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俗事   ■ 俗汉   眼镜是家公司的小职员,生活对于他来讲就是重复,没完没了的上班、下班、 回家,三点一线,月月如斯,年年如斯。   一天清早,眼镜依旧夹着公文包赶车去上班,他径直朝远处的候车亭走去。   等车的人很多,眼镜扎在人堆里不是很显眼。不过,与周围的人比起来,他 要瘦长些。   车来了,眼镜从人群里窜出来跳上车去找座,结果车里面挤得一塌糊涂,挤 来挤去,他倒成了夹在影集里的相片。   车开了,慢慢悠悠,象是一个发了福的中年男人,一路上,走走停停,又象 一个贪吃的怪物,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吞吐着空气一样稠密的人,清晨新鲜的空 气在车内被蹂躏,不断地在发酵,眼镜止不住地揉着发痒的鼻子。只听得“扑茨” 的一声,一团浓浓的,粘乎乎的分泌物随一股气流喷射而出,飞溅在旁边坐着的 胖女人的肩上。他慌忙地伸出手,没想到的是被重重地挨了一下,“别动手动脚 的!”胖女人以为小偷趁人多要准备下手呢,她的声音明显带着愤怒。眼镜用手 指了指,胖女人斜了一眼,几乎要跳起来,接下来就是一顿恶骂跟无数个白眼。 眼镜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不住地说对不起,可他越这样说,胖女人越来劲, 眼镜急了,狠狠地说:“要不,你还我一口?”“流——氓!”胖女人骂得更欢 喜了,好奇的人都向这边望了望,有人劝,有人笑,还有人窃喜,或许庆幸自己 没有招惹上这个孙二娘式的人物,或许大家更怀疑外表文弱的他就不该打出如此 响亮有气势的喷嚏来。   一阵嘲杂过后,车厢里又归于平静。   车嘎然而止,稳稳地停下来。   胖女人起身了,拎起她硕大的臀下车了,下车时她还不忘向眼镜掷来一眼, 狠狠地,他木讷地笑了笑。随后,赶紧将水蛇式的腰和不太丰满的腚填补上去,一 张膏药似的贴在椅子上,又挤了挤,害怕坐得不踏实留出空处来叫别人占了去。这 时,眼镜觉得腚下有什么东西,皱皱的,滑滑的,他用手摸摸,扯出一张报纸来, 摊开报纸,眼镜他的一对眼珠子就在上面溜达起来......   报纸上面的女人很性感,长发、美腿、酥胸,身子出奇的干净,俨然一幅玉 女出浴的扮相,活脱脱是一座喷发欲望的火山,画面上有几行字刹那间吸住了他 的眼球,大意是说某品牌香皂要征集广告词,中了一等奖还有一台手提电脑。   他有些心动了。   平常也喜欢舞文弄墨的他,发表了些文章,还得过些什么杯的有奖征文奖, 眼镜的心在蠢蠢欲动,欲望开始在敏感的神经上跳起舞来。   从这以后,眼镜白天在家里冥思苦想像拉磨的驴,晚上睡在床上翻来复去又 像是岸上挣扎的鱼,稿纸上圈圈点点、密密麻麻,写写划划,搞不清他到底写了 些什么,反正全是甜言密语,老婆看着说肉麻,放在锅里指不定能熬出几斤糖来。 有些时候眼镜陪老婆逛街也是心不在焉,低着头,不吭声,只管朝前走,也不拐 弯,见谁撞谁,要不是老婆多个心眼,他准去撞车。还好,车倒是没让他撞上, 倒是电线杆子撞了他好几回,撞上后,他也是支支眼镜,再摸了摸头,又一直朝 前走。   眼镜就是这么一个执着,纯粹的人。   大概十多天的光景,眼镜封笔了。   他嘴里叼着烟,审视着他的作品,指头还不时地在桌面敲打,嗒,嗒,嗒, 嗒,嗒,嗒,仔细听是发报声,又如同是马蹄声,眼镜此时心境毕竟愉快且满足 着。老婆看他这幅德行又是气又是好笑,说他哪是在写什么广告词哦,分明就是 在写红楼梦。   眼镜把自己的大作和美梦一道装进信封里,邮了出去并开始美丽而漫长的等 待。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是两个多月,可是也过得很慢,慢得眼镜简直快要把 指头掰拆了。   当第三个月快要过完的时候,眼镜有些纳闷儿了,“该有消息了啊!”他这 才打电话问起报社,报社说这事的解释权归厂家,得他本人亲自去问。他又给厂 家拨了几通电话,可总占线,要不就“请稍后再拨......”“烦不烦哦!”眼镜 心在燃烧,愤愤地挂断了电话。   几天后,眼镜独自去闲逛,无意间看见一家商场前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 层的,一拨人刚挤出来,又一拨人赶紧挤进去,挤进去,又挤出来,再挤,和着 音乐搅合一块,翻滚着,沸腾着,释放出热度和欲望。好奇的眼镜凑过去看个究 竟,只听他“嗯”的一声,便很快地退出来,看着这场面,每个人脸上花一般的 笑容,手上还拿着香皂一样的东西。此情此景,让他想到了那则广告上说的事, 他只觉得希望离他越来越远了,失望反倒是越来越近了,“精灵翻山了,被人当 猴耍了......”他喃喃自语夹杂一些含混不清的话。在眼镜看来,猴子水中捞月, 月亮没有错,那肯定是猴子犯傻。然而,太傻的猴子无论如何也发觉不了水中月 之美,正因为猴子太聪明、太有灵性,所以才会想入非非,舍本逐末,尽干出些 荒唐事来。想到这些和前段时间惴惴不安,眼镜深感自己也堕落成一只猴子了。 不管怎样,猴子有猴子的打算,人有人的想法,现在好多事太注重结果,不太在 乎过程,但是,有些事情......   攥紧空拳的他找到了答案,明白了。   蔫了,他悻悻地离开。   此时,一辆救护车眨着眼,放着蓝光,很扎眼,吱呀吱呀地从他眼前驶过, 一阵嘶叫过后,路面留下了一道无形的车辙。   2005年9月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