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红包 　　◆俗汉 　　老赵曾在部队当过兵，复员退伍后进了厂，一干就是十多年，屈指算来也接 近是“奔四”的人了。 　　就在他年届不惑时，意外发生了一件事情。 　　老赵地被借调到厂工会。 　　这事在厂里议论开了，有的说老赵为人不错，也有的说老赵对领导太那个了， 哪怕是领导放个屁，他都得用衣服兜着，跑上几十里地，张口闭口就是什么什么 厂长，什么什么主任，又什么什么科长，好像让人知道他跟领导的关系是特别地 活络，有一点拿起鸡毛当令箭使的意味在里头，但老赵则不这么认为。 　　从这以后，老赵认识的人多了起来，天天跟什么什么厂长，什么什么主任， 又什么什么科长打交道，按他自己的话来说，接触的人是有一些层次的。 　　有道是为人进出的门紧闭着，为老赵上下的梯子人们常挂着。以前同他一起 在车间上班的同事都用慢而长的声音招呼他：“赵干事，高升了……”老赵听了 像是泡在了温泉里，飘飘然地说道：“老兄呵，现在跟以前是不一样了，以前工 作单纯，现在啊，用你们的话说就是我整天都是忙得屁癫屁癫的，跟个火三轮似 的，还是单纯的好哦！” 　　“哪你还是回来跟我们一起同甘共苦嘛，你的位置我给留着。”同事说道。 　　老赵听这话以后，嘿嘿几声算作是回答，脸上堆笑，心里却有风一般的快意。 　　晚上，看电视的时候老婆说起这档子事，倒是给他泼了些冷水：“帝王将相， 三六九品，你工会干事算哪一级啊，你这人喝一两酒要装半斤酒的疯，别忘了孙 猴子再大也只是个弼马瘟不要把自己当正神??????”每当老婆说这话，他就不爱 听，要么不吱声，要么就出去“走走”。 　　老赵对老婆是这样诠释着自己的爱好。 　　老赵没与老婆过多的计较，只静静地在一旁听电视。 　　上班的时候，厂办公室秘书小王招呼老赵到他家去坐坐，很神秘的样子。还 是老赵磊落些，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下班后，老赵推开小王家的门见是什么什么主任，又什么什么科长，中间还 有几幅生面孔，满屋子的人。坐定后才知道今天是小王的生日，在外面摆了好几 桌。 　　老赵见了秘书小王直说恭喜，恭喜，小王说下次要喝赵干事的寿酒。 　　和颜悦色的老赵一个劲地说那是，那是那是，一定一定。 　　老赵享受别人的恭维，觉得好有面子，感到有一种被尊重的感觉。后来，什 么什么主任，又什么什么科长遇上高兴的事，都是很含蓄地跟他说有空来坐坐。 　　这坐坐的意思可比平常聊天的意思要生动得多，生动得老赵的腰包一个劲地 跳啊跳。 　　半年下来，老赵的家底像漏斗上的米袋子渐渐空了，老婆这下子常常埋怨他 死要面子活受罪。老赵也不时地敲打他老婆头发长，见识短，说这是领导心里有 自己，他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要像猪一样生活，就得像狗一样拼命？ 得有自己的追求！ 　　什么追求！追求是个什么东西？这话在他老婆听来既新鲜来又好笑，因为自 打结婚以后还从没有听他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是没结婚时一门心思在他门前嚎过， 也没见他说什么追求。老婆文化不高，但还懂得这个意思，确切地讲好比是本该 极品的牌只胡了个满贯，这就是没了追求。 　　老婆一时语塞，怕的是继续争下去会阻碍他的追求，所以只好由他去了。 　　从这以后，老赵总不呆在家里，总是说闷得慌出去走走。 　　自然老赵不是出去干什么坏事，不是领导拉他去，就是被一帮哥们拉去，也 许是手气太背，同桌的老笑他是不是昨晚跟老婆搞那东东了。 　　老赵家的经济状况并没有因老赵的职位高升而有所改善，反倒是为了钱，老 赵又跟老婆吵了起来，老婆发火了，说儿子的学费没着落，一下子把这事推到老 赵身上，见了就跟他急，没钱了出去走走啊，弄俩钱花花啊。 　　老赵不吭声了。 　　老赵愁死了。 　　走走就走走呗！ 　　连续几天老赵像往常一样，瞒着家里出去走。没想到，手气特别顺，乐得他 心里手里都开了花，手手都有追求，全体牌友集体起立嚷道，请客请客，祝贺老 赵。老赵带着训斥的的口吻说，龟儿子些打起牌来算牌硬是像在算命，赢了比兔 子跑的还快，输了就成了饿狼了，想剐我嗦？大家笑了，老赵也附和着笑了。不 过，难得老赵今天这么开心，一高兴，老赵大手一挥，请客，请客，那声音那气 势，还真找到了领导感觉。 　　回去后老赵向老婆作了汇报，老婆没反对。 　　四十岁生日这天，老赵早早请了假去饭店包了几桌。后来临时又加了几桌， 备完烟酒已快到午饭时间了，老赵这才毕恭毕敬地站在饭店门口。 　　约摸等了半个时辰，稀稀拉拉来了一些人，认得的不认得的坐了几桌，他心 想肯定是大家工作忙一时走不开，过一阵子就会来的。 　　又是半个时辰，人还是没有老赵想象的那么多。老赵有些着急，他心里想着， 肚皮也响着，腰间的手机还不停在挠他痒痒。老赵有些失望了，嘴里嘟哝着，什 么什么厂长，什么什么主任，又什么什么科长都是些什么鸟，飞到哪里去了。老 赵觉得没有再等下去的必要，于是只好哭脸打成笑脸应付里头的人之后才跟老板 结帐。没想到结帐时，跟老板吵起来，末了，老赵只得自认倒霉，老赵气不打一 处来，不知不觉肚子也饱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想当初满以为别人很重视 自己，其实到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这时的老赵才理会起老婆的话是真 理。 　　败兴而归的老赵将收到的红包逐数数。 　　红包很瘦，无精打彩地在老赵手心里耷拉着，像狗的耳朵。 　　他被动地数着数。 　　数着，数着，就数着一个空的…… 　　数着，数着，就数着一个空的…… 　　还有的就是一张纸条。 　　老赵气得嘴里快要喷火了，将钞票重重地掷在地上，哑了。 　　在一旁的老婆抓住了把柄，就数落开了，什么白吃、白条都有了，就差送假 钞了。 　　老赵听了很烦，但又不得不认真对待。他捡起钱看了看，摸了摸，捋了捋， 又对着灯照一照，果真发现还真有几张不对劲，有点问题。 　　老赵的思绪飞快，想想这些钱，想想自己糟蹋了儿子的学费，再想想以后没 完没了的人情…… 　　老赵晕了，愤愤地从牙缝里热门挤出三个字：“王八蛋！” 　　没过多久，后勤机关开会。 　　会上，领导不指名的批评有的人为拉关系四处请客吃饭，在全厂造成了很不 好的影响，像这样的人，将来还怎么当领导……这话让老赵听了后，很不是滋味， 如同是身体某个器官有了难言之瘾一样难受。一时间，老赵的身后，耳根边总少 不了苍蝇的嗡嗡声，他总觉得冤，有说不出的冤，觉得自己很委屈，有说不出的 委屈。 　　后来，厂里人说老赵快要没“干事”了，又有人说老赵还在继续着他的追求。 　　但无论怎样，老赵还是老赵。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