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   迫害使他们俩喜结连理   ——夫妻分述   于宗瀚   夫: 那是在1967年3月31日,我和她见面了。我惊讶于她的美丽,那闪亮的明眸, 一下子就征服了我, 但又忧虑于她曾受过劳动教养。 我这时已是39岁,而她却比 我年轻十二岁.我又长得, 且不说是丑八怪罢, 至少是挺不好看的, 加之那时正 值文革期间, 我是工作单位里重点批斗的牛鬼蛇神,她会对我有好印象么?   妻: 我见到了他, 看着他的眼睛对着鼻头,鼻头对着嘴巴,整个人看起来很有 些特殊的气质,又是出身于名牌大学。 经过简单的交谈,我喜欢他,心里头给她打 了一个满分。进一步又知道了他在科学院的一个研究所里从事生理学研究,这很 使我心烦,因为在中学读书时我的物理成绩是优秀的,而学过的一门生理卫生课, 考试时只得了个58分,是我唯一的一门不及格的功课。他若是研究物理学那该多好, 却偏偏研究生理学,就差一个字,于是我不能给他满分,只得给他打了个95分。没 办法。   夫: 文革期间我遭受着严酷的批斗,动不动就被隔离审查,一旦隔离,被关进 非法私设的单人牢房,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历时半年。每天上午九点种,我和一 些牛鬼蛇神们站在实验大楼前对着毛主席的画像俯首请罪。我与她不能相见,她 就每每在这时,立在大楼前的马路边看着我。   妻: 每当他被释放出来后,我就尽量跟他在一起.这是我感到最幸福的时候. 过去,多少不良之徒动歪脑筋骚扰我, 谁也别想得逞.可是跟他在一起,我感到一 百个放心,一千个放心,一万个放心,他是靠得住的人.少女时代我曾是上海滩著名 的资产阶级富有家庭的千金小姐,而他却不过是个为了餬口而在街头地上摆小摊 卖些杂货的穷小贩.1949年之后,我的家庭日益衰败,过着极其贫困的日子,而他却 通过拼搏而走进了科学院.当然了,并不比我幸运,而是由于言语不当而成为了反 革命分子.总之,俗话说“金盅配玉盏,破盆子配瓦罐儿”,我们俩,我是瓦罐儿,他 是破盆子.可是,埋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却非如此,而是我把他当作我的“白马王子”. 后来我又做了更改,因为他的脸挺黑的,所以我就叫他“黑马王子”.他竟然不同意, 说什么白马王子是骑着白马的王子,不是王子的脸白.我不管,反正我喜欢怎么叫 他就怎么叫他.   夫: 文革期间我频频地遭受着詈骂、殴打、关押,完全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 我的也遭受着迫害的同事们,好几个都跳楼自杀了,有的悬梁自尽了,有的服毒药 而亡了,有的被活活地打死了┅┅.我也曾彳亍于人烟稀少的一段黄浦江畔,然而, 她将怎么办?她已把她全部的心灵交付给我了,我有什么理由为了自身的解脱而让 她去伤心痛哭?痛哭之后又将如何?   妻: 相识相交了三年半,到了1970年10月,政治气氛缓和了,他有了人身自由, 于是我不能再等了,要求嫁给她.他是个挺听话的男人,我要怎么样他都答应.我们 结婚了,没有一个朋友,没有任何亲人.因为我曾是个劳教分子,所以连户口也没有, 更谈不上找工作了.因此我没有钞票,没有粮票,没有┅┅,一切都靠着老公自己的 那一份.当然常常是吃不饱,但我仍然感到我是找到了一个好老公.   夫: 结婚后又过了三年半,她跟我吵了.她想要生个孩子,我一直未同意,因为 以我们俩的身份来说,生下来的孩子肯定是狗崽子,我们当时的国家和社会是容纳 不下这种孩子的.然而她说:“作为一个妇女,我已失去了一切,走到哪里都被人家 瞧不起.我连一点起码地作为人的尊严都失去了,你为什么不肯给我当母亲的权 利?”对于她的质问我无以对答.终于在1974年5月我们有了一个宝贝儿子.   妻: 1976年9月9日伟大的领袖毛主席,中国人民心中最红最红的红太阳逝世了. 自那之后社会上的一切都慢慢地改变了.曾作为丑恶牛鬼蛇神的老公竟然变成了 先进工作者.到了1978年11月4日,他竟然升级成为助理研究员.这就是说,在科学 院里他名义上当了25年零2个月又11天的“研究实习员”.这应该是一项出奇的记 录!我为了有着这样一位老公而欣喜.事情不是到此为止,到了1982年他又被提升 为科学家了,又过了几年单位里给他的名片上印着他是“教授”.我们家庭的生活 日益改善.   夫: 有一天,一位新来不久的党委书记问我:“你爱人是因为什么而去劳动教 养的?”我回答了他的提问.半个月后他又来找到了我,十分激动地说:“他妈拉个 屄的,把一个纯洁的姑娘弄成什么样子.你对我所讲的关于她被送去劳教的原因时, 我根本就没答理你,那是因为我根本就不相信你的话.如果你说给我的是真话,那 怎么会去劳教呢?!可是我派了两位同志去调查,结果证实她实在是没有犯过任何 错误!现在我们就给他彻底平反.”对此事我淡然处之,因为我早就知道,在那个年 代她遭受劳教的理由只不过是由于她出身于丑恶的资产阶级,加之她出奇的美丽.   妻: 我得到了平反,但我既没有为此而高兴,也没有因为遭受如此漫长岁月的 侮辱与迫害而哭泣.我只是为了自己终于抓到了一个最好的老公而高兴.现在我不 再是瓦罐儿了,他也不是破盆子了;我现在是玉盏,他是金盅.这么一说真不好意思, 请大家别见笑.   夫: 政治上荒诞的极左不在了,在今天,我心中只好说Let bygones be bygones. 然而在我心   中除了热爱我亲爱的妻子和儿子之外,还依恋着我的未竟事业.可惜,科学界 的封建意识却还是在进行着统治,作为有着独立思想与独立人格的科研人员绝对 不会服从荒诞的上级意见和多数人的荒诞概念.极左的时代多少人默默地死去了, 在当前的我国又有着多少具有真知灼见的学者被压抑着?我已七十七岁高龄,渴望 能在有生之年为我亲爱的祖国做出我有能力做出的贡献,让我的妻子和我共同走 完美好的晚年途程。 ◇◇新语丝(www.xys.org)(xys.dxiong.com)(xys.3322.org)(xys.xlogit.com)◇◇