒。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闹哄哄的酒吧一下子鸦雀无声。社会活动家摇摇晃晃地 站起来,爬到一张桌子上。用一种嘶哑的声音讲话,有几次险些摔下来,我想他 大概喝醉了,要在众人面前出丑。高鸣为什么不阻止他呢?难道他想看笑话吗? 但他的样子很严肃,满脸通红,他有喝酒脸红的习惯。活动家清了清嗓子,开口 说:先生们,女士们,文学艺术是伟大的,尽管世人冷落了文艺作品,让它们成 为尘封的古籍;尽管时代抛弃了作家和艺术家,让他们成为衣食无着的流浪汉, 这只能说明这个时代是错误的,这个时代是可憎的,必须奋斗,必须抗争……雷 鸣般的掌声淹没了他的声音。我隐约听见要进行一次什么活动,拯救已经病入膏 肓的时代。掌声停住时,活动家的演讲已经结束,他从桌子上一跃而下,踉跄了 几步,摔倒在地上,但很快就弹了起来,像一块橡皮。大家跟着他穿过一条长长 的昏暗的走廊,我茫然地跟着人群涌动,走廊尽头的门虚掩着,他拉开门,钻进 一条黑暗的甬道。我对那条神秘的甬道感到非常惊讶,酒吧里怎么会有这样一条 甬道?它通往什么地方呢?我停住脚步,犹豫不决。但没等我拿定主意,汹涌的 人潮就把我推进甬道。一片纯黑,连自己的身体都遁形了,两侧的墙壁上布满凸 凹不平的凿痕。我伸出手去,摸到前面的脊背,一个敦厚的脊背,后面的人摸着 我的背,没有人的声音,只有沉重的脚步声在墙壁上滚动。我知道退不回去,只 能混在这黑色的人流中潜行,像一只下水道里的老鼠。   有人划着一根火柴,我看见人流像一条蜿蜒的长蛇,墙上摇曳着巨大的人影。 高鸣和我隔了两个人,走在前面,他向一边侧脸的时候,显示出半边络腮胡子。 不知道甬道有多长,我们走了相当长一段时间,才走出来。出口在在一片绿油油 的小麦地里,四周是光秃秃的胡杨树,一个被破坏的稻草人孤零零地站在麦田里, 驱赶狡猾的入侵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冰冷而清新的空气,跟随人们走上大路, 迎面是一架巍峨的大山,活动家依然走在前面,健步如飞,人们紧随其后。我觉 得只有他一个人是生动的,其他人都是提线木偶。山路崎岖不平,不大一会,我 走得两腿酸痛,但为了不掉队,只能勉强迈步。我看见高鸣走在最前面,跟活动 家并驾齐驱,不时交头接耳。我想叫住他,用尽力气发出的声音微弱得可怜,恐 怕离我最近的人都听不到。他们在搞什么活动呢?我一无所知,却跟着他们受罪。 起初我以为是游行示威,现在看来,倒像是一次野营,这种徒步旅行真是糟透了! 我紧走两步,追上前面一个秃顶老头,向他询问:您知道这次活动有什么内容吗? 他茫然地摇摇头,继续追赶前面的人。他的回答让我感到不安,莫可名状的恐惧。   队伍在后山的一面峭壁前停住,人们陆续登上一架事先停在那里的升降梯 , 被吊到山顶。这是一架十分陈旧的升降梯,四周的铁栏杆上锈迹斑斑。我忽然看 见左边山坳里积着一片白雪,晶莹剔透,像一朵沉淀的云。我离开人群,走进山 坳,蹲在积雪旁边,抓起一块,放在嘴里,一丝甘甜像铁丝一样伸进喉咙。嗨, 快来!山坡上一个青年向我摆手,我不情愿地走出山坳,山崖前的人都不见了, 只有几个人,已经上了升降梯。我问青年,这是去干什么?他没有回答,抱怨我 耽搁他们的时间。我被他拽上升降梯,踉踉跄跄差点撞在酒吧里那个妖娆女子身 上。她连声说小心,却把胸脯迎了上来,我看见领口呈现出来两半个雪白的圆弧。 青年按动开关,升降梯摇摇晃晃地升起。站在我对面的是秃顶老头,他仰头看着 山顶,两个巨大的鼻孔正对着我,里面的肌肉不断收缩,长长的鼻毛跟着颤动, 我赶紧挪了挪位置。旁边两个十五六岁的顽童,正在玩拍手游戏。他们是艺术家 吗?我感到疑虑,但没敢证实。   山顶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人们踩脏了一大片。