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 　　漂泊或者疼痛(组章) 　　作者:杨列 　　漂泊 　　漂着的水，漂着世界，我目睹它的苍茫，在漂泊着的潮水涨及古典的梦间。 　　时间的风风雨雨老了。 　　我剩下愧对祖先的躯体，在水中漂泊着，呼吸，在水中行走，生活，虽然我 知道终有一天，大水也会如同吞食祖先一样吞食着我。在另一个世界中，我将与 祖先相遇。他还会询问起这些尘世中的邂逅。 　　人在水中漂着，屋子也在水中漂着。一只灌满涛声的鞋子沿着祖先的脚印行 走，它塞满的是船夫们嘶哑的号子，是哭泣，是一种我不愿听见的湘音，那里面 有着祖先留下的怆凉啊！ 　　汛期的篡改着我们的声音，从湖南到广东，我的喉间不断在病变，无法吐出 祖先纯净清晰的方言。如今，你听到是那在漂泊让岁月不断搅浑的杂交了悲啼。 　　它们不再有乡下祖先的品性、悲苦、阅历、生世及情绪。 　　乡下的祖先将他方言的魂魄悬挂在村口那棵苦楝树上，如今它已苍老，它已 倒下。 　　如今剩下的只是我，在异乡的水中漂着，空洞而压抑地活着。 　　光阴如此缓慢，我听见的是低下头颅的嚅嚅之声…… 　　日子的阴潮如此具象，如此萧瑟而不可终日 　　日子的浑浊如此漫长，视野阴沉 　　不停地咳嗽着，自我震荡着，体力耗尽，黑潮的病渗入血，肉、骨…… 　　祖先的方言…… 　　你听不到了 　　漂泊中 　　万物如此安静。 　　鞋 　　它活着，它站着，在人世间，在时过境迁的岁月的风中。 　　它奔跑，它说着，它不断在还原着我走过的风风雨雨，颠波流离。 　　从草鞋，布鞋，到皮鞋，我离祖先越来越远了，从祖先，父亲，到我，只是 一双双鞋子的距离，从湖南到广东，我只是在一只鞋子之上漂泊着，而世界在我 的鞋子中活着，它们站着，成为我生命的人间。 　　它喝着岁月的风雨， 　　它将生命的邮戳从生盖到死， 　　更多的时候，它站起来，象祖先一样说话 　　更多的时候，我会看见祖先的目光会从鞋子里探出来， 　　它会低声说着：孩子，路…… 　　我梦见一只鞋子，从洞庭湖中水中飞出， 　　我知道，那是我的祖先 　　如今，我隔着他是一只鞋的距离，我隔着故乡是一次思念潮起潮落的距离. 　　而我梦见的那只鞋，它的躯体已将我的童年的脚印覆盖. 　　纤 　　一条龙的曲线颤抖着。 　　那汉子们赤裸着胳膊，用粗砺如岩石一样的胳膊，坚硬如同岩石一样的肌肉， 把一条河流搭在肩上，背负着它的流动。那汉子们度过了一条白发苍苍的银河。 　　那汉子们黝黑的背脊是用来承受一个河流的哭泣。 　　那汉子们肋骨里涌动的是一条河流的的悲啼。 　　每一条古老的河流都流动的都是人类的泪水，它们古老而深沉，它们沿着棘 刺丛生的山野的河床上流动，一路上河流哭着，活着。 　　活在时间的抚摸中……活在比两岸的那些从不挪动脚步的青山更为寂寞的奔 向海洋的梦里。 　　那汉子们，是另一条河流，在流动着！ 　　那纤夫号子，是另一条河流，在流动着！ 　　野气托起血色的号子，这种声响，从滔滔江水间，从隐秘的历史深处里某一 个朝代里升起，跟随两岸啼血的杜鹃一同开满了青山蓝天。 　　江水倒影着他们半裸体的身子，力量的曲线迅速弯曲成浪的姿态。 　　喧哗至最力竭的年月，他们沿着龟裂的河床，以一条蛇样方式蠕动在蛇样的 江边。 　　岁月随波漂走，号子的声音击中了纤夫的疼痛。 　　结痂，结痂 ，结成了一轮沿着江边悬崖下落的夕阳。 　　那汉子们，手中纤绳往背后一搭，将夕阳那片腥红也背在背上。 　　