黑沉沉的乌云压下来,像一堵 厚墙,让人觉得窒息。风很猛烈,我冻得直打哆嗦。山顶只有最后上来的几个人, 前面上来的人都不见了。青年告诉我们,其他人已经出发,说这话时用眼睛看了 看我。高鸣跟他们一起走了,我本来打算到了山顶,问他几个问题,现在看来只 能保留疑问。顽童发出惊叫,快看,那是什么?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天哪, 那是什么!一架巨型战车停在山坡上,起初我还以为是一座突起的山峰。我们走 过去,围绕着那架战车观赏,表面看来,它的外形 像一辆坦克,但最大的区别 是它没有武器装置,像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子。青年按了一下遥控,门开了,他带 头钻进车里 ,招呼我们跟他一起进去。我想这辆车可以送我们回家,它在城市 里行驶一定非常壮观。我跟在秃顶后面走进车厢,里面有两排座位,非常舒适。 秃顶和两个顽童抢了前面一排位置,我和妖娆女子坐在后面一排,青年坐在司机 位上,原来他就是司机。我发现方向盘非常巨大,比一般的大三四倍,司机转动 它时显得滑稽,但似乎并不沉重。司机请大家当心,车子要启动了。我刚系好安 全带,车子嗖地一下窜出老远,沿着倾斜的山坡,飞速向下驶去,丝毫没有启动 的迹象,也听不到发动机的声音,我想车厢也许用了顶好的隔音材料。隔着纯净 的玻璃,能看见两边一掠而过的山坡、田野、湖泊、树林、草原……从前面的玻 璃上可以看到城市高高低低的楼群,像积木玩具一样飘浮在遥远的坡底。   妖娆女子兴奋得大呼小叫,不断地靠在我身上,柔软的肌肤磨蹭着我的身体, 撩起我一阵接一阵的欲火。我观察到雪白的圆弧变成粉红色,像一朵玫瑰的蓓蕾, 有几次我试着摸它,最后都胆怯地缩回手来。秃顶老头跟司机谈论房价上涨的事 情,两个顽童中的一个隔一会去摸另一个的耳朵,另一个又摸着这一个的后颈, 闹个不停,害得秃顶不得不伸长脖子听司机讲话。车子越跑越快,窗外的风景变 成一片模糊的影像,就像映在蒙着水雾的玻璃上的情景。不久,我开始厌烦车厢 里单调的氛围,粉红色的诱惑也渐渐退色。我望着高悬的灰蓝色的车顶,靠在座 背上打起盹来,乱七八杂的意象蜂拥而至,一条巨大的猎狗正撕开我的肚子,从 里面扯出一大串肠子,用雪白的獠牙把大肠和小肠分开;一个瘦高男人用钝刀割 下我的头,在地上踢来踢去,发出婴儿一样刺耳的笑声。   一阵狂暴的叫好声震动耳膜,我嗖地坐直起来,看见车厢里人们欢呼雀跃。 不知什么时候,车子已经驶进城市,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横冲直闯。人们拼命躲 闪,仍有不少人被撞飞,轧死。黑色的柏油路上鲜血直淌,前面的玻璃上已经淤 满了血迹,司机不得不打开雨刷把它抹掉。我看到除了司机在专心开车以外,其 他人极度亢奋,妖娆女子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快看,那个,太棒了!秃顶老头 兴致勃勃,两个顽童手舞足蹈。他们一边趴在车窗上观看,一边为哪个人死得更 惨烈争论不休。我问司机出了什么事,司机说没什么,车子正常行驶。我又问: 为什么不刹车呢?司机乜斜了一眼,冷冷地说,车子没有刹车系统,他只能改变 方向,不能控制速度。可怕的机械,这样行驶下去有多少人丧命!秃顶老头说, 不要为无能为力的事情操心,快来看壮观的场面!我无可奈何地回到座位上,隔 着窗玻璃看见女友的爸爸牵着那条 巨型猎狗,远远地站在人行道上冷眼旁观, 一棵棕榈树挡住他的半个身体,我多么希望他和那条恶狗站在路当中,被巨大的 滚滚铁轮轧过。   多么疯狂的世界!我不禁感叹。车子继续在城市的街道上飞驶,在血和肉的 道路上畅通无阻,越驶越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我突然发现世界是倾斜的, 在一个圆环上保持着永恒的坡度,动力不会消失,巨轮在毁灭之路上永不停息。 