在岁月中走着…… 　　菊 　　往事跟随桔色的夕阳一同落了下去，它站在黑暗中开始回忆一些已故的人物， 往事，但是时间已逝，它年龄已老，化着一朵白菊站在流金岁月间。 　　往事故人的袅袅清香，以柔情的韵律踏步而来，涨落成一片纯洁思念的海。 　　它们都居住在回忆与眺望的罅隙里。 　　它们，在时间的河流中沉睡，那里有着你曾经有是人间春夏秋冬，也有你的 喜乐哀愁。 　　季节出没在你的日夜，往事沉沉梦睡。 　　记忆似蛇穿蠕着， 　　盘旋于中国幽曲的历史小径，有中药味般清纯的陶渊明荷锄从南山下来。 　　暗香袭人的伊人抽泣的背影消失在乡道的远方……她离开菊花开放的村庄。 　　那时，秋天。 　　回忆灼热的乡野，伊人渐渐沉没于时间之菊的品性之中，而思念不肯归去， 它们如群鸟喧哗于往事之菊的叶华之间。时间成群降落，它站着枝头，不肯老去。 　　有记忆为证，它还有着一腔热情 　　在它的头顶，那些眺望与热情凝成菊黄的琥珀。 　　往事已逝， 　　它已难返故事的旧地。 　　湘：河流 　　进入五月的河流，艾草与菖蒲的河流，龙舟与粽子的河流，历史正扛起舟楫 走过，诗人们弓着身躯从河流上走过，锣声，鼓声，两岸潮涨的喧哗，这诗化的 渺茫的祭祀。此时，我们对河流都有着汩罗江同样的记忆 　　世界在河流上消失，你目睹的海岸线，在雨中消匿。它的疼痛在一节肋骨的 里面，湘音的河流，顺着河道游回了故乡。 　　一条河流，它太象我了，在路上游着，游着，一生一世，都没有游出湘音， 没有能摆脱湘音的辣……它多次的涨落，多次脱险的经历……它游得越来越远， 却离湘音越近。 　　在那么多朝着海洋的流向中，它命里选定了湘音的方向。 　　在起风的海岸线上，一条搁水的龙舟，在岸上也写着湘的故乡。 　　雨水降临，人正失魂地行走。 　　这条血液里的河流眺望着：湘，我最后的家园，虽然如今它已杳无人迹！ 　　时间抵达岸边，剩下生锈的往事。 　　在岁月河中漂泊。 　　世纪未：兽 　　他在远离故土的路上拾起他的海岸线，城市站着，它是一只怪兽样站在他在 背后。 　　它是他的人间， 　　而人间在他的体外流动，象一条河流，或者下午三点的湖，他的洞庭湖。他 的身后是他漂泊的城市，他跟随它一同在伶仃中活着。它含情脉脉地锯断了他的 梦境。 　　他在它的身体里走动，他跟着它从来没有的影子行走。他开始在它的身体上 阅读报纸上的战事，阴雨正淋着它的爪子。它身上的钞票，春药，性欲，灯影， 酒液，钢铁，安全套……这兽的的嘈杂，这兽的嚎叫跟雨声一同交集。 　　这兽剩下利润，税收，公司，股票，楼盘……黑幕下的潮汐。 　　他在远离故乡的路上接近这头兽。 　　他被丈量，拍卖，让这头怪兽吞食。 　　他在远离故土的路上走进一只兽的身体里。 　　他打开它的金属的兽面。 　　他打开它铁的意象，他进入它铁的重量与硬度之中。 　　他抵押着自己，进入兽的内部。 　　他目睹世纪未停靠在兽的红灯十字路口，它目睹巴士、地铁、计程车载着他 进入打烊后街道。他目睹他转过那条道便失踪了，他只剩下一张面孔在走着。 　　他知道他被怪兽不断的吞食着。他只剩下一张面孔在兽的躯体里生活。 　　这么年了，他在远离故土的路上寻找着他自己。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dyndns.in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