我眺望遥远的天际,乌云像不安的潮水一样翻腾,猛然间,灰黄的云缝里散发出 万丈光芒,残阳如血,城市沐浴在挣扎着、尖 叫着、旋转着的猩红的海洋中。   关于《巨轮》:   巨轮象征什么呢?灾难,宿命,欲望,战争,寓言的形式使这篇小说具有多 义性,读者有较大的理解空间。下面谈谈我写作时的一些想法:巨轮是无法阻止 和改变的,它的滚滚飞驶带来了毁灭。从前半部分文字来看,似乎表达了一种愤 怒,因为贫穷,被女朋友的父母扫地出门,第一、二段中的狗不仅仅是实物,更 像一种吞噬人的观念。酒吧中的艺术家集会,似乎在说明艺术和艺术家的困境, 但仔细观察,不难发现里面的艺术家其实都不像艺术家,而是一群流浪汉、落魄 者、妓女,当然还有艺术家这样一群边缘人,实际上他们也可以代表同样边缘的 广大农民和城市底层。他们在一个神志不清的社会活动家的带领下,稀里糊涂地 ——说明群众运动的不自觉——登上了一辆神秘的大车,向山下驶去,驶进城市, 把许多人都撞飞和轧死,巨轮在这里似乎象征着弱势群体复仇的欲望,压抑内心 深处的愤怒爆发了,盲目地毁灭,在这里巨轮可以象征失控的复仇欲望,我想起 前段时间的“阿星杀人”“公交车爆炸”事件。在巨轮转动以前,这种毁灭也许 是可以阻止、改变的,然而一旦驶上斜坡,便彻底失控了,这时就是能够预料的 结果的惨烈,想改变它已不可能。   我以为巨轮也可以象征社会某一时期的进程,战争,自然灾难,道德滑坡, 生存环境的破坏,失控的发展力,都像是滚滚而下的巨轮,我们预见了灾难,却 无能为力。在社会进程中,发展的动力一旦失控,就会变成毁灭的动力,我们必 须警惕这一点。据说,现在地球上主要的几种不可再生资源,按现在开采速度, 将在未来三五十年内渐渐枯竭,而一些此前被热炒的新兴资源在未来三五十年内 被广泛应用的前景很不乐观。就是说,人类常用的资源将很快枯竭,而大规模可 替代资源广泛出现和应用还遥遥无期。人类社会能取得今天的物质文明,全在于 对不可再生资源的大规模开采和应用;而现代的许多精神文化领域的成果,也是 在不可再生资源广泛应用上取得的。不可再生资源的还带来了两种后果:环境危 机、资源枯竭危机。这种局面必然造成世界政治、经济等秩序的崩溃。   但在世界崩溃之前,肯定有一场生死存亡资源抢夺战,像自然界一样弱肉强 食,优胜劣汰,但会更加疯狂和惨烈。必然是强国联合,对弱国进行掠夺和覆灭。 在弱国消亡以后,才可能出现同盟分裂,兔死狗烹的局面,最后活得最久就是最 强的。未来的资源抢夺战也可以称作世界末日之战,除非有大规模可替代资源广 泛出现和应用,但这种可能性不大,所以末日之战就像小说中的巨轮一样飞逝而 来,造成人类的大量消亡,社会将倒退回到原始社会或者奴隶社会(后者可能性 更大)。   附图《尖叫》是挪威表现主义画家蒙克的作品,我非常喜欢。在反映现代人 的困境上,现实主义缺乏表现主义的深刻和内在真实。山坡、深渊和血红的天空 启发了《巨轮》的写作,使它没有停留在现实主义的单纯描募,直接进入了内心 的尖叫和战栗。小说的结尾“多么疯狂的世界!我不禁感叹。车子继续在城市的 街道上飞驶,在血和肉的道路上畅通无阻,越驶越快,丝毫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我突然发现世界是倾斜的,在一个圆环上保持着永恒的坡度,动力不会消失,巨 轮在毁灭之路上永不停息。我眺望遥远的天际,乌云像不安的潮水一样翻腾,猛 然间,灰黄的云缝里散发出万丈光芒,残阳如血,城市沐浴在挣扎着、尖叫着、 旋转着的猩红的海洋中。”正是对这幅画的描募,最早我打算用《尖叫》命名小 说,后来才改为《巨轮